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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线,最初是作为一种恼人的存在,强行刺入意识的。
不是尖锐的刺痛,而是温吞的、带着温度的侵扰,如同无数根金色的细针,穿过闭合的眼睑,在视网膜上投下摇晃的、橙红色的光斑。韩晓的眉头不自觉地蹙紧,在松软蓬松的羽绒枕里更深地埋了埋脸,试图躲避这不受欢迎的晨间访客。
然而,这细微的动作却像是触发了某个开关,头颅深处立刻传来一阵沉闷的、如同被重锤敲击般的钝痛。紧接着,是太阳穴附近尖锐的刺痛,以及胃部一阵熟悉的、空虚的翻搅。宿醉的潮水,随着意识的逐渐回归,开始全面侵袭她的感官。
喉咙干渴得像是在沙漠里跋涉了三天,每一次吞咽都带来刀割般的疼痛,伴随着浓重的铁锈味和隔夜酒精发酵后的酸腐气息。四肢百骸都像是被拆开又重新组装过,沉重、酸软,尤其是腰间和大腿内侧,传来一种难以言喻的、陌生的酸痛感,仿佛是经过了某种高强度的、不熟悉的剧烈运动。
她低低地**了一声,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尚未散尽的睡意。身体的本能让她不愿意醒来,宁愿沉溺在黑暗无梦的混沌中,逃避这恼人的不适。但生物钟和逐渐增强的光线却不允许。她极不情愿地,缓缓睁开了眼睛。
视野先是模糊一片,只有大片暖金色的、毛茸茸的光晕。她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扫过丝滑的枕套,几秒钟后,视线才渐渐聚焦。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垂挂下来的、质地轻盈的米白色纱质窗帘。晨光正透过那层薄纱,温柔地、却又执着地漫进房间,将空气都染上了一层朦胧的、带着暖意的浅金色。光线并不刺眼,反而有种静谧的柔和,无数细小的尘埃在光柱中缓缓浮沉,像是拥有了生命。
不是她熟悉的、厚重的遮光帘拉紧后的绝对黑暗。她睡觉时习惯全黑环境,窗帘一定会拉得严严实实。是谁拉开了这层纱帘?是昨晚……自己喝多了忘了?
这个念头带着一丝困惑滑过脑海,但很快就被更强烈的生理不适所淹没。头疼得更厉害了,像是有一把钝锉在脑子里来回拉扯。她忍不住抬手,想去揉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手臂抬起时,丝质的睡袍袖子滑落,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臂。皮肤接触到微凉的空气,让她瑟缩了一下。也是在这一刻,她眼角的余光,不经意地瞥见了自己手臂内侧。
几点……暗红色的、像是瘀痕,又像是……吻痕的印记,零落地印在肌肤上。
她的动作猛地僵住。
睡意如同潮水般急速退去,一种冰冷的、不祥的预感,毫无征兆地攫住了她。宿醉带来的混沌被强行驱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锐利的、近乎刺痛般的清醒。
这不是她平时醒来时的感觉。不仅仅是因为宿醉。身体的感觉不对。空气中弥漫的气息不对。就连身下床单的触感……也陌生得让她心惊。
她保持着那个抬手的姿势,一动不动,只有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打量着这个她再熟悉不过的卧室。
水晶吊灯是关着的。这正常,她睡前不会开它。但房间里并非全暗,晨光透过纱帘提供了足够的光线,让她能看清一切。房间很整洁,整洁得……有些过分。昨晚客厅里那些东倒西歪的酒瓶、散落的酒杯、凌乱的靠垫……那些疯狂放纵的痕迹,似乎并没有蔓延到这里。至少目之所及,没有。
但空气里,残留着一种极其微弱、却无法忽视的、不属于这个房间的气息。不是她惯用的香水味,也不是酒气,而是一种……陌生的、带着些许汗味和……尘土气息?很淡,几乎被房间里本身的熏香和洗涤剂的味道掩盖,但她还是捕捉到了。那是一种属于外部世界,属于……别人的气息。
还有身体的感觉。那种深入骨髓的酸痛,尤其是某些难以启齿部位的隐痛和异样感,此刻在逐渐清明的意识中,变得无比清晰,无比……惊心动魄。
一个模糊的、破碎的、令人不安的片段,毫无预兆地撞进脑海——灼热的呼吸,沉重的压迫感,皮肤相贴的滚烫,以及……一双在迷离视线中,显得格外漆黑、充满了某种她无法理解的痛苦与挣扎的眼睛。
不。不可能。
韩晓的心脏骤然一缩,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留下一片冰冷的麻木。她猛地从床上坐起身!
这个动作扯动了身上酸痛的肌肉,让她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但更让她浑身发冷的是随之而来的、更加明确的感受——身体内部那种明显的、不容错辨的、只有经历过某种激烈“云雨”才会留下的不适感,以及……下身传来的一丝隐约的、已经干涸凝固的钝痛。
“嗡——”
大脑一片空白,尖锐的耳鸣声取代了所有声音。她僵直地坐在床上,羽绒被从肩头滑落,露出只穿着单薄真丝睡袍的身体。她低下头,颤抖着手,猛地掀开了被子。
身下,是干净的、带着清新洗衣液香味的、纯白色的崭新床单。铺得平整,没有一丝褶皱,仿佛昨夜无人酣眠。
但这更不对劲!她昨晚醉成那样,怎么可能自己换了床单?而且,她清晰地记得,昨晚入睡前(如果那能算“入睡”的话),身下应该是那套深灰色的埃及棉床品……
她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房间。然后,她看到了。
在靠她那侧的床头柜上,那个她每晚都会放在固定位置的、精致的水晶闹钟下面,压着一小叠……纸张?
那不是她平时用的便签纸。纸张的质地不同,更普通,而且……被仔细地折叠成了整齐的方块。在晨曦微光的映照下,那白色的纸张边缘,显得格外刺眼。
那是什么?谁放在这里的?
巨大的恐惧混合着一种濒临爆发的愤怒,让她浑身都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她伸出颤抖得厉害的手指,指尖冰凉,轻轻捏住了那叠纸的一角,将它从闹钟下抽了出来。
纸张很轻,却仿佛有千钧之重,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她深吸了一口气,那口气息在胸腔里打着颤,带着血腥味和冰冷的绝望。然后,她缓缓地,展开了那封信。
工整的、甚至有些刻板的字迹,跃入眼帘。不是打印体,是手写的。字迹算不上漂亮,但一笔一划写得很认真,用力透纸背,仿佛每个字都耗费了极大的力气。
“韩女士:”
陌生的称呼,恭敬到近乎疏离的开头。
她的目光急速下移,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得肋骨生疼。那些黑色的字迹,像一枚枚冰冷的钉子,狠狠凿进她的眼睛里,凿进她骤然停止跳动的心脏里。
“对于昨晚发生的事,我不知该如何道歉。任何语言在此刻都苍白无力。我犯下了不可原谅的错误,利用您的醉酒和误认,做出了禽兽不如的行为。我没有任何借口……”
“我叫罗梓,是‘快送’平台的外卖员,工号XT1087。我的手机号是138xxxx5793,身份证号是xxxxxx19980612xxxx。我住在老城区柳树巷37号403室。如果您决定报警,这些信息应该能帮助警方找到我。我会在原地等待,不会逃跑。”
“我知道这些话毫无意义,但我还是想说:对不起。对不起对您造成的伤害,对不起辜负了您的信任,对不起玷污了您的家。我不求您的原谅,那太奢侈。我只希望您能知道,我会承担一切责任,无论法律给予什么样的惩罚。”
“在您醒来之前,我会离开。但我不会逃走。我会回到我的住处,等您的决定。如果您选择不报警,我保证从今往后绝不会出现在您面前,不会对任何人提起昨晚的事。如果您选择报警,我会如实向警方陈述一切,绝不抵赖。”
“再次致上我最深的歉意。我是个罪人,不配得到任何宽恕。”
“罗梓
即日”
信很短。韩晓却像是看了整整一个世纪。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她的视网膜上,烫在她的灵魂上。每一个句子,都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剜进她的心口。
罗梓。外卖员。利用醉酒。误认。禽兽不如。道歉。报警。原地等待。罪人。
这些词汇,这些句子,组合在一起,拼凑出一个让她浑身血液都冻结的事实。
不是梦。
那些零碎的、模糊的、带着灼热温度和不舒服触感的记忆片段,不是酒精催生出的荒诞梦境。
是真的。
一个陌生的、名叫罗梓的外卖员,在她醉酒不省人事、甚至可能将他错认成“阿哲”的时候……侵犯了她。
“嗬……”
一声极度压抑的、仿佛从撕裂的肺叶中挤出来的抽气声,在死一般寂静的房间里响起。韩晓死死地捏着那张薄薄的信纸,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带来尖锐的疼痛,却丝毫无法抵消心脏处传来的、灭顶般的剧痛和冰冷。
信纸在她手中剧烈地颤抖,发出簌簌的轻响,像秋风中的落叶。
她猛地抬起头,原本因宿醉而显得有些浮肿、残留着妆痕的脸上,此刻血色尽褪,惨白如纸。只有那双漂亮的眼睛,此刻瞪得极大,瞳孔收缩如针尖,里面翻涌着惊涛骇浪——是难以置信的震惊,是被侵犯后本能的恐惧,是滔天的怒火,是刻骨的屈辱,是毁灭一切的疯狂……种种情绪激烈碰撞,几乎要将她的理智焚烧殆尽。
“啊——!!!”
一声凄厉的、完全不似人声的尖叫,终于冲破了紧闭的牙关和压抑的喉咙,如同受伤濒死的野兽,骤然在这奢华而寂静的卧室里爆发出来!尖叫声撕心裂肺,充满了无尽的痛苦、愤怒和绝望,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撞击,久久不散。
她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将手中的信纸狠狠扔了出去!单薄的纸张在空中划出一道无力的弧线,飘落在光洁的地板上。
晨曦依旧温柔地透过纱帘,洒下满室微光。但这光,此刻落在韩晓眼中,却冰冷刺骨,如同无数把利刃,将她赤身裸体地钉在这残酷的、令人作呕的现实中。
她颤抖着,蜷缩起身体,双臂紧紧抱住自己,指甲深深陷进手臂的皮肉里,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和一种被彻底玷污、撕碎的剧痛,从灵魂深处蔓延开来,席卷了每一寸神经。
眼泪,大颗大颗地,毫无征兆地滚落下来,砸在崭新的、洁白的床单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绝望的湿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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