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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五章 明光不见,魑魅潜形(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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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雨小了,光线依然暗淡。

    裴液起床下楼,几位天山男女已在堂中,石簪雪仿佛正等着他:“昨夜梅谷曲应师被人杀死在赵隆灵堂前,《六梅秘剑》失窃,凶手疑为赵隆之子。”

    裴液没停脚步,走下来:“新的《六梅秘剑》还没抄给仙人台吧。”

    “没。”石簪雪道,“小赤霞那边还在等,若是再融合了其他派的武经,就更难裁断了。”

    裴液看向堂中的杨翊风:“杨真传,我想这人须尽快缉捕。”

    “已遣陆云升师弟去了。”

    裴液一抱拳。

    “除此之外,只谒天城里,这一夜又新添了十二桩血案。”石簪雪道,“昨日之后,诸派更加警惕防备,有一半是袭击者反被擒杀。”

    “想来结果也是一样。”

    “是,无论死得是哪边,两派之间现下都剑拔弩张。”

    嬴越天道:“这些血事诸位师弟师妹都各自领下,前往处理了。我等几人今日打算去拜访城中诸家。”

    裴液瞧了瞧,除了嬴越天杨翊风外,堂中剩下的是群非和宁悬岩,【双成】和【白义】虽然排位更高些,但大概更适合做追缉的事。

    “裴少侠今日作何打算?”杨翊风道。

    裴液抱拳一笑:“不瞒几位,我想去贴一贴告示。”

    “什么告示?”

    “我想召集谒天城现下诸派,明日午时往中城一会。不知几位作何看法?”

    杨翊风和嬴越天对视一眼,皆笑:“那看来裴少侠和我等想到一处了。”

    “是么?”

    “我等今日巡游拜访,即是希望尽力将诸派拉出来。今夜奚师叔祖便到,他对这雪莲了解甚深,若真有遏制之法,必然逃不出他的双眼。若果然查出法子,明日便公之于众,今日就得提前准备。”杨翊风道,“裴少侠应当也是这般想。”

    “是,西境之祸起于雪莲之生长,消弭也应落在雪莲之消弭,因而也一直相盼奚前辈。而我前番携鹿姑娘赶赴谒天城,曾广告于西境江湖,昨日入城,还尚未告知群雄。”裴液道,“事情总得有个交代。”

    “只是,奚抱牍前辈毕竟尚未抵达,我们也没真拿到这个法子。”嬴越天犹豫一下,“不过若等安排得当之后再召集,情势未必还能掌控,人们也未必还肯来。”

    裴液点点头:“是。情势危如累卵,差一天两天,也许就无可挽回。”

    杨翊风一笑:“既然所见略同,那么我等去巡游城中,裴少侠去贴告示就是。”

    这时楼上传来一个声音:“要去贴告示吗?我也可以帮忙。”

    裴液回过头,鹿俞阙站在楼梯上,显然也是刚起的样子,有些犹豫地看着下面。

    “这位就是鹿姑娘。”裴液笑道,“鹿姑娘,这几位就是天山的扶驭仙子。【子登】嬴越天,【盗骊】杨翊风,【公子】群非,【逾轮】宁悬岩。”

    鹿俞阙有些忐忑地一一见了礼。

    “既如此,那便明日召集谒天城,午时?”

    “可以。”裴液抱拳,“好,辛苦诸位。”

    “分内之事。”

    “裴少侠要我相随吗?”石簪雪道。

    “今日就不必。”

    “好。”

    几位天山高徒都提剑出门而去。

    鹿俞阙走下来,在旁边落座,和男子一同吃着桌上温热的包子。

    “你去哪边贴告示?”鹿俞阙道。

    裴液抬眸瞧着她:“怎么?”

    “如果你去城北,我就去城南;如果你去城东,我就去城西。”鹿俞阙道,“行吗?”

    “我以为你是要跟着我一起。”

    “那我就不是帮忙,只是……只是想跟着你了。”鹿俞阙笑,“你快选。”

    “我又不是真去张贴。那得写多少份。”裴液喝完了粥,微笑,“你愿意去通知就去吧,不过告示得自己写。”

    “……你都没有编好啊。”

    “没有。”裴液道,“你也是饱读诗书,写个文章应当不是难事。就写咱们两个到城里了,有些事和西境江湖说就行。”

    “嗯……可以,但是,但是名款写什么啊?”鹿俞阙仰头望着他,星亮的眼睛有些忐忑。裴液这时候真觉出她的可爱,分明是个很端庄的女孩儿,皮下偏偏像包着一只小鹿。

    他笑了笑,顺应她的期待:“就写神京裴液和剑笃鹿俞阙。”

    “好。”鹿俞阙很矜持地微笑,“多谢你,裴液少侠。”

    “不客气。小猫给你吧。”裴液提剑起身,“晚上见。”

    “晚上见!”

    裴液的身影消失在楼门处,鹿俞阙嘴里叼着包子,再次从怀里摸出那本武经,她没有打开它,只怔怔望了一会儿,轻轻摸了摸,然后放在旁边。

    继而她取了笔墨纸张来,花了快一个时辰书写了许多张醒目的告示。

    搁下笔,高高地伸了个懒腰,然后看向桌上安静蹲坐的黑猫,自语道:“为什么总是要把小猫给我呢……你也是个法器吗?”

    她戳了戳小猫的爪子,碧眸抬起来静静地看着她。

    鹿俞阙和它对视了一会儿,也不再想,将《释剑无解经》珍重地重新收起来,又携上抄写好的告示,把这只不太爱被人碰的小猫小心地放在肩上,拿起剑和伞,走出了门。

    口鼻对寒雨的感觉像薄荷,鹿俞阙裹了裹衣袍,仰起头来,这是她头一回来到这座陌生的大城。

    和书本里说的一样,它远比花州更西、更北,更寒冷坚硬,也显得更空旷干净。

    这座城给人的感觉很厚重,从脚下的石路就能感觉到——花州的铺的总是薄而阔的板子,这里则是小而沉的砖紧紧挤在一起,被不知多少年的踩踏渐渐连为一体。

    城中一切全都是陌生的,所以鹿俞阙也不在意行人,她持伞走在街边,盘算着心里合适张贴的地方。

    然后直到立在第一个十字路口,她才猛然意识到,纸是不能防水的。

    它没法被贴在湿漉漉的墙上。

    鹿俞阙枯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

    “蠢到家了。”她忧愁地喃喃,望了望四下的街道,又转过头望着肩上的小猫。

    “我知晓了,去酒楼好了。”她道。

    要在一座完全陌生的城市里找到酒楼也不是一件很轻松的事,尤其这时候、这天气,街上看不见几个人,偶有江湖装束的比谁都警惕。

    鹿俞阙费了半天劲终于找到一家酒楼,她走进来,堂中饮酒的人不少,她没去数里面有多少个佩刀带剑的,收起伞来,哗啦抖出一张白而薄的纸。

    这鲜艳的颜色令堂中人们语声降下去些,鹿俞阙扭头找了找,择定一根大柱子,把这张简明的告示按了上去。

    她看着这行自己亲手写的字,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它是早被写就揣在怀里了,但好像直到被其他的眼睛看见时才真正诞生。

    “敬告群雄,

    神京裴液携剑笃鹿俞阙已至谒天城中,明日午时,诚邀群雄至中城相聚。共克雪莲之祸。

    五月二十,裴液并剑笃别苑。”

    鹿俞阙瞧着这行字,心底升腾起血热,又一次确定自己还活着,她也没管有谁去看,转身轻快地走了出去,往下栋酒楼赶赴。

    ……

    ……

    从龙鹤剑庄出来,嬴越天撑起伞。

    杨翊风暂时没有动作,望着天际沉思。

    “龙鹤剑庄不应当有什么动作啊。”他低声道。

    “其实也许咱们想岔了。”嬴越天道。

    “世代冶剑,也有烦的一天?”

    “咱们从前想,龙鹤剑庄于西境掌控冶铸之业,没有期盼祸乱的理由,但其实……他们是有更进一步的渴望的。”嬴越天望了望天空,踏入雨中。

    杨翊风在身后撑起伞来:“你是说……”

    “若能做东海剑炉,谁会愿意做龙鹤剑庄。”嬴越天轻叹一声,“曾经许多家门派看起来都没有野心,也许只是没有滋生的环境。”

    “一个个倒都是志向远大。”杨翊风抱剑在怀里,“全想做个渔翁,可这种势头,分明只能有一个赢家。”

    “都想赌一赌自己就是那一个。”

    这时候嬴越天看向前方:“姬师妹。”

    “大师姐,二师兄。”

    姬九英正骑在一匹高马上,勒在街头。

    “这样巧吗?如何?”

    “城南凶手三人已经尽皆捉到,刚刚送在仙人台处。”姬九英道,“白师妹,公孙师弟、左丘师妹也已各自捉了一名,其余师妹师弟也都有线索,只陆云升师弟那边还没消息——你们这边事情如何?”

    “刚从龙鹤剑庄出来,那位二庄主没在庄内。”

    “不肯见还是没在。”

    “确实没在。”

    姬九英皱着眉:“不若我留在这里等他。”

    “不必了,并无意义。”嬴越天道,“我二人接下来去谢听雨处做个拜访。他似乎昨日之后一直闭门不出,只怕也已不在住处。”

    “好。那我去襄助其他同门。”姬九英纠了纠马,“尽量今日之内,将一切凶手缚于阶前。”

    “姬师妹辛苦。”

    谢听雨处离龙鹤剑庄并不算远,穿过两条街道就是。

    当下多方紧绷的局势之中,谢听雨这样单个的、性格古怪的人物尤其是危险因素,何况其人与多方交恶,实力又排在顶端,比起一桩一桩的血案,还是这种人物更可能牵动几家大派的神经。

    “石师妹她们昨日因何没拜访这里。”

    “说是避而不见。”嬴越天道,“咱们无论如何要见一面。”

    女子显然有资格说这话,谢听雨确实极强,但也难以胜过七玉之首,【子登】与【盗骊】共至,这座城里能说拒绝的人本也数不出几个。

    嬴越天一手提剑,一手叩了叩门。

    就是巷中的一栋独门小院,木门铁首,谢听雨本来就是谒天城人士,这是他的故居,天山是知道的。

    等了几息,门中无人应答。

    嬴越天再次抬手叩门:“谢前辈,晚辈天山嬴越天,与师弟杨翊风拜访。”

    仍然无人应答。

    杨翊风挑眉看了师姐一眼,师姐端庄地没有说话。

    “哎呀师姐,谢前辈这天气肯定在里屋睡觉,听不见的。”他大声说着,推门就进,“咱们进来就是。”

    嬴越天随手拦拦:“翊风!不可无礼。”

    脚已跟着跨了进来。

    杨翊风停下脚步。

    “真没人?”嬴越天微微皱眉。

    “不对。”杨翊风低声。

    “嗯?”

    男子像阵风一掠而入,撞开了房门,嬴越天紧随其后迈入屋中,见男子静立沉默。

    “怎么?”她从身后走上前,然后也沉默了。

    谢听雨和林惊风的尸体排成一列,僵硬地坐在并排的两把椅子上,他们神情安详地阖着眸,咽喉上各有一条血线。

    “……谢听雨是带了《云霞骖驾》入城的?”嬴越天道。

    “石师妹说是。”

    嬴越天阖上眼,周围玄气流风般穿行起来:“我没找到。”

    “……被取走了。”

    ……

    ……

    快傍晚的时候,鹿俞阙差不多跑遍了谒天城中所有的酒楼。

    她到后面酒楼的时候,已经听见有人在讲述告示的事情,她还是没去看,自顾自地择了柱子,走过去张贴上告示。

    显然因为告示的事情,城内酒楼的人流多了起来,她在想会不会日后酒楼们要拿“裴少侠的告示”来彼此比较、抬高地位,那全怪她今日择的不全,漏了有名的地方也没办法了。

    怀里还有些没贴好,但她觉得已经差不多了,天气很冷,一整天也没个人讲话,只有自言自语。

    鹿俞阙倒不想念天山楼馆,那也是一个同样陌生的地方,但她确实有点儿想念裴液少侠了,撑起伞离开,听着后面的酒客们讨论起来,好多目光落在自己背后。

    然后她出门,转入巷子,忽然被旁边一个低声叫住。

    “请问,里面在传些什么?”

    鹿俞阙从伞下抬起头,见是个劲装负剑的年轻男子,浑身湿透,唇脸微白,眼神像受惊的鼠一样,但似乎又带着些凶狠。

    她稍微怔了下,没回忆起对这张脸的印象,但对面却好像认出她来了。

    “鹿——”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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