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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台灿灿,大殿香火闪动。
大殿正中奶香纷飞,边上就放了一圆桌,置了酒肉,又放了一二素菜,明慧持着玉箸,与师兄明孟相对而坐,饮酒相庆,好不热闹。
而在两人之间,放了一青钵,钵上同样置了一对箸筷,酒杯注得满满当当。
“这一杯,庆我善乐道从容脱身!”
明慧大笑,和师兄一起,对着青钵前放置的酒樽敬了,这才把那杯满酒倒进青钵里,侧耳倾听,听到里头咕噜噜的饮酒声。
在一片宁静之中,钟声震动,金光如同瀑布一般流淌在屋檐之上,不知过了多久,才见到一片赤红之色汹涌而来,在大殿之前停靠。
这色彩化作一个头颅,脖子至下都已经不知所踪了,光溜溜很是洁净,面色还是有些古板,满面慌张,正是善乐道的大师兄——明臧!
可这一向自矜的大师兄,连身体都来不及修补,毫无体面,就这样急匆匆的逃回了莲花寺,如同从天而降的大石,扑通一声砸在了金灿灿的地面上。
这一声吓得里头两个吃酒的和尚原地蹦起来,明孟抹了抹嘴角的酒液,大为心疼,明慧更是掀起袖子,匆匆把那头抱起来,把那个满是痛苦的正脸对准自己,痛道:
“大师兄!”
却见明臧只剩一颗脑袋的脸上面目狰狞,淌着两行血泪:
“师弟…师尊他…完了…”
此言一出,那高台之上,放在金桌上的青钵点着了一般跳动起来,仿佛要从上方滚下来,叫那两根箸叮叮当当滚在地上。
明臧闭起双目,狠声道:
“是大欲、慈悲二道!他们前来争夺并非只为了这金地,眼看那空枢大德实力惊人,以一敌多,丝毫不落下风,便立刻起了歹心!”
明臧一窒:
“当时…师尊被空枢打伤,那天琅骘、悲庙当即合力,师尊为保我师兄弟…亲自断后…可怜他八世英名…竟被如此算计……”
他也是释修之中的大修士了,在释土之中的地位也不过在师尊、各道量力之下,隐约察觉到有法相出手,心中已经有了最差的判断,闯入殿中见师弟没有哀愁,只有心疼之色,便估摸着师尊并未回归,消息还未传回来。
‘连我都逃回来了,师弟竟然还没有什么悲色,难道师尊被镇压了?’
他忐忑道:
“释土中难道没有消息么!”
明慧只抬起手来,示意师兄,明孟当即会意,将金桌上的那青钵取下来,送到了大师兄身前。
明臧一呆,发觉青钵震动不止,隐约有杂音,却奇特得很,神通妙法皆不加,只能侧耳过去,听着里头中气十足,骂道:
“逆徒!毁你妈的八世英名!”
“师…师尊!”
明臧先是一呆,连忙伸张了手脚,双手一颤,连忙从师弟手里把那青钵捧过来,听着里头嘟囔了一句,冷笑道:
“你师尊的无上算计,量你十世也算不透,竟然开始谈起八世英名了?”
明臧这才恍然大悟,抱住这青钵,泪如雨下,又怨他一句话也不透露,把整个善乐陪他的人一同耍了,口中便道:
“终究是师尊…魔高一丈!”
“魔你…”
他料定里头会有骂声,当即把青钵递出去,送到师弟手里,任由其震动不息,平复了情绪,明慧快步上前把他扶起来,带到了桌前,倾酒来敬他,笑道:
“师兄有所不知,有师尊全力庇护,两位师弟都已经早早归来,堇山师叔凄惨了一些,好歹真灵回归,如今大师兄也回来了,就算是齐了!”
明臧仍然有疑惑,他修行的道统是【绝乐三昧道】,又欲得其中【空三昧】,比几个师弟都要严苛,把酒接过来,放在唇前轻轻一点,就算是饮过了,道:
“只是不知道老头私藏了什么术法,还没有教给我们这些人,竟然能从这种绝境之中脱身而出。”
明孟把青钵放回主位,为师尊倒满了清酒,这才笑道:
“师兄此言差矣,是得了贵人相助!”
于是把金地事一一阐来,让明臧数次坐立难安,面色大变,良久才长叹了口气,喜道:
“原来如此!师尊得了大机缘了!”
那青钵便不晃了,直挺挺地立在那一头,明臧瞥了一眼,仿佛能看到师尊那抬胸翘首的模样,摇头大笑,却也不吝啬夸他,道:
“还能避过现世之劫,师尊此举甚妙!”
这一处的气氛顿时火热起来,明孟又去拣案上的善男信女,取了他们的皮肉,叫他们一一做白骨观,于是满桌都是道谢声。
明臧却扫了一眼,摇头道:
“师弟,你这释怖一途也修了百年了,怎么还止于如此浅显的皮肉上?仍替这些小修释怖,增长的都是这些小法师的修为,你自己呢?虽说无过,却难以有功。”
堇莲是个不着调的,善乐道的大道都是明臧在传,有几分师尊的模样,此言一出,两个师弟都低着头,明臧却不放过明慧,正色道:
“还有你…仗着师尊宠爱,当年说要学慈悲立释土,后来把自己弄得伤了,又要改作从善之道,这么多年没个正形,也该你止步不前!”
明慧却有苦说不出——他的伤势,那是在湖上受的,一路逃回莲花寺,连带着自己师尊也吃了个大的,怎么能说?只赶紧转移了目光,把那个青钵捧起来,凑到两个师兄身前,哀道:
“师尊…”
“咳咳。”
堇莲的神妙波动,虽然细微,却难得有了郑重之意,道:
“你师兄说的不无道理,你二人道途不明,还需审慎,我今后不能常伴你们身边,更要谨小慎微…至于明臧…”
他道:
“你的路,我如今铺好了。”
明臧一怔,抬起头来,见着师尊笑道:
“你可记得…空无相的…遮卢?”
“自然记得…”
堇莲冷笑道:
“我今日被大欲道、慈悲道重创,却看得清楚,大欲道那只老孔雀恐怕很有本事,今后东方释土,大欲、慈悲之间必有一争…一旦有争,遮卢必被魏王所杀!”
他声音渐低:
“空无、善乐本属一枝,我当年教你空三昧,曾经有过贪图一道的想法,却被大羊山和大欲道的打压断绝…”
“从如今看来…也未必不可!”
明臧面色大变:
“贪图一道!”
“不错!”
堇莲哈哈一笑,似乎有了截然不同的想法,道:
“慈悲道看似不动声色,可【中宣帝诏】以来,仙入魔道,魔入释道,那释土中绝对潜藏了恐怖的力量,只要遮卢陨落,大欲道与慈悲相争,大欲道是腾不出手的!”
“你可别忘了,空无道的那【大空求道盘】…如今在谁手里?!从前我们想都不敢想,如今却未必!”
明臧一时震撼。
‘师尊的意思,是要我想办法入主空无道了!’
量力谁不想当?
明臧不言,明慧则摸着下巴,暗暗点头:
‘给大师兄画这样大的饼,看来过段时间,还是要大师兄拖着病体外出理寺了,和大羊山交涉了…’
可还未多说,便见外界钟声震震,隐约有金光流淌,劈头盖脸的往寺庙上砸,声音威严凶戾:
“善乐道的人呢!”
“快快滚出来认罪!”
于是隐约有雷霆大作,有人欲闯入其中,却被善乐释土光辉所挡,三人对视一眼:
‘大羊山!’
明慧早知有此刻,丝毫不慌乱,挥手示意师兄弟都进到释土里头去,明臧迟疑了一瞬,堇莲信得过自己这个弟子,只道:
“戒律道出手不着痕迹,大羊山也估摸不定我的状态,无论你怎么说,只一口咬定,我陨落无疑,这个事情我们怎么站都有理!”
他扯了两句,立刻就避进去了。
留下明慧往侧面的高位一坐,道:
“进来罢!”
这声音回响了一阵,外头明显有了凝滞,便听释土光辉退散,声音大响,那金刚一般的和尚一步一步地闯进来,面上绘着紫金纹路,一脚踏碎了地面,冷笑道:
“不滚出来给跪着,还敢人模狗样的坐在上头!”
显然,来人更愤怒了。
他的声音如同紫电汇聚,空中一声炸响在大殿之中,明慧只觉得一股杀气扑面而来,心中猛然一跳:
‘冒谛骨…雷头首!’
大羊山设立,本就有头首之职,冒谛骨正是其中佼佼者,背景深厚,以性情暴烈,铁面无私著称,已经闭关多年了,如今被唤出南下,足见大羊山的恼怒!
‘哪个吃的瘪,要撒气撒到我头上!’
可他冷汗方出,眼前的和尚已经如同跳动的紫电一般,到了身前,锁住他的咽喉,竟然当着莲花寺的释土,将他一把拎起,狠狠地砸落在地!
“轰隆!”
金色的地面顿时炸开蛛网般的裂痕,浓烈的紫电冲上他的脸庞,让他喷出一口金血来,本就未复的伤势更加严重。
明慧却浑然不惧,冷笑道:
“魏王…是到了玄巢了罢…是打杀了哪个高修,头首竟然这样恼怒。”
见他骨头硬成这副模样,冒谛骨反而停顿了一瞬,那张金刚不动、怒目而视的脸庞上雷霆弥漫:
“那角山已经被他攻破了…连文道凭…都被他打伤捉着收起来了…都是仰赖了善乐道的大功啊…”
他语气中讽刺与恼怒并存,却见明慧没有半点惧色,大笑道:
“该!那老东西自以为有些本事,靠着疗点伤笼络人心,向来没有好脸色…”
冒谛骨没有听到解释,心中的火苗顿时往上突,松手抬脚,轰隆一声踩爆了他的金臂,淡淡地道:
“你为私害公,纵容释敌,我不同你废话,让堇莲出来见我。”
“为私害公,纵容释敌…好好好…”
明慧听了这话,立刻抬起头来,双眼盈出泪水,道:
“我是为私害公,纵容释敌,好,那不过是争夺金地,大欲、慈悲害死我师尊,又算个什么!”
冒谛骨大骇,怔在原地,盯着眼前的和尚铮铮地道:
“问我师尊?怎么,诸位同道将我师尊打杀了去,倒还来我释土里找他来了——怎么,这一次是要赖我师尊自己修行修死的?”
冒谛骨瞳孔中的火焰凝结,脸庞上的冰冷也迅速被错愕取代,他怔怔地看了地上的和尚一眼,道:
“堇莲折了?”
“怎么可能!山上都不见有钟敲响!”
“怎么可能?”
明慧双眼赤红,眦目欲裂,双唇颤颤,道:
“头首既然前来问罪,何必多言?是,我莲花寺是不曾阻拦李周巍,自捉我回去,叫大欲、慈悲再杀了去!”
这话却真带了几分情绪——虽说堇莲假死还生,可起初他真被吓得面色苍白,心中说不恨是不可能的,这一瞬真是字字泣血,满心憎恶。
听到此处,冒谛骨的手竟然情不自禁的松开了,怒目金刚的脸上有犹豫与后悔,声音也软了下去,低声道:
“堇莲与我同为八世,一夕有陨,我大羊山岂能不知!”
明慧冷笑:
“师尊的真灵,早就不在我释土了!”
“二道交手,害我师尊,魏王虎视眈眈,我善乐不封锁消息,稳定释土,难道等着他发觉,打到寺里来不成!”
冒谛骨一瞬哑然,顿时站也站不住了,不敢直视他的目光,转过头去,明慧却得寸进尺,恨道:
“不过是法相多年不现身,头首也未免太欺压我道了…一边将我师尊围杀在大陵川,一边还要我这些师兄弟出去拦截魏王…看来我莲花寺一天不满门皆灭,大羊山是一天不肯罢休!”
他泣道:
“可我问头首一句,西边围我师尊,欲除之后快,东边大势惶惶,要我师兄弟填麒麟之欲壑,这…换做头首,恐怕已经愤而打上山去了吧。”
冒谛骨终于维持不住了,这和尚心思有几分赤诚,明白了眼前之人是不敢骗自己的,心中暗叹:
‘他心意不知几分真假,莲花寺不肯尽力也必有其事…可八世的堇莲被害死,那必然是咽不下去,哪怕善乐道有千错万错,什么错比八世摩诃的性命还大呢!他们做得过了!’
于是羞愧地松了手,把他扶起来,道:
“是我莽撞了…莲花寺上下,深受其害…我忝为头首,必有伸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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