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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赏百花秋赏菊。
长公主府的赏花宴,素来是王城名门世家最风雅的盛事之一。
秋菊似海,铺陈如锦,黄似鎏金盏、白若凝霜雪、粉若胭脂凝,从常见的瑶台玉凤到罕见的玄墨丹青……各色名品依着太湖石、临着曲水流觞错落铺开。
暗香浮动间,往来皆是绫罗裹身的贵女千金,环佩叮当与笑语欢声缠搅着漫过玉石栏杆。
与袅袅飘来的丝竹声交织,织出一幅太平富贵的长卷。
谢思语下车时故作亲昵地挽住谢绵绵的手,“姐姐,今日贵人云集,你且跟紧我,莫要失了侯府礼数。”
谢绵绵淡淡抽回手,“不劳费心。”
谢思语脸色一僵,旋即冷笑出声,决定用实际行动给谢绵绵长个教训。
入了宴场,她们姐妹一蓝一红衣裳色彩比对强烈又莫名相得益彰,引来不少人的注视和赞叹。
谢思语感受到众人的视线,熟稔地参与到几位贵女千金中,时而低笑浅语,时而侧耳附和,好不热闹。
其中,偏巧有那日在云锦阁错失红裙的尚书府千金李玉茹。
她瞥见谢绵绵的红裙,眼底嫉恨一闪而过,对谢思语明知故问道:“思语妹妹,你这位姐姐不知才学如何?今日赏菊宴,可少不了吟诗作对、挥毫作画的雅事呢。”
女学雅聚上她们不少人自然知道谢绵绵不擅长这些,但她今日偏偏要让更多人知晓,让谢绵绵更加丢脸!
谢思语一脸心疼惋惜地叹了口气,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周遭人听见:“茹姐姐勿怪,我姐姐在外漂泊流浪多年,饱腹活命已属不易,未曾习得这些技艺。”
此话一出,周围顿时响起几声低低的嗤笑,众人看向谢绵绵的目光,添了几分轻蔑与玩味。
作为谢思语好姐妹的林婉儿,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贬低谢绵绵的机会,故意扬声道:“茹姐姐可别为难人了。不会诗画原不打紧,总该会些女儿家的本事吧?女红点茶,便是品香鉴水,也该懂些门道。不知谢大小姐,你擅长什么?”
如石子投湖,林婉儿这话瞬间吸引了全场目光。
谢思语眼中闪过窃喜,正欲开口圆场,却见谢绵绵指尖捻起一片飘落的菊瓣。
抬眼,谢绵绵的目光掠过林婉儿发间那支过分耀眼的宝石孔雀簪,神色淡然,“插花,我会。”
“姐姐,你莫要逞强……”谢思语的劝说让众人先是一怔,随即掩袖的低笑如风吹过花丛。
林婉儿挑眉,眼底闪过一抹讥诮:“哦?那你何不露一手,让我们这些俗人也开开眼界?”
嘲笑声愈发响亮,连几位闲散公子也投来好奇的目光。
谢思语正欲假意劝阻,却见谢绵绵忽然抬手,从身旁侍女捧着的花篮中抽出一枝开得正盛的墨菊。
花瓣浓紫如墨,蕊心金黄似蜜,花枝遒劲带露。
不待众人反应过来,便见她拈花转身,手腕忽地一扬!
墨菊脱手,如离弦之箭般飞射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耀目光弧,不偏不倚,正正嵌入林婉高耸的发髻中!
“啊呀!”林婉儿惊叫出声,满园霎时寂静。
墨菊花枝恰好插在金步摇和宝石孔雀簪之间,细长花瓣拂过额角,富贵中透出十二分滑稽。
林婉儿慌忙伸手去摘,奈何发髻盘得复杂,越急越乱,反扯下几缕青丝,贴面粘着胭脂,狼狈不堪。
“你、你粗野!”林婉儿气得唇色发白。
谢思语急步上前:“婉儿妹妹莫恼,我姐姐她、她定是无心的……”
转头,她对谢绵绵的语调含怨带责,“姐姐,还不快向婉儿赔个不是?你这般行径,成何体统!”
谢绵绵静立原处,目光平和地落在林婉儿发间那团紫黑色上,“林小姐想看插花,我演示了,为何要道歉?”
“强词夺理!”李玉茹蹙眉斥道,“插花是案头清供,意在禅趣,哪有人往头上插的?你这分明是存心折辱!”
“正是,粗鄙不堪!”
“果然是从外面回来的,野蛮……”
窃窃私语如潮水漫开,谢绵绵却似未闻。
殿下说过,只要自己认为对的,莫怕旁人妄议。
毕竟,旁人无法感同身受。
正议论纷纷时,一道温醇而不失威仪的声音穿透人声:
“何事喧哗?”
众人回首,只见长公主在侍女簇拥下缓步而来。
她一身紫色华丽衣裙,并无多余配饰,只鬓边一枚九凤衔珠钗彰显身份,便已然贵气天成。
谢思语疾步上前行万福礼:“禀殿下,是家姐一时失手,惊扰了林小姐,臣女代她请殿下恕罪。”
长公主目光掠过林婉儿发间那团紫黑色的菊花,落向谢绵绵:“是你做的?”
谢绵绵屈膝:“是。”
“缘由?”
“林小姐想看我插花,便演示了。”谢绵绵答得理直气壮。
长公主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很快恢复端庄肃然:“插花之道,讲究心手相应、应景应时。你选乌龙葵菊,飞插入鬓,倒是……别开生面。”
此言一出,满园寂然。
谁都听出长公主非但无怪罪之意,反有一分赞赏。
林婉儿脸色由白转红,唇抿得死紧,却不敢发作,只能垂首绞着帕子。
长公主转身面向众人,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今日赏菊,本宫备了些彩头。诸位不必拘礼,可自行吟咏、作画、抚琴,亦可插花、制香、弈棋,只要能令人耳目一新,本宫便有重赏。”
气氛重新活络起来。
贵女们各展所长,或对菊赋诗,或提笔写生,或焚香抚琴,皆想在长公主面前博个青眼。
而谢绵绵无心参与这些热闹,环顾四周也没看到太傅家的苏清漪,更觉有些无趣。
随行而来的齐嬷嬷见她这兴趣缺缺的模样,提醒道:“姑娘不想参与这才艺,不妨瞧瞧各色菊花,长公主府中的这些花有不少都是罕见珍品。”
话音刚落,并听到一道含笑的声音,“齐嬷嬷真是好眼光。”
来人正是长公主身边的嬷嬷。
她向谢绵绵问好后,便开始与齐嬷嬷寒暄。
谢绵绵见她们二人聊得投机,便赏着各种菊花,悄然退至人群边缘。
……
出了花厅,沿着菊径缓步徐行。
她本就对那些彩头无任何念想,只想寻个清净处。
园内秋景如画,红枫与金菊相映成趣,溪水潺潺流淌,偶有锦鲤跃出水面,激起一圈圈涟漪。
不知不觉,谢绵绵走到一处僻静的假山旁。
正打算俯身细看一株“碧玉勾环”时,忽闻一阵极细微的哨声随风飘来。
谢绵绵身形蓦然一滞。
那哨声短促尖锐,似鸟鸣又非鸟鸣,常人或许不察,她却刻骨铭心。
这是太子殿下独有的哨声!
三短一长,示警危急!
谢绵绵心头一紧,脸色瞬间凝重起来。
殿下整日困在东宫,怎的会出现在长公主府中?
还发出了求救哨音?
谢绵绵立刻循着哨声传来的方向跑去。
不论真假,眼见为实。
若是假的……
谢绵绵眼中杀意尽现,竟敢用殿下独有的哨音,更要将对方就地格杀以防后患!
循着哨声急速穿过层层竹林,谢绵绵远远便听到了刀剑碰撞的刺耳声。
竹林后的屋内,黑衣人招招出手狠辣,侍卫拼死抵挡却还是伤亡惨重。
鲜血四溅,弥漫出骇人的气息。
眼见另有黑衣人持刀砍向窗边美人榻,原本守护在旁的侍卫已受伤,谢绵绵在震惊之余,难掩目眦欲裂的绝望:“殿下小心!”
人未至,银光如飞刃般闪过。
谢绵绵手中的银丝缠住了砍向床榻的刀,又反手把人缠住。
如杀神一般,她扬手间,黑衣人连人带刀被甩到半空,又被摔到地面,口吐鲜血。
黑衣人还想要挣扎,却忽然发现缠住自己的银丝锋利无比,已根根嵌入血肉,浑身上下多处都被割裂。
谢绵绵似乎并未打算放过他,手指微动,那黑衣人四肢都被割断!
眼见脖颈处的银丝也收紧,似乎瞬间就能把头割掉,一道虚弱的声音传来,“留活口。”
声音很轻,但在谢绵绵听来却如洪钟。
她快速飞身上前点了黑衣人的穴,又卸了他的下巴以防自杀。
受伤的侍卫眼见谢绵绵这般利落出现并扭转战局,激动得眼睛都红了,连忙起身把几乎气绝的黑衣血人带离,进行后续审讯。
同时迅速收拾现场,断臂残肢和血迹都处理干净,同时点上祛味的熏香。
“你怎的过来了?咳咳……”美人榻上的人脸上覆着银色面具,银灰色长发如瀑随意散在胸前,瘦削的身形裹在银狐毛滚边的天青色披风里,清冷矜贵,又平添几分娇弱动人。
正是她的太子殿下!
他的身旁,呲牙咧嘴弓着身子的碧眼黑猫正缓缓恢复正常无害模样。
见她来了,喵呜一声,又是每晚给她送信送好吃的雪球。
谢绵绵连忙从段泱怀中掏出一只瓷瓶,倒出里面的药丸让他服下,又抚着他的胸前顺了气,这才心有余悸道:“殿下,方才太危险了!我不在,怎的惊蛰这个贴身侍卫也不在!”
谁能想到,当朝太子段泱,平日如此危机四伏。
段泱看着谢绵绵气鼓鼓的模样,将小桌上的一盘芙蓉酥推给她,“莫气了。”
谢绵绵依然生气。
四目相对间,她望着这位娇弱不能自理还总是被人算计暗杀的太子殿下,不禁又心软了。
在段泱脚边的软垫坐下,她咬了一口心爱的芙蓉酥。
眨了眨眼睛,忽然仰头看着他道:“殿下,要么我还是回来吧!侯府实在无趣,每日盯着侯府千金的位子各种煽风点火,可我根本不在意。我觉得还是在您身边好。”
“你本就是侯府嫡女。”段泱又将一碗金玉羹推到谢绵绵面前,“现在还不能回来。”
“为何?”谢绵绵忽然红了眼圈,“就您这身子,这处境,我才离开几日就遇到这种事,以后万一、万一……”
这些年陪在身边的谢绵绵最清楚,这位太子殿下,究竟过得多险象环生。
她从被他带到身边开始,他遭遇的那些毒害刺杀,成了她努力训练提升自己本领的动力。
她想成为最好的影卫,才能保护好她的殿下。
后来,她知道的越多,便发现殿下的遭遇太惨了。
她要成为最全能的影卫,方能护着她的殿下活得长一些。
九年相依为命般的陪伴,殿下已经成了她命中不可分离的一部分。
她不想殿下再有任何闪失,只想护他一生顺遂平安。
所以,什么侯府嫡女,她根本不在乎!
谢绵绵芙蓉酥不吃了,金玉羹也没动,只是静静望着段泱。
段泱低叹一声,“那本是你的家,你作为侯府嫡女,理所应当回去。”
谢绵绵眼中泛出一层水光,“可我放心不下。”
段泱拈起一块芙蓉酥送到她唇边,状似无意地问:“有何放心不下?”
谢绵绵一口吃掉,像只小仓鼠,“不放心殿下啊!”
“是么?”段泱含笑望着她。
谢绵绵泛出泪光的眼中满是担忧,“总有人害您,像今日,惊蛰不在,我若不来……”
她不敢想!
段泱抬手轻轻抚上她的发顶,轻笑,“孤的小十七真长大了。咱们不是说好了么,最多三个月,我就来接你。再等等可好?”
谢绵绵转了转脑袋,抓住段泱那只微凉的手,捧在手心暖了暖,放入披风里。
她盯着段泱许久,点点头,“我听殿下的。”
微微一顿,她又问,“殿下今日怎会出现在这里?您瞧,长公主府也不安全。”
“你啊……”段泱难掩宠溺地望着这个自己养了九年的小姑娘,说道:“想出来透透气。”
光明正大地看看她。
“也是,宫中太闷了。可此处不安全。”谢绵绵喝一口金玉羹,想起回府这些时日的事,又道:“殿下您的梦真准!我回府之后的事情都被您梦到了!还好早有准备。”
段泱垂着的目光沉沉,再抬眼,又是温和如水的娇弱模样,“那便好。”
两人正说着,忽然听到外面传来急促脚步声,且不止一人!
谢绵绵神色一凛,正欲起身寻地藏匿,却见段泱眸中寒光一闪。
就在房门被推开的刹那——
段泱忽然伸手,一把将她拉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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