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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政中心顶层,路易斯的私人办公室。
壁炉里的松木燃烧着,形成温暖的环境,与窗外初秋的寒风和飞雪形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路易斯没有坐在那张堆满文书的宽大书桌后,而是换上了常服,坐在壁炉旁的单人沙发里。
他拿起银壶,将琥珀色的酒液缓缓倒入两只水晶杯,其中一杯推到了对面的空位。
门被敲响。
“进。”
兰伯特推门而入,披风尚带着未散的寒气,下意识就要行一个标准的骑士礼。
“私下里就别折腾那套了。”路易斯抬眼笑了一下,抬手按了按扶手,“坐。这是麦浪领新酿的金麦酒,刚送来的。”
兰伯特还是习惯性地压低了头,行了个简短的半礼,才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他接过酒杯时,指腹触到冰凉的杯壁,这才像是从白日那场试验的震撼里慢慢退出来。
他看着眼前这个举止从容的年轻人,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慨。
几年前,路易斯还是卡尔文家族那个因没有天赋而被流放的弃子,眼神阴郁且迷茫,被命运抛弃。
自己当时也只是一个空有高阶骑士之名、却前途无亮的守誓者。
而现在,路易斯已是北境之主,掌控着前所未有的工业与军事力量。
而自己也借由路易斯赐予的资源,突破了困扰多年的瓶颈,成为了超凡骑士,统领着数千大军。
这短短数年,恍如隔世。
但杯中酒的冰凉触感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现实。
“大人,这酒很烈。”兰伯特抿了一口,“但挺好。”
“我觉得还行,准备出口了。”路易斯轻轻摇着杯子,将杯口举到火光前,琥珀色的酒被火光映出一层暗金的光泽。
兰伯特回想着不久前的场景,低声道:“那辆蒸汽战车……简直是怪物。传统的骑士方阵在它面前,撑不过一轮冲锋。”
他是超凡骑士,他的身体,他的斗气,他的武技,按旧时代的标准来说,已经是站在整片大陆最顶尖的一小撮人里。
可在炮火试射那一刻,他很清楚哪怕换成自己,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站在那片雪地上,也是一样的结局。
路易斯放下酒杯,声音平静下来:“它不只是怪物,是新时代的铁轮。人再勇,身上穿的再厚,在这种东西面前,荣耀救不了命。”
他顿了顿,目光微沉:“所以我们得造出更多这样的怪物。”
他抬眼看向兰伯特:“因为留给我们的时间,比我原本以为的要短。”
兰伯特知道路易斯指的不是蛮族。
他把杯子放在桌上,身体微微前倾:“出了什么新的情况?”
路易斯没有绕弯子:“摄政王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
壁炉里的木柴噼啪爆了一声。
“最多两年,甚至更短。”路易斯语气淡淡。
兰伯特眉头拧紧:“殿下一咽气……”
“他死的那一刻,”路易斯像是把兰伯特没说完的话接了过来,“压在帝国头顶的最后一块石头就没了。”
他走到窗前,轻轻敲了下窗框,外面风雪扑在玻璃上,模糊成一片。
“皇子们会开始争,贵族们会开始站队,军团会被拉走,行省会有人想把边界当成自己的篱笆墙,帝国会慢慢被撕开。”
路易斯的声音很平静:“内战是迟早的事。”
兰伯特沉默了几息,才开口:“那赤潮领打算怎么站队?”
“赤潮领不站队。”路易斯看着窗外一片雪,“赤潮领带着北境要活下去。”
他淡淡道:“我们得准备的是等他们打得差不多了,我们还有力气举刀。
赤潮领不能是一艘随波逐流的小船,而得是一艘逆浪的铁舰。帝国乱成一团的时候,我们不光要守住北境,还要有随时南下狩猎的本钱。”
“扩军和造战车是无底洞。”兰伯特把话说出来,“您上次不是说了吗,卡尔文家的商会已经在动手了。”
这是他最现实的担忧。
兵可以练,战车可以造,但如果没有钱,再好的锻造图纸也只是纸。
路易斯的嘴角却勾了一下。那笑意不算温和,带着一点淡淡的冷意。
“他们动手太晚了。”路易斯说,“两年前,这样的招数确实能捏死我们,但现在……”
他走回去,随手从桌上一迭文书里抽出一份财务简报。
“赤潮的矿物与工业品已经压到翡翠联邦去了,北境的粮食够北境所有人吃三年的冬季储备。”
路易斯抬眼,看向兰伯特:“钱的问题你不用操心。只要你能把兵练出来,我就能想办法把钱变出来。”
兰伯特看着他,忽然觉得这句话一点也不像夸口。
从他们还只有一块破落封地,到现在这整片雪原上处处都是赤潮的仓库与旗帜。
兰伯特一次又一次看着这个年轻人从空气里变出粮食、武器、工坊、领地。
兰伯特吸了一口气,他都知道路易斯想知道什么,于是将手头的数字报了出来:“大人,军团总数,已经到八千六百五十人。
赤潮本部三千六百五十,都是绝对死忠,目前已经换装最新式装备。
埃德蒙公爵旧部,断锋、寒铁、银牙三支兵团合编五千人。
这几年一起打仗,也一起拿薪水、拿土地,特别是寒铁那批,现在已经不是只认埃德蒙旗帜了,他们认的是赤潮的军令。”
“数量够了。”路易斯点点头,“但还不够。”
这话听上去矛盾,但兰伯特懂他的意思。
旧时代看兵力,只往人数上看,可母巢那一战之后,没人敢只看数字。
路易斯伸出手指,开始一条条往下说:“接下来几件事,你要盯紧。”
“一,协同作战必须打通。把骑士团那点高傲收起来,习惯在蒸汽战车的掩护下冲锋,习惯和魔爆掷弹骑士一起打仗。
我们以后上战场,不再是骑士在前,步兵在后,而是整块阵线一起推过去。”
二,特种化扩编。白熊重骑兵的编制翻一倍,专门用来凿穿防线。
再多拉几支喷火组和爆破组出来,无论是怪物潮,还是城镇里的巷战,这两类人都要用。”
兰伯特微微点头。
接着路易斯放下了酒杯,身体微微前倾郑重道:“但兰伯特,接下来我要说的,比那台蒸汽战车更重要。我要给这支军队立个新规矩。”
兰伯特立刻坐直了身体:“您请说。”
“很简单。”路易斯竖起一根手指,“从今天起,赤潮的骑士,不管是去剿匪还是巡逻,不许拿平民哪怕一块干面包。
进村不许骑马冲撞,借了东西要还。谁要是敢像以前那样,觉得老子拿命保护你,吃你只鸡怎么了,你就把他的勋章扒了,踢出队伍。”
兰伯特愣了一下,眉头微微皱起:“大人……这恐怕很难。”
这位统帅实话实说:“如果您要求这么严,我怕下面的兄弟会有怨言,觉得咱们太……太婆婆妈妈了。”
“怨言?”路易斯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深意,“兰伯特,你觉得我们以后如果打出了赤潮领,去接收别人的地盘,最怕的是什么?”
“最怕敌人的骑士团反扑,或者敌人偷袭。”兰伯特从军事角度回答。
“不。”路易斯摇了摇头,“最怕的是,我们每打下一座城,都要留下一半的兵力去防备城里的暴动。”
路易斯站起身,走到那幅巨大的北境地图前,手指在那些并不属于赤潮的领地上划过。
“兰伯特,如果我们像其他领主那样,大军一过,如蝗虫过境,抢钱抢粮抢女人。那平民会怎么看我们?
他们会把我们当成另一拨强盗。他们会藏起粮食,给敌人通风报信……”
路易斯转过身,看着兰伯特,语气变得极其通俗直白:“但如果我们不一样呢?”
“设想一下,如果我们的兵,进村不扰民,买东西给钱,甚至帮着修路。那对于那些受够了剥削的领民来说,我们是什么?”
兰伯特下意识地回答:“是……好人?”
“是救星。”路易斯纠正道,“是他们巴不得赶紧开门迎进来的自己人。”
路易斯走回沙发旁,重新端起酒杯,语气轻松却透着冷酷的算计:
“这就是我要的民心。它不是为了当什么道德圣人,而是为了省钱,为了省兵。
如果我们的名声传出去了,将来大军南下,别的领地的平民听说赤潮军来了,第一反应不是跑路,而是松了一口气。
那时候,我们要接管一座城,只需要派一个税务官插一面旗子就够了,根本不需要留兵驻守。”
兰伯特听得目瞪口呆。他打了一辈子仗,想的都是怎么杀敌,从来没想过不扰民竟然是一种更高明的攻城手段。
“这叫攻心。”路易斯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我要让赤潮这两个字,在平民的心里,比皇帝的还管用。”
“所以兰伯特,哪怕是装也要让他们给我装出个绅士样来。”
路易斯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告诉下面的人,谁敢毁了赤潮的名声,就是在砸大家的饭碗。
打赢了仗,战利品归公,我会用库房里的钱赏得他们手软。但谁敢私自把手伸向平民的口袋,我就剁了他的手。
骑士不是街头混混。他们得像拿着火把走夜路的人,太粗鲁会掉火星烧了房子,太软弱又照不亮路。这个分寸,你要教给他们。”
兰伯特深吸了一口气,眼中的困惑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敬畏。
他原本以为这只是年轻领主的某种洁癖,没想到背后藏着吞并天下的野心。
“我明白了,大人。”
兰伯特站起身,这一次,他行的礼比任何时候都要郑重。“这支军队不仅会是您手中的剑,也会是赤潮最干净的招牌。”
路易斯满意地点了点头:“去吧,把这把刀磨得锋利一点,很快我们就要用它去切开这个腐朽帝国的血管了。
一旦帝国内战一开,帝国这只老兽身上的血,会往四面八方流。
我要你保障是保证的是,等到该轮到我们下手的时候,这把刀下去,能割准地方。”
兰伯特站了起来准备离开,他最后看一眼窗前那道年轻的背影。
那个曾经被丢到北境来的瘦弱少年,现在站在雪原的顶端,像是在对整块大陆说话。
兰伯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走到桌旁,右拳轻轻抵在胸口,行了一个标准到近乎刻板的抚胸礼。
“领主大人。”。的声音低而稳,“无论您剑指何方,赤潮军团都不会让您失望,我这就去安排。”
路易斯偏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没有在说什么。
当门关上的时候,风声透过门缝压了一下,屋子里一下安静下来。
只剩壁炉里的火在烧,和墙上那幅帝国全境的地图。
路易斯走回桌旁,视线从北境的雪峰一路往南滑过,停在帝都那一小块。
那儿的红点还安静地贴在羊皮上。
路易斯伸手,在帝都和北境之间的空白处轻轻敲了敲。
“来吧。”他低声说,“看看到底是谁先撑不住。”
…………
灰石要塞卡在帝国北境与灰岩行省的咽喉上,像一道黑色的铁闸,冷峻地注视着南北两侧。
这里是秩序的边界。
往南是流淌着金币与葡萄酒的繁华世界。往北则是属于冰雪与蛮荒的放逐之地。
而要塞内部透着一种令人窒息的肃杀。
走廊里的火把每隔五米就有一支,照亮了墙上挂着的魔兽头颅和缴获的蛮族兵器,虽然被处理过了,还能够感觉到那些血腥滋味。
地板被擦得锃亮,那是无数铁靴经年累月踏磨出的光泽。
第十七军团长书房的大门敞开着。
团长阿克曼·格雷尔坐在一张巨大的黑铁木桌后。
他没有穿板甲,只穿了一件做工考究的丝绸衬衣,领口微敞。
作为一名踏入超凡领域的骑士,北地的寒风对他来说不过是凉爽的微风。
他身材魁梧得像一头直立的棕熊,即便只是随意坐着,那股属于高阶超凡者的压迫感也像实质般充斥着整个房间。
听到门口的脚步声,阿克曼并没有立刻抬头。
他在审视面前的一份军事地图,手指在几条红线上轻轻划过,神情专注而傲慢。
“如果是军务部派来核查物资的,就去偏厅等着。等我心情好了,自然会见你们。”
“我是来送酒的,格雷尔将军。”
回答他的声音平稳,没有被超凡者的威压所撼动。
索雷尔站在门口,动作优雅地解下沾着雪花的斗篷,递给身后有些战战兢兢的侍从。他
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深色猎装,腰间挂着一把带有雷蒙特家族纹章的长剑。
阿克曼终于抬起头。那双深棕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像是在打量一只敢于闯入狮子领地的猎犬。
“能在我的威压下站得这么直的人不多。”阿克曼放下了手中的水晶杯,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皇家骑士团出来的?”
“第三军团,前任副团长。”索雷尔微微颔首,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军礼,“有幸曾在演武场上见过将军的风采。”
“那都是十年前的旧事了。”阿克曼靠在椅背上,姿态慵懒,“坐。既然是懂规矩的人,我就不把你扔出去了。二殿下派你来,想要我的第十七军团做什么?”
“不是要您做什么,而是不想让您做什么。”
索雷尔没有客气,径直走到阿克曼对面坐下。他没有碰侍从端上来的酒,而是直视着这位军团长的眼睛。
“将军,您是帝国的利剑。但现在,这把剑被插在了这块冻土里,除了吓唬几个野蛮人,还能做什么?生锈吗?”
“注意你的言辞。”阿克曼的眼睛眯了起来,书房内的空气瞬间变得沉重,“我在替帝国守国门。”
“守国门是荣耀,但仅仅是守门,配不上格雷尔家族的野心。”
索雷尔顶着那股令人窒息的压力,语气依旧平稳:“我查过,您的长子战死沙场,那是英雄。
但您的次子……他很有商业天赋,甚至在私下里运作着两条通往翡翠联邦走私商路。您不仅没有责怪他,反而暗中派亲卫队保护那些商队。”
阿克曼身上的杀气收敛了一些,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容:“怎么?二殿下连这点小生意都要管?”
“不,殿下认为这是一种浪费。”索雷尔身体前倾,“让一位军团长的儿子去搞走私?这太掉价了。他应该坐在南方的庄园里,和财政大臣喝下午茶,谈论整个行省的贸易配额。”
阿克曼沉默了。
他轻轻转动着拇指上那枚红宝石戒指。
他不缺钱,当了十几年的军团长,油水并不算少。
但他缺的是底蕴,是进入帝国核心圈层的门票。
在那些传承百年的大贵族眼里,他阿克曼依然只是个能打的高级护卫。
“继续。”阿克曼吐出一个词。
索雷尔从怀中取出一份封着火漆的文件,推了过去。
“二皇子给的条件是瓦伦西亚河谷最大的酒庄,以及一个子爵爵位。”索雷尔的声音充满了诱惑力。
“不是金钱的施舍,是权力的共享。您的儿子将以合伙人的身份,正式进入南方贵族的社交圈。”
阿克曼拿起文件,指尖感受到羊皮纸厚重的质感。
这一纸文书,意味着格雷尔家族将不再只是北境的武夫,而是真正的一方诸侯。
他的后代,将彻底洗去暴发户的味道。
“代价呢?”阿克曼合上文件,目光如刀,“二殿下不像是做慈善的人。”
“很简单。”索雷尔摊开手,“当北境的旗帜出现在关隘时,我们希望第十七军团的视力能稍微清楚一点。
以及……如果在未来某些关键时刻,帝都发生了什么变动,希望将军能记得今天的这份友谊,保持一种高贵的沉默。”
阿克曼盯着索雷尔看了许久,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声震得书架上的书籍都在颤抖。
“高贵的沉默……好词。”
阿克曼站起身,走到酒柜前,亲自拿起那瓶珍藏的南方红酒,给索雷尔倒了一杯。
“这鬼地方确实太冷了,连我都觉得有些厌倦。”阿克曼将酒杯推到索雷尔面前,举起自己的水晶杯,“我的剑属于帝国,但我的家族属于我自己。”
索雷尔举杯,两只酒杯在空中轻轻碰撞:“成交,格雷尔将军。”
……
半小时后。
要塞沉重的铁闸门缓缓升起。索雷尔的马车驶出了灰石要塞那巨大的阴影。
风雪依旧凛冽,但马车内温暖如春。
“大人,阿克曼比想象中更难对付。”随从在旁边低声说道,手里还捏着一把冷汗,“刚才在书房里,我感觉像被一头凶兽盯着,随时会被撕碎。”
“他当然是凶兽。能坐稳第十七军团长位置的人,怎么可能是泛泛之辈。”
索雷尔靠在软垫上,松开了紧握剑柄的手。
他的掌心也有一层薄汗,刚才的交锋,不仅是语言上的,更是精神上的博弈。
“他傲慢,是因为他有资本。他不满足,是因为他看到了天花板。”索雷尔望着窗外飞逝的雪景,淡淡地评价道。
“他不缺钱,他缺的是阶级跃升的阶梯。我们给了他梯子,这头狮子就会暂时收起爪牙。”
“那我们现在回帝都?”
“不。”
索雷尔的目光转向北方,透过风雪,似乎想看穿那片更加苍茫的白色荒原。
“阿克曼只是个守门的狮子,喂饱了就会睡觉。但我对门后的那位更感兴趣。”
“赤潮领?”随从有些迟疑。
索雷尔冷笑了一声:“能在这种绝境里掌握整个北境,甚至让阿克曼这种人都感到忌惮……这样的人,要么是疯子,要么是比阿克曼更可怕的怪物。”
马车的车轮在雪地上划出一道深深的辙印,没有向南,而是坚定地驶向了北方的风雪深处。
“走吧。去会会那位路易斯·卡尔文,看看他的野心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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