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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时光,在南广城军民日夜悬心的等待中悄然流逝。
南广南门之外,护城河的水泛着清冷的波光,城墙上的旌旗被秋风卷得猎猎作响,守城的兵士握着兵器的手心里,尽是黏腻的汗渍。
孟全身披嵌着兽牙的皮甲,立在城门楼前的高台上,身后跟着巫融、阿骨等一众南蛮将领。
众人的目光齐齐投向南方那条被丛林掩映的古道,一个个都不由自主地探起脑袋,脖子伸得老长,连呼吸都比平日急促了几分。
“这藤甲兵真有传说中那般刀枪不入?”
偏将阿离摩挲着腰间的短斧,声音里满是好奇。
旁边的将领立刻接话:
“何止啊,我听族里的老人说,当年先王在世时,藤甲兵在丛林里作战,汉军的刀剑砍上去都只留白印,根本伤不了分毫!”
话音刚落,就有人反驳:
“别吹得神乎其神,我看多半是夸大其辞,哪有这般厉害的兵种?”
争执声不大,却都传进了孟全耳中。他没有回头训斥,只是眉头皱得更紧了些。
其实不止这些将领,就连他自己,对藤甲兵也只停留在“听闻”的层面。
可如今的南广城,早已是强弩之末——先前与汉军交战,主力被萧和用计诱杀,剩下的残兵不足三万,还多是带伤之辈。
而据探马回报,魏延正亲率十万大军,沿着官道浩浩荡荡向南广进发,前锋距离城池已不足百里。
这藤甲兵,是他能抓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就在众将还在窃窃私语之际,南方的天际忽然泛起一阵黄尘,紧接着,丛林深处传来一阵惊惶的鸟鸣。
无数乌雀扑棱着翅膀从林间飞起,遮天蔽日般掠过半空。
“来了!”
巫融最先反应过来,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身旁的阿离瞬间拔出了短斧,眼神警惕地盯着尘雾弥漫的方向。
黄尘越来越近,耳畔渐渐传来沉闷的脚步声,那声音密集而厚重,仿佛大地都在随之震颤。
转眼间,丛林的出口处出现了一片黑色的浪潮。
无数身披藤甲的士兵排着整齐的队列,从林间缓缓走出。
他们的藤甲经过特殊处理,泛着油亮的光泽,阳光照射下,竟折射出点点寒芒。
队伍前后绵延数里,一眼望不到头,真可谓铺天盖地。
“藤甲兵!真的是藤甲兵!”
阿离激动的喊了起来,先前的疑虑早已烟消云散。
南蛮众将也都看得目瞪口呆,那些传说中的藤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士兵们步伐沉稳,腰间挎着弯刀,背上还背着特制的毒箭,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悍不畏死的杀气。
孟全死死盯着这支大军,紧握的双拳缓缓松开,眼眶竟有些发热。
希望,他终于在绝境中看到了希望!
先前他无数次在深夜惊醒,梦见魏延的大军攻破城门,南广城血流成河,他这个南蛮之王沦为阶下囚。
可此刻,看着这支气势磅礴的藤甲兵,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率领大军击退魏延,重新夺回成都,重振南蛮雄风的场景。
藤甲军的最前方,一骑高头大马格外显眼。
马上之人身披黑色披风,手提一杆丈八长枪,枪尖斜指地面,脸上带着几分桀骜不驯的锐气,正是乌戈洞主乌戈。
他端坐马上,目光如炬,扫视过南广城门的方向,眼神里满是沉稳。
“太好了,乌戈兄弟果然来了!”
孟全忍不住高声赞叹,声音里满是欣慰,“当年他率乌戈洞臣服于我,我还怕他只是迫于形势应付了事,如今看来,此人当真是我南蛮的忠臣啊!”
他捋着颌下的短髯,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起,连日来的愁苦仿佛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不等乌戈的马队靠近,孟全便翻身上马,亲自策马迎了上去。
身后的将领们见状,也纷纷跟上,只有巫融站在原地顿了顿,才不情不愿地催马跟上。
“乌戈兄弟,你可算来了!老哥哥我可是日夜盼着你啊!”
孟全在距离乌戈数步远的地方勒住马缰,脸上堆着热情的笑容,不等乌戈开口,便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狠狠拍了拍他的肩膀。
为了表示对乌戈的极度重视,他特意自称“老哥哥”,将姿态放得极低。
一旁的巫融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起来,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厌恶。
他跟在孟全身边多年,最是清楚这位南蛮之王的心思——不过是想笼络乌戈,让他心甘情愿地带着藤甲兵卖命罢了。
可再怎么笼络人心,孟全也是堂堂南蛮之王,对着一个洞主自称“老哥哥”,实在是太失身份,连带着南蛮王室的气派都折损了几分。
巫融心中虽不满,却也不敢有半分表露。
他很清楚,如今南广城危在旦夕,全靠乌戈的藤甲兵撑场面,若是得罪了乌戈,后果不堪设想。
他只能无奈地轻叹了口气,垂着眼帘,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
乌戈显然也没料到孟全会对自己如此热忱,堂堂王上竟这般放低姿态。
他连忙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对着孟全恭敬一拜:
“臣乌戈,参见王上!蒙王上召唤,臣率三万藤甲兵,特来助战!”
“快请起,快请起!”
孟全见状,脸上的笑容更盛,连忙伸手将乌戈扶起,语气亲昵无比,
“咱们弟兄之间,不必讲这些虚礼!走,里边说话,我早已备好了酒宴,为兄弟接风洗尘!”
说着,孟全便亲昵地挽着乌戈的手臂,并肩向城内走去。
乌戈受宠若惊,一路点头应和着,眼神里满是感激。
南广王府的府堂内,早已布置得焕然一新。
数十张案几整齐排列,案上摆满了烤羊、烤肉、鲜果等各色佳肴,还有一坛坛封存多年的佳酿。
更有甚者,孟全特意从内室召来了数名能歌善舞的美人,让她们在堂下献舞助兴。
乌戈出身南蛮之南的深山丛林,那里终年湿热,部落族人平日里只能以野果、兽肉为食,哪里见过这般奢华的场面?
他看着堂下翩翩起舞的美人,闻着空气中浓郁的酒香,一时间竟有些恍惚,仿佛置身于仙境之中。
孟全将乌戈让到主位坐下,亲自为他斟满酒杯:
“乌戈兄弟,一路辛苦,先饮此杯!”
乌戈连忙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滑过喉咙,带来一阵灼热的暖意,他忍不住高声赞叹:
“好酒!真是好酒!”
几杯酒下肚,乌戈的脸颊泛起红晕,先前的拘谨也渐渐消散。
他看着孟全这般厚待自己,心中感动不已,端起酒杯再次起身:
“王上如此厚待臣,臣无以为报!日后王上但有差遣,臣万死不辞!”
孟全见状,心中暗自得意,脸上却露出一副悲愤的神情,重重叹了口气:
“唉,若非事出紧急,我也绝不会轻易惊动兄弟啊!”
乌戈心中一紧,连忙问道:
“王上,究竟是何人如此无礼,逼得您向臣求助?
臣这就带藤甲兵去将他碎尸万段!”
“还能有谁?便是那汉将魏延!”
孟全猛地一拍案几,语气中满是愤恨,“本来正面交锋,我南蛮儿郎也绝非孬种,可那汉大司马萧和,实在是太过诡诈!他先是用诱敌之计,将我军主力引入山谷,再以火攻突袭,杀了我无数弟兄!
如今他又派魏延率领十万大军杀到南广城下,扬言要踏平南广,灭我南蛮全族啊!”
说着,孟全还故意抹了抹眼角,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
周围的南蛮将领也纷纷附和,将萧和与魏延骂得狗血淋头。
乌戈听得怒不可遏,猛地将手中的酒杯掼在地上,酒杯碎裂之声在堂内格外刺耳。
他霍然起身,腰间的弯刀因愤怒而微微颤动,眼神里满是杀气:
“好个魏延!好个萧和!竟敢如此欺辱王上,妄图灭我南蛮!我乌戈绝不饶他们!”
他大步走到堂中,目光扫过在场的南蛮将领,声音洪亮如钟:
“我藤甲兵刀枪不入,水火不侵!那萧和的阴谋诡计,在我藤甲兵面前,根本无用武之地!待明日天亮,我便率藤甲兵出战,定要让魏延那厮有来无回!”
“不过是魏延和萧和罢了,也配让我藤甲兵放在眼里?”
乌戈豁然起身,腰间藤甲因动作摩擦发出沙沙声响,他一手按在刀柄上,下巴微扬,那双盛满桀骜的眼睛里满是轻蔑,说话时唾沫星子都随着语气的激昂飞溅。
“那魏延纵使有几分勇力,在我刀枪不入的藤甲兵面前,也不过是徒有其表的匹夫!
至于萧和那等耍弄阴谋诡计之辈,待我军直扑阵前,看他还有什么花招可使!”
他说罢,还故意拍了拍身上油光锃亮的藤甲,甲叶相撞发出清脆的脆响,仿佛那层藤蔓编织的铠甲就是天下无敌的凭证。
显然,在乌戈心中,魏延的十万大军和萧和的奇谋妙策,都不过是可以轻易碾灭的尘埃,他对这两位让南蛮屡战屡败的汉将,鄙夷到了极点。
“好!好一个不放在眼里!”
孟全猛地一拍案几,案上的酒坛都被震得微微晃动,他脸上的愁云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掩饰的狂喜与欣慰。
乌戈的狂言,恰好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这些日子被萧和的诡计逼得节节败退,他早已憋了一肚子怨气,只当自己是输在阴谋而非实力。
如今有乌戈这等“底气”在侧,孟全只觉得腰杆都挺直了不少,先前面对魏延大军的惶恐烟消云散,底气瞬间膨胀得快要溢出来,连说话的声调都拔高了几分。
与孟全的喜形于色截然不同,坐在下首的刘循和吕凯交换了一个隐晦的眼神,两人眉头都拧成了川字,脸上满是藏不住的不悦。
刘循悄悄用胳膊肘碰了碰身旁的吕凯,压低声音道:
“这乌戈未免太过狂妄,他怕是不知魏延麾下将士的勇猛,更没见识过萧和的手段。”
吕凯抿着唇轻轻点头,目光掠过堂中意气风发的乌戈,眼底闪过一丝忧虑。
这些年来,他们二人跟随孟全与汉军周旋,见过太多像乌戈这样轻视萧和与魏延的人。
从最初自恃兵多的蛮王,到后来妄图偷袭的部将,那些心高气傲的家伙,无一例外都付出了最惨重的代价。
要么战死沙场,要么沦为阶下囚,最终的结局都是一抔黄土,落得个身死族灭的下场。
尤其是刘循,对魏延和萧和更是忌惮到了骨子里。
当年他亲眼目睹魏延单骑冲阵,一杆长枪挑翻南蛮数名猛将,那悍勇之姿至今仍历历在目。
在他看来,萧和的智谋比魏延的勇力更令人恐惧,那是一种能看透人心、算尽全局的可怕力量,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可孟全却偏偏不这么想。在他心中,自己先前败给魏延,从来都不是实力不济,而是萧和在暗处耍弄阴谋诡计,趁他不备才占了便宜。
他始终坚信,若是双方堂堂正正列阵交锋,南蛮儿郎绝不可能输。
如今乌戈的藤甲兵恰好能克制萧和的诡计。
刀枪不入的藤甲足以抵挡汉军的埋伏与突袭,只要不给萧和施展阴谋的机会,魏延的大军必败无疑。
所以当乌戈说出那番自负的话时,孟全没有丝毫怀疑,反而觉得乌戈道出了真相。
他当即端起面前的酒樽,朝着乌戈高高举起,脸上笑开了花:
“好!有老弟这话,本王彻底放心了!有你这三万藤甲兵在,何愁魏延不灭,萧和不除!来,咱们满饮此杯!”
乌戈见孟全如此信任自己,甚至以王上之尊对自己如此热忱,顿时受宠若惊。
他连忙端起酒樽,双手捧着凑到唇边,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一股暖流从喉咙滑入腹中,更暖的是他的心。
他本是南蛮偏远之地的洞主,平日里鲜少受到这般礼遇,孟全的看重让他感动不已,心中暗自发誓:
今日蒙王上如此恩宠,他日定要为孟全赴汤蹈火,哪怕战死沙场也绝不退缩,以此报答这份知遇之恩。
堂内的气氛愈发热烈,众人推杯换盏,酒过三巡,不少人都已面带醉意。
就在孟全再次提议为乌戈庆功时,府堂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铠甲摩擦的声响,一名身披皮甲、浑身是汗的部将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正是董那。
“禀、禀王上!大事不好!”
董那跑得气喘吁吁,连礼都顾不上行,单膝跪地,声音里满是惊慌,“汉将关兴率四万大军杀到,如今离南广城已不足八里,前锋骑兵眼看就要到城下了!”
“什么?!”
孟全手中的酒樽“哐当”一声摔在地上,酒液泼了一地。
他身子猛地一晃,脸上的醉意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惊惧,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怎么也没想到,魏延的大军竟然来得这么快,明明昨日探马还说敌军尚在百里之外,这才一夜功夫,竟已兵临城下!
“快!传本王之命!所有守城将士立刻登城备战!
弓箭手列阵,滚木礌石全部备好!乌戈兄弟,还请你即刻率藤甲兵支援城头!”
孟全反应过来后,急忙高声下令,声音因紧张而有些变调。
众人一时间乱作一团,纷纷起身准备离去。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巫融突然开口,他皱着眉头,脸上满是困惑:“这关兴又是何人?我怎么从未听说过这号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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