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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山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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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往汉中的密函,如投入深渊的石子,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林凡端坐于太守府书房,指尖摩挲着案上未燃尽的烛芯,神色平静无波——这结果,本就在他预料之中。

    张鲁割据汉中二十余载,以五斗米道聚揽民心,政教合一,根基早已盘根错节。其人素来谨慎多疑,深谙“枪打出头鸟”的生存之道,岂会因一纸书信便轻易表态?林凡落笔时,便未抱过立竿见影的奢望。他要的从不是即刻的响应,而是在张鲁心中种下一颗种子——一颗“许都空虚,天子蒙尘”的种子。这颗种子何时发芽,何时破土,既要看许都的天时,更要看席卷天下的风雨。

    而今,这风雨已自许都蔓延开来,势不可挡。

    曹操病危的消息,终究没能被死死捂住。司马懿在许都布下的眼线如蛛网般密集,曹丕更是严令“妄议者斩”,可这等震动天下的大事,岂是几道禁令便能掩盖的?不过十日,消息便如长了翅膀的流言,飞过黄河的浊浪,越过淮水的烟波,传遍了半个天下。无论是州郡牧守,还是山野村夫,皆在私下议论这位乱世枭雄的生死,以及这乱世即将到来的变局。

    江夏太守府正堂,气氛凝重如坠铅块。林凡身着玄色官袍,端坐主位,腰间佩剑的剑穗垂落,纹丝不动。下首两侧,文聘、张嶷、华佗等人依次列坐,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难以掩饰的忧虑,唯有烛火在空气中跳跃,将众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许都来的最新消息。”张嶷站起身,双手捧着一份密报,声音低沉得几乎要被烛火的噼啪声淹没,“丞相昏迷已有七日,宫中医官束手无策,连针石都已难入其体。司马懿已调集三千禁军入城,全面把控宫禁,连宫门的钥匙都由其心腹执掌。曹丕公子与曹植公子各自闭门不出,府中门客日夜密议,往来之人络绎不绝,府外更是甲士环绕。杨修虽远在邺城,却频频遣使往返许都,据说……据说每次都带了巨额钱财,暗中结交宫中宦官与禁军将领。”

    “啪”的一声,文聘猛地握紧了拳头,指节泛白,怒声道:“这是要内乱了!丞相一旦有不测,许都必成修罗场!”

    华佗捻着颌下长须,默然不语,眼中却闪过一丝悲悯。医者仁心,纵使曹操是敌非友,是搅动天下的枭雄,可眼见如此人物缠绵病榻、生死难料,也难免为其命运感叹,更为乱世之中的黎民百姓忧心。

    林凡沉默片刻,指尖轻轻敲击着案几,打破了堂内的沉寂:“江东那边有何动静?”

    “周瑜已从江陵移驻夏口,其水军大营距我江夏水寨不过百里水路。”张嶷立刻答道,“江东水军近日调动频繁,白日里战船列阵于江面,夜间则灯火通明,似在演练某种新的水战阵型。另外,先前出使的阚泽尚未回返,但江东方面又派了一人前来——这次不是文官,是武将,吕蒙。”

    “吕蒙?”林凡心中一动,眸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这位日后“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的东吴名将,如今尚是二十余岁的年纪,虽勇猛敢战,却还未褪去青涩,在江东军中虽有威名,却远未到独当一面的地步。周瑜此时派他前来,而非鲁肃、程普这等老将,用意何在?是试探,是施压,还是另有图谋?

    “刘备方面呢?”林凡又问,目光扫过舆图上荆南的位置。

    “诸葛亮仍在零陵坐镇,但其主持的粮草调动已基本完成。”张嶷顿了顿,补充道,“有细作回报,部分粮草正沿湘水北上,似要运往桂阳、长沙一带囤积。另外,长沙太守韩玄昨日‘病愈’,重新署理郡务,但其第一道命令,便是调长沙郡兵三千往南,说是‘防备蛮夷骚乱’,加固边境关隘。”

    “往南……”林凡起身走到舆图前,指尖划过长沙南部与桂阳接壤的区域,眉头微蹙,“那是桂阳方向。韩玄与赵范素来不和,他这是真的防备蛮夷,还是……在防备赵范?”

    他忽然想起此前赵范暗中献上的桂阳图籍,其中标注了桂阳的军备布防与粮草囤积地,此事极为隐秘,韩玄绝无可能知晓。那么韩玄突然调兵,究竟是收到了刘备的示意,还是察觉到了桂阳的异动?亦或是,刘备要借韩玄之手,试探江夏与桂阳的联系?

    “张嶷,”林凡转身,语气果决,“你立刻派人星夜前往桂阳,面见赵范,转告他近期务必低调行事,所有与江夏的明里暗里往来,全部暂停。若韩玄派人询问,便说江夏因丞相病危,内部需严加防备,已无暇他顾,暂断外交往来。”

    “末将领命!”张嶷躬身领命,转身快步离去。

    文聘待张嶷离开,忍不住起身道:“太守,许都若真内乱,我军粮草军械的供应恐将彻底中断。如今府库中存粮,仅够全军两月之用。万一江东、刘备同时发难,我江夏将陷入绝境啊!”

    “没有万一。”林凡打断他,语气坚定,“江夏必须自给自足,撑过这场风暴。文将军,从今日起,城中所有闲置土地,无论官田私田,全部征用,即刻组织百姓抢种春麦。征用期间,官府按市价三倍补偿田主,绝不亏待百姓。另外,命工匠营日夜赶制农具,尽数分发下去,务必在三日内完成播种。”

    “可春麦要到四月才能收割,远水解不了近渴啊!”文聘急道,脸上满是焦虑。

    “那就找近水。”林凡的目光再次落在舆图上,最终停在洞庭湖的位置,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文将军,你可知洞庭湖中,有何物产丰富?”

    文聘一愣,随即答道:“鱼、虾、莲藕、菱角……皆是寻常湖产。”

    “寻常湖产,亦是活命之物。”林凡沉声道,“传令下去,即刻张贴告示,组织城中渔民、无地百姓,前往洞庭湖捕鱼、采藕、收割菱角与芦苇。官府设立收购点,以市价收购所有收获之物——鱼类充作军粮,莲藕、菱角可直接食用或晒干储存,芦苇则可作燃料与编织材料。”

    “这……”文聘迟疑道,“洞庭湖靠近荆南,刘备的势力已渗透到湖岸一带,万一我军与刘备军发生冲突……”

    “所以你要亲自带队。”林凡盯着文聘,语气不容置疑,“带五百精兵,不是去打仗,是去护卫百姓劳作。若遇刘备军,不必与其争锋,就说是江夏遭遇粮荒,不得已而为之,只求让百姓活命。态度要软,姿态要低,但底线要硬——江夏百姓要吃饭,谁敢无故阻拦,便是与我江夏为敌,可就地反击!”

    文聘深吸一口气,感受到了其中的重量,躬身抱拳道:“末将领命!定护百姓周全,为江夏筹措粮草!”

    文聘带着五百精兵、数百渔民百姓前往洞庭湖的第三日,江夏城的晨雾尚未散尽,城门处便迎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一位是江东使者吕蒙,另一位,竟是林凡许久未见的司马懿。

    两人几乎是前后脚抵达,仿佛约好一般,却又各自带着截然不同的气场。吕蒙身着玄色戎装,腰佩长刀,年约二十五六,面容英挺,眼神锐利,虽努力摆出恭敬之态,但眉宇间那股少年得志的桀骜之气,却藏也藏不住。司马懿则是一袭青衫,面容清癯,须发微白,眼神深邃如古井,站在那里便如渊渟岳峙,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唯有周身散发出的沉稳气场,让人不敢小觑。

    太守府正堂,林凡端坐主位,看着堂下并排而立的两人,心中波澜起伏。这两人同时到访,绝非巧合。曹操病危,天下将乱,江东与许都,都已将目光投向了江夏这块荆襄咽喉之地。

    “两位远道而来,一路辛苦。林某有失远迎,还望恕罪。”林凡起身拱手为礼,语气不卑不亢,既无谄媚,也无怠慢。

    吕蒙率先开口,声音洪亮,带着几分武将的直爽:“林太守客气。蒙奉周都督之命,特来与太守商议互市细则。都督言,江夏与江东唇齿相依,共守荆襄门户,当和睦相处,共保安宁。如今北地有变,时局动荡,更应携手同心,共御外侮。”

    话说得冠冕堂皇,但林凡听出了弦外之音:曹操快不行了,你的靠山即将崩塌,江夏孤悬荆襄,若不依附江东,迟早难逃覆灭之局。这是试探,也是隐晦的招揽。

    “吕将军所言甚是。”林凡微微一笑,不接话茬,“林某亦愿与江东和睦相处,互通有无,共利共赢。只是互市细则,涉及钱粮货殖、关税壁垒,非一朝一夕可定。吕将军若不急着返程,可在驿馆稍住几日,待林某与郡中僚属、商户代表商议妥当后,再与将军细谈,如何?”

    这是缓兵之计,既不得罪江东,也为自己争取了时间。吕蒙皱了皱眉,显然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还想再说些什么,司马懿却抢先开口了。

    “林太守,”司马懿的声音平和舒缓,如春风拂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懿奉丞相之命,巡视荆州各郡。久闻江夏在林太守治下,政通人和,军纪严明,百姓安居乐业,特来亲眼看一看,也算是为丞相分忧。不知太守可否允懿在城中走走,体察民情?”

    这话滴水不漏,既点明了身份,又表达了“关切”,可林凡心中却警铃大作。曹操病危,许都暗流涌动,司马懿作为丞相府军师祭酒,是曹丕的核心谋主,此刻本该在许都坐镇,稳定局势,辅佐曹丕争夺继承权,却跑来荆州“巡视”,其中必有深意。他所谓的“走走看看”,恐怕是要探查江夏的虚实,评估林凡的立场。

    “司马祭酒欲观江夏,林某自当陪同。”林凡起身,做出热情之态,“只是江夏城历经战乱,百废待兴,城中简陋,恐污了祭酒的慧眼。”

    “无妨。”司马懿也起身,微微拱手,“能亲眼见太守治下的太平景象,便是懿的幸事。有劳林太守了。”

    吕蒙见状,知道今日再谈也难有结果,只得拱手告辞:“既然如此,那蒙先回驿馆静候太守佳音。望太守早日商议妥当,勿让蒙久等。”

    送走吕蒙,林凡陪着司马懿走出太守府。两人皆换了便服,只带了数名亲随,看起来就像寻常士人出游,不事张扬。

    江夏城经过林凡数月的整顿,已初复生机。街道虽不似许都、建业那般繁华,却也整洁有序,路面被清扫得干干净净,两侧的店铺大多已经开张,匠铺里传来叮当的打铁声,市集上百姓往来交易,吆喝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孩童在巷口追逐嬉戏,笑声清脆。华佗新建的医馆前,更是排起了长长的队伍,皆是前来等待诊治的百姓,医馆内不时传出华佗温和的问诊声。

    司马懿一路走,一路看,不时驻足,向路边的百姓、商户询问。问粮价几何,问田赋轻重,问徭役多少,问军备虚实,问百姓对太守的评价。林凡跟在一旁,一一作答,言辞谨慎,既不刻意隐瞒实情,也不泄露核心机密,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分寸。

    行至城北医馆前,正见华佗在门前的空地上为一名老妇施针。那老妇年逾六旬,患的是痹症,双腿肿胀变形,疼痛难忍,被家人搀扶着坐下,脸上满是痛苦之色。华佗凝神静气,手持银针,下针如飞,精准地刺入老妇腿部的穴位,手法娴熟,快而不乱。不过片刻,老妇便面露舒缓之色,原本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待华佗拔针后,竟能勉强活动双腿,忍不住对着华佗连连叩谢,声音哽咽:“华先生真是活神仙!多谢华先生救我!”

    司马懿远远看着,目光落在华佗身上,停留了许久,忽然转头问林凡:“这位医者,便是谯郡华佗华元化先生?”

    林凡心中一震,面上却不动声色:“正是。华先生游历天下,救死扶伤,前些时日途经江夏,见百姓疾苦,便暂时留下设馆行医。林某感其仁心,特辟此地供其施术,并拨出部分府库银两,资助医馆运转,让穷苦百姓也能看得起病。”

    他刻意强调华佗是“暂时留下”,便是在暗示司马懿,华佗并非江夏属臣,你若想打他的主意,恐怕没那么容易。

    “华佗……”司马懿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有惋惜,有期待,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丞相的头风之疾,困扰多年,遍请天下名医都未能根治。若有华先生在侧,或许……或许能有转机。”

    他没有说下去,但林凡已然听懂了。司马懿此来江夏,恐怕有一半的目的是为了华佗。曹操病危,若能请到华佗前往许都诊治,不仅能为曹操续命,更能为曹丕赢得民心与时间,这是天大的功劳。

    “华先生确有妙手仁心,医术通神。”林凡斟酌着词句,缓缓道,“只是医道精深,各有专攻。丞相的头风之疾,乃是多年沉疴,根源深远,恐非针石所能轻易治愈。更何况,华先生素来逍遥自在,不喜拘束,是否愿意前往许都,林某也不敢保证。”

    这话既是实情,也是隐晦的拒绝。他不能直接阻拦司马懿招揽华佗,却也不能让其轻易得偿所愿。

    司马懿深深看了林凡一眼,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却并未点破,忽然转了话题:“林太守可知,丞相病重,许都现在是什么光景?”

    来了。林凡心中暗道,这才是司马懿此行的核心目的。他面上露出忧色,摇了摇头:“林某远在江夏,消息闭塞,只闻丞相欠安,具体情形,实在不知。司马祭酒从许都而来,想必知晓详情,可否为林某解惑?”

    “许都现在,很热闹。”司马懿淡淡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一丝无奈,“丕公子与植公子,各显神通,明争暗斗。文武百官,或依附曹丕,或支持曹植,或中立观望,纷纷站队。懿离都时,已有数位老臣‘称病不出’,闭门谢客,实则是在等待局势明朗,再做打算。朝堂之上,暗流汹涌,已是山雨欲来。”

    他顿了顿,目光直视着林凡,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穿透他的伪装:“林太守觉得,两位公子,谁更胜一筹?”

    这个问题,比刀剑更锋利,比毒药更凶险。林凡若答曹丕,便是公开站队,等于将自己绑在曹丕的战车上,若曹植日后胜出,江夏必遭清算;若答曹植,不仅会得罪曹丕与司马懿,更是自寻死路,毕竟曹丕如今的势力远胜曹植;若含糊其辞,不置可否,便是敷衍了事,难免让司马懿生疑,认为他心怀二心,日后必遭打压。

    沉默片刻,林凡缓缓道:“两位公子皆是丞相之子,天资聪颖,文武双全,皆是人中龙凤,非林某所能评判。林某只是一届地方太守,职责是守土安民,护卫一方平安。在林某看来,丞相在,则朝廷在;朝廷在,则天下有主;天下有主,则百姓安宁。其余诸事,皆是皇室家事,非臣子所当妄议。”

    这话说得圆滑至极,既表明了“忠于朝廷、忠于曹操”的立场,又巧妙地避开了站队的陷阱,不得罪任何一方。

    司马懿笑了,笑得意味深长,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林太守忠谨可嘉,懿佩服。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有些事,不是你不想议,便能躲得过的。”

    他指着街边一棵枝繁叶茂的老槐树,树干粗壮,根系深厚,遮天蔽日:“你看这树,扎根于此数十载,枝繁叶茂,根基深厚。可若狂风暴雨来了,洪水滔天而至,它能躲得过吗?它躲不了,只能硬扛。扛得过,便能继续枝繁叶茂,遮荫避雨;扛不过,便会被连根拔起,沦为枯木,化为柴薪,付之一炬。”

    林凡沉默不语。他听懂了司马懿的警告,也听懂了他的威胁。许都的狂风暴雨即将来临,天下大乱已不可避免,江夏孤悬荆襄,地处四战之地,注定无法独善其身。他必须做出选择,要么依附曹丕,要么依附孙权,要么依附刘备,中立之路,根本走不通。无论谁最终胜出,都不会容下一个不受控制的江夏。

    两人继续前行,不知不觉走到了长江边。冬日的长江,水势稍缓,却依旧江水浩荡,奔腾东去,江面上来往的商船、渔船稀少,唯有几艘巡逻的江夏战船在江面游弋。对岸的天际线上,江东水寨的旗帜隐约可见,如同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

    司马懿望着滔滔江水,忽然问:“林太守以为,江东周瑜,此时在想什么?”

    林凡心中一动,司马懿果然看穿了周瑜的图谋。他沉吟片刻,答道:“周都督雄才大略,胸怀天下,所思所谋,非林某所能揣测。”

    “那懿便斗胆猜一猜。”司马懿淡淡道,语气笃定,“周瑜此时,必在算三件事:第一,曹操若死,北方必乱,他该如何劝说吴侯北伐,趁火打劫,夺取淮南、徐州之地;第二,刘备得荆南四郡,势力渐长,已成江东心腹之患,他该如何应对,是先联刘抗曹,还是先除刘备,再图北方;第三……”

    他转头看向林凡,目光如炬,直刺人心:“江夏林凡,手握重兵,坐镇荆襄咽喉,立场不明,野心难测,他该如何处置你——是招揽为己用,还是趁你孤立无援时,一举吞并江夏,以绝后患。”

    林凡背脊发凉,只觉得浑身汗毛倒竖。司马懿的话,字字诛心,精准地戳中了他的处境。江夏虽小,却是兵家必争之地,北可图襄樊,南可制荆南,西可入巴蜀,东可控江东,如此要地,无论曹操、孙权、刘备,都绝不会轻易放过。

    “司马祭酒说笑了。”林凡强作镇定,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林某区区一郡太守,手握不过数千兵马,何足挂齿?周都督胸怀天下,岂会将目光放在江夏这弹丸之地?”

    “太守过谦了。”司马懿摇头,语气郑重,“江夏虽小,却是荆州咽喉,南北锁钥,战略地位无可替代。得江夏者,便可掌握荆襄水路的主动权。如此要地,谁不垂涎?谁又敢轻视?”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语气带着一丝恳切,又带着一丝威胁:“林太守,懿今日所言,皆出肺腑。许都之变,就在旦夕之间。丞相若有不测,天下必将大乱,诸侯割据,战火纷飞。届时,江夏便是众矢之的,江东、刘备必来争夺。太守若想保全此城,保全自身,保全麾下将士与百姓,当早做打算,切莫犹豫不决,否则悔之晚矣。”

    “祭酒有何指教?”林凡问,心中已然掀起了惊涛骇浪。

    “指教不敢当。”司马懿看着林凡,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似有惋惜,似有期待,“懿只想告诉太守两句话:第一,无论许都最终是谁胜出,都不会容下一个不受控制、立场不明的江夏;第二,周瑜若要取江夏,绝不会等到许都乱平之后,他必会趁你立足未稳、孤立无援之时动手。”

    说罢,他对着林凡微微拱手:“叨扰太守多时,懿也该告辞了。许都之事繁杂,懿需早日返程。太守保重,好自为之。”

    竟是要走?林凡一愣,他本以为司马懿会继续施压,甚至提出具体的合作条件,没想到他说完这番话便要离去。

    “祭酒这就要走?不在江夏多留几日,好好歇息一番?”林凡假意挽留。

    “不必了。”司马懿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一丝莫测的意味,“该看的,懿已经看了;该说的,懿也已经说了。余下的路,该怎么走,就要看太守自己的选择了。”

    他转身离去,青衫背影在江风中风轻云淡,却给林凡留下了沉重的心理负担。林凡站在江边,望着他远去的身影,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寒意。司马懿此行,看似只是“巡视”,实则是探查虚实、施压警告、招揽试探,目的多元,手段高明。他真正想要的,恐怕不只是华佗,更是林凡的明确表态。

    “太守,”一名亲随上前,低声禀报,“方才司马懿的两名随从,在城中四处打听华先生的行踪、医术,还向医馆的学徒询问华先生是否有久居江夏之意。”

    果然。林凡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司马懿此行,一半是为了探查江夏虚实,另一半,就是为了华佗。曹操的病,恐怕比传闻中还要严重。

    司马懿离开江夏的次日,吕蒙便再次登门拜访。这一次,他没有再绕圈子,直接带来了周瑜的亲笔信。

    信笺是江东特有的竹浆纸,质地细腻,上面是周瑜遒劲有力的字迹,笔锋锐利,如剑如刀。信很长,措辞诚恳,字里行间透着惺惺相惜之意,可内容却让林凡心惊肉跳。

    周瑜在信中,先是回顾了与林凡的数次交手,从赤壁之战的间接交锋,到江夏与江东的边境摩擦,称林凡“年少英才,用兵如神,治郡有方,实为当世俊杰”,言语间颇为推崇。接着,他分析了天下大势,直言曹操病危,北方即将陷入内乱,汉室衰微,诸侯割据已成定局,而刘备得荆南四郡后,野心勃勃,暗中招兵买马,扩充势力,迟早会成为江东与江夏的威胁。最后,他抛出了一个让林凡难以置信的提议:

    “瑜愿与太守结为盟好,歃血为誓,共保荆襄。若太守允诺,瑜可即刻奏请吴侯,表太守为荆州牧,总领荆襄九郡军事,赐爵关内侯。届时,江夏、江陵联为一体,兵合一处,将打一家,北拒曹氏余孽,南制刘备枭雄,西抚巴蜀蛮夷,则霸业可成,太守亦可名垂青史,光耀门楣矣。”

    荆州牧!总领荆襄九郡军事!这诱惑不可谓不大。要知道,如今的荆州四分五裂,曹操占襄樊,刘备得荆南,孙权据江陵,而周瑜却许诺让林凡统领整个荆襄,这无疑是画了一张大饼,却也足以让任何人心动。但林凡清楚,这背后是赤裸裸的招揽与威胁——要么叛曹投孙,依附江东,成为周瑜北伐的棋子;要么拒绝结盟,成为江东的敌人,迟早被周瑜吞并。

    林凡捏着信纸,指尖微微发抖。不是害怕,而是震惊于周瑜的魄力与狠辣。他竟为了拉拢自己,不惜许诺如此高位,可见其野心之大,也可见江夏的战略地位之重要。

    “吕将军,”林凡放下信纸,目光直视着吕蒙,语气平静,“周都督此议,吴侯是否知晓?是否同意?”

    “此乃都督与吴侯共同商议的结果,绝非都督一己之意。”吕蒙昂首挺胸,语气坚定,“吴侯素来爱才如命,久闻林太守威名,早有招揽之心,只是以往各为其主,不便开口。如今曹贼将亡,北方大乱将至,正是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之时。太守若肯来归,吴侯必以上宾之礼相待,共享富贵,共创大业。”

    话说得冠冕堂皇,可林凡听出了其中的威胁。曹操快死了,你的靠山没了,江夏孤悬无援,若不投江东,等江东收拾了刘备,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吕将军,”林凡缓缓起身,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林某深受朝廷厚恩,蒙丞相提拔,委以江夏太守之职,守土有责,护民有任。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岂敢背主求荣,辜负朝廷与丞相的信任?周都督与吴侯的美意,林某心领了,但此事……恕难从命。”

    吕蒙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脸色一沉,眼中闪过一丝杀机:“太守可要想清楚了!许都一旦生乱,曹丕、曹植自顾不暇,忙于内斗,谁还能顾得上江夏?届时刘备若从南面攻来,江东若从东面夹击,太守以一座孤城,对抗天下两大诸侯,能支撑几时?城破之日,太守不仅自身难保,麾下将士、城中百姓也将沦为刀下亡魂,玉石俱焚!”

    “能抗几时,便抗几时。”林凡目光坚定,丝毫不为所动,“林某既为汉臣,当守臣节;既为太守,当护百姓。纵使城破身死,亦无愧天地,无愧于心。吕将军请回吧,今日之言,林某只当未曾听过。日后若江东兵临城下,林某必率江夏军民,死战到底!”

    吕蒙死死盯着林凡,眼中杀机毕露,右手不自觉地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堂内气氛瞬间凝固。但他终究没敢发作——这里是江夏,是林凡的地盘,若真动手,他未必能活着走出太守府。

    良久,吕蒙冷哼一声,拂袖而去,留下一句冰冷的警告:“太守好自为之!他日兵戎相见,休怪江东无情!”

    送走吕蒙,林凡独自回到书房,关上房门,瘫坐在椅子上。他知道,从今日起,江夏与江东已彻底撕破了脸,结盟之路已断,剩下的只有刀兵相见。周瑜不会再客气,下一次来的,就不会是使者,而是浩浩荡荡的江东水军。

    可他能怎么办?投曹?曹操将死,曹丕、曹植内斗正酣,此时投靠任何一方,都只会成为内斗的牺牲品,更何况他与曹丕、曹植并无深交,未必能得到信任。投孙?周瑜狼子野心,江东内部派系林立,他一个外来户,即便得到荆州牧的高位,也不过是周瑜的棋子,迟早会被架空,甚至灭口。投刘?刘备虽有仁德之名,但诸葛亮心思缜密,猜忌心重,绝不会信任一个反复无常的降将,投靠刘备,与羊入虎口无异。

    天下之大,竟无他林凡的立锥之地?

    不,还有一条路。

    林凡猛地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之色。他铺开宣纸,研好浓墨,提起笔,手腕悬停,目光锐利如刀。这次,他不再写信给任何一方诸侯,而是要写一篇昭告天下的檄文。

    他要在檄文中,揭露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专权行径,控诉孙权割据江东、不思报国的野心,痛斥刘备伪善仁德、窃取荆南的不义之举。他要呼吁天下忠义之士,共扶汉室,还于旧都;他要打出“尊汉讨逆”的旗帜,宣布江夏独立于曹、孙、刘之外,只忠于汉室,只忠于天子。

    他要将江夏,从各方诸侯争夺的“棋子”,变成“汉室复兴”的象征。届时,谁攻江夏,谁就是汉贼;谁保江夏,谁就是忠臣。他要占据道义的制高点,赢得天下士人的心,让江夏成为乱世中的一面旗帜,吸引那些心怀汉室、不满诸侯割据的义士前来投奔。

    这是一条绝路,也是一条生路。走这条路,他将成为所有野心家的敌人,面临曹、孙、刘三方的夹击;但走这条路,他也能凝聚人心,坚守道义,或许能在乱世中闯出一片天地。

    笔走龙蛇,文不加点。林凡将自己数月来的郁结、愤懑、不甘与抱负,全部倾注在笔端。檄文的字句铿锵有力,义正辞严,字里行间透着一股悲怆与决绝,足以让天下士人热血沸腾,让诸侯心惊胆战。

    写到动情处,林凡忍不住握紧笔杆,指节泛白,墨汁飞溅,在宣纸上留下点点墨迹。

    就在檄文即将写完之际,书房门突然被撞开,一名亲随慌慌张张地冲进来,脸色惨白,声音带着哭腔:“太守!不好了!文将军在洞庭湖……出事了!”

    林凡的笔猛地一顿,一滴浓墨在宣纸上晕开,如同一朵绽放的墨花。他抬起头,声音沙哑:“出了何事?慢慢说!”

    “文将军在洞庭湖组织百姓捕鱼采藕时,与刘备军发生冲突!”亲随气喘吁吁地说,“对方领兵的,是……是左将军麾下大将,关羽!”

    关羽?!

    林凡手中的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墨汁洒了一地。他猛地站起身,眼中满是震惊与凝重。关羽何等人物?刘备麾下第一猛将,武艺高强,威名赫赫,文聘虽勇,却未必是他的对手。更重要的是,与关羽发生冲突,意味着江夏与刘备的关系也彻底破裂,江夏将腹背受敌!

    洞庭湖,君山岛附近的芦苇荡。

    寒风萧瑟,芦苇丛生,枯黄的苇叶在风中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文聘率领五百江夏军,列阵于湖边,手中长刀出鞘,寒光闪闪,士兵们个个神色警惕,严阵以待。对面,关羽率领千余荆州军,同样列成战阵,青龙偃月刀斜指地面,刀身映着阳光,散发出凛冽的杀气。双方隔着一片开阔的水域对峙,气氛剑拔弩张,杀气弥漫,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关羽骑在赤兔马上,居高临下,丹凤眼微眯,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扫视着江夏军阵。他年约四旬,面如重枣,长须垂胸,身着绿袍,外罩玄甲,不怒自威,周身散发出的强大气场,让江夏军的士兵们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武器,心中发怵。

    “文仲业!”关羽的声音如洪钟般响亮,穿透了芦苇荡的风声,传入文聘耳中,“尔等江夏军,擅自闯入我荆州地界,掠夺洞庭湖中的湖产,惊扰百姓,该当何罪?”

    文聘握紧手中长刀,咬牙反驳:“关将军此言差矣!洞庭湖乃天下特产,连通长江,滋养四方百姓,非荆州一家私有。如今江夏遭遇粮荒,百姓嗷嗷待哺,我等只是取湖中之物以充军粮,救百姓于水火,何罪之有?”

    “巧言令色!”关羽冷哼一声,语气中满是不屑,“若江夏真有粮荒,何不上报朝廷,请求赈济?何不派人向我主求助?私自越境,强取豪夺,与盗匪何异?今日若不速速退去,归还所掠湖产,休怪关某刀下无情!”

    “上报朝廷?”文聘怒极反笑,声音中带着一丝悲凉与嘲讽,“关将军难道不知许都现在的光景?丞相病危,二子争位,朝堂混乱,人心惶惶,谁还顾得上江夏的死活?向你主求助?刘备将军刚得荆南四郡,自顾不暇,又怎会顾及江夏百姓的生死?我等也是万般无奈,才出此下策,还望关将军体谅!”

    这话戳中了关羽的痛处。刘备虽占据荆南四郡,但毕竟名不正言不顺,没有朝廷的正式册封,始终是“窃据”之名。许都生乱,朝廷自顾不暇,他们既无法得到朝廷的认可,也无法获得更多的资源支持,处境其实也颇为尴尬。

    “放肆!”关羽怒喝一声,青龙偃月刀微微抬起,指向文聘,“朝廷大事,岂是尔等武夫可以妄议?今日之事,休要多言!要么退去,要么一战!关某倒要看看,江夏军是否真有传言中那般勇猛!”

    文聘寸步不让,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江夏军奉命而来,为的是百姓活命,未得太守将令,绝不后退半步!关将军若要动手,文某奉陪到底!”

    双方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江夏军虽人数处于劣势,但个个悍不畏死;荆州军则士气高昂,有关羽坐镇,信心十足。芦苇荡中,风越来越大,卷起地上的尘土与枯草,仿佛预示着一场惨烈的厮杀即将开始。

    就在这时,一骑快马从江夏方向疾驰而来,马上骑士身披重甲,手持令旗,高声呼喊:“文将军!太守有令!即刻退兵,回守江夏!不得有误!”

    文聘一愣,脸上满是不解与不甘。他们并未落下风,为何要突然退兵?那些百姓数日来的辛苦劳作,难道就要付诸东流?

    但军令如山,他身为将领,只能服从。文聘狠狠瞪了关羽一眼,咬牙道:“撤!”

    江夏军缓缓后撤,秩序井然,没有丝毫慌乱。关羽勒住赤兔马,丹凤眼紧紧盯着江夏军的背影,并未下令追击。他知道,江夏与刘备并无深仇大恨,今日之事只是误会与利益冲突,若真开战,只会让江东渔翁得利。

    文聘率领江夏军星夜赶回江夏,刚入城便直奔太守府。见到林凡,他忍不住问道:“太守,为何要突然退兵?我们与关羽军对峙,并未落下风,再坚持片刻,或许就能让他们退让!”

    林凡神色凝重,指着舆图上的三江口位置,沉声道:“不是落下风不落下风的问题。文将军,你可知你与关羽对峙时,江东水军有何动作?”

    文聘摇了摇头,脸上满是疑惑。

    “周瑜亲率江东水军主力,已抵达三江口,距我江夏水寨不足五十里。”林凡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紧迫感,“吕蒙回江东后,周瑜便立刻调集了所有能调动的战船,包括楼船、斗舰、走舸,共计三百余艘,兵力逾万人。他这是在等,等我们与刘备军大打出手,两败俱伤,然后便好趁虚而入,一举夺取江夏!”

    文聘倒吸一口冷气,脸上满是震惊:“周瑜竟然如此阴险,想坐收渔利?”

    “不止是坐收渔利。”林凡走到舆图前,手指划过江东与淮南的交界地带,“我刚刚收到细作回报,孙权已从建业移驻柴桑,江东各地大军正在集结,粮船、军械船往来不绝。看这架势,江东是要有大动作了。”

    “他们要打江夏?”文聘脱口而出。

    “不,”林凡摇头,眼神复杂,“江夏只是小菜一碟,不足以让孙权、周瑜如此兴师动众。他们真正要打的,是这里——”

    他的手指重重落在舆图上两个大字上,笔墨厚重,触目惊心:

    合肥。

    文聘瞳孔骤缩,失声惊呼:“他们要北上?!”

    “正是。”林凡苦笑一声,“曹操病危,北方空虚,许都内乱,这是江东北伐的最佳时机。合肥是淮南重镇,是江东北上的门户,若能夺取合肥,江东便可染指淮南,进而图谋徐州、兖州,与北方诸侯分庭抗礼。周瑜此前邀我结盟,不过是缓兵之计,目的是稳住江夏,让他北伐时没有后顾之忧。一旦他北伐开始,若江夏敢有异动,刘备便会从南面出兵牵制,让我们动弹不得。”

    文聘沉默了,脸上满是颓然。他终于明白,江夏早已陷入了曹、孙、刘三方的博弈之中,一举一动都受到牵制,根本无法自主。

    良久,他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希冀,问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坐以待毙吗?”

    林凡望着舆图上错综复杂的势力分布,眼中闪过一丝疲惫,却又带着一丝坚定:“不,我们不坐以待毙,也不能轻举妄动。现在,我们能做的只有一个字——等。”

    “等?”文聘不解。

    “等周瑜北伐的结果。”林凡缓缓道,“若周瑜北伐成功,夺取合肥,江东势力大增,必然会回头对付江夏与刘备;若北伐失败,江东实力受损,短期内便无力南下,我们也能获得喘息之机。等许都内斗的结果,看曹丕、曹植最终谁能胜出,新的魏王会如何对待江夏。还要等刘备……等刘备做出选择,他是会趁周瑜北伐时偷袭江东,还是会先稳固荆南,或是……先对江夏动手。”

    他顿了顿,目光望向窗外,声音几不可闻,却带着一丝预感:“我有种感觉,这场席卷天下的风暴,很快就会来了。无论是许都的内乱,还是江东的北伐,或是刘备的动作,都将在短时间内爆发。我们能做的,就是做好万全准备,坚守江夏,等待风暴过后的曙光。”

    窗外,天色愈发阴沉,乌云低垂,仿佛要压到城头上。狂风呼啸,卷起地上的落叶与尘土,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山雨欲来风满楼。

    一场决定天下格局的风暴,已在悄然酝酿,而江夏,正处于风暴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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