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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76章 军令状(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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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奕在书房里和幕僚们议论这两日的朝局,琢磨皇帝与月棠晏北的心思,两个弟弟也在,大伙一个个愁云惨雾。

    看到沈夫人端着羹汤站在门外,老二清了一下嗓子,知趣地站了起来:“今儿就到这里吧,大嫂身子不好,别让她久等了。”

    大家都跟着起身,纷纷告辞。

    沈夫人在目送他们离去之后,进来把羹汤端到了沈奕面前:“特地给你熬的鸡汤,快喝吧。”

    沈奕有点烦恼:“我这忙不开呢,你又来凑什么热闹。”

    “这叫什么话,合着我关心你还关心错了。”沈夫人索性把汤端起来,轻轻吹拂了两口后,直接拿勺子舀着递到了他的嘴边。

    沈奕仰着头想避,却又避无可避,只得张嘴接了。

    沈夫人笑眯眯道:“是我哥哥特地派人从南边送过来的山鸡,鲜嫩无比,好喝吧?”

    沈奕咂摸着嘴,点点头,又把嘴张开。

    沈夫人把汤送到他嘴里:“珠儿回来了,满脸不高兴。黎儿今日也拉长个脸。你知道他们俩是怎么了吗?”

    沈奕把嘬起的嘴收回去,顿片刻道:“他俩说什么了?”

    “他们要是说了,我还用来问你吗?”

    沈奕对着她的脸琢磨了片刻,叹一口气,靠在椅背上:“端王府那丫头想要把皇城司把守宫门的权力拿回来,他们俩觉得这是个可以利用的机会,到时候可以凭借皇城司的力量为妹妹和四皇子争取几份保障。

    “我随着他们的心意,昨日去了趟永福宫,结果妹妹执意不肯。”

    沈夫人把汤碗收回来:“如今宫廷内外全都由禁军把守,一旦出事,本来就不稳当,珠儿他们考虑的对呀!

    “你怎么不想想办法说服妹妹呢?”

    “你真是说的容易!”沈奕哂道,“她是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认定的事情根本不可能更改。

    “况且,她也有她的顾虑。”

    “哼。”沈夫人把碗放下。

    沈奕道:“你哼什么?”

    “我哼,我哼你妹妹平日总瞧不起我,但我福气可比他好多了!起码我有个全心全意疼我的哥哥,她却没有!”

    沈奕立刻坐直起来:“你这话是埋汰谁呢?我不疼她?我不称职?”

    “你要是称职,这明摆着永嘉郡主就是一股好用的势力,人家眼下正用得着我们沈家,你会无动于衷,袖手旁观,当着中书省的大官,却不肯为你妹妹卖力气?”

    沈夫人又哼了一声,“换成是我哥哥,他恨不得抢在我前头,帮我把好处保下来,哪像你,你妹妹不答应,你就不去办了。

    “合着,你就是等着吃现成的,反过来等妹妹的好处。”

    沈奕被她数落的面红耳赤。“你简直胡说八道,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她要是在宫里吃亏了,我们沈家有什么好处?我难道会不上心?”

    “我不听你说这些。我只知道,连我们女儿都懂的道理,你却不懂!”

    沈夫人把脸撇到了一边,端着剩下的半碗汤,自己喝了。

    沈奕讷了讷,问道:“她又跟你说什么了?”

    沈夫人看也不看他。

    沈奕叹气,又绕到另一边。“你倒是说啊!巴巴的找上门来,总不会是为了跟我怄气吧?”

    沈夫人这才道:“珠儿今日在内务府,发现皇上让人在查郡主和王爷的旧事。

    “她猜想,恐怕因为靖阳王在朝堂上拿梁昭犯案的事做文章,让皇上给惦记上了。”

    “有这回事?”沈奕凝眉,“皇上不高兴倒本在我意料之中。只不过没想到,他竟然敢在暗中有所动作?”

    沈夫人叹气:“说你糊涂,你还不认。靖阳王是先帝留给皇上的靠山,从前只要他在朝上发话,没有人敢不尊重。

    “如今他不过是为皇城司挑了个话头,皇上就已经跟查他的过往,这说明皇上恐怕还有底牌。

    “他连掌着兵权的靖阳王都敢动,到时候难道还真会忌惮你妹妹和外甥不成?

    “到时候你们兄妹几个就哭去吧!”

    沈奕愣住,逐渐动容。

    皇帝对待月棠的态度先不管,他敢暗地里查晏北,的确说明就是个硬茬。

    他手上还掌握着禁军。

    如此情形下,她要对付手无寸兵的沈太后母子,不是轻而易举吗?

    沈太后如今能够高坐在珠帘之后听政,靠的是先帝给她的执玺之权。她能够安稳的坐下来,也是因为形势没有到万不得已的那一步。

    朝上的穆家,皇帝,沈家,晏北,相互之间都有裂痕。当中唯一结了盟的,是势力最强的晏北和憋着一股子劲等着复仇的杀气腾腾的月棠。

    沈太后母子眼下如果还不当机立断送下一个人情给月棠,让皇城司插入宫禁,那么等待他们的只有越来越被动。

    想到这里,他坐不住了。

    起身走了两圈,又停下来看着沈夫人:“你说的道理我都懂,可是你也知道妹妹她性子执拗……”

    “再执拗,还能放着性命不管吗?”沈夫人吸了一下鼻子,语带哽咽:“我那苦命的女儿,还等着被送到皇帝身边去,就皇帝这个模样,女儿去了,还不是羊入虎口吗?

    “我知道在你心里,他就是个丫头片子,给你们沈家传不了香火,算不得什么。

    “可他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你舍得,我可舍不得!我没你那么狠心!”

    说着她呜呜啜泣起来。

    沈奕心烦意乱,围着她打圈,不停辩白:“你这说的叫什么话?你是她母亲,合着我不是她父亲?

    “当时让她入宫,准备送去中宫当皇后,那不是权宜之计吗?谁也不知道原来皇上城府有这般深!”

    沈夫人眼泪汪汪:“那如今你知道了,怎么不去跟你妹妹说让她出宫?

    “你分明就还是做着这个打算。

    “我看你,既不是好哥哥,也不是好父亲!只可怜了我那聪明懂事的女儿!”

    沈奕心烦意乱:“别哭了。”

    沈夫人还是哭。

    沈奕飞快的走了几圈,最后停在她面前:“别哭了!让人听见,还以为我欺负了你!”

    沈夫人换了个方向继续啜泣。

    沈奕无可奈何,挨着她坐下来:“明日一早,我就进宫如何?”

    “你进宫有什么用,反正你也没办法说服你妹妹。”沈夫人把帕子放下来,顶着红红双眼望着他,“我已经想好了,反正夫唱妇随,真有那一日,我就拼死把儿女送出去,然后留下来陪你!”

    明明是赌气的话,沈奕却听得心里暖和。他嗔道:“合着我在你眼里就是个窝囊废。

    “你等着,明日我定当把这事办成了不可!”

    沈夫人道:“我不信。除非你立军令状,若是办不成,就即刻把珠儿接出来,我给她议婚嫁人!”

    “嘿!”沈奕起身,拖过了纸笔,“立就立,我堂堂七尺男儿,还怕你不成!”

    ……

    沈宜珠在母亲房里坐着,心里七上八下。

    沈黎听说妹妹回来了,虽然心里还为她日间说的狠话恼着,磨蹭了片刻,却也过来了。

    兄妹俩一人坐一端等了片刻,丫鬟就通报说夫人回来了。

    二人同时起身,走进门来的沈夫人打发沈黎:“你去书房,你爹找你!”

    等沈黎离去,沈夫人立刻喜滋滋的拉着沈宜珠,把袖子里的军令状往她手里一塞:“办成了!”

    沈宜珠打开一看,也掩饰不住心中的惊喜:“母亲是怎么办到的?”

    在她眼里,沈夫人不但身子柔弱,性格也柔弱。身为家中宗妇,连中馈大权都没拿到手中。

    这一趟,她纯当成是母亲出于一腔爱意勉力以赴,并没想过她真的会把父亲游说成功。

    没想到,她不但做成了,而且还让在家中说一不二的父亲立下了这道军令状!

    “猫有猫道,鼠有鼠道。”沈夫人笑眯眯地拍她的手背,“当年我高嫁到了沈家,你祖母看不起我,你姑母也看不起我。

    “可我既生下了你们,总得想办法护住你们呀!

    “我没有手段,也强不过她们去,那我用心琢磨你父亲。

    “只要男人护着我了,那我便能护好我的孩子。

    “所以该怎么拿捏他,我还是有些门道的。”

    沈夫人有些许腼腆,也有些小得意。

    沈宜珠热泪盈眶,紧攥着手上这张纸,抱住了她。

    从小她就知道母亲用尽全力爱护他们兄妹,甚至于在公婆面前有些低三下四。面对丈夫,她也是把姿态放得很低的。

    沈宜珠爱慕强者,母亲从来不算是她心目中强悍的女子,可此时此刻,她却也为如此“柔弱”的母亲感到骄傲。

    “不是还要送信去端王府吗?”沈夫人轻轻拍她的背,“想做的事情,就去做吧。

    “你姑母对我万般不好,但有一点我敬佩她,敢于和男子在朝堂上争长短,这就不差的。”

    沈宜珠重重点头,抹去眼泪。

    ……

    华临很快到了端王府。

    而这个时候月棠也换了身利落的衣裙。

    让小霍套了马车,她便带着魏章及近身侍卫,与华临一道去往李季所住的柳叶巷。

    李家就在巷子尽头。

    马车到达的时候,门已经开了。

    开门的是个妇人,见到月棠即战战兢兢。

    “娘子莫怕,我们郡主听说令郎重病,是特意带了大夫替令郎医治的。”兰琴上前开门见山说了来意,然后让华临上前,“洛阳华家,常年在将作监当差的你们,应该听说过吧?

    “这位便是华家的嫡传弟子。”

    这妇人听到华家的名头,双眼立刻亮起,欣喜的脸上却又掺杂着几分不可置信。

    她搓着衣角:“妾身何德何能……”

    “我是为李大人来的。”月棠颔首,“他在家吧?”

    妇人神色又是一顿,眼里有掩饰不住的慌乱。

    可这时月棠已经跨门而入,打量了一眼院子,随后便信步跨进了屋门。

    妇人想要追上去,魏章把她拦下来了。“名医在此,是来救令郎的命的,娘子不如替华大夫引个路,也免得耽误了救治令郎?”

    妇人脸色发白,把衣角绞了又绞,到底把人引到侧院去了。

    正院里,东厢房亮着灯,空气里传来酒水的香气,有人用粗哑的嗓子,敲着碗边唱着曲。

    月棠推开虚掩的门,看了一眼屋里,便走进去,反手在后把门关上,缓声道:“李季?”

    屋里人从她出现时起,就停止了唱曲,接着满脸怔愣的站起来,手里的筷子也掉在了地上。

    “郡……郡主!”

    “你认得我?”月棠挑挑眉,“看来,应该是在将作监待了很多年了,是从前就见过我的。”

    李季打了个哆嗦,常年劳作的长满肌肉的身躯,此时佝偻着站在炕下,变成了一张弓。

    “是……郡主小的时候,小的在穆皇后宫中修缮围墙,有幸得见过郡主……”

    月棠在他对面坐下来,睨着炕桌上的酒菜,又看向炕下立着的他:“你知道我为什么来吗?”

    李季摇头,眼里布满了迟疑。

    月棠道:“这酒是醉仙楼的佳酿,得三两银子一斤吧?你有想过你为何能得到皇上如此重赏吗?”

    李季有些不安:“小的和另两个同僚,只是听从皇上的吩咐,修整了一下裂开了的一道宫墙……或许是因为小的们做事还算利落,那日皇上又有惊无险,因此重赏了我们……”

    “那墙是什么样的墙?位于什么地方?”月棠信手拿起桌上的杯子,转一转后,又信手把它捏碎了。

    李季望着顷刻间变成了碎片的杯子,沉沉的咽了口唾沫:“是,是位于紫宸殿后方,通往西侧去的一座宫殿……”

    “那宫殿又是什么模样?”月棠又拿了一只碗在手端详,“具体在什么方位?叫什么名字?”

    李季浑身都开始不安:“不,不记得了,宫里空着的宫殿太多了,小的并非时常在宫中走动,也记不了那么多……”

    “咣当!”

    陡的一声脆响响起,那这碗分成几片落在地上!

    李季扑通一声趴在了地下。

    月棠走到他的面前:“从我小时候起,你就已经在将作监当差,并且有资格进入皇后的宫殿进行修缮,你说记不得宫殿的位置!”

    她笑了一下,“把我当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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