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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章 一千里行(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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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鹿俞阙猛地向后折腰,千钧一发地避开——她确实比从前机敏了——见是一个瘦小体型,正从窗子里轻巧钻入。

    同时身后冷风吹入,门已无声无息地打开,刚刚的店小二又挺入一柄寒锐的剑。

    确实是花伤楼的杀手,花伤楼多是三人一组,若两人一组,则定是老辣危险的多年搭档。

    两剑一前一后而来,鹿俞阙就地一滚,将床边长剑敛在手中。

    继而手在床上一撑,整个人倒立着在翻腾而起,再次将紧追而来的两剑让在下面。长剑锵然出鞘,一道快逾闪电的银光直冲小二而去。

    《春枝剑》·【风惊晓叶】,她确实比那夜的发挥好多了。

    房间之中一个人走动不觉狭隘,但三个人刀兵打斗就太过逼仄,无处转圜,这一剑眼见就要得手,店小二手一拍地,身体竟横移避过,整个没入了床下。

    鹿俞阙没料此剑落空,对手灵敏远超所想,她心绪沉了一下。

    花伤楼的杀手不会贸然轻动,他们是先有把握在此杀了自己,才挺剑而来。也许进入这客栈……不,进入这座城时,他们就已经盯上自己二人了。

    这时候她想是否应当故意弄大声响,但没有时间留给她考虑,此时一剑落空,她不得不在空中面对另一人的杀招。

    鹿俞阙飞快拧身,果见寒刃已逼面而来,筋骨悚栗,千钧一发之际唯有尽力折腰,长剑换手以对……然后视野边缘处门再次被推开了,那个年轻人走了进来。

    鹿俞阙怔了一下,视野猛地定在他身上。

    “救我!”她喊道。

    这话当然是废话,只要看到这一幕,就知道应该救她,但她还是喊了出来,至少能为当下的危急继续加码。

    但她唯一没料到的情况是,即便她喊了出来,这人还是没来救她。

    “别分心,刺你左肋了。”他胳膊在身后关上门,提醒道。

    鹿俞阙一激灵反手横剑,一股力量正撞上剑刃,叮然一声清响。

    “刺他下腹,”他继续道,绕过战局,在角落椅子上坐下,“转切大腿,现在上撩,发劲。”

    鹿俞阙真气奋发,一道血光绽在面前。

    “后面小二来了,背剑躬身让过他,好,直视,矮子要露面了,用你最开始那一剑——很好,现在只剩一个了。”

    尸体沉重坠地,头磕在浴桶上“咚”的一声。

    鹿俞阙飘飘晕晕,真感觉身体在刚刚的几息里不属于自己,那言语一定是什么秘法,具备将人肢体提线操纵的力量。

    她从来没有过这种奇妙的感觉,每一句都恰巧压在即将出招的前一步,可以令她不用思考而将身体完全托付——她绝对是可以拒绝的,但每一句指令都那样恰到好处的舒适,以至于如果不遵从身体就先发起抗议。

    只四剑,那名老练危险的杀手已仆倒死去,另一名店小二盯着她二人后慢慢后退。

    我好厉害,她想。

    “挺好的,只要别慌,你剑术其实还挺扎实。”年轻人道,“你是不是会用一点泸山的剑?”

    鹿俞阙微怔:“剑笃和泸山、流影,确实会交流一些简单的剑术。”

    “剑理书上也是这么说。你会用哪一门,《大羚》《五红柳》?”

    “……《大羚》更熟练一些。”鹿俞阙身体紧绷地盯着面前的店小二,这人已经挪到窗边了,似乎是要逃离。

    “好,别慌。换剑,现在用《大羚》杀了他。”年轻人扔了一柄剑给她,“只用泸山的剑招。”

    鹿俞阙下意识接过,瞪大了眼睛:“我、我不是很会用,《大羚》也不厉害。”

    她实在没有信心用年少学来参考的剑胜过这名花伤楼的杀手。

    “没事。听我说就好——他要跑了,用【飞崖渡】。”

    鹿俞阙身体应言弹射而起,剑光正截住店小二撞向窗户的身体,其人凶眸猛地盯住了她,一记绝境爆发之剑快得惊心,无声刺向她的胸膛。

    “【盘角千钧】。”

    鹿俞阙架臂横剑,正在身前截住这一剑。

    “【寒溪映影】【回首望月】……嗯……【天角一击】。”

    鹿俞阙瞪眼:“【天角一击】是什么?”

    “没有这式剑吗?”

    “没听说过!”

    “哦,那记混了,用【挂角】。”

    鹿俞阙本已升起被寒刃穿喉的错觉,此时竟巧妙至极地架开了这一剑,她从来没想过【挂角】还能这么用,这种灵妙几乎令脊骨升起一种酥颤。

    她正等着下一个剑招入耳,那人却又问:“那你会《五红柳》的【绛霞】吗?”

    “你报剑招就好,别问了!”她急道。

    “店小二”显然是两人组里更强的那个,剑光既快且寒,她疑心甚至强过泸山李黎。而她此时真气不济,本就难胜,只用泸山剑更是束手束脚,实在是险境环生。

    年轻人笑:“好。你既然怕,那就杀掉吧。退步,侧身,退步提膝,【回首望月】。”

    他声音很平和,但节奏快了很多,以至鹿俞阙完全失去了思考,连那段自眼角飞起的手臂都没有注意到:“侧身,退两步,仰身。”

    他顿了一下,鹿俞阙也顿了一下,只见敌人的寒刃从自己的眼前冲过。

    “好了,用《五红柳》的【绛霞】吧。”他道。

    鹿俞阙茫然回刺,剑刃传来一点轻微的突破之感,屋中安静下来,她的剑已不偏不倚地横贯店小二脖颈。

    “……”

    鹿俞阙怔了一息回神,拔剑后退两步,这人也一样仆倒在地。

    ……

    ……

    鹿俞阙绝不愿意再住在那间房了,一言不发地跟在年轻人身后,进了屋子,关上了门。没有浴桶,这屋里很干净,黑猫和翠鸟在床上,架子挂着他褪下的外裳。

    “我以为你……中了他们的毒。”鹿俞阙小心瞧着他,桌上饭菜确实已吃干净了,但年轻人没有丝毫“筋骨瘫软、真气消弭”的迹象,“他们没给你下毒吗?”

    “下了。不过我发现了。”年轻人将猫和鸟从床上拎起,“你睡床罢。不必客气。”

    “那你,没去提醒我。”鹿俞阙瞧了瞧他,抬着眼睛,“我还以为你中招了。”

    “你不是正在洗浴。”

    “……哦。”鹿俞阙在桌旁坐了下来,手脚并拢着,“我要重新易容一下吗?”

    这时她将那张浮肿的脸终于去掉了,新沐而出,白肤黑发,又成了引人注目的剑笃大小姐。

    “不必了。易容脸上闷得很,反正也避不开什么。”年轻人把猫抱在怀里,“他们也不大靠脸认人。”

    鹿俞阙正是想问这个,他们是怎么被发现?如今被发现后难道还住这里?花伤楼讯息极快,被一个咬住,如今一定已是整片围上来。

    但她朝这人望去,他望向窗外,确实是认真想事情的样子,但脸上瞧不见紧张感,也似乎无意提方才的刺杀。

    鹿俞阙又想起那几下惊心的刀光剑影,至今她不能理解那一切是怎样发生,他既没见过自己出剑,也没见过店小二的出手,甚至好像都不会用泸山剑术。却偏偏就用几句话令她杀死了强敌,那种轻飘的流畅之感到现在还令身体恋恋不舍。

    她从没见过,也没听说过这样的事情。这是剑术造诣吗?那也太天方夜谭。还是有其他洞察之法?他眼睛确实很清亮……他应当是真的不能动武,那再有更厉害的杀手来该如何是好?

    她怔怔望着年轻人的背影,心里百转千回……忽然他转过身来,稍微惊了她一下。

    “我去给你请位郎中,再买两身衣裳。”年轻人道,到床边提上了剑,“你到床上歇息吧,我夜里反正不睡。”

    鹿俞阙一惊:“我自己留在这里?”

    她有些发毛地看向那具僵立的人偶。

    “无碍。”年轻人把那只小猫放在了她面前——它真是玉黑可爱——笑笑,“几刻钟而已,我把小猫留给你。短时间花伤楼应当不会来了,倒是泸山难免围追,但总可安稳一夜。”

    鹿俞阙这时候学会遵从他的安排,点点头目送他推门出去。

    望着关上的门想了挺久,抱膝喃喃自语:“这人行事正派,温和有礼,应当不是恶人。但他又不会动武,带着把剑做什么?”

    她愣了一会儿,莫名转过头,桌上的黑猫仰头安静地看着她。

    “把小猫留给我又是什么意思,小猫能有什么用。”她看着这双碧眸喃喃。

    “叽叽!叽叽!”窗前的翠鸟蹦来蹦去。

    年轻人所言不错,确实一夜无人相扰,隔壁的两具尸体仿佛不曾存在。

    鹿俞阙久违睡了温暖舒适的一觉,纵然在凌晨便被叫醒,这也是她身体状态最好的一个早上。

    但走下楼时,她的身体就绷紧起来,寒毛一根根竖立。

    这是真气盈身时才能享有的敏锐,大堂里熙攘热闹,但至少三道目光在隐隐盯着她。

    但身旁的年轻人如无所觉,要了三盘小菜,两人吃了,便即出门上马。

    很快鹿俞阙就意识到这半天一夜休憩的代价是什么了。

    大月城,恰因毗邻大月湖而得名,它不是离泸山最近的城,但也只一百二十里。

    两骑从城门驰出时,两侧遥遥隐隐之处,就各有几十骑远远缀了上来。

    花伤楼也须隐迹藏形,这里正是泸山掌控之地。

    剑笃、流影、泸山三家,剑笃取径最高,唯收纯于剑、敏于剑之人;流影立派最静,居于湖心之中,往往不问外事;泸山入世最深,广收附属,周围八九州,都是它的触角。

    昨日大月湖边死去一位脉主并百名内外弟子,整个泸山已如一只大手,朝着这里紧紧攥了过来。

    大月城中九流帮派,都是他们的耳目。

    “泸山山主,可能要来了。”犹豫一下,鹿俞阙还是拈着兜帽偏头,“他叫焦天河,修为极深厚,修为用剑号为六州第一,实际也排得进前三。咱们骑着马,是跑不过他的。”

    “嗯。咱们奔一个时辰就好。”年轻人望着前方。

    “……”鹿俞阙忧心地两边张望,所谓双拳难敌四手,焦天河甚至未必是最难对付,如今这片土地已被少则几百,多则千余的泸山麾下渗透得彻彻底底,每一双碰上的眼睛可能都在记录他们的行踪,几乎再没有可转圜的地方。

    其实从昨日这人带她入住时,此时的情势就是一种必然了。

    那白衣人也只是趁着芦荡杀了些不知情况的弟子,若陷于这等重围,他恐怕也一样难以脱身。

    但泸山山主确实是赢不了那白衣的,她想。

    于是她又悚然地想到,花伤楼其实只是那白衣的眼线。

    花伤楼没有再追过来,昨夜死了两人之后也什么都没再发生……因为他们已经确认了。

    他们并不像泸山一样在这里眼线密布,但他们就如附骨之疽,挂住之后就再甩不脱。他们也不需要一次一次地执行刺杀,是白衣需要一个方向而已。

    ……他一直在找她,自从在大月湖失去踪迹之后。

    “那个穿白衣的凶手也会来。”她偏头道,“咱们更跑不过他……你上次是怎么躲开他的?”

    “嗯,蜃境。”

    “肾……什么?”

    “一个手段,不太好解释。回头想听再说给你。”

    鹿俞阙沉默了一会儿,两骑并辔飞驰,晨月淡天,风叶向着身后呼呼掠去。

    “我想听很多事,但是你不说给我。”她偏头小声道。

    年轻人偏头看了她一眼:“你想听什么?”

    “你到底想怎么样?”鹿俞阙偏头看他,忧虑道,“前面有人接应吗?”

    “没。”

    “那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我、我不太敢问,也怕影响你。”鹿俞阙抿了抿唇,“我同你讲实话,我不知晓你的打算,但我心里很担忧,就这么一直往前奔驰……当然,我没用处,帮不上忙,也不需要知道,但、但……你能告诉我吗?”

    年轻人瞧了瞧她,忽地一笑:“鹿姑娘,你诚恳可爱,一定很多人喜欢。”

    “……”

    “是这样,因为我就是在等他们,所以刚好令你歇息一天。等的人也不是焦天河,他没有意义,得更后面的某位才行。”他转过头去,温声道,“我也没什么打算,就是找个开阔的地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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