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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河宾馆行政套房内,顶级雪茄的浓郁烟草味在暖黄色的壁灯下缓缓流淌,仿佛一池凝结的琥珀。
孙志刚挂断了跟梁国华的密谈,随手将那部昂贵的诺基亚手机扔在真皮沙发上。他走到落地窗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夜色中的清河老城区。那里灯火稀疏,像是庞大城市版图上一块腐烂的疮疤,但在孙志刚眼里,那是未经开垦的黄金,是能够喂饱背后那些大老虎的绝佳猎场。
为了拿下这块地,他已经筹谋了半年。从省城调集资金,到利用梁国华的关系打通清河县政府这条线,每一步都算计得严丝合缝。
“孙总,方案都对过三遍了,保证万无一失。”
说话的是马强,外号疯狗。他此刻正坐在孙志刚对面的单人沙发上,手里把玩着一只黄铜打火机,蓝色的火苗在他指缝间跳跃,照着他那张满是横肉的脸。
这人是孙志刚专门从省城带过来的脏活儿好手,早年间就在拆迁工地上带人拼杀,后来转型成了通达集团的保安部经理,实际上就是替孙志刚料理那些见不得光的事。
孙志刚转过身,镜片后的眼神透着一股子病态的理智。
“马强,我再强调一遍,这次我们要的是文拆,不是武拆。张龙那个蠢货就是因为动了刀枪,才把柄落了一地,连累梁老板都要跟着擦屁股。清河现在有个林晓雅,还有一个不怀好意的齐学斌。这两个人正盯着咱们的一举一动,我们要让他们有力气没处使,懂吗?”
马强嘿嘿坏笑一声,露出一口焦黄的碎牙。
“孙总,您就把心落到肚子里。咱们自己养的那五十个保安,今晚全部换了没标志的迷彩服。黑龙商会留下来的那几个堂主也眼馋得紧,我给了他们一点碎肉,让他们去干那些泼皮活儿。保证明天一大早,这老城区的居民就像是进了地狱,还抓不着咱们一根毛。咱们这叫合理利用社会资源嘛。”
孙志刚重新点燃了手中的雪茄,深深吸了一口,任由那股浓郁的烟草香在肺部转了一圈再吐出来,表情迷醉。
“你还要带人去盯着那个叫刘长贵的退休教师。那家子人好面子,视名声如生命。今晚多在那家窗户底下放点那种泼皮录音,让他听听他那引以为傲的斯文在资本面前值几个钱。再找几个机灵的,去他家门口泼点真东西,让他那干净的院子变得臭不可闻。”
“孙总高见,那种自诩清高的知识分子最容易崩溃。”马强嘿嘿一笑。
“这叫软刀子割肉,不见血,但最疼。我们要让这帮刁民觉得,住在这里比死还难受。等他们精神恍惚、求着想走的时候,咱们再把那个最低的拆迁标准丢给他们。到时候,他们会跪着感谢咱们的慈悲,甚至觉得咱们是把他们从这泥沼里拉出来的救命恩人。”
孙志刚走到酒柜前,倒了两杯路易十三,递给马强一杯。
“干了这杯,今晚就是咱们通达集团在清河立威的日子。记住,我们要的是不声不响地吞掉这块肥肉,谁也别想拦路。”
两人的笑声在空旷的套房里激起微弱的回响,在这静谧的深夜里,这笑声音充满了权力的傲慢与资本的冷酷。
与此同时,县城南郊的一个私人茶室内,县长郑在民正把玩着一只白玉茶盏,茶香袅袅。
坐在他对面的是县政府秘书长,也是他的铁杆心腹。
“县长,通达集团今晚就打算搞点动静,咱们是不是得让治安大队那边稍微……”秘书长试探着问道。
郑在民冷哼一声,眼神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什么动静?我什么都不知道。通达集团那是全省的重点招商项目,遇到点群众不配合引发的纠纷,也是企业的正常沟通。我已经给刘德才打过招呼了,今晚他们治安巡逻的时候,要是耳背一眼花,那是由于最近工作强度太大、警力严重不足导致的,情有可原。只要不闹出人命,谁也别去给孙总添麻烦。明白了?”
“明白,明白,基层的工作确实困难多。”秘书长会意地笑了。在他们眼里,这老城区的几千户人家,并不属于清河的人民,而是他们通向巅峰、换取政绩的垫草而已。
此时的齐学斌,并没有待在宿舍休息,更没有像其他警察那样因为所谓的任务而呼呼大睡。
他正骑着那辆链条嘎吱作响的二八大杠,像一道沉默的影子,穿梭在老城区狭窄如迷宫的巷弄里。
今晚的风很凉,带着一股子潮湿的霉味和不祥。
齐学斌停在了一条原本安静的小巷口,眼神锐利得像是一只在黑暗中巡视的鹰。作为重生者,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孙志刚的手段。前世,这老城区的拆迁伴随着无数人的眼泪和几条冤魂,那种所谓的文明拆迁,外壳之下全是黑恶的灵魂。
“斌哥,真被你猜着了。刚才我看到马强那条疯狗钻进了林业局的小招待所,后面跟着三辆没挂牌的大金龙面包车,人影晃动。”
阿发不知道从哪个阴影里钻了出来,手里还拎着一个伪装成手提包的侦查设备。
齐学斌没有意外,平静地问道:“具体点。”
“那三部车里起码下来了七八十号人,全是那种满脸戾气的小年青,手里提着的桶里不知道装的啥,味道熏得我想吐。还有,我截获了他们的短距离对讲机信号,他们分成了六个小组,代号是除草。”
“除草?孙志刚还真是把这清河的老百姓当成了碍事的杂草啊。”
齐学斌站在巷口的老槐树影里,身躯挺得笔直。前世他在副市长的位置上,见过太多这种巧取豪夺,那时候他还未曾看透这一切,只能被权力裹挟。可现在,他是齐学斌。
“这一世,既然我回来了,这种带血的GDP,孙家一分也别想拿走。”
齐学斌睁开眼,目光冷得像冰。
“阿发,去那个预定的制高点。把你那套刚捣鼓出来的、带红外夜视的拍摄仪架好了,一定要找好角度,避开所有路灯的逆光。我要让他们这些所谓施工的过程,每一秒都变成他们的断头台。对了,你的那个微型对讲频率留给我一个。”
“好嘞,斌哥你放一百个心,我这技术那是领先十年的。不仅有图像,我连他们那几个领头的通话信号都尝试锁定了。不过斌哥,你一个人在这儿太危险了,这帮人手里可都有家伙。”
齐学斌冷笑一声,他感受着这具22岁、充满了爆发力和肌肉记忆的身体,这是他最强的底气。
“想要我的命,他还差得远。我就喜欢在毒蛇正准备喷毒液的时候,直接踩烂它的头。”
此时,已经凌晨一点。
老城区的王大爷正睡得深沉。
突然,一阵极其凄厉、尖锐的喇叭声平地惊雷般在他房屋一侧响起。
那声音由于极度调大而在深夜里显得极其恐怖,播放的是那种凄凄惨惨的哀乐。在这寂静漆黑的深夜里,这声音像是要把人的心脏从嗓子眼里拉出来。
“哎哟,老头子,这是哪家……这声音吓死我了。”
王大爷的老伴儿尖叫一声,整个人从床上弹了起来,紧紧抓着他的胳膊,身体由于剧烈恐惧而颤抖。
“别怕,别怕。老天爷啊,这到底是作了什么孽!”
王大爷哆嗦着去拉灯绳,可无论怎么拉,灯泡依然没有半点反应。
停电了。
原本应该亮着的寥寥几盏路灯,此刻也全都熄灭了,整个老城区陷入了一种由于恶意而制造的、如墨般的黑暗。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
一坨散发着极度恶臭、混合了不知名脏物的液体,狠狠地被甩到了王大爷家的窗玻璃上。那种味道顺着陈旧的门缝渗了进来,让人的肺部都在抗拒呼吸。
“老头子,我透不过气……呕……”老伴儿受不住这股子刺激气息,直接在黑暗中俯身干呕。
与此同时,退休教师刘长贵的家门前,几个黑影正熟练地用油漆喷涂着各种侮辱性的字眼,红色的油漆在手电筒的晃动下显得极其刺眼。
“姓刘的,你不是爱讲道理吗?这大半夜的,咱们过来陪你练练嗓门。听好了,这也是城市化的一部分,哈哈!”
一个混混大声嚣张地笑着,手里拿着扩音器对准了窗口。
屋子里,刘长贵脸色惨白,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那由于知识分子特有的自尊心,正被这些恶毒的言语狠狠地践踏。
“欺人太甚……简直无法无天!”刘长贵拿起电话,却发现原本畅通的电话线早被剪断了,断口还带着寒冷的金属余味。
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整个老城区核心地带像是坠入了阿鼻地狱。
十几台大功率的高分贝扩音器散布在各个隐秘角落,循环播放着刺耳的哭丧声、玻璃破碎的声音,甚至还有由于电路短路发出的尖锐哨鸣音。每隔几分钟,就会有一群黑影成群结队地跑过,手里拿着铁锹疯狂地铲击地面。
他们不进屋,不打人,只是不断地制造噪音,破坏周围的公共设施。
这种无形的恐怖,在原本祥和的老城区迅速蔓延开来。这种恐惧比直接的暴力更可怕,因为它是在摧残人们原本脆弱的心理防线。
齐学斌像一道幽灵,利用熟悉地形的优势,在屋脊和暗影中穿行。
他在寻找那个关键点。
就在老王头家对面的胡同里,齐学斌看到了马强的身影。
马强正指挥着几个手下,“动作快点!那个姓周的刺头不是还没签吗?去,把他家的供水管给老子挖开,往里面灌点料。我看他明天拿什么洗脸!”
几个手下嘿嘿笑着,抡起十字镐就要朝地下的预埋管道挖去。
“慢着。”
一个冷酷而威严的声音,在胡同深处平地响起。
马强像被毒蛇盯上了一样,猛地转过头,只见齐学斌正慢慢从阴影里走出来。
齐学斌虽然穿着一身普通的深色夹克,但那股子气势,让马强这头疯狗下意识的感觉呼吸一滞。
“哟,这不是齐大局长吗?深更半夜不睡觉,来这儿巡街了?还是说,您也是来支持城市化建设的?”
马强收起了那副凶戾的样儿,换上了一副地痞式的无赖嘴脸。他知道,只要自己没带刀,没直接打人,这些警察最多只能以治安管理法来处理,拖延一会儿就没事了。
齐学斌走到那几个正准备挖水管的混混面前。
那几个混混也见过世面,当下不仅没跑,反而把十字镐往地上一插。
“孙志刚教你的法子?”
齐学斌盯着马强的眼睛,语气平静得可怕。
“齐局长,话可不能乱说。我们这可是通达集团聘请的施工员。咱们看这地下的管道老化得厉害,打算做好事修修,这也是犯罪?”
马强走上前,有些挑衅地站在齐学斌面前,从兜里摸出一块槟榔嚼着。
“齐局,现在的重点是经济,是郑县长带头抓的大局。您这么大的官儿,总不能阻碍咱们这些农民工兄弟干活吧?”
齐学斌突然笑了。
“既然是施工,那想必相关的施工备案和地下管网分布图,你们都带在身上了?”
马强愣了一下,“这……这就是个义务劳动,啥分布图?齐局您别开玩笑了。”
“没有备案,在零点以后擅自挖掘城市公共供水管线,且有组织地进行破坏。马经理,这不仅仅是治安处罚了,这涉嫌破坏生产经营罪。”
齐学斌往前走了一步,眼神瞬间变得锋利无比。
“我刚才听得清清楚楚,你要往里面灌泥浆。我的录音笔可是把每一个字都记录了下来。”
马强脸色一变,眼神中闪过一丝杀气。
“齐学斌!你别不知好歹。这清河的天,可不是你姓齐的一个人能翻过来的。郑县长那边正盼着地能平出来呢。你这会儿在这儿跟我较真,这不是打县长的脸吗?”
他身后的几个混混也慢慢围了上来,一个个身强力壮。
其中一个胆大的,甚至试图去抢夺齐学斌兜里的录音笔。
齐学斌冷哼一声,连手都没出。
他只是简单地一个侧身闪过,在那个混混冲过头的一瞬间,膝盖猛地顶在了对方的小腹处。
“袭警?”
齐学斌淡淡地吐出两个字,目光扫过那些由于惊愕而止步的混混。
“我有的是理由让你们这一窝都蹲几年牢。马强,你觉得孙志刚那种只看利益的人,会为了救你这几条狗,去跟林书记硬碰硬吗?”
马强喘着粗气,死死地盯着齐学斌。
他发现,这个传闻中被权力边缘化的副局长,骨子里竟然有一种让他恐惧的狠劲儿。
“行,算你狠!咱们走着瞧!”
马强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对手下挥了挥手,“撤!去南边那条街!”
看着那些吉普车灰溜溜地离开,齐学斌心中的寒意并没有减少。
他知道,这只是今晚的一小部分。
整个老城区有几百条巷子,马强的手下分布在各个角落,这背后是有权力在背书。
齐学斌跨上自行车,继续在黑暗中潜行。
在这一夜里,他见到了太多卑劣的手段。
他看到一位独居的老奶奶。
那常年患有哮喘而依赖药品的身体,面对突如其来的断电和门外那尖锐的恐吓声,已经几乎昏厥。那些拆迁队员甚至在她的窗下点燃了硫磺,制造令人室息的浓烟。
奶奶颤抖着双手,在黑暗中寻找自己的哮喘喷雾。
那一幕,深深地刺痛了齐学斌。
“老秦,你的取证设备到位了吗?”
齐学斌避开一辆慢慢滑过街道的治安大队巡逻车,在墙角低声通过微型对讲发问。
对讲机里传来了市局法医老秦喘气的声音。
“到位了,已经在云端同步了。小齐,我刚才在那条街看见刘德才了,那两个老油条就在警车里抽烟吃夜宵,哪怕眼前的围墙都被人放倒了,他们居然能当没看见。这清河的局,烂透了。”
齐学斌冷色道:“他们不是没看见,是有人给他们戴上了权力的屏蔽器。老秦,把那辆车的全过程也都录下来,一个都不能漏掉。”
凌晨四点。
折磨终于渐渐平息。
那些疲惫的混混们纷纷撤离。
老城区的居民们,这一刻感到的不是解脱,而是一种深深的无助感。
天亮的时候,这种无助感由于现实的惨烈而达到了顶峰。
满地的冥币,泼了大粪的院墙。
原本充满生活气息的老城区,一夜之间变成了人间炼狱。
清河宾馆套房内。
孙志刚正披着睡袍,悠闲地品尝着丰盛的早餐,阳光从落地窗斜射进来。
“孙总,一晚上搞定了十几户硬点子,都处于精神崩溃边缘。”马强虽然在齐学斌那儿丢了面子,但汇报时还是显出得意,“那帮老家伙现在连大门都不敢开。估计咱们下午带著合同过去,他们得哭着喊着求咱们签协议。”
孙志刚满意的点点头。
“这就对了。人嘛,都是趋利避害的。让他们见识一下地狱,他们才会珍惜我们给出的那点所谓怜悯。”
与此同时,县委大院。
林晓雅已经站在了办公楼前。
她看着齐学斌在那张由于过度劳累而布满血丝的脸,看着他展示的那些触目惊心的取证录像。
林晓雅那极度愤怒而颤抖的手,重重地敲在了桌面上。
“郑在民是疯了吗?他竟然允许这种事在清河发生!他那是拿全省的重点工程当他的护身符!”
由于剧烈的运动,林晓雅的胸口起伏不定,那原本冷艳的面孔此刻蒙上了一层铁青。
“书记,郑县长疯没疯我不确定,但我确定的是,孙志刚这是在给自己挖坟。”
齐学斌坐在沙发上,虽然身体由于极度疲惫,但他的眼神却极其亮。
“他以为这种软暴力没破绽,却不知道,他扔出的每一片冥币,都是我们要锁定他脖子的利刃。”
“书记,时机成熟了,收网吧。”
齐学斌站起身,这一刻,他表现出的那种威严与决断,让林晓雅都感到一丝心惊。
“我们要让那些正在观望的派系看清楚。在清河,到底谁才是正义的代名词。”
窗外,大雾弥漫。
但齐学斌知道,这层大雾很快就要被雷霆彻底冲散。
老城区内。
原本由于恐惧而颤抖的居民们,当他们看到出现在巷子里的、那个虽然单薄但眼神坚硬的年轻警察时,他们心中的那些绝望,正在悄悄转化为最后的一丝光亮。
那就是杀机,即将燎原。
暗战,才刚刚进入最残酷的交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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