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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迎面而来。
更浓烈的气味,更阴森的冷意,钻入发肤。
——宿怀长口中的“前辈”,真的在这里?
卓无昭目光扫过眼前,一片空阔,地上有木板架,有麻制的袋子,还有盖着白布的,下方干瘪着,分不清究竟是什么。
角落搁置着烧黑的铜盆、扭曲的红蜡,墙上贴着手抄的经文,东一段,西一段,缺一角,缺一片,总是不得完整。
卓无昭只觉得心里有更强烈的异样。
是危险,是指引,还是熟悉,他很难判断。
他的影子也融入黑暗。
另一扇门就在中厅对面,确切地说,根本就只是一扇门洞,连隔板都无。
卓无昭穿过去,四面棚屋围绕,在月下阴影幢幢。
卓无昭凭着那份直觉,径自走入其中稍方正的一间,没有意料中的灰尘蛛网,一排排木柜林立,上面整整齐齐摆放着封好的瓮罐,粗略一算,约莫有百数之多。
还有几个独立的琉璃小罐,放在一角,怪状的丝缕漂浮如同活物,在浑浊水液中忽伸忽展。
看久了,它仿佛也在“凝视”他。
卓无昭早就掩住口鼻。难捱的气味层层翻涌,从瓮罐中漫出来,将他围困。
他想多找一找,分辨出捉摸不清的异样的源头,无奈待这一会儿,头脑都开始发昏。
胃仿佛被人揪紧,他强忍着,一时寸步难行。
门外又传来铃声。
卓无昭还未有所动作,就听到窗边,响起“笃”“笃”两声。
随即,一道人影浮于窗纸,借着月色,投射在屋内。
影似枷锁。
卓无昭屏息,听屋外人缓缓道:“出来。”
这声音很奇特,又低,又柔,让人心惊,也让人难以拒绝。
像一缕幽幽的魂,在耳畔言说。仙宫或地狱,都由它引领。
卓无昭从善如流。
他几乎是“闯”出了这棚屋,紧接着眼前一花,一道消瘦的影子背负着手,横在前路。
那人发不过肩,边角参差,用一面灰色的布巾从额发绑至脑后,分明是个男子,眉眼却妖艳,眼角飞起皱纹,也飞起一抹淡淡的胭脂红色。
他不算年轻,仔细看去布衣草鞋,稍显邋遢和不修边幅,脸上胡子也没刮净,但这份落拓与美艳糅杂,反倒让人不再轻易关注于他的年纪,只一心远离,抑或被吸引。
此刻,他手中提着沉甸甸两个酒坛,身上也散发着酒气,用一双醉眼斜睨着卓无昭。
卓无昭正深深地呼吸着。
“哪里来的小子?饿昏头了?”
说着,他眉头微微挑起,目光落在卓无昭腰后的刀上。
“还是个练家子?强闯民宅,是修行之人应做的?”
卓无昭摇头。
他很勉强才让自己恢复声音,开口道:“前辈……就是此间主人?”
“不是我,难道是你?”那人仍在打量着卓无昭,略略沉吟,他恍悟,“你是宿怀长派来送东西的?”
“是。”
卓无昭自怀中取出一方长匣,小臂长短,以一重重咒符贴裹着,再加碧色锁链交缠封存。
他将长匣递去,那人接了,又扫他一眼,没说什么。
卓无昭只是静候着。
那人左掌轻轻往匣上一拍,锁链自解。链条泛着碧色,收拢成一颗指甲大小的珠子。
“看够了?可以确认没送错了。”
那人翻手,珠子不见。他看着卓无昭。
卓无昭应着:“是。方才是我紧张,误闯前辈屋里,还请前辈见谅。”
那人问:“你看到什么?”
他嘴角还扬着,却忽然让人感受不到笑容。
月下,静得一片诡异。
卓无昭感觉到自己手脚发凉,心也跳得厉害。
他实话实说:“很多罐子,里面有……很特殊的气息。”
“有多特殊?”那人歪歪斜斜走近一步,卓无昭看清他眼里其实毫无醉意。
“尸骨、内脏。”卓无昭停顿了一下,又道,“有兽类的,但一定不止有兽类。”
他和盘托出,换来那人站定身前,目光说不上森冷,也说不上善意。
“你知道得太多。”那人把手上的一只酒坛分出来,摁在卓无昭胸口,“喝下去,一笔勾销。”
他松手,酒坛已经被卓无昭托住。
酒坛的封口并未合拢,卓无昭轻轻一嗅,又凉又辣的气息直冲脑海。
好烈的酒。
见卓无昭迟疑,那人只是笑了笑:“下过毒的。”
卓无昭叹了一口气,道:“我只是来送东西,不是来送死。”
他这句话才说到一半的时候,那人的掌心就抚上酒坛。
等这句话说完,“啵”的一声,酒坛碎裂,酒水如千万蛇影,交织飞射。
它们噬咬向卓无昭头、胸、腹、足,周身要穴,无一放过。
月影惊鸿,水汽中还泛掠着一点粉色的幽光。
眨眼,幽光比水蛇更快。
七点幽光没入卓无昭身躯,水蛇搠去,但一切并未停止。
幽光一浮。
水蛇也追随而上,利箭一般,直落棚屋屋顶。
卓无昭正掠上屋顶。
院中的“他”还未彻底消散,真正的他已无处遁形。
水箭破空之际,幽光也作万点星。
呼啸声中,卓无昭脚步倏地一踏,身形一定,渺渺浮光自他合拢的掌心生出,扩散为十方庇护之阵。
阵又分七重,水风云雷花日月,伴随清音涤荡,万里刀兵靡靡。
箭星迎上。
第一重阵势裂冰般粉碎,箭星速度稍缓,仍一往无前,击破第二重阵。
眨眼,第三重、第四重……
箭星已然损耗甚剧,花阵拥上,落英悄然席卷。
其后日月之阵霎忽融入,三重阵光芒大盛,将煌煌箭星尽皆掩去。
铜铃乍响,长夜如旧。
卓无昭立身房檐,灵气收势过后,他一动也未动。
他知道那人就在背后。
一点凉意擦过他脖颈间,湿漉漉的,还传来香气。是酒?
“这样,你就逃不掉了。”那人语气带着几分调侃,但如果卓无昭回头,就能发现他并非一副开玩笑的模样。
他站在那儿,就像一棵松,一支箭。箭镞所指向,都会在一道利落的弦颤声过后,失去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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