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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陵从未有过这般恐惧。
他浑身汗湿,灵力透支,两只眼睛睁得很大,在有些婴儿肥的脸上显得格外惊恐,胸膛剧烈起伏,但他连呼吸都是一点点的,不敢用力。他不记得自己手脚已经多久没有动过了,此刻就是想动上一动,仿佛都忘记还有手脚的存在。
紧紧握住他右手的另一只手,湿淋淋的汗水将两人掌心浸透了,水滴不断往下淌,但谁也没有松开手,兰陵甚至因此才能有一丝自己还活着的感觉。
四周漆黑,也很安静。
但在这安静之中,又透着莫名诡异。
哒,哒,哒。
细微动静由远而近,兰陵原本已经能够控制的心跳再度狂跳起来。
他忍不住微微一动。
一只手随即从身后伸来,紧紧捂住他的嘴巴!
兰陵吓得差点跳起来。
但他的身体也从后面被按住!
黑暗中,对方没有用上灵力,他也没有用灵力挣开,两人就像真正的普通人,在极度危险中用本能保持安静与警惕。
因为这已经是他们最后能做的了。
哒,哒,哒。
脚步声由远而近。
但修士是可以不发出脚步声的。
尤其是能够逼他们落至眼前地步的人,怎会发出这样如常人一样的脚步声?
捂住兰陵嘴巴的手渗出更多的汗水,即使他紧闭嘴巴,也能感觉一丝丝咸味。
对方胸腹贴着他的后背,他甚至能够听见狂躁的心跳,但兰陵不确定那是自己的,还是对方的。
恐惧攥住他的喉咙,也攥住他最后的理智,眼泪不由自主从眼角落下,这种坐等死亡降临的滋味,在他短暂的生命里从未出现过。
可不要说是他,就连他身后的人,乃至整个赶海派上下,也从未有过。
哒,哒,哒。
越来越近了。
兰陵不断祈祷对方只是路过。
但,脚步声偏偏在距离他们最近的位置停下。
兰陵的心几乎跳出喉咙。
在他们与脚步声之间,是最后一层微薄的结界。
彼时变故忽生,天昏地暗,兰陵只听见四处惨叫,甚至还未来得及探情究竟发生了何事,就被卫朝歌一路拎着跑,最后逃入这处容身之地,这似乎是间小密室,又好像很大,在他们进入的同时,结界层层封闭,浑然天成。
兰陵不知道结界的厉害之处,但他能感觉,这应该是赶海派数代心血所成,也是赶海派最后的倚仗,现在这层倚仗被用来保住他们二人最后的性命。
至于能否生效……
砰!
动静并不大,就像皮肉被小刀划开的声响。
兰陵能感觉到身后人的震动。
与此同时,他们眼前一片大亮!
黑色斗篷全身包裹,看不清面目的人出现在他们面前,逆光而立。
他们甚至连对方是男是女都无法得知。
对方找过来了!
兰陵浑身冰凉,呆呆看着斗篷下的手举起来。
那只手也被斗篷长袍裹住,只能看见微微闪烁白光泛起。
他嗅到一丝极度危险的征兆,那是性命危在旦夕的直觉,但对方根本没有给他们反抗的机会,兰陵甚至无法动弹,只能萌生出无边绝望,呆呆望着那簇白光当头落下——
预想之中的剧痛没有出现。
反倒是斗篷人的身体飞了起来,在半空被撕成两半,身首分离。
兰陵看着落地的斗篷被掀开,骨碌碌的脑袋正好朝向他这边,双目狭长,嘴角咧到耳边,形成死不瞑目的诡异表情。
可这哪里是真人,分明是纸人!
再看另外一边的“身体”,轻飘飘落地之后,同样变成一张黄纸,上面裂痕斑驳,破碎不堪。
又有人走过来。
兰陵经此一吓,已经提不起半点反应,只能僵着身躯,等待自己既定的命运。
“你们没事吧?”
对方问道,很温和,也很好听。
兰陵迟缓地眨了眨眼,后知后觉发现这声音居然还有点熟悉。
紧接着,覆在他嘴巴的手终于松开,身后的卫朝歌卫师姐颤抖着声音,发出几日来的第一句话。
“谢,姐姐?”
眼看两人已经被吓傻了,反应迟钝,谢长安不得不上手将一大一小两人都拉出来,任凭他们瘫坐在地上,又往兰陵眉心弹了一下。
后者身躯微微一震,终于清醒过来,哇的大哭出声。
“师尊……师兄他们……”
卫朝歌下意识又要去捂兰陵的嘴,被谢长安阻住。
“此处没有危险了,方才要对你们动手的,是四具纸片傀儡,修为大约是齐生境后阶到大圆满之间。不过,我猜它们应该不是屠灭你们宗门的真正凶手,我们赶来时,便只剩下这四具傀儡在清场找人。”
正说话间,祝玄光也走了进来。
“我已经四处察看过了,没有活口,灵脉尽毁,这座山以后也不适合修炼了。”
毁了灵脉的山就是一座普通的山,非但修士无法修炼,连那些灵草也不能再生长,甚至可能会影响到山下的凡人村庄。
卫朝歌最后一缕微弱希望被彻底掐灭,脸上浮现似悲非悲的神色。
“我、我师尊他们的尸身……”
“没有尸身。”祝玄光道,“四处只有烧焦的痕迹和血迹,对方应该是不想留下任何痕迹。”
卫朝歌难以置信,她扶着柱子起身,踉踉跄跄奔向门派各处,像祝玄光那样将门中上下都走遍,还去了许多祝玄光没进去的,原本被设下禁制的书阁内库,自然那里面也不会有幸存者。
所到之处,没有残躯,只有斑斑血迹,与东一块西一块的焦痕,可以想象凶手在杀了所有人之后,并不想让人从尸体上看出自己的功法来历,索性毁尸灭迹,一了百了。
唯有卫朝歌和兰陵所在的密室,传闻当年是具备大修士神通,精通法阵与炼丹的创派祖师所留,才令二人躲过一劫。
可惜后辈弟子资质平平,再也未有出过大修士,以至于面对突如其来的强敌,竟无人能抵抗逃脱。
卫朝歌从前走到后,又从后走到前,心情已经被她一遍又一遍,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将悲伤愤恨埋入更深的心底。
还有许多谜团未有解开,宗门上下的仇还未报,兰陵年纪小,更需要她的照顾,以及谢姐姐和祝郎君……
当她重新回到藏身密室所在的偏殿门口时,卫朝歌已经大致将思路都捋了一遍。
兰陵也止了哭声,只是胸口还细微起伏,无声抽噎,抱膝坐在一旁,显得很安静。
卫朝歌进门,就先朝谢长安和祝玄光二人下拜行以大礼。
“多谢二位救命之恩,我与兰陵无以为报,实在是……”
她原以为自己已经完全冷静了,可说至此处,依旧堵住,续不上下半句。
谢长安手指微动,灵力拂出,将他们扶起。
“我原想回来最后收拾一下小院,将东西留给你们,却发现有人动了我布在村子里增长灵气的阵法,连带山上灵脉,也都被悉数破坏,这才发现你们这里的问题。”
手指微动,一只小乾坤袋落下,里面的东西纷纷飞出,都是些琐碎的礼物,卫朝歌一看,就知道这些礼物是给他们预备的,甚至还有系着绸缎的红盒,毫无疑问是给新婚夫妇的贺礼。
可所有东西,除了其中两件,其余都送不出去了。
卫朝歌登时泪如雨下。
“想必你如今也能看出,我们二人,其实也是修士,只因修行到了瓶颈,才四处游历行走,几年前见此地灵秀偏僻,结庐隐居,你若不介意,就说说到底发生了何事。”
卫朝歌自然发现了,两人非但是修士,境界很可能还远胜门中师长,否则那四个齐生境后阶的纸人傀儡,不可能被对方轻描淡写便截杀了。
可再大的震惊,在灭门的冲击下,也变淡了。
她抹了一把眼泪。
“事情应该是在大师兄成婚那日发生的。”
方霖与青轻并非师门联姻。
以赶海派的门第,再过一千年也够不上春江抚琴阁。
他们是在一次游历中结识的,当时途中遇险,青轻几乎丧命,是方霖挺身而出,施以援手,事后二人落入洞窟被困,差点就一命呜呼,九死一生才逃出生天。
两人自是因此结下深厚渊源,自那之后结为道侣也就水到渠成。
春江抚琴阁对此并不满意,毕竟青轻是门内精英弟子,虽则不是宗主嫡传,但以她的根骨资质,日后进阶大修士的可能性也不低。反观方霖,资质略逊一筹不说,所出身的赶海派,更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宗门,若非还有点炼丹的名声,春江抚琴阁的人差点都找不到它的位置。
师门虽不赞同,青轻却心意已决,最终几经周折,两人还是得以结成道侣,青轻甚至准备婚后随同方霖来到赶海派定居,若师门有吩咐再赶回去。
对赶海派而言,这自然是天大一桩机缘,只因以赶海派门第规模,再过一百年怕也收不到青轻这般资质的弟子,如今却从天上掉下来一个,往后门派势力不说大涨,起码也能稍稍迈上一个台阶。
为了这场婚事,赶海派宗主,也就是卫朝歌他们的师父,拉下老脸广发请帖,最后终是来了不少门派,不过大多也都是看在春江抚琴阁的面子上,许多人派遣弟子送来贺礼,也没留下观礼,便匆匆走了,真正与赶海派有交情的,也就鹿引宗和青锋门这两个不大不小的宗门,算是宗主亲至,给足了面子。
饶是如此,这场在大派眼中不值一提的热闹,仍是赶海派天大的喜事,卫朝歌他们也为大师兄高兴,连续几日帮着忙上忙下,若不是谢长安外出了,当日也会收到请帖被请上山参加婚宴。
“大师兄他们拜了天地师长之后,便让他们自个儿回房去了,也没有凡人闹洞房那劳什子习俗,我在正堂看了会儿热闹,就去帮忙搬些灵果酒水过来。”
寻常人家办婚礼,村里十桌八桌的酒席是免不了的,修士虽不需要这些,但也得备上灵果灵酒,招待贵客,赶海派既以炼丹出名,千里迢迢为前来祝贺观礼的客人准备一份有助修行炼气的灵丹,也是不失体面的回赠。
但变故就是在此时发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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