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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4章 还我玺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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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腊月初十夜,暮色四合之际,谢昭阳率部回城。

    这两日他日日带兵出城掩埋荒野尸骨。

    天寒地冻,镐头刨下去直冒火星,进展却依然缓慢。

    晚膳刚罢,侯峰便遣人来请。

    “老夫近日棋瘾犯了,快来陪我对弈几局。”

    他受林潇潇所托,须得拖住谢昭阳,便借口棋瘾,硬是将人拽到了棋盘前。

    若叫京城权贵瞧见这二人对弈的场景,定瞠目结舌。

    两人血海深仇,怎还能安然执子?

    月上中天,城内寂寂,唯有更夫梆鼓传得极远。

    巷口暗处,林潇潇与马俊生窥见王木闪身进了那座深宅。

    马俊生刻意与林潇潇保持着距离,想着二人同处实在不便,便低声劝道:

    “娘娘,下官一定盯紧,您还是先回罢。”

    林潇潇摇摇头,虽临行前再三叮嘱王木,但仍不敢有丝毫大意。

    “劳烦马大人取架梯子来,本宫须亲眼看看宅内情形。”

    马俊生只得照办。

    按王木所述路径,悄悄摸到赌场所在偏院后墙,轻手轻脚架起木梯。

    宅院内,管家引着王木往赌场走,这一路王木心神不宁,全无往日那股兴奋劲儿。

    “王公子,今儿怎么这般没精神?”管家侧目问道。

    王木怔了怔,摆手道,“连着熬了三宿,乏了。”

    他想起临行前林潇潇对他说的话:

    “今夜无一人能够逃出平阳城,除了帮本宫办妥此事,其余皆是死路一条!”

    他太怕死了,如若不然,当日在东宫也不至于鬼迷心窍,落到今天这般田地。

    若是能重来有多好。

    “待会儿赢起钱来便精神啦。”

    管家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推开门扉,迈向决定他生死的赌桌。

    管家送王木入内后,转身叩响隔壁厢房。

    “夫人,王公子到了。”

    “今夜务必将他拿下!”屋内传来暗哑女声,夹杂着几声轻咳。

    赌场内,王木全无斗志,不多时便输光了身上银钱,他缓缓摸向腰间玉佩,迟迟不敢拿出手。

    “还赌不赌?”管家高声质问。

    “不赌便腾开地方!”

    “对!让开!”

    周围的人开始起哄,他抬头呆滞的望了望管家,又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人,最终低头摩挲着掌中的玉佩。

    “我押这个。”他缓缓的拿出玉佩,紧闭双眼,轻轻置于赌桌。

    “抵万钱。”

    烛火映照下,玉佩流转着温润华光。管家却嗤道:“你说万钱便万钱?我看只值五百。”

    “浑说!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

    王木猛击桌案,指着管家愤恨辩白,用力过猛,忽觉袖口有何物滚落下来。

    “哐当——”

    那方镶金玺印不偏不倚跌落在赌桌之上。

    赌场内瞬间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枚印着金光的玺印吸住。

    王木瞬间脸色煞白,慌忙去抢。管家眼疾手快,一把按住,顿感触手冰凉。

    “两件一起,可抵三千。”管家声音发干,死死攥住玺印。

    王木喉头滚动几下,欲上前争抢的手臂黯然垂下。

    “三千便三千。”

    接着便又是“哗啦啦”骰盅再响。

    墙头上,林潇潇正心急如焚,忽见管家快步出了赌场,左右环顾,闪入隔壁厢房。

    她长舒一口气,心想大抵是成了。

    “夫人您瞧。”

    管家笑着奉上玉佩和玺印。女人眼光骤亮,将玺印拾起,端详片刻便收入袖中。

    “还有旁人看见吗?”

    “只有小人看见。”

    “好!找个锦盒将玉佩装好,稍后我给老爷送去。那人可全输光?”

    说话的女人正是姜允的妹妹,姜兰。她口中的老爷,便是她的夫君,东州豪族韩正宽。

    “还没有,他共抵了三千钱,正玩着呢。”

    “三千输罢再借他三千,务必让他把签下欠契。”

    “只是……”管家犹豫片刻,瞅见姜兰抬头看他,便又接着说;“他今日看着心事重重,全无往日潇洒,是不是……”

    “莫慌,此种杂碎我见多了,无非就是钱输多了癔症了而已,不用在意。”

    姜兰来到门外,推开一条缝,只见赌桌旁的王木像一条被抽了筋的野狗,颓然瘫坐,眼神涣散。

    骰盅上下翻飞,哗哗作响,如索命魔咒在屋内回荡。

    庭院幽静,姜兰快步行至书房,将手中的锦盒轻置于书案上。

    “瞧瞧,可喜欢?”

    “夫人送的,自然喜欢。”

    韩正宽含笑撂下书卷,启盒的刹那,目光便被那玉佩牢牢吸引。

    他搓了搓手,小心翼翼取出玉佩,凑到灯前细细端详。

    姜兰见他半晌不说话,掩唇轻笑起来。

    “就知道你喜欢这口,便给你送来了。”

    “还是夫人懂我。”韩正宽头也不抬,眼神始终死死盯着玉佩。“哪来的?”

    “京城来的小太监,刚输的。”

    “太子的内侍?你怎么……”韩正宽闻言一惊,猛地抬头,语气忽的重起来。

    “你看你又急,方才那股子温柔劲儿哪去了!”姜兰反而娇嗔起来。

    “夫人糊涂!兄长正在筹谋大事,若是因咱们坏了局,又该如何交代!”

    “你嚷什么!”姜兰被气的轻咳几声,“我这正是为兄长筹谋!”

    她从袖中取出那方镶金玺印,递到了对方眼前。

    韩正宽将玉佩重新放回锦盒,接过玺印一看大惊失色,“这、这是太子印绶!”

    “本是想给那小太监下个套,拿捏住他。”姜兰看着玺印轻笑一声,“谁承想还有这等意外之喜。”

    她又将玺印夺了过来,在手中把玩,顺手在宣旨上摁了几下,鲜红的“皇太子宝”四字赫然在目。

    “是你把那太监引来的?是谁让你引来的!”

    韩正宽语气愈发严厉,正在兴头上的姜兰听后冷哼一声。

    “这也是我筹谋得来的,将来能为兄长帮大忙呢!你不谢我反还训斥!”

    语罢她将身子扭向一旁,梗着脖子不再言语。

    “夫人——”韩正宽见这一幕,只得缓下语气,绕到了她身前。

    “兄长大业将成,我这也是急昏了头。你快说说,究竟为何要引他来此?”

    见他语气缓和,姜兰这才缓缓开口,将事情原委一一道来。

    “胡闹!”韩正宽怒拍书案,正要再言,却听闻院中喧嚣骤起。

    “还我玉佩!还我玺印!”

    正是王木闹将起来。

    墙外马俊生听见动静,一声令下,上百支火把顷刻燃起,映红夜空。

    他一马当先,“嗖”的翻墙而入,率众将所见之人一一控制,疾步向韩正宽所在院落奔去。

    韩正宽正欲出门查看,房门却“砰”地被踹开,马俊生猛地一甩官袍下摆,踏步而入。

    “马大人。”韩正宽整了整衣襟,“何事兴如此大阵仗?”

    马俊生不答,只四下环顾。

    此时姜兰才意识她已中计,慌把玺印又往袖中深处塞了塞。

    “韩夫人,别藏了,交出来罢!”

    马俊生伸手向姜兰索要,韩正宽却横身拦在妻前。

    “马大人所言何意?韩某不明。不若明日,定将亲去府衙同大人说明。”

    马俊生冷笑一声,抽过案头那张加盖了太子印的宣纸。

    “私刻太子玺印,尔等可知是何等罪名?”

    韩、姜二人面色骤变,对望一眼,韩正宽赶忙解释。

    “马大人,其中必有误会,容我解释……”

    “不必了,”马俊生摆手转身,朝门外高喝,“全部拿下!即刻押解进京!”

    兵士齐声应喝,声震屋瓦。

    姜兰浑身哆嗦,喑哑着嗓子叫道:

    “这不是我们私刻!是太子内侍……”

    “夫人!莫要多言!”

    姜兰正欲喊出实情,却被韩正宽喝止。

    他已看明白,今夜分明是冲着姜家来的。那个什么狗屁内侍,此刻怕早已无影无踪。

    若不说破实情,双方都还有转圜的余地。若将实情抖落出来,恐怕只有你死我亡。

    且看对方究竟想要干什么。

    “韩大人是聪明人,省了马某许多口舌。”

    正此时,门外突然传来通传:

    “太子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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