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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环视着圆桌旁那几张精心挑选的、殷切的面孔——本县最有实力、也最“懂事”的几位老板:煤矿起家、如今转型房地产的张董;垄断了大半个县建筑材料的李总;做医疗器械和药品代理、关系网延伸到省市卫生系统的孙哥。
还有一位省城过来的、主要做些进出口贸易、据说在海外也有资产的王老板。
这些人,是他这条权力大船上不可或缺的、提供巨大动力的“桨手”。
正是在这座销金窟内,在牌桌的方寸之间,在烟雾缭绕和筹码清脆的碰撞声中。
一条条关乎土地、项目、批文、甚至升迁任命的隐秘纽带被编织、被加固。
一笔笔心照不宣的“润滑剂”被注入运转中的庞大机器。
在这里,没有县府大院里那种上下分明的拘谨和刻板。
表面上,只有牌友间推杯换盏的“其乐融融”,气氛热烈甚至带点江湖气。
然而,每一个眼神交换,每一次不经意的停顿,甚至一声大笑,背后都跳动着清晰的权钱等价物交换的脉搏。
这是另一种更深层、更高效的秩序,赤裸而不加掩饰,却又被蒙上了一层名为“娱乐”的薄纱。
刘世廷稳健地走向那张主位——一张极其宽大、舒适的复古雕花扶手椅,桌上早已为他准备好了专用的茶杯、精致的骨瓷茶盏和一碟剥好的时令坚果。
他落座,动作自然,带着一种久居主位的理所当然。
象牙麻将牌在他宽厚而骨节分明的手指间被随意地拨弄、撞击,发出清脆悦耳如珠落玉盘的“咔哒”声。
这声音,在他此刻的耳中,比县府办公室里任何上级的重要指示、任何下属的紧急汇报、任何等待批示的厚重文件都更加悦耳,更加令人心旷神怡。
只有在“金鼎”,在这间“皇家一号”包厢的牌桌上,他才能真正暂时剥下那层名为“县长”的厚重躯壳。
他可以毫无顾忌地笑骂,可以流露出不加掩饰的掌控欲甚至霸气,可以享受着牌桌上这些人发自内心,或者说源于对权力的敬畏的恭维和“进贡”。
在这里,他感受到的不是责任的沉重,而是权力被兑现为实打实的尊崇与便利的快意。
外面的惊涛骇浪、尔虞我诈似乎被厚重的隔音门和金钱的暖流暂时隔绝了。
此刻,牌桌上的你来我往,筹码的流动与堆积,就是他掌握中的小小天下。
外面的风浪似乎还远,而此刻,牌局即是他的天下。
几圈麻将流水般地滑过。
刘世廷的手气不错,牌顺风满帆,但他显然志不在此,输赢的数字对他而言只是一个符号。
他更享受的是掌控牌局节奏、看穿对手心思、以及通过发牌和点炮微妙地调节气氛的感觉。
“胡了!清一色一条龙!不好意思啊,各位老板,承让承让!”做医疗器械的孙哥兴奋地推倒牌,脸上红光满面。
众人纷纷笑骂着“手气壮”、“今晚吃定我们了”,刘世廷也笑着推了几枚精致的筹码过去,显得很大度。
趁着洗牌的当口,煤矿起家的张董——他胖得如同一个充气的球,笑容油腻——看似不经意地端起酒杯敬向刘世廷:“县长,还是得您来镇场子啊,您不来,咱们这儿连摸牌的劲头都差点意思!”
“那个……听说南城那片旧改,招标方案快下来了?”他话锋一转,眼睛小心翼翼地瞄着刘世廷的脸色。
那地方位置极佳,油水丰厚,谁都想来咬一口。
刘世廷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呷了一口上等的龙井,没有立刻答话。
包厢里微妙地安静了几分。
他的目光在烟雾中扫过张董那张充满期待的脸,又掠过另外几位同样竖着耳朵听的老板,最后停在自己面前的牌墩上。
“老张啊,”他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让整个牌桌的气流为之一凝,“消息挺灵通嘛。”
“方案是快了,该走的流程一个都不能少。”
“公平,公正,公开。”他特意强调了最后几个字,脸上带着无懈可击的浅笑。
张董脸上的油光似乎僵了一下,随即又堆起更浓的笑:“那是那是!县里有您掌舵,肯定公平!”
“就是……咱们公司在拆迁安置这一块经验丰富,您看……”
刘世廷“啪”的一声把一张“九万”拍到桌面上,声音清脆,打断了张董的话,带着点半开玩笑半是敲打的意味:“规矩就是规矩。”
“方案出来,该投标就投标。”
“你的公司有实力,该争取的尽管去争取嘛。”
他没有看张董,反而对着对面的药代孙哥说,“老孙,该你摸牌了。”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但也彻底关闭了私下打招呼提前操作的空间,还把话题转回了牌桌上。
张董的笑容显得有些尴尬,但也不敢再追问,连忙点头称是。
建材商李总赶紧打圆场,拿起酒瓶给大家满上,一边说:“张董心急了,老想着大项目。”
“来来来,喝酒喝酒。”
“县长说得对,规矩就是规矩,咱们做生意的,也要体谅领导的难处嘛!是吧孙哥?”他看向孙哥。
孙哥会意,连忙接腔:“对对对!”
“生意哪有大过天的,能跟着县长、跟着几位老哥一起玩玩牌,就是最大的福气了!县长,我敬您一杯!”他举起酒杯。
刘世廷嘴角的笑意深了些,拿起酒杯象征性地抿了一口。
心里却在冷笑:这帮商人,嗅觉比狗都灵。
他知道张董未必死心,但他就是要吊着他。
牌桌上、酒桌上能解决的问题,为什么要急着承诺?
让他们猜,让他们琢磨不透,那点敬畏才能持久。
牌局过半,气氛愈发热烈,筹码流动加大。
刘世廷感觉包厢里空气有些燥热,烟酒气味也太过浓烈。
他打了个手势。
一直守在角落、如同隐形人般的钱德海立刻心领神会,快步上前,躬身在刘世廷耳边低语了几句。
刘世廷点点头,拍了拍旁边老板的肩膀:“你们接着玩,我去隔壁抽根雪茄,透口气。老王,你来顶上我的位子玩两把。”
他说完,便施施然起身。
那几位老板也立刻跟着站起来,连声说着“县长请便”。
走出牌桌的喧嚣,钱德海引着刘世廷穿过一条极其私密的内部走廊,打开一道同样隔音厚重、但装饰风格更为冷峻低调的门——这是只属于极少数核心人物的专属雪茄休息室。
室内温度适宜,空气经过特殊过滤,弥漫着顶级雪茄发酵时特有的淡淡醇香。
两张宽大的真皮单人沙发相对而立,中间是水晶矮几。
钱德海熟练地为刘世廷剪好一支粗壮的蒙特克里斯托雪茄,用专用的雪松木片点燃,恭敬递上,然后立刻识趣地退到门口,低声道:“县长,我去看看牌局那边,有事您随时吩咐。”然后轻手轻脚地关上了门。
独立而封闭的空间里只剩下刘世廷一人。
他深深吸了一口,浓郁而复杂的烟草香气在口腔和肺腑间蔓延开来,带来一种奇特的镇静感。
他整个人舒适地陷入柔软的沙发中,闭目养神。
这片刻的独处,如同猛兽舔舐自己的利爪,是更深的掌控。
他不需要像王海峰那样提心吊胆地打电话去“探口风”。
他的触角,远比王海峰想象的要深得多、稳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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