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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府后院的厢房之内,曹松裹着棉被连打喷嚏,冻得通红的鼻子不住抽动,嘴里还不停地骂骂咧咧。
“娘的,岂有此理!本官要上奏参他!竟纵容刁民强闯郡府!”
师爷叩门请示灾民安置事宜,曹松抓起床边枕头狠狠砸去。
“安置个屁!让他们都在院里冻着!明天全押去后山砍柴!”
“那……饭食可要发放?”
“还想吃饭?只说了不许冻死,可没说不许饿死!”
曹松恨得直磨后牙,都怨这些刁民,害的他受此侮辱,真该早点把他们都丢到后山里冻死!
他忽的又想起什么,唤住欲退的师爷。
“慢着!”
“给谢昭阳那厮备的银票退回账房。娘的,没一个好东西!取笔墨来,本官要修书给计相告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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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一行人下榻的宅院内,炉火正旺。
这是平阳郡提前备好的宅院,安顿好后,谢昭阳只身前往巡检司调兵戒卫。
一天的舟车劳顿,一阵困意袭来,林潇潇这才惊觉自穿越以来竟从未睡过觉,之前也从未觉得困乏。
屋内火炉烧的通红,几人围坐一桌,桌上摆着几碟小菜,小太监正在拿银针一一试毒。
见此情境,她心头疑云更浓,如此谨慎的戒备,她何以被人下毒?必是身边人所为。
她不由更觉得谢昭阳可疑。
今日城门他与太子耳语,林潇潇虽在马车之中,但也听得一清二楚。
他分明就是利用太子和侯峰的谨慎为姜贼同党开脱。此人随行恐怕名为保驾,实则监视。
李景坤突然开口:“想来我们的行踪已被泄露,各地官员肯定也都已有所准备。”
肯定是谢昭阳泄露的!林潇潇心中笃定。
侯峰轻搁碗筷,望向太子。
“此番出巡,朝中各势力都在暗中窥伺,行踪泄露在所难免,殿下不必为此懊恼。”
“今日真该把那郡守就地正法!”李景坤愤而拍案。
“殿下此行重在赈灾。”侯峰盛了一碗汤羹推至太子面前,“还需仰仗本地官员配合。纵是杀尽贪官,若灾民得不到赈济,亦是徒劳。”
“吏治积弊非一日之寒,亦不能朝夕板正,还需殿下从长计议。”
李景坤叹了口气,拨弄了几下碗中汤匙,缓缓开口:
“灾情至此,国家却再也拿不出多的粮食,这不仅是贪墨所致。”
“父皇连年征战,良田荒芜,赋税难征。他老人家何时才能收止兵戈,予民以喘息啊。”
他抬眼望向侯峰,“先生,都说文治武功,文治不该排在武功之前吗?”
侯峰目光略过林潇潇与小太监,最后凝视在太子碗中的汤匙上,缄默不语。
李景坤会意,转身对着一旁的小太监说道:“王木你且去歇息,明日一早备好车等门口便可。”
王木躬身行礼,缓步退出。待他将房门掩上,侯峰才正色道:
“殿下慎言,不该在此妄议国策。”
李景坤摆了摆手:“王木跟我十余载,先生不必担心。”
侯峰听闻此言,轻叹一声又继续说道:
“您素来宽仁,又嫉恶如仇,如今朝中酷吏视您如仇寇,忠贞之臣以您为旗帜。千百双眼睛窥探着您,一言一行皆被放大,若不慎言,恐授人以柄。”
桌上的烛台劈啪作响,李景坤只感心中愤懑无比。
话不可明说,事难以尽为。想必古往今来,也没有几个他这般窝囊的太子。
侯先生句句在理,可圣人亦有言,从道不从君,临难毋苟免。他虽为储君,亦是臣子,怎能因一己安危,而废了圣人之道呢!
“我去看看郡府灾民安置如何。”他起身拂袖而去,侯峰也紧随其后,却被林潇潇叫住。
“侯先生!”林潇潇看着侯峰,“妾身忽感晕眩,劳烦先生再诊一诊吧。”
说罢,她朝着门口的李景坤微微一笑。
李景坤心中正是烦闷,他虽尊敬侯峰,但此刻当真不想再让侯峰跟来接着讲这些道理了。只道是潇潇贤惠如此,替他解围。
“劳烦先生先替潇潇诊断吧,郡府就在巡检司旁边,谢昭阳就在那,不会有事。”
侯峰应声止步,目送李景坤出门而去。
他转身对着林潇潇,垂首低眸,不瞥一眼。
“娘娘请稍等,老臣去取药箱来。”
“且慢!”
她喊住侯峰,缓缓起身,向前探进一步。看来侯峰之前完全没有领会林潇潇的暗示。
“侯大人,再让本宫瞧瞧你颈间的疤痕可好?”
侯峰猛然抬头,惊愕的目光对上林潇潇坚定的眼神。他难以置信地端详着眼前这位太子妃,半晌说不出话来。
“先生,本宫自一月之后而来。”
林潇潇将之前所有经历和盘托出,侯峰蹙眉踱步。
他想去关门,又恐不合礼法,只得来回窥看门外。
此时天色已完全黑下来,一弯月亮挂在房檐,洒下清澈的月光。
小院内寂静无声,只有阵阵北风袭来,干枯的树杈咔咔作响。
听完林潇潇的讲述,侯峰深吸一口气,眉头紧皱,陷入沉思。
“先生当初说殿下已陷入死局,究竟为何?”林潇潇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不知娘娘可否看出,殿下近来常对圣意颇有微词?”
颇有微词?他就差把不满写脸上了。
“那跟必死之局又有何干?”
“殿下此行,必定得罪太多的人,包括圣上。”
“东州乃产盐大州,当初姜允献策,施行食盐官营,此举让国库岁入千万,却也肥了其党羽。”
“此地姜允深耕多年,势力盘根错节。如今殿下若在此整顿吏治,必牵扯广泛,触其利益。此人睚眦必报,一定会疯狂反扑。”
“更甚者,肃贪难免动摇盐政国策,影响税收。今北漠战事吃紧,圣上还倚重姜允敛财,倚重东州税银。殿下此举,既开罪姜党,又违逆圣意。”
“加之此前殿下平反冤狱已使朝野不安,近来不知何人又递来密信,竟指明文德皇后崩逝是内宦所为,一些宦官也开始暗中蓄力。”
“殿下已与众人为敌,若不设法化解,便是必死之局。”
林潇潇立刻抓住了关键,一切的根源,无非是太子整顿吏治所引发的连锁效应。她抬眸望向侯峰,讲出了心中疑惑。
“症结在于殿下动了太多人的利益。若他此刻罢手,能否暂保平安?”
侯峰听后却连声苦笑。
“今日惨状娘娘亲见,以殿下仁义,岂能坐视不管?”
“即便罢手,殿下与圣上的治国方略已然背道而驰。圣上已显老态,他日殿下即位,姜党必被清算。那些人,绝不会坐以待毙。”
林潇潇顺着侯峰的思路继续想下去,不禁觉得后脊一凉。
“我若是姜允,首要目标就是阻止殿下即位,再拥立其他皇子,凭借从龙之功,继续大权独揽……”
她不禁想起了给太子递密信的福王和角门一闪而过的黑影。看来,这不仅是姜贼一人所为,而是各方势力都在觊觎东宫之位。
“如今就算是罢手,也只能是拖延时日,先生,到底该当如何?”
侯峰捋了捋胡须,沉思良久开口说道:
“娘娘既知天机,便可未雨绸缪。既是巫蛊之祸,咱们提前想出对策便可。”
林潇潇忽的怔住,顿感懊恼,她只知道有桐木人藏于东宫之内,却忘记追问具体位置。
她心中暗骂:“林潇潇啊林潇潇,你个猪脑子还能记住点什么!”
但眼下还有一事,她需要侯峰的帮忙。
“先生,”林潇潇端起茶盏,“我已记忆尽失,连对殿下的……感情也忘得一干二净。”
她只觉此事难以启齿,垂首低眸,不断拨弄着手中的茶盏。
“此事于我,是隐患;于殿下,若被察觉,亦是伤害。我将此事告知先生,是望你我同盟,日后若我情急之下有所疏漏,还望先生能从旁转圜。”
侯峰望着眼前的太子妃,一股陌生感由心底而生。
昨日还是一名柔弱女子,今日便已经历无数次生死,他不由的抬手轻抚自己颈间的疤痕,这重生……真是一言难尽。
正商议之际,院门外忽传来一阵急促的砸门声与慌乱的呼喊,瞬间撕破了夜的宁静。
“侯大人!侯大人!不好了!出大事了!”
二人对视一眼,侯峰快步前去开门。只见一名巡检士兵几乎是扑倒在门前,脸色煞白,声音因慌乱而变调:
“大人,太子殿下他……他把曹郡守给斩了!”
“什么?!”
林潇潇刚拿起的茶盏“啪”地摔碎在地,视线穿过门廊,她看见侯峰亦在回头望向她。
林潇潇无奈的摇摇头,她没有这段时间的任何记忆。
侯峰长叹一声——
该来的,终会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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