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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F4-EP2：梅花国王（9）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为什么有些人，比如赛车手和其他与他们类似的人，会沉迷于速度。我们身边有些人，从不把死亡放在眼前，而总是把它放在身后：它潜伏在每一次停顿和反思的瞬间。】——约书亚·“米奇”·米切尔，2035年。
……
从三重县伊贺市出发的特别机动大队第3中队，起初在搜寻幸存者的行军途中没有遇到什么抵抗。这和GHQ对控制区之外状况的判断大致相符：时刻受到天启病毒变异生物威胁且缺乏各类必要物资的幸存者们不太可能保有反抗UN维和部队的念头或能力。与此同时，特别机动大队装备的天启病毒云层监测装置也为前往近畿地区执行救援任务的民兵们创造了规避变异生物风险的有利条件。尽可能躲开变异生物容易出没的区域，是中村清次郎和春日秋水对部下的一致命令。
起初的几天里，特别机动大队的Endlave机甲驾驶员们还保持着警惕。正如麦克尼尔等人在任务开始前强调的那样，现有的Endlave机甲驾驶舱并不能保证在这载具受到致命打击时及时地切断驾驶员与它之间的联系，因而Endlave机甲所承受的损伤会不可避免地反馈到驾驶员身上、给驾驶员带来难以形容的精神创伤甚至是直接导致驾驶员死亡。有这样的警告在先，参与行动的Endlave机甲驾驶员们没有冒失地大举出击，而严格地遵循鲁卜少尉传达的指示、沿着已探明的幸存者定居点网络编织成的道路前进。
流落到非洲后成为少年兵的特里同在钢皮病疫情肆虐得尤为严重的那片土地上见到过不少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难民。跟随麦克尼尔抵达东京后，相对舒适的生活和东京地区较为稳固的秩序几乎使得他忘记了那些往事，仿佛非洲的常态终究与【失落的圣诞】之前仍是发达国家一员的日本无缘。终于，GHQ在向外界展示的专用货架上制造的幻象被众人在京都附近所见的一幕无情地撕碎了——与这一群难民遭遇时，数名Endlave机甲驾驶员误以为撞上了游荡的天启病毒变异疯狗群，而难民们张牙舞爪地扑上来的行为则几乎印证了众人的猜想。
“开火，立即开火！”虽然位于空中驾驶中心的躯体仍处在沉睡中，将意识转移至Endlave机甲的众人仍然能凭借载具内置的通讯装置彼此交流或对外界喊话。这种交流体验对于首次驾驶Endlave机甲的人们而言无疑是新鲜的，独特的感触使他们越发确信自己化身成为了机械。“消灭这些变异生物，不能让它们引来更危险的东西！”
“但是，监测装置还没有发出警告，现在出现变异生物的概率理论上不是很高——”
“别管那些了，设备也有不好用的时候！”
特别机动大队的一部分Endlave机甲，与其说是军用载具倒不如说是经过了简易改装的武装挖掘机。这些体积庞大又笨重但防护性能相对良好的第一代Endlave机甲成为了中队内的电子战平台，机动性堪忧的它们还负责在战斗中吸引敌人部署到正面战场上的火力。眼下正是该由这些大型Endlave机甲发挥作用的时候，只见斗志昂扬的驾驶员们纷纷驱动着对他们而言与自身躯体无异的载具冲向这些【变异生物】，同时用Endlave机甲上装备的机炮扫射那些试图逃跑的目标。虽说部分天启病毒变异生物会在体表增生出足以轻而易举地切割钢铁的新器官，这些夺路而逃的变异野狗显然没有这么幸运，其中一部分没来得及逃跑或滑稽地向着Endlave机甲冲去的被当场碾碎，那些第一时间夺路而逃但没能逃出机炮扫射范围的家伙也未能幸免于难。
顺利地歼灭了这群变异生物后，大型Endlave机甲没有继续前进，它们的驾驶员希望把现场状况仔细记录下来、让空中指挥中心重新评估附近出现天启病毒变异生物的风险。他们的决定受到了另一部分驾驶第二代Endlave机甲的战友反对。与基本只能在主要道路上通行的第一代Endlave机甲不同，代号为【儒莫】（Jumeau）、外观初具人形的第二代Endlave机甲不仅能够在交通状况良好的公路上高速行驶，同时也可以在交通条件较差的野外翻山越岭。为防止部队脱节而以大型Endlave机甲为中心进行部署本就令许多儒莫型Endlave机甲驾驶员不满，战友们小题大做的行为则一下子引爆了积蓄已久的矛盾。
但同样身为儒莫型Endlave机甲驾驶员的特里同没有加入到争论中。他看得真切，争执不休的其中一方主要是美国人，而另一方则主要是日本人，后者大多使用型号老旧的第一代Endlave机甲。虽说特里同的相貌使得见到他的日本人会天然地把他当成美国人看待，自知自己不属于这两者中任何一个群体的特里同无意就此对本该团结协作的战友们出言不逊。当战友们还在争执时，他只是操纵着自己的Endlave机甲上前默默地检查了那些完整度较高的尸体，而后对同伴们宣布了自己的结论。
“他们不是变异生物，是难民。”说着，特里同把近距离拍摄到的影像资料传输给了其他Endlave机甲，“就算是猴子，也不会有这样的相貌。虽然他们看上去与野人无异，但他们仍旧是人类。”
“喂，先不要急着下结论。野外可能出现任何一种天启病毒变异生物，甚至可能出现已经灭绝的恐龙。既然人类也是一种动物，那么这些凭空出现的天启病毒变异生物中包括人类又有什么值得稀奇的？”特里同的话并没能说服战友们，即便是第3中队内占少数的日本人Endlave机甲驾驶员也认为这些看上去确实和日本人有些相似的家伙只是一种变异生物罢了，“特里同，你还记得我们在伊贺市附近见到的幸存者吗？他们同样饥肠辘辘、很是落魄，但还没有堕落到与野兽为伍的地步。”
“你们认为不会在日本发生的事是我在非洲适应的常态，荒野或沙漠里有时就游荡着许多这样的难民。”话刚一出口，特里同就马上意识到这些钢皮病患者对外界而言与不可理喻的天启病毒变异生物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我是说，这些人……这些东西的活动，可以帮助我们去定位附近可能存在的幸存者定居点。”
Endlave机甲驾驶员们的争论没有逃过马尔科姆·格兰杰的眼睛。从收复日本全境、恢复GHQ对各地控制的角度出发，拯救那些被困在GHQ控制区之外的幸存者意义重大。如果几乎所有人都只想躲到东京或大阪这种处在GHQ和UN维和部队保护下的安全区，那么将来的反击大概也只能依靠坚守至今的幸存者们了。
想到这里，老格兰杰找来机组成员中的技术人员、要求他们重新分析近畿地区的天启病毒云层变化趋势，自己则前去与吉尔斯讨论进军京都的战术。倘若天启病毒云层的危险性可控、不会在近畿地区尤其是京都附近制造出又一场变异生物大规模进攻的灾难，他们或许可以把特别机动大队路过京都的不起眼行为进行一次精心包装、将其变为巩固GHQ影响力的好机会。
“把沿途找到的幸存者都聚集到京都，然后宣布京都地区存在一个坚守至今、只不过之前和外界失去联系的大型幸存者定居点，而且这个定居点已经决定配合GHQ的防疫工作。”吉尔斯很看好这次宣传战的前景，作战经验比之前丰富了不少他也不会轻易地被凭空冒出来的变异翼龙打得手足无措，“这样一来，长间也没有继续指责我们的理由，除非他打算宣布近畿地区的日本人都不是日本人。问题是，我们得确保京都地区在此之前真的和外界失去了联系。”
“你担心大阪方面之前就已经成功地渗透了京都？”老格兰杰可一点都不会为此担忧，他的处置方案也很简单：等特别机动大队抵达京都时，不管京都原先处于什么状态，它都必须被还原为长期与外界失去联系的模式。“谁是幸存者、谁又是到处游荡而且疑似受到其他国家资助的复国抵抗运动，当然是我们说了算。”
“哈，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吉尔斯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样一来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那些试图削弱GHQ的家伙难道还有胆量把战斗机飞到日本上空吗？我看他们是不敢这么做的。”
直到3月中旬，特别机动大队先头部队、主力部队和远在东京地区的首都圈民间警备公司仍然能在探索近畿地区的搜救行动中良好地配合。先由机动性较高的Endlave机甲携带广播装置寻找幸存者，再由不断向京都前进的特别机动大队主力快速接管定居点，而紧随其后的日曜会民兵则负责在特别机动大队离开后继续维持当地秩序。这种受到麦克尼尔表扬的有序分工模式在3月中旬快要结束时遇到了一些轻微的挑战，主要原因是靠近京都的特别机动大队第3中队发现幸存者定居点越来越分散且每个定居点内的平均幸存者人数也明显下降，有时一个定居点里只有3到5人。空中支援部队冒着被天启病毒变异生物袭击的风险给第3中队提供补给则是另一个不可忽视的影响因素：UN维和部队还做不到在Endlave机甲耗尽电量后完全由其他无人机更换电池。
……这个平行世界没有另一个伊奥利亚·舒亨伯格发明出超高效率的太阳能发电装置可真是遗憾，接到了报告的麦克尼尔无奈地想着。
由于幸存者定居点分布模式改变，特别机动大队第3中队的行动模式也随之发生了变化，改由机动性较强的儒莫型Endlave机甲去附近地区搜寻幸存者并把幸存者集中在靠近交通条件良好道路的地带、等待主力部队接手或是把这些人直接送去京都。虽然麦克尼尔为Endlave机甲驾驶员们准备了一套专门用于博得幸存者信任的发言稿，奈何并不是所有被困多年、几乎沦为野人的幸存者都能在突然跳出来的人形机甲面前保持冷静，更不必说这些载具还要马上把他们押送到另一个地点。如果这些幸存者们还在接触过程中试图做出些攻击性较强的行为，已经本能地把Endlave机甲当成了自己一部分的驾驶员们多半会毫不犹豫地开火。
不可避免地造成了数十名幸存者死伤后，特里同一行人终于抵达了京都郊外，并对附近环境进行了就地侦察、发现附近还分布有一个聚集着超过100名幸存者的定居点。然而，先去拜访定居点、向幸存者宣传GHQ现行防疫规定的Endlave机甲还没等接近定居点就遭到了袭击，且敌人使用的武器是在UN维和部队中相当常见的一款反坦克导弹。
“现在就没有任何犹豫的必要了，把这些人马上消灭！”得知战友被敌人偷袭、Endlave机甲严重受损，特里同当机立断决定进攻该定居点，他的想法也得到了其他Endlave机甲驾驶员的支持。“小心行事，我们不知道他们还藏着什么手段。”
接到了地面部队的火力支援请求后，老格兰杰立即批准了请求并标记了打击坐标，随后将坐标发送给了摩拳擦掌的吉尔斯。这些不自量力的民间武装和UN维和部队对抗的下场必然是死路一条——按下按钮、与自己指挥的无人机一同向目标区域发射导弹的吉尔斯几乎已经看到了敌人粉身碎骨的结局，但这次精确打击的结果却完全出乎他的预料。尘埃散去后，理应灰飞烟灭的半地上式建筑仍完好无损地留在原地，它们的外观与遭受炮火洗礼之前相比截然不同。在阳光的照耀下，呈现出深紫色的天启病毒结晶反射着异样的金属光泽。
“天启病毒结晶建筑！？这又是什么鬼东西？”瞪大了眼睛的老格兰杰不敢相信自己亲眼所见的事实，他以为这种奇怪的【建筑】只会出现在麦克尼尔所说的遗迹中。认真算来，就处于GHQ核心办公区对岸的六本木要塞正是东京市民们早已适应的遗迹，以至于GHQ高层也把这看似人畜无害却又来历不明的奇异建筑当成了不会在世界其他角落拥有同类的特例。“看来火力还是不够啊，得加大力度！准备进行第二轮打击！”
在空中支援部队准备进行第二轮打击期间，从地面进攻的特别机动大队也向敌人盘踞的这些据点发射了导弹。除躯体中部位置的机炮外，儒莫型Endlave机甲还在背部安装了导弹发射装置，其中的导弹能够攻击一定范围内的地面目标和低空飞行的空中目标，而设计这一结构的工程师则坚信自己的奇思妙想有助于Endlave机甲在对抗传统主战坦克的过程中具备一定的优势。遗憾的是，曾在城市环境的模拟作战训练中多次用导弹成功摧毁坦克的Endlave机甲驾驶员们很快就发现，之前用于对付地面静态或低机动性目标的战术似乎派不上用场：连续多枚导弹都未能炸开这些天启病毒结晶建筑的天花板，除非有人能恰到好处地把导弹从射击孔打进去。
“我们还有另一件武器，是时候让它发挥作用了。”一击未能得手的特里同也只好撤出交战地带，他眼见有两架儒莫型Endlave机甲从附近突然塌陷的深坑中跃出、包围了己方的一架机甲并将其重创，便深知此战不宜拖延太久，“那广播设施可不仅是为了让我们对幸存者喊话而安装的。”
“你不会真的信了GHQ在东京播放歌曲就能逼退天启病毒变异生物这种鬼话吧？”
“只要在这里试一次，我们就知道这究竟是他们自吹自擂的鬼话还是真相了。”不过，音波武器的使用权不在特里同等Endlave机甲驾驶员手中。单一广播设备播放有助于遏制天启病毒活性的音频无济于事，只有极少数像樱满春夏这样的专家以及一些无师自通的UN维和部队指挥官知道该怎么部署这些设备。“空中指挥中心，这里是特里同。请求启动音波干扰，重复一遍，请求启动音波干扰以削弱敌军防御，完毕。”
“先等等！”吉尔斯也听到了地面部队的报告，他却不愿让特里同等人这么快地动用目前对天启病毒最管用的武器。“遇事不决就启动音波干扰，这太不像话了。我们的初衷是让大家走出东京，不是躲在音波屏障的保护下。”
“还是任务重要些，我们以后可以找其他办法说服更多人走上前线而不是像个懦夫一样躲起来。”老格兰杰又岂能不知吉尔斯的想法，这也是麦克尼尔希望由他来坐镇空中指挥中心并把能够遏制天启病毒活性的音频文件交给他一份的原因了。“可不要只顾着逞英雄啊，爵士。”
“我早说过他们应该给飞机安装激光炮的，可这群人愚蠢得就和非要把阿波罗战斗机上的电磁波炮给拆了的家伙一样……”
空中指挥中心的技术人员进行了快速分析，并指出了最适合部署广播设备的地点。然而，即便携带广播设备的Endlave机甲都以最快速度赶到了指定地点、开始播放指挥中心授权的音频，干扰效果再短时间内并不明显，而敌人的反击却已经到来。
敌人的火力貌似变得更凶猛了一些，至少他们在双方刚交火时还没法接二连三地往同一个阵地附近发射导弹，特里同想着。经过和空中指挥中心核实，特里同不幸验证了自己的猜想：敌人的火力确实有所加强，主要原因是敌方的Endlave机甲数量也增多了。
对此，老格兰杰和吉尔斯同样一头雾水。敌人在附近的地下机库中埋伏了数架Endlave机甲，这是空中指挥中心早就观测到的，但最令两人不解的是特别机动大队第3中队那些先前遭到敌机围攻、败局已定以至于空中技术人员不得不将驾驶员紧急弹出的Endlave机甲眼下却加入了敌军一方作战。猜想敌军可能使用某种黑客手段劫持了己方Endlave机甲的老格兰杰也只好嘱咐吉尔斯尽快消灭这些敌机、防止敌人威胁到音波干扰行动的部署甚至是劫持更多的己方Endlave机甲。
“这样下去是行不通的，他们的进攻越来越猛烈了。”惊险地躲开了又一枚导弹的特里同请求老格兰杰允许他们改变部署位置，否则第3中队残存的Endlave机甲只能留在原地被动挨打，“可不可以换个能让干扰更有效的位置？”
“让我看看……我已经把坐标发送给你了。在这个位置把广播装置超载，应该能起到些作用，不过这个位置在半空中，你可能只有一次经过的机会。”把任务托付给麦克尼尔是一回事，托付给麦克尼尔信任的人又是另一回事了，老格兰杰想着。“做不到的话，就继续坚守阵地。有我们持续施压，他们的攻势不会持续太久。”
“不，我想我能胜任这项任务。”特里同说着，马上驾驶自己的Endlave机甲脱离敌军包围、笔直地沿着附近的山坡冲向敌军据点上空，“你们只管做好准备就行，等我的信号。”
特别机动大队第3中队启动音波干扰后的第15分钟，僵局终于被打破了。在特里同带着另外两架儒莫型Endlave机甲杀到敌军据点分布区上空后不久，战场上的天启病毒结晶建筑便自行瓦解崩溃，奇怪的是敌方的所有Endlave机甲也一并停止了行动。如释重负的特里同连忙和战友们前往敌军据点原址处搜寻幸存者，他们无法仔细地辨认出这些人的身份，也只得将所有人一概扣押起来。
不过，至少有一个穿着大阪地区警服、昏迷不醒却又不像其他幸存者那样消瘦的家伙可能成为他们的突破口。特里同将这一消息告诉了后方的中村清次郎和春日秋水，并请求空中指挥中心派出人员增援地面部队、对这名幸存者实施急救。他的要求得到了老格兰杰的响应，经过了两个多小时的施救，昏迷不醒的幸存者终于醒来了。
“你还好吧？我们来自东京地区，看你穿着大阪的警服……”
“东京地区？嘿，别开玩笑了，虽说这口音听着还挺像回事的。哪有什么东京地区？日本不是只剩下我们大阪了吗？”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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