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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仿佛凝固了。
院子里,那辆前挡风玻璃碎成渣的红色拉达轿车,趴窝在花坛边。
周围是二十几个手持棍棒、眼神凶狠的民兵。
正中间,徐军手持那根沉重的铁桦木哨棒,像尊煞神一样盯着陈峰。
陈峰背靠着车门,脸色煞白,两条腿不受控制地打着摆子。
他以前在省城横行霸道,那是仗着他爹的势,没人敢动他。
但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山沟沟里,面对这帮杀过狼、见过血的泥腿子,他那点公子哥的威风,瞬间碎了一地。
“徐……徐老弟!别!千万别冲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李二麻子满头大汗地冲了出来,一把抱住徐军的胳膊。
他虽然也恨陈峰,但他更清楚陈峰背后的能量。
这要是真把陈峰的腿打断了,徐军这辈子不仅生意做不成,恐怕还得把牢底坐穿,甚至连累家人。
“兄弟!听哥哥一句劝!”
李二麻子压低声音,在徐军耳边急促地说道:
“这孙子是省物资局陈局长的独苗!你要是动了他,那就是通了天的大篓子!为了这么个烂人,把你这一家老小搭进去,不值当啊!”
徐军的手臂肌肉紧绷,那根哨棒在空中停滞了许久。
他当然知道轻重。
刚才那一瞬间的杀气,更多的是为了立威,也是为了试探这个所谓恶少的底线。
结果很明显是个色厉内荏的草包。
“呼……”
徐军长出了一口气,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哨棒。
但他眼中的寒意未减半分。
“李大哥说得对,打断你的腿,脏了我的地。”
徐军冷冷地看着陈峰。
“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他指了指地上那散落一地的钞票,又指了指被撞坏的大门和花坛。
“门,是你撞的。花,是你毁的。人,是你骂的。”
“这些钱,我就当是你赔偿的修缮费和精神损失费。”
“捡起来。”
徐军后退一步,指着地上的钱,“把你刚才扔的钱,一张一张,给我捡起来,整整齐齐地放在桌子上!”
“你……”
陈峰咬着牙,眼里的怨毒快要溢出来了。
让他这个大少爷弯腰捡钱?这是比打他一顿还大的羞辱!
“怎么?不想捡?”
徐军掂了掂手里的哨棒,“铁柱!帮陈少爷松松骨!”
“好嘞!”
王铁柱狞笑着把手指关节捏得咔咔响。
“别!我捡!我捡!!”
好汉不吃眼前亏。
陈峰深吸一口气,颤抖着蹲下身子。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在一群乡下泥腿子的哄笑声中,像条狗一样,一张一张地捡起那些曾经是他用来羞辱别人的钞票。
每一张钱捡起来,都像是在他的自尊心上割了一刀。
十分钟后。
钱捡完了,放在了院子里的石桌上。
陈峰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
此时的他,反而不抖了。
那张英俊却苍白的脸上,褪去了刚才的惊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
这种平静,比刚才的嚣张更让徐军警惕。
这是一条还没学会咬人就被打了一棍子的疯狗。
它学会了收起獠牙,但心里的毒液却更浓了。
“徐老板。”
陈峰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西装领口,甚至还挤出了一丝僵硬的微笑。
“门赔了,钱给了。我可以走了吗?”
“滚。”
徐军吐出一个字。
陈峰没有再放狠话。
他深深地看了徐军一眼,又看了一眼屋里还在探头张望的李兰香。
眼神阴冷。
他转身上车。
因为前挡风玻璃碎了,他只能眯着眼睛,顶着灌进来的冷风发动了车子。
“轰——”
残破的拉达轿车调转车头,带着那个吓破胆的张大河,狼狈地驶出了徐家大院。
看着车子远去,李二麻子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瘫坐在石凳上。
“妈呀……徐老弟,你刚才可是吓死我了。”
“不过……”
李二麻子担忧地看着徐军,“这梁子,算是结死了。陈峰这人我了解,他是那种睚眦必报的主儿。明面上他可能不敢动你,但背地里你得防着点。”
“我知道。”
徐军看着地上的车辙印,目光深邃。
“既然躲不掉,那就陪他玩玩。”
“在省城他是龙,但在黑瞎子山这一亩三分地上,我想捏死他,有的是办法。”
风波平息。
徐军让王铁柱带人把大门临时修补上,又让人把地上的钱收好,这钱虽然拿得解气,但徐军不打算自己花,准备捐给村小学修操场。
回到屋里。
李兰香正坐在炕沿上,脸色有些发白。
刚才外面的动静太大,她虽然没出去,但也听了个七七八八。
“军哥……”
见徐军进来,她急忙站起来,“那是啥人啊?咋那么凶?还拿钱砸人?”
“没事,一个疯子,认错门了。”
徐军不想让她担心,走过去轻轻抱住她,大手在她后背顺着气。
“吓着没?”
“没……就是担心你。”
李兰香把脸埋在他怀里,“军哥,咱现在日子过得好好的,可别惹上那种有钱有势的人啊……”
徐军心里一痛。
他知道,李兰香这是本能的不安。在这个时代的老百姓眼里,民不与官斗,穷不与富争,是生存法则。
但树欲静而风不止。
“放心吧。”
徐军亲了亲她的额头,“你男人心里有数。只要我不犯法,谁也动不了咱们。”
“再说了,为了你和孩子,我也绝不会让自己出事。”
安抚好妻子,徐军借口去作坊看看,出了屋。
他来到了村委会,拨通了那个他本不想拨通的电话。
“喂?省日报社吗?我找苏青。”
几分钟后,电话那头传来了苏青慵懒而惊讶的声音:
“徐军?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居然主动给我打电话?”
“苏记者。”
徐军的声音很冷,没有寒暄。
“你的未婚夫,今天来我这儿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随后,苏青的声音瞬间变得尖锐起来:
“陈峰?他去靠山屯了?!”
“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他砸了我的门,毁了我的花,还要拿钱砸我的脸。”
徐军淡淡地叙述着,“不过,我也没让他好过。他的车废了,人被我赶走了。”
“活该!”
苏青骂了一句,但语气里充满了焦急,“徐军,你听我说,陈峰就是个疯子!他爸惯着他,从小到大只要他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你这次让他丢了这么大的人,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你最近小心点!特别是你的作坊和林场!他这人做事没有底线!”
“我知道。”
徐军握着话筒的手紧了紧,“苏青,我给你打电话,不是为了听你道歉,也不是为了求救。”
“我只是想告诉你一声。”
“这事儿是因你而起。我不怪你,但也不想被当枪使。”
“另外……”
徐军的声音透着一股寒意:
“转告陈峰。这是最后一次。如果他再敢把爪子伸向我的家人……”
“我不介意去省城,找他那位局长父亲,好好聊聊他儿子的光辉事迹。”
挂断电话。
徐军站在夜风中,点了一根烟。
烟头的火光在黑暗中忽明忽暗。
新的风暴已经生成了。
陈峰这次回去,肯定会动用一切关系来封锁、打压徐军的生意。
甚至会动用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
“想玩?”
徐军吐出一口烟圈,看着远处黑魆魆的黑瞎子山。
“那就来吧。”
“正好,我的林蛙养殖还需要点磨刀石。”
“看看是你这条过江龙狠,还是我这个坐地虎牙更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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