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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默地坐在床边的绣墩上,就这般静静地看着她。
窗外雨声未停,室内光线昏暗,只有她略显急促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得缓慢而黏稠。
不知过了多久,苏清欢在睡梦中不安地动了动,嘴唇翕张,似乎渴了。
陆景明几乎是立刻起身,动作轻缓地倒了一杯温水,试了试温度,才小心翼翼地单手扶起她的肩,将水杯递到她唇边。
苏清欢迷迷糊糊地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温热的水流缓解了喉咙的干渴。
她微微睁开眼,视线模糊中,看到一张熟悉的、带着担忧的俊脸近在咫尺。
“……你怎么在这?”
她的声音沙哑无力,带着刚醒的慵懒和诧异。
陆景明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扶着她重新躺好,替她掖了掖被角,语气尽量维持着平稳:“路过,听说你病了。感觉如何?”
他避开了她第一个问题。
“无妨,睡一觉便好。”
苏清欢闭上眼,似乎不想多言。
然而,他方才那小心翼翼扶着她、喂她喝水的动作,那指尖不经意触碰她脖颈时带来的微凉触感,却像羽毛般轻轻搔刮着她的心。
陆景明看着她重新闭上的双眼,那浓密卷翘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脆弱。
他犹豫了一下,伸出手,用手背轻轻贴了贴她的额头。
触手依旧有些烫人。
“还在发热。”
他蹙眉,收回手,站起身,“我去让人再请胡郎中来看看。”
“不必……”
苏清欢想阻止,他却已转身快步出去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
待到胡郎中来看过,重新开了方子,又叮嘱了好生静养,陆景明亲自盯着煎了药送来时,天色已近黄昏。
他将药碗放在床头矮几上,看着背对着他、似乎又睡着的苏清欢,低声道:“药好了,趁热喝。”
苏清欢没有动静。
陆景明站在床边,沉默了片刻。
他知道她醒着。
这几日的冷战与观察,让他对她细微的情绪变化有了一种奇异的直觉。
他忽然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无奈与妥协:“清欢,那夜……是我冒犯了。我……我并非有意唐突,只是……”
他顿了顿,似乎不知该如何解释那复杂的心绪,最终只化作一句,“你莫要因此……糟蹋自己的身子。”
说完,他像是完成了某种艰难的坦白,不再停留,转身离开了房间。
直到关门声轻轻响起,苏清欢才缓缓睁开眼,望着窗外渐沉的暮色。
那碗褐色的药汁就在手边,散发着苦涩的气味。
而他方才那番带着歉意和笨拙关心的话语,犹在耳边。
她伸出手,端起了那碗微烫的药。
苦涩的滋味在舌尖蔓延,心底那片冰湖,却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烧红的炭,冰层加速消融,泛起温热的水汽。
她一口一口,将那碗苦药饮尽。
或许,有些心墙,并非坚不可摧。
或许,这桩始于火坑的婚姻,也并非全无转圜的余地。
只是,前路依旧迷雾重重,她还需要时间,去分辨,去确认。
而这病中的一丝温情,恰如这秋雨寒夜中的一点烛火。
虽微弱,却足以照亮方寸之地,让人心生……贪恋。
苏清欢这场风寒,来得急,去得却慢。
或许是连日操劳透支了精神,她竟缠绵病榻三四日,低热反复,咳嗽不止。
整个人都清减了一圈,下颌显得愈发尖细。
陆景明几乎是日日都来。
他不再找那些蹩脚的借口,只是沉默地出现。
有时带来几本新搜罗的、据说有趣的话本子放在她床头。
虽然苏清欢并无精力翻看。
有时是几样精致却不油腻的点心。
更多的时候,他只是在她服药或歇息时,静静地坐在外间,手里拿着一卷书,却许久不见翻动一页,注意力显然都在里间那细微的动静上。
他依旧话不多,但那份关切,却如同春日细雨,无声无息地浸润着。
他会记得郎中叮嘱的服药时辰,准时将温好的药端来。
会在她咳嗽得厉害时,下意识地递上一杯温水,眉头紧蹙。
甚至会在她夜里睡不安稳时,起身查看,笨拙地替她掖好滑落的被角。
这些举动,自然瞒不过近身伺候的春桃。
自家主子日子过得好,夫妻恩爱美满,那是多少下人们欣喜的事啊!
春桃是陆府的丫鬟,虽然少爷平日里不太靠谱但是比那些看不起下人,日日打骂罚银子的主子好得多了。
奶奶刚嫁过来那段日子不好过,不过现在也算是一点点变好了。
若是奶奶和少爷好好的,再生下个小少爷小小姐,自己就能帮忙带孩子了。
而且肯定还会给自己涨银子!
就这样,春桃看在眼里,喜在心里,伺候得愈发精心,偶尔还会在苏清欢面前,状似无意地提一句“少爷昨夜守到子时呢”或“这点心是少爷特意去东街那家老字号买的”。
苏清欢听着,并不接话,只是默默地将那碗苦涩的药汁喝完。
药很苦,但心底某个角落,却泛着丝丝缕缕的、陌生的甜意。
她不再像最初那般,对他的靠近抱有全然的戒备和疏离。
但多年的习惯和理智让她依然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曾轻易表露心迹。
这日午后,阳光难得穿透连日的阴云,带来些许暖意。
苏清欢觉得精神稍好,便披了件外衫,靠在窗边的软榻上晒太阳。
陆景明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
她微阖着眼,苍白的脸在光线下近乎透明。
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投下淡淡的阴影。
整个人笼罩在一种静谧而脆弱的氛围里。
他放轻脚步,将手里一个小巧的锦盒放在榻边的小几上。
苏清欢睁开眼,目光落在锦盒上。
“咳。”
陆景明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路过蜜饯铺子,瞧着这杏脯不错,不似旁的甜腻。喝了药……压压苦味。”
他似乎总能为自己的关心找到合情合理的“缘由”。
苏清欢没有拒绝,轻轻打开锦盒,里面是色泽金黄、肉质饱满的杏脯,散发着淡淡的果酸气。
她拈起一块放入口中,酸甜的滋味果然冲淡了喉间残留的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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