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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透过大巴车窗,在车厢内投下斑驳的光影。
当于真真看到凌希从过道那头安然无恙地走来,而车里的壮汉非但没有阻拦,反而主动侧身让路时,她整个人都怔住了。
“你……你没事?“她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轻颤,目光在凌希和那些壮汉之间来回游移,试图从他们脸上找出蛛丝马迹。
车厢在夜色中微微摇晃,凌希缓步走到她面前,他的神情一如既往的温和,只是眼底似乎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歉疚:“姐姐,坐下说吧。“
他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却又隐约透着一丝疲惫。
于真真任由他带着在座椅上坐下,那些壮汉依旧没有任何阻拦的意思,她的脑子一片混乱,各种可怕的猜想在脑海中翻涌。
她压低声音,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凌希,到底是怎么回事?“
虽然看到凌希安然无恙让她稍微松了口气,但眼前的情形实在太过诡异。这些身材魁梧的壮汉,这个深夜行驶的大巴,还有凌希与这些人之间那种莫名的默契……她的警惕心不降反升,连带着看向凌希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审视。
车内的光线昏暗,却足以让两人看清彼此的表情。
凌希自然没有错过她眼中那份因他而生的戒备,他的目光微微闪动,像是被什么刺痛了一般,但很快又恢复了往常的温和。他习惯性地垂下眼帘,这个细微的动作让于真真想起他总是不自觉地回避他人目光的习惯。
“姐姐,车上的几位都不是坏人。“他的声音依然轻柔,却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诚恳,“他们都是医护人员,只是平时可能需要抬担架,所以锻炼得比较健壮。“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目光投向车厢后方,语气变得更加柔和:“后面担架上躺着的彭奶奶,她刚才突发急症,在厂内处理不了,这才连夜送去医院。怕姐姐联系不上我着急,时间紧迫又顾不上解释,索性先带姐姐一起去医院。“
于真真张了张嘴,想要追问之前那几辆载满女性的大巴车是怎么回事,可看着凌希那双清澈见底却又总是带着些许忧郁的眼睛,她忽然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是真的忘记了提及,还是刻意回避这个话题?这个看似纯良的年轻人,此刻在她眼中竟像是悬疑剧里深藏不露的幕后主使。
一股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于真真强压下心头的恐惧,干笑两声,她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轻松自然,仿佛真的相信了他的说辞:“原来是这样啊,看来是我想多了。”
她话锋一转,目光状似不经意地投向车尾方向,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对了,凌希,奶奶现在具体是什么情况?在车后面吗?我……我能去看看她吗?或许能帮上点忙。”
她一边说,一边用余光迅速扫视着车内环境,寻找着可能的破绽,同时身体微微侧向车门方向,为可能的逃跑预留着空间。
这个要求合情合理,既符合她“热心”的人设,也能让她亲自验证凌希话语的真伪,更是暂时远离身边这几个压迫感十足的壮汉的绝佳借口。
凌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就在她以为会被拒绝时,他却点了点头,对旁边一位壮汉示意了一下:“好,姐姐跟我来。奶奶需要安静,动作轻一点。”
于真真跟着凌希,小心翼翼地穿过狭窄的过道。
当她看到最后一排座位上,一位面色苍白、呼吸略显急促的老奶奶正闭目倚靠着,身上还盖着一条薄毯时,她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点点,至少,病人是真实存在的。
“奶奶有点意识不清,我们刚给她用了点应急药。”凌希低声解释,然后自然地递过来一瓶拧开的矿泉水和一条干净的小毛巾,“麻烦姐姐,帮忙用温水润湿棉签,轻轻擦拭一下奶奶的嘴唇,她有点脱水。”
她接过东西,依言照做,动作轻柔而专注,在接下来的路程中,她完全沉浸在了照顾老人的事务中——监测呼吸、调整靠枕、用湿毛巾擦拭额头降温,凌希偶尔会低声指导她一两句,语气平稳专业。
这番实打实的照顾,暂时驱散了她脑海中最血腥恐怖的猜想,也让车内紧绷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然而,于真真心底的那根弦并未完全放松,她一边细心照料老人,一边仍在心里默默计算着时间,观察着窗外的路标,等待着车辆下一次停靠的机会……
既然暂时无法脱身,她决定将计就计,学着凌希那样装出一副天真无害的模样。
她故意提起在树林里等待时被蚊子咬的事,语气里带着几分撒娇的抱怨:“你看,又被咬了好几个包,你给我的药膏都快用完了。那药膏是在哪里买的?我明天也去买一支。“
凌希的唇角微微上扬,眼神柔和了几分,但于真真注意到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我那还有,明天给姐姐拿两支。“
“这几天对厂子的误会,真是闹笑话了。“于真真继续试探着,“还好有你在,不然我可真要闹出大笑话了。“
凌希目光真诚得让人无法怀疑,却又隐约带着一丝自嘲:“姐姐是个有爱心的人。“
他的语气让于真真觉得,他似乎总是在贬低自己,抬高别人。
于真真干笑着摆手:“闲的……闲的。“
大巴在夜色中平稳行驶,每一分钟对于真真来说都是煎熬。
她一只手始终放在衣兜里,紧紧握着手机,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然而在几个壮汉和凌希的注视下,她根本找不到机会报警。
突然,她灵机一动,装作自然地要去掏手机:“不知道几点了……“
手机还没完全掏出来,凌希已经低头看了眼手表:“十点二十。“
他的反应快得令人吃惊,仿佛早就预料到她的举动。
于真真的动作僵在半空,只得又干笑两声:“都这么晚了啊。“
这个临时想出的计策就这样夭折了,于真真彻底死了心,好在此时车窗外已经能看到路灯,确认大巴确实行驶在主干道上,这让她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
当大巴终于驶入市区,窗外的街景渐渐繁华起来,于真真仿佛听到身体里某根紧绷的弦“啪“地一声断了,多时积累的紧张与恐惧在这一刻终于得到释放,她不由自主地长舒一口气。
更让她意外的是,大巴真的停在了市区最好的一家医院门口。
于真真微微错愕,难不成真是她想多了?
车门打开,凌希领着她先下了车,随后几个壮汉抬着担架跟了下来,担架上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看上去七十多岁的样子,双目紧闭,脸上带着痛苦的神色,不时发出难受的呻吟。
于真真亦步亦趋地跟在凌希身边,看着老人被送进急诊室,凌希忙前忙后地办理手续,她就像个影子一样紧跟在他身侧。她注意到凌希在缴费时毫不犹豫地扫码交钱,动作熟练得仿佛经常做这样的事,直到老人顺利完成急诊处理,被送进病房挂上点滴,已经是凌晨一点多。
令她意外的是,凌希并没有停下休息的意思,他让于真真在病房照看老人,自己又转身出去了。
于真真望着病床上虚弱的老人,又不时回头看向门口,凌希走了那么久,一直没有回来,也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大约过了二十多分钟,病房门被轻轻推开。
凌希回来了,手里提着几个袋子。
于真真隐约看出是毯子和衣物之类的东西,等他走到近前放下袋子,开口解释时,她才明白他刚才去做什么了。
“姐姐,今晚恐怕要麻烦你在医院待一晚了。“他的声音里带着歉意,将袋子里的东西一一取出,“彭奶奶的视力和听力都不太好,等她打完点滴,能麻烦你帮她换上这套睡衣吗?“
见于真真面露疑惑,他又补充道:“彭奶奶不太喜欢和陌生人打交道,特别抗拒医院的护士和护工。你在村里住着,也算是村里人,所以只能辛苦你了。“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变得更轻:“彭奶奶或许会对你很凶,姐姐别往心里去,其实她只是用表面的坚强掩饰自己的脆弱,但是人很好的。“
于真真一一记在心里,心里的疑虑却并未完全消散:“不麻烦,能帮上忙我很高兴。“
凌希交代完注意事项后,又说有事要处理,便再次离开了。
病房里恢复了安静,这是个三人间,却只住了彭奶奶一位病人。
于真真独自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不知不觉打起了瞌睡,直到护士进来拔针,她才猛地惊醒,一抬头就对上病床上那双不知何时睁开的眼睛,正直直地盯着她。
于真真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好好休息,明早医生会来查房,有什么不舒服的及时告诉医生。“护士叮嘱完便离开了。
病房里只剩下于真真和病床上始终盯着她看的彭奶奶,两人大眼瞪小眼,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想起凌希交代的任务,于真真鼓起勇气开口:“彭奶奶,凌希有事,让我帮忙照顾您,我先帮您把睡衣换了吧?“
病床上的老人没有任何反应。
于真真这才想起凌希说过彭奶奶听力不好,于是提高了音量:“彭奶奶,凌希有事,我先帮您换睡衣……“
“我又不聋,那么大声音干什么。“老人突然开口,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明显的不悦。
她的眼神锐利,带着老年人特有的固执和骄傲。
于真真一时语塞,尴尬地拿起放在一旁的睡衣,她将睡衣在床上摊开,放轻声音说道:“彭奶奶,我扶您起来换衣服吧。“
“我自己来。“老人说着,一把抓过睡衣,动作利落得完全不像个病人。
于真真本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老人已经利落地开始换衣服,便没有再坚持。然而很快她就发现了问题——老人每次都要把睡衣凑到极近的距离才能看清正反。
“彭奶奶,那是前面。“她忍不住小声提醒。
“你说什么?“老人抬起头,眉头微皱,脸上写满了不耐烦。
于真真正在斟酌该用多大的音量既能让她听清,又不会显得失礼时,老人突然开口赶人:“我要换衣服,你先出去一下。“语气强硬,不容反驳。
于真真顺从地退出病房,在走廊里等了一会儿,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轻轻敲门:“彭奶奶,换好了吗?我进来了。“
里面没有回应,她推门进去,看见老人已经重新躺好,换下来的衣服整整齐齐地叠放在床头。
这个细节让于真真感到意外,一个视力不好的老人,却能如此整齐地叠放衣物,这需要多么大的耐心和坚持。
这一刻,于真真忽然觉得,或许凌希说的都是真的,这个倔强而又脆弱的老人,看似凶悍,实则细心又温柔。
……这个夜晚发生的一切,似乎都在向她展示着又一个解不开的难题。
她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望着病床上安睡的老人,心中的疑虑渐渐被一种复杂的情愫取代。
于真真先前打过瞌睡,此时反倒没了睡意。
她掏出手机,屏幕显示凌晨三点多,点开和赵子文的聊天框,手指在键盘上犹豫不决,打了一段话又删掉,重新编辑最后还是删除了,她想告诉赵子文今天发生的一切,但时间太晚,而且真相未明,她不想让好友担心。
“和人聊天?打字多费劲,你们年轻人不是喜欢发视频吗?“突然响起的声音让于真真吓了一跳。
她抬头,看见原本以为睡着的彭奶奶正睁着眼睛看着她,眼神清明,完全不像是刚醒来的样子。
没等她回答,老人又接着说,语气里带着老年人特有的固执:“要说我现在你们这些年轻人太依赖电子产品,有事就打电话,几句话说完的事,非要打字聊天,你一句我一句的,也不嫌麻烦。“
她说话时,目光若有似无地瞟向于真真手中的手机,那眼神里藏着某种渴望,嘴上说着嫌弃的话却又带着几分怯意。
于真真笑了笑,正要解释,却注意到彭奶奶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她的手机。
忽然间,于真真想起老人病了,却没有亲人陪在身边。
是亲人没有在身边?那亲人知道老人此时的情况吗?
还是老人想给家里人打电话救命?
想到这,于真真的手却快过脑子,将手机递到老人面前:“彭奶奶,你要给家里打个电话吗?”
只见老人伸出手,手碰到电话后,下一瞬间手又收回去,倔强的看了于真真一眼,扭开头:“不打了。”
于真真心里越发疑惑,难不成把她也误会是“厂子里的一员”了?
“彭奶奶,要不这样,你和家里通电话,我去外面等着?”
她的话音刚落,却未料到老人突然生气的大声说:“不打就不打,你这个年轻人是怎么回事?怎么那么多事?”
那双满是愤怒的眼睛里,还带着微微的水光。
于真真刚要再劝两句,到嘴边的话又卡住了。又一个念头在她心中闪过,如果家里人在意,老人怎么可能还需要外人送到医院?他们是晚上十点多往医院来的,如果家里人知道情况,纵然没有时间过来,也会打电话过来。
可是没有。
也就说明老人与家里人不亲,或者不常联系,亦或不在身边。
她此时贸然说借电话让老人给家里打电话,非但不会让老人高兴,反而会惹来老人的伤心。
于真真大学毕业后就上班,平时接触的都是年轻人,面对面前的彭奶奶,也算是她第一次与老人接触,竟然让她生出点束手无策的感觉来。
迟疑间忘记了说话,引来了老人的不满:“好了,我要睡觉了。“
彭奶奶翻过身背对着她,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高兴。
于真真看着老人倔强的背影,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这位表面强硬的老人,其实和凌希说的一样,用凶悍的外表掩饰内心的脆弱。
她后悔刚才自己的犹豫,显然伤害到了老人敏感的心。
也是在这一刻,她忽然就明白凌希为什么要费尽心思地照顾这些老人,看似倔强的外表下,藏的是一颗渴望被需要、被关心的心。
窗外,夜色渐淡,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于真真望着窗外,心情复杂。
这个漫长的夜晚,让她看到了太多出乎意料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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