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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总司令……出……出事了……”
那名负责监听的通讯兵,脸色惨白得像一张纸,他颤抖着摘下耳机,连站都站不稳了,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庞万里将军的第十二集团军……在行军途中,遭到了不明身份的敌人……伏击!”
“整条后勤补给线,被……被彻底切断了!”
轰!
这个消息,像是一柄无形的千斤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指挥部里每一个人的天灵盖上。
整个指挥部,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雷鸣般的欢呼声、激动的掌声、劫后余生的庆幸……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空气,仿佛凝固了。
刚刚才从二号滩头升起的那一丝希望,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彻底碾得粉碎。
“你……你说什么?”
一名年轻的参谋,不敢置信地看着那名通讯兵,声音都在发抖,“你再说一遍!庞将军的部队怎么了?”
“伏击……是伏击……”通讯兵像是被抽空了灵魂,目光呆滞,不停地重复着,“我们的后勤部队……粮食、弹药、药品……全完了……全都被烧了……”
全完了。
这三个字,像三把最锋利的尖刀,刺进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脏。
第十二集团军,那是革命军装备最精良、战斗力最强的王牌部队,是陈庆之手上最重要的一张底牌。
更是海州城内数十万军民,苦苦支撑到现在的,最大、也是最后的希望。
现在,这支部队被伏击了。
后勤线被切断,意味着他们就算能突破伏击,也会因为缺少弹药和粮食,彻底失去战斗力。
他们,指望不上了。
最后的希望,破灭了。
“不……不可能……”
有人开始喃喃自语,有人痛苦地抱住了头,有人甚至发出了低低的啜泣声。
绝望,比刚才任何时候都要浓烈,如同黑色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整个指挥部。
陈庆之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尊石化的雕像。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那双刚刚才因为人民的抵抗而重新燃起一丝光亮的眼睛,此刻,再一次,沉入了深不见底的、死寂的黑暗。
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震惊,也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绝望。
因为在听到这个消息的一瞬间,他的心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是她。
又是她。
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最了解庞万里行军路线和布防习惯的,只有一个人。
那就是曾经亲自将庞万里提拔为国防部长的,沐瑶。
这个世界上,能悄无声息地穿插到第十二集团军的侧后方,精准地打击其后勤补给线的,也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动用了她那支神出鬼没的、拥有着超越时代科技的特种部队。
她算到了一切。
她算到了自己会死守海州。
她算到了自己会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庞万里的身上。
所以,她提前布好了局。
她就像一个高高在上的棋手,冷漠地看着棋盘上的蝼蚁,在做着徒劳的挣扎。
然后,在蝼蚁看到一丝曙光的时候,毫不留情地,落下最致命的那一子。
将所有的希望,连同那可笑的抵抗意志,一起碾碎。
“呵……”
陈庆之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沙哑的轻笑。
那笑声,在这死寂的指挥部里,显得格外刺耳。
“总司令……”
身边的参谋长,看着陈庆之那张比死人还要难看的脸,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恐惧。
他宁愿看到总司令暴怒,宁愿看到他痛苦,也不愿看到他现在这副……心如死灰的样子。
精神支柱一旦倒了,那这场仗,就真的不用打了。
“总司令!您说句话啊!”
“我们……我们还有沐北辰将军的第四十二军!他们离我们最近!”一名参谋像是想起了什么,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地喊道。
这句话,让指挥部里其他人那已经熄灭的眼神,又重新亮起了一丝微光。
对啊!还有沐北辰!
还有四个小时!只要再撑四个小时!
然而,陈庆之接下来的话,却将他们彻底打入了无尽的深渊。
“没用的。”
陈庆之缓缓地转过身,他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寒意。
“你们以为,她会留下这么明显的漏洞吗?”
“庞万里的第十二集团军被伏击,只是一个开始。”
“她这是在告诉我们,所有的援军,都到不了了。”
“她要把海州,变成一座孤岛。一座……巨大的坟墓。”
“然后,看着我们,在这里,一点一点地,饿死,耗死,最后被她的大军,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碾死。”
陈庆之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冰冷的锤子,敲碎了众人心中最后的一丝侥幸。
是啊。
以那个女人的心计,她怎么可能只对付庞万里,而放过其他援军?
或许此刻,在距离海州一百公里的地方,沐北辰的第四十二军,也正面临着同样的绝境。
甚至,东线的那支集团军,也一样。
这是一个……天罗地网。
一个从一开始,就为他们精心准备好的,必死的陷阱。
“那……那我们……”一名年轻的参谋,嘴唇哆嗦着,再也说不下去。
那我们该怎么办?
投降吗?
向那个背叛了自己、屠杀了自己同胞的女人投降?
向那些金发碧眼的侵略者投降?
不!
每一个炎黄军人的骨子里,都刻着宁死不屈的骄傲!
可不投降,又能怎么办?
弹尽,粮绝,援军断绝。
除了死,他们还有别的路可以走吗?
整个指挥部,被一种名为“末日”的气氛所笼罩。
陈庆之看着一张张绝望的脸,看着那些曾经跟随自己、意气风发的年轻将领,此刻却像一群等待宣判的死囚。
他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攥着,痛得无法呼吸。
但他知道,他不能倒。
越是到这种时候,他就越要站直了。
他是这里的最高统帅,是所有人的主心骨。
他要是垮了,所有人都得完蛋。
深吸一口气,那股混杂着血腥和硝烟的味道,呛得他肺部生疼。
陈庆之走到那张巨大的电子沙盘前。
沙盘上,代表着敌军的红色光点,已经将整个海州城,围得水泄不通。
而在包围圈之外,代表着援军的几个蓝色箭头,已经停止了前进,其中一个,甚至在不停地闪烁着红色的警报。
真是一副……令人绝望的画面啊。
陈庆之伸出手,那只因为长时间的劳累和巨大的精神压力而微微颤抖的手,在沙盘上,缓缓地划过。
他的目光,掠过滩头,掠过城区,掠过那一片片已经变成焦土的土地。
最后,他的手指,停在了城市西侧,一片错综复杂的工业区。
那里,是海州的老工业区。
有纵横交错的铁路,有废弃的冶炼工厂,还有……通往城市地下的,那如同蛛网般密布的排污管道和地铁线路。
“总司令?”
参谋长看着陈庆之的动作,不解地问道。
陈庆之没有回答。
他的脑海里,正在进行着一场疯狂的推演。
固守,是死。
投降,更是生不如死。
既然横竖都是一死……
那为什么,不选择一种,最壮烈,最出乎敌人意料的死法?
“把海州城,所有还活着的人,都叫醒。”
陈庆之缓缓地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整个指挥部都为之一震。
“告诉他们,我们不守了。”
“我们,要杀出去。”
“杀……杀出去?”
参谋长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瞪大了眼睛,看着陈庆之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总司令,您……您说什么?”
不只是他,指挥部里所有的人,都露出了匪夷所思的神情。
杀出去?
开什么玩笑!
外面是数十万装备精良的欧罗巴大军,是足以将整个海州城夷为平地的无敌舰队。
而他们呢?
他们只剩下不到五万的残兵,和一群刚刚拿起武器的平民。
弹药已经见底,重武器几乎全部损毁。
拿什么去杀出去?
用牙齿吗?
这不是突围,这是彻头彻尾的送死!
“总司令,您冷静一点!”一名老成持重的军长忍不住开口劝道,“我们现在被敌人团团包围,贸然突围,等于是把我们最后这点家底,主动送到敌人的枪口下啊!”
“是啊,总司令!”另一名师长也急了,“我们依托城里的建筑,打巷战,或许还能多撑一两天!突围……那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希望?”陈庆之缓缓转过身,那双空洞的眼睛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你们告诉我,希望在哪里?”
“是等我们饿死在战壕里,还是等敌人用重炮把我们连同这座城市一起埋葬?”
“或者,是等着那个女人,像看猴戏一样,欣赏完我们最后的挣扎,然后像恩赐一样,给我们一个痛快?”
陈庆之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众人的心上。
指挥部里,再一次陷入了死寂。
是啊,希望在哪里?
他们已经没有任何希望了。
固守,不过是慢性死亡。
突围,是立刻死亡。
横竖,都是一个死。
“既然都是死。”陈庆之的声音,陡然变得凌厉起来,“那我陈庆之,选择站着死!选择死在冲锋的路上!”
他走到巨大的地图前,拿起一支红色的笔,在地图上,狠狠地画下了一条从西区工业区,一直延伸到城外的、触目惊心的血色箭头。
“敌人以为我们会固守待援,他们以为我们是笼子里的困兽。”
“那我们就偏不让他们如意!”
“我要集中我们所有剩下的力量,所有的兵,所有的民,所有的炸药,所有的煤气罐!像一把最锋利的尖刀,从他们防御最薄弱的西线工业区,狠狠地插进去!”
“不计伤亡!不计代价!”
“我们的目标,不是胜利,不是击溃敌人!”
陈庆之的笔尖,重重地点在地图上那个代表着沐北辰第四十二军最后已知位置的坐标上。
“我们的目标,是撕开一道口子!杀出一条血路!去和沐北辰的部队,汇合!”
“只要我们能冲出去,只要我们能和外面的部队联系上,我们就没有输!”
这个计划,太疯狂了。
疯狂到让在场所有身经百战的将领,都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这是在用人命,去赌一个微乎其微的可能性。
这一路上,要流多少血?要死多少人?
没人敢想。
“总司令……”参谋长还想再劝,他的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从陈庆之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他从未见过的东西。
那不是绝望,也不是愤怒。
那是一种……在放弃了所有情感,抛弃了所有理智之后,所剩下的,最纯粹、最冰冷的,属于战争本身的疯狂。
眼前的这个人,已经不再是那个温润如玉的陈子由了。
他是一个被逼到绝境的,彻头彻尾的战争机器。
“我意已决。”陈庆之扔掉笔,不给任何人反驳的机会,开始下达一道道冷酷到极点的命令。
“命令,程耿,你立刻去整合一号、二号滩头所有还能动的部队,收缩到西区,作为我们突围的先锋!我给你两个小时!”
“是!”程耿立正,敬礼,眼中闪烁着同样决绝的光芒。
“命令,后勤部,将我们所有的炸药、燃烧瓶、地雷,全部集中起来!分发给突围部队!每一栋大楼,每一条街道,都要给我变成陷阱!”
“是!”
“命令,王铁锤,让他把所有的‘煤气罐投石机’,全部转移到西区的高楼上!在总攻开始的时候,我要看到西区的天空,下起一场钢铁的风暴!”
“是!”
一道道命令,被迅速地传达下去。
整个海州城,这头已经奄奄一息的巨兽,在沉寂了片刻之后,再一次,发出了它不屈的咆哮。
无数的士兵和平民,开始悄无声息地,向着西区集结。
他们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
他们只知道,总司令,要带着他们,做最后一搏。
“总司令,您……”参谋长看着陈庆之,终于问出了那个所有人都想问,却又不敢问的问题,“您要亲自带队吗?”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对。”陈庆之平静地回答,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不行!”
“绝对不行!”
“您是三军统帅!您怎么能亲身犯险!”
指挥部里,瞬间炸了锅。
所有的将领,都冲了上来,试图阻止他这个疯狂的决定。
“都给我站住!”陈庆之暴喝一声,一股宗师级的武道气势,轰然爆发。
整个指挥部,仿佛温度都下降了几分。
那些冲上来的将领,被这股气势所慑,硬生生地停下了脚步。
陈庆之解下了自己那件象征着最高指挥权的元帅大衣,随手扔在了沙盘上。
然后,他从墙上,摘下了一把尘封已久的、古朴的长剑。
那是他父亲武安侯留给他的佩剑。
自从投身革命后,他已经很久没有用过它了。
“从现在起,我不是什么总司令。”
陈庆之缓缓地抽出长剑,剑身在灯光下,反射出森然的寒光。
“我只是炎黄共和国的一名普通士兵。”
他转过身,看着那些目瞪口呆的部下。
“这场突围,九死一生。弟兄们用命去拼,我没有理由,躲在安逸的后方。”
“我要和他们一起冲锋。”
“我要让他们知道,他们的总司令,没有抛弃他们。”
“我要让那个高高在上的女人看看,我们炎黄的军人,是怎么站着死的!”
说完,他不再理会众人的惊呼,提着剑,大步流星地,朝着指挥部的出口走去。
他的背影,在灯光下拉得很长。
孤独,悲壮,却又充满了决绝。
“总司令!”
参谋长跪了下来,朝着他的背影,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您……一定要活着回来!”
指挥部里,所有的将领,所有的参谋,都跪了下来。
他们知道,他们拦不住他。
他们只能用这种最古老、最卑微的方式,为他们的统帅,送行。
陈庆之的脚步,没有一丝一毫的停顿。
活着回来?
他从做出这个决定的那一刻起,就没想过,自己还能活着。
他的心,早就跟着那艘“复仇者”号,一起沉了。
现在支撑着他这具躯壳的,只剩下两样东西。
一个是作为统帅的责任。
另一个,就是那股要将那个女人彻底撕碎的,滔天的恨意。
他要杀出去,他要活下去。
活到再次见到那个女人的那一天。
然后,当着她的面,将这把剑,亲手刺进她的心脏。
用她的血,来祭奠海州这数十万的冤魂。
用她的命,来为自己这场可悲可笑的爱情,画上一个血淋淋的句号。
……
夜,更深了。
海州城西区,一座废弃的纺织厂地下。
这里曾经是城市的排污总枢纽,巨大的管道如同怪兽的肠道,纵横交错,延伸向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而现在,这里成了炎黄革命军最后的集结点。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令人作呕的恶臭。
那是污水、血腥味、消毒水和硝烟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成千上万的士兵,挤在这片阴暗潮湿的空间里,没有人说话,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和武器碰撞的轻响。
他们的脸上,大多都带着伤,身上那件灰绿色的军装,早已被鲜血和污泥染成了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疲惫,写在每一个人的脸上。
但他们的眼睛里,却没有了之前的绝望和迷茫。
取而代代,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所剩下的,如同野兽般的凶狠和麻木。
张猛,中央警卫师一团三营的营长,正靠在一根锈迹斑斑的管道上,检查着手里的突击步枪。
他身边的士兵,大多是他从滩头阵地上带下来的残兵,原本一千多人的营,现在只剩下不到三百人。
“营长,你说……我们这次能冲出去吗?”
旁边,一个只有十七八岁的年轻士兵,一边用一块破布擦拭着刺刀,一边小声地问道。
他的声音,还带着一丝未脱的稚气,但他的眼神,却已经像个经历过无数次生死的老兵一样,沉静得可怕。
张猛看了一眼这个叫“李狗蛋”的年轻士兵。
他记得,就在一天前,这个小子在滩头阵地上,还吓得抱着头哭。
可现在,他却能面不改色地,讨论着“冲出去”这种九死一生的话题。
战争,真是个能让男孩迅速变成男人的鬼地方。
“不知道。”张猛摇了摇头,将最后一个弹匣压满子弹,插进胸前的弹挂里,“总司令让咱冲,咱就冲。想那么多干啥?脑袋掉了碗大个疤。”
“嘿嘿,也是。”李狗蛋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反正烂命一条,死在哪不是死?能跟着总司令一起冲锋,死了也值了!”
“你小子,倒是想得开。”张猛捶了他一拳,“一会儿冲起来,跟紧我,别他娘的掉队了。”
“放心吧,营长!”李狗蛋拍了拍胸脯,“我这条命是您从死人堆里刨出来的,您去哪,我就去哪!”
张猛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从怀里,掏出了半包已经被压扁的香烟。
这是他身上,最后一点“奢侈品”了。
他抽出一根,叼在嘴里,却没有点燃。
他抬起头,看着不远处,那片用帆布临时隔出来的区域。
那里,灯火通明。
总司令,就在里面。
和他们这些只需要执行命令的大头兵不一样,总司令要考虑的,是整个战局。
他身上的压力,该有多大?
张猛不敢想。
他只知道,从滩头撤下来之后,他就没见总司令合过眼。
那个总是温文尔雅,待人和善的统帅,现在变得像一块冰,一块铁。
他的每一道命令,都简洁、冷酷,不带一丝感情。
有人说,总司令是被那个女人伤透了心,彻底变了。
张猛不懂什么情情爱爱。
他只知道,现在的总司令,让他感到害怕,但更让他感到……心安。
因为,只有这样冷酷的统帅,才能带领他们,从这片地狱里,杀出一条活路。
就在这时,那片帆布帘子被掀开了。
陈庆之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没有穿那件元帅大衣,只穿着一件普通的士兵作训服,身上甚至没有佩戴任何军衔。
唯一能证明他身份的,是他那张所有人都熟悉的、却又无比憔悴的脸。
他的手里,提着一把古朴的长剑。
他一出现,整个地下空间,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士兵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有敬畏,有崇拜,也有……一丝怜悯。
陈庆之没有说话,只是提着剑,一步一步地,走过这片由他的士兵组成的“丛林”。
他的目光,扫过一张张年轻的、疲惫的、却又无比坚定的脸。
他想说些什么。
想说一声“对不起”,因为自己的无能,才让他们陷入如此绝境。
想说一声“谢谢你们”,因为他们的信任,才让自己有勇气,站在这里。
但最终,他什么也没说。
任何语言,在即将到来的血战面前,都显得太过苍白。
他只是走到队伍的最前方,走到了张猛和李狗蛋的面前。
然后,他转过身,面向所有人,缓缓地举起了手中的长剑。
剑尖,直指前方那片深邃的、散发着恶臭的黑暗。
那,是通往地狱的入口。
也是……他们求生的唯一方向。
“出发。”
陈庆之只说了两个字。
然后,他第一个,迈开脚步,走进了那片黑暗。
没有激昂的口号,没有热血的动员。
只有沉默的、决绝的,前行。
“跟上总司令!”
张猛怒吼一声,端起枪,紧紧地跟了上去。
李狗蛋和剩下的三百多名士兵,也立刻跟上。
紧接着,是其他的部队。
数万人的队伍,像一条沉默的、灰色的巨龙,无声无-息地,涌入了那如同蛛网般密布的地下管道。
下水道,就是他们的战壕。
黑暗,就是他们最好的掩护。
管道里,又湿又滑,恶臭熏天。
士兵们趟着没过脚踝的污水,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前行。
他们不敢打开手电,只能借助管道上方,每隔一段距离才有的、从井盖缝隙里透进来的、微弱的月光,来辨别方向。
队伍行进的速度很慢,但没有一个人掉队,没有一个人抱怨。
气氛压抑得可怕。
陈庆之走在最前面。
他的武功很高,本可以施展轻功,悄无声息地快速前进。
但他没有。
他就像一个最普通的士兵,一步一个脚印地,趟着脏水,走在最危险的地方。
他的感官,被提升到了极致。
他在听。
听着头顶上传来的,敌人的脚步声,车辆的行驶声。
他在用这种方式,判断着敌人的兵力部署,寻找着他们防御的薄弱点。
不知道走了多久。
前方带路的,一名从海州本地征召来的、熟悉地下管网的老工人,突然停下了脚步。
“总司令,到了。”老工人压低声音,指了指头顶上方一个巨大的圆形井盖,“这里是西三区,再往前,就是敌人的外围防线了。”
“从这里上去,正对着的,是他们的一座临时军火库。”
“好。”陈庆之点了点头。
他抬起头,看着那个井盖。
他知道,一旦推开这个盖子,迎接他们的,将是枪林弹雨。
一场血腥的、残酷的、决定所有人命运的战斗,即将开始。
他转过头,看了一眼身后那片在黑暗中,望不到头的队伍。
他看到了张猛那张坚毅的脸,看到了李狗蛋那双紧张却又充满期待的眼睛。
他深吸一口气。
然后,对着身边的程耿,轻轻地点了点头。
程耿会意,从怀里,掏出了一支红色的信号枪。
他将枪口,对准了井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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