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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初秋,北京潘家园旧货市场。
清晨六点半,天刚蒙蒙亮,市场外沿的地摊区已经人声鼎沸。
各色旧货在水泥地上铺开一片——缺角的瓷碗、泛黄的字画、铜绿斑驳的佛像,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摊主们或蹲或坐,眼神飘忽,打量每一个经过的脚步。
张也的摊位在市场西门入口第三棵槐树下,位置不差也不好。一张褪色的蓝布铺在地上,左边摆着几本破旧的《周易》《麻衣相法》,右边立着个简陋的竹筒,里面插着些卦签。布中央用毛笔歪歪扭扭写着两行字:“铁口直断,不准不要钱。”
他三十出头,头发有些乱,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灰色中式褂子,袖口磨出了毛边。由于这货昨晚儿在酒吧里嗨的有点过,此刻的他还没怎么醒酒,这会儿正靠着槐树打盹,眼皮半耷拉着,却把周围人的动静都收在余光里。
“张半仙,给我看看手相呗?”在张也半睡不睡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
张也闻声抬了抬眼皮,是隔壁卖旧书的李老四。
他慢悠悠坐直身子,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说道:“李老板,您这手我看了不下十回,事业线分明,财运亨通,就是桃花运差点意思。”
“得了吧,昨儿你还说我命犯小人呢。”李老四点了根烟蹲下来,压低声音,“我老找你有别的事。”
张也看了李老四一眼,懒洋洋的问道:“啥事儿?整的这么神秘兮兮的……是哪家的姑娘让你给拐带跑了?”
李老四没有搭理张也的话茬,而是沉声说道:“听说了吗?昨晚鬼市出了件大事。”
张也闻言这才来了点精神:“什么大事?”
“一张图。”李老四神秘兮兮地说,“据说是长白山里的藏宝图,跟清朝入关前埋的宝藏有关。东北盗门那些老人儿都惊动了,现在消息还没完全传开,但圈子里已经炸了锅。”
张也听完这个消息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可这小子属于心思深沉那伙儿的,就算遇见再大的事儿,他表面上却依旧可以做到不动声色。
张也从李老四手里要了一根烟,点燃之后,才悠悠的说道:“又是这种传言,潘家园哪天没几个藏宝图的故事?”
“这次不一样。”李老四声音压得更低,“我听说那图上有棵‘人心树’,树心汁液能起死回生。百年前东北盗门四十个顶尖高手去找,只回来八个……”
张也看着李老四说道:“那哪八个人从那里头带出来什么了吗?”
李老四摇了摇头,说道:“这还真就是什么都没带出来……可奇怪就奇怪在这儿,这八个人不仅什么都没带出来,更是立誓后人永不再提及此事,也不准任何人在进山寻宝。”
张也一边听,另一只手的手指不自觉地在蓝布上划了一下。
“老张,我跟你说更有意思的是,”李老四左右看看,“那八个回来的人里,据说有一个也姓张。”
李老四此话一出,张也的心跳猛然漏了一拍。
这一瞬间,他想起爷爷临终前抓着他的手,嘴唇颤抖着说:“长白山里……有棵树……还有那个地方……千万别碰……我们张家……发过誓……”
“张半仙?”李老四在他面前晃了晃手,“你怎么了?脸色这么白。”
“没事,昨晚儿喝大了……再加上早上没吃饭,刚才感觉有点低血糖。”张也强作镇定,从怀里掏出个皱巴巴的纸盒,从里面拿出一块薄荷糖扔进了嘴里,随后说道:“这故事编得够邪乎的……还什么人心树,听起来怎么像是吓唬小孩的志怪小说。”
“可不止我这么说。”李老四站起身,“这两天你留意着吧,肯定有生面孔来打听消息。行了,我回摊上了,一会儿城管该来了。”
李老四走后,张也再也无法保持那副懒散模样。他从随身的老旧帆布包里摸出一个用红布包裹的小木盒,打开后里面是一本薄薄的、线装的册子,纸张泛黄脆硬,封面上没有任何字迹。
翻开第一页,只有四句诗:
“白山藏金处,心树通阴阳。
八门同立誓,后世莫相忘。”
这册子是他爷爷传下来的,嘱咐他保管好,但千万别深究内容。
所以,这么多年来,张也只当是祖上留下的某种训诫,从未细想。如今听李老四这么一说,诗句里的“八门”和“心树”突然变得刺眼起来。
“小哥,算命多少钱?”一个声音打断了张也的思绪。
张也下意识的将那本小册子压在了身下,随即抬头一看,只见此时站在自己眼前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穿着普通的夹克衫,但脚上的皮鞋锃亮,手腕上隐约露出一块价值不菲的百达斐丽。
最重要的是,这人说话带着明显的东北口音。
“东北的……这帮家伙这么快就得着信儿了?”张也心里暗想着。
可心里虽然有着无数个念头,但张也的面上却是十分平静,他依旧是一副懒洋洋的表情,抽了口烟后,慢悠悠的说道:“看相三十,测字二十,起卦五十。”
张也熟练地报出价格,同时打量对方——神色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左手食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拇指侧面。
“测个字吧。”男人想了一会儿后说道。
“得了!”张也说道:“那您就随便写个什么吧……”
男人也不说话,只是蹲下来,从摊上拿起毛笔,在张也准备的废报纸上写了一个“寻”字。
张也盯着那个字看了半晌,缓缓道:“‘寻’字,上头一个‘彐’,象征手;下面一个‘寸’,代表分寸、尺度。手在尺上,意味着您在寻找某样需要精确测量、定位的东西。‘寻’字左边加‘金’为‘锛’,是斧凿之意,您找的这东西,恐怕得破开什么才能得到。”
男人听张也说完这话之后,眼神微微一动。
男人一瞬间的神色张也自然也是注意到了,可他就好像完全没有看见,只是慢悠悠的继续说道:“‘寻’字去‘寸’为‘彐’,像山峦起伏;去‘彐’为‘寸’,寸步难行。您要找的东西在山里,而且前路艰难。不过……”
说到这儿的时候,张也故意停顿了一下。
“不过什么?”男人马上追问道。
“不过……‘寻’字加‘走’为‘遁’,遁者隐也。您找的东西隐藏极深,恐怕不是普通方法能找到的。而且‘寻’与‘殉’同音,这趟寻找……有危险。”说完这话之后,张也抽了口烟,“所以,我的意思还是莫去的好!”
男人并没有回答张也的话,他沉默了一会儿,从钱包里抽出两张百元钞票放在摊上:“不用找了。小哥怎么称呼?”
“姓张,单名一个也字。”
“张……”男人若有所思的说道,“京城本地人?”
“祖籍吉林,爷爷那辈儿迁过来的。”张也看似随意地回答,眼睛却紧盯着对方的反应。
男人闻言没多说什么,只是微微点点头,随后简单的扔下一个“谢”字,便起身离开了。
张也看着他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将钞票收好。手指触碰到那张百元钞时,他感觉到钞票底下还夹着什么东西——一张对折的纸条。
他不动声色地将纸条攥在手心,等到周围无人注意时,才悄悄展开。
纸条上面只有一行打印的小字:
“明晚八点,东直门‘老东北菜馆’,有人想见你。”
没有落款。
张也将纸条揉成一团,正准备扔掉,却又停住了。他重新展开纸条,仔细看着那行字,特别是“老东北菜馆”五个字。
他记得爷爷曾经有意无意的跟他提过这个地方,那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左右,有几个东北来的老人儿在东直门开的一家小馆子,专做东北菜,爷爷偶尔会去。
后来馆子搬了几次,不知道现在东直门的哪家,还是不是当年他爷爷经常去的哪家。
一阵秋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也把张也摊位上铺着的蓝布卷起了大半儿。
张也抬头看了看天色,铅灰色的云层正从北边压过来,那感觉眼看就要下雨的样子。
张也收起摊子,将那本无字册子贴身放好。
他走出潘家园时,又想起爷爷临终前的话:“如果……如果有一天,有人提起长白山里的东西,记住……不要碰,离得越远越好……”
可是,有些东西,真的是你想躲就可以躲得过吗?
张也走的并不快,他边走边摸出手机,点开app在上面搜索“老东北菜馆东直门”。时间不大,屏幕上跳出一条信息:店铺已关闭。
但底下最新的评论是三个月前的:“搬到了朝阳公园附近,味道还是那个味道。”
他盯着手机屏幕,犹豫了很久。
此时,远处传来了一阵阵的雷声,雨点开始大滴大滴的落下。人们匆忙奔跑寻找避雨处,张也却站在潘家园门口,一动不动。雨打在他的脸上,冰凉,可他却好像完全感觉不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张也按灭了手机屏幕,大步走进雨中。
他需要回家好好想想,也需要看看那本册子里,除了那四句诗,还有什么他以前忽略的东西。
雨越下越大,打在潘家园的柏油路上,溅起一片白茫茫的水雾。在市场的另一端,那个测字的东北男人站在屋檐下,正通过手机低声汇报:
“见到人了,应该是张家的后代。已经递了消息,剩下就看他明晚到底来不来了……”
男人说完话之后,电话的那头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放心吧!他一定会来。张家的人,逃不过这个命。”
雨幕中,潘家园的牌坊若隐若现,仿佛一道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门。
而张也不知道的,从他看到那张纸条开始,他已经半只脚踏进了一个百年未解的谜团中——一个关于宝藏、誓言、人心树,以及张家祖辈刻意隐藏的秘密的谜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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