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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温暖,寂静。
林修的意识和身体仿佛沉入了最深的潭底,疲惫与创伤将他牢牢禁锢。只有丹田中,那缕新生的赤金色光点,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光源,缓缓旋转着,散发出微弱却持续的温度。这温度不灼人,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滋养,如同冬日暖阳,悄然浸润着他受创的经脉和干涸的丹田。
不知过了多久,一点冰凉的湿润触感落在干裂的嘴唇上。紧接着,是更多。
林修模糊的意识被这丝清凉触动,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浮木,开始挣扎着上浮。眼皮沉重如铁,他奋力睁开一线。
昏暗的光线透过藤蔓缝隙射入,照亮了地穴粗糙的岩壁和潮湿的地面。水滴正从头顶的岩缝渗出,滴落在他脸上。
他还活着。在地穴里。
记忆的碎片瞬间涌回:爆炸,剧痛,蜕变,逃亡,独眼龙的毒牙刺,鬼头刀的赤光,无尽的奔跑,最后是这黑暗的庇护所。
痛。浑身无处不在的痛,但比起之前那焚身锻骨之痛,已是天壤之别。他尝试动了动手指,有些僵硬,但能控制。灵力…丹田中,那赤金光点依旧缓缓旋转,周围的灵力雾气稀薄,但正在缓缓恢复。经脉虽然滞涩,但拓宽了不少,运行起来隐隐有种饱胀感——那是灵力枯竭后,经脉得到强化却无灵力填充的感觉。
他心念微动,尝试运转《基础炼气诀》。
嗡。
功法甫一运转,地穴内原本稀薄、混杂的天地灵气,竟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力量的牵引,丝丝缕缕地向着他汇聚而来,尤其是其中蕴含的火属性与金属性灵气,汇聚速度明显快于其他属性。灵气入体,被那赤金光点微微一转,便化作精纯了不少的五行灵力,汇入经脉,填补着空虚。
吸纳灵气的速度,比之前快了近一倍!而且炼化效率也更高!这就是炼气三层,以及灵根轻微融合、获得本源亲和带来的好处吗?
林修心中一喜,但随即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他咳出几口带着血沫的浊气,牵扯得胸腹和背后的伤口一阵刺痛。
伤还没好。虽然黑铁疙瘩的力量强行修复了致命伤,但失血过多、灵力耗尽、以及最后硬抗毒牙刺的震荡和内腑暗伤,都需要时间调养。
他艰难地支撑起上半身,靠坐在冰冷的岩壁上。地穴不大,深约丈许,宽约五六尺,勉强能容纳几人。地上铺着厚厚的腐烂落叶,散发出潮腐的气息。
石豆和另一个俘虏就躺在他旁边不远处,依旧昏迷不醒。石豆脸色苍白,但呼吸平稳,眉头微蹙,似乎在忍受痛苦。另一人是个满脸血污、看不出年纪的汉子,气息微弱,胸口起伏几乎难以察觉。
林修检查了一下两人的情况。石豆似乎只是惊吓和旧疾复发,加上被锁链束缚,身体虚弱。另一人则伤势很重,内腑有损,失血过多,若非他也是修士(修为大概炼气二层),体质强于凡人,恐怕早已死去。
“必须先稳住他们的伤势,然后想办法离开这里。” 林修心中思忖。地穴虽然隐蔽,但并非久留之地。独眼龙的人很可能还在附近搜索,而且此地阴冷潮湿,不利于养伤。
他看向自己,衣衫褴褛,沾满血污,随身包袱早已在逃亡中丢失。好在贴身的储物袋还在,里面有一些符箓、材料、灵石,以及那块神秘的黑铁疙瘩和从匪巢顺手拿的丹炉底、烈阳砂。
鬼头刀静静躺在手边,刀身上那个被毒牙刺击中的凹痕和乌黑毒痕触目惊心,但刀身整体无恙,那些赤红色的符文黯淡下去,但林修能感觉到,只要自己注入带火金属性的灵力,便能再次将其激发。
“现在,只能靠自己了。” 林修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的虚弱和痛楚,开始盘点可用资源。
灵石:还剩下一百多块下品灵石(大部分在储物袋,少量在身上)。这是最重要的恢复和交易资源。
丹药:自己炼制的清心散还剩几颗微瑕和残次品,回气散有一颗劣质品。从劫匪尸体上搜刮的储物袋里,有两颗品质更差的、不知名的疗伤药丸,散发着刺鼻气味,不敢轻用。另外,还有那几株从不认识的草药。
符箓:火球符、金盾符、匿息符、烟雾符、响箭符、清洁符,加起来还有十几张,大部分是劣质品。这是目前主要的自保手段。
材料:绘制符箓的符纸朱砂还有一些。丹炉底、烈阳砂、神秘黑铁疙瘩。
食物/水:辟谷丹在之前的储物袋里,但那个包袱丢了。身上只有半葫芦灵酒(劣质),水囊是空的。地穴里有渗水,但量少且不干净。
“先疗伤,恢复灵力,然后尝试用清心散稳住石豆心神,用回气散和自身灵力为那重伤者吊命。之后,必须找到干净水源和食物,并探明周围情况。” 林修迅速制定计划。
他先取出两颗微瑕清心散,自己服下一颗,稳固体内翻腾的气血和紊乱的心神。又将另一颗小心捏碎,用灵酒化开,掰开石豆的嘴,一点点喂进去。清心散药性温和,正好适合石豆虚弱的身体,希望能唤醒他。
接着,他拿起那颗劣质回气散,犹豫了一下,还是自己服下了。他现在灵力空虚,急需恢复。丹药入腹,化作一股微弱却确实存在的热流,汇入丹田,被赤金光点迅速吸收转化,恢复灵力的速度加快了一丝。
然后,他盘膝坐下,手掌抵在那重伤俘虏的后心,将刚刚恢复的一丝微弱灵力,混合着一缕源自赤金光点的温养气息,缓缓渡入对方体内。不求治愈,只求护住其心脉,吊住最后一口气。
做完这些,他已是大汗淋漓,脸色更加苍白。但看到石豆的呼吸似乎有力了一点点,那重伤者的气息也略微稳定,心中稍安。
他不敢再消耗,重新坐好,手握一块下品灵石,全力运转《基础炼气诀》,同时心神沉入体内,仔细感知着那新生的赤金光点。
这光点究竟是什么?是黑铁疙瘩反馈的火、金本源碎片在他体内的显化?是“异火”的雏形?还是某种未知的“火种”?
随着灵力运转,他对这光点的感知越发清晰。它静静悬浮在丹田气海的中央,缓缓自转,核心处仿佛有极其细微、难以言喻的纹路在流动,散发着温暖、精纯、却又带着一丝锐利和勃勃生机的气息。周围的五行灵力被它吸引、吞吐、淬炼,变得更加凝实,其中火、金属性尤其活跃。
他尝试着,小心翼翼地分出一缕神识,轻轻触碰那赤金光点。
嗡!
光点微微一颤,一股灼热却不伤人的暖流顺着神识反馈回来,同时,一段极其模糊、断断续续的信息碎片,涌入林修脑海:
【…本源…碎片…融合…火与金融…生机蕴…丹道…器道…之基…成长…需…火焰…精金…吞噬…造化…】
信息残缺不全,但关键词清晰:本源碎片,火金融合,生机,丹道器道之基,成长需火焰、精金、吞噬造化。
“果然是本源碎片所化!而且是火、金两种属性融合的奇特存在!” 林修心中震撼,“丹道器道之基…难道,这火种对炼丹炼器有特殊的辅助作用?成长需要吞噬火焰、精金之物,以及…造化?”
他想到了丹灵胚胎传来的“渴望火焰与精粹”的意念,与这火种的成长需求,似乎隐隐有相通之处。难道,丹灵的孕育,也需要这火种的滋养?或者,反过来,火种的成长,也能促进丹灵的诞生?
一时间,他感觉体内仿佛埋藏了两个相互关联、又潜力无穷的种子。丹灵,火种。一个源自丹药灵性,一个源自天地本源碎片。它们都与自己血脉相连,都处于最稚嫩的萌芽期,都需要他提供养分,也都能在未来反馈给他难以想象的力量。
“看来,这黑铁疙瘩,给了我一份真正的大礼,也给了我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林修喃喃。他再次看向手中那块深沉内敛的黑铁疙瘩。此物能引动、甚至分离出本源碎片,其来历恐怕更加骇人。暂时不是他能探究的。
他将黑铁疙瘩和丹炉底、烈阳砂放在一起。烈阳砂散发精纯火灵气,或许对这初生的火种有些许滋养作用?他尝试着将一丝火种的灼热气息引出体外,包裹住一小撮烈阳砂粉末。
嗤!烈阳砂粉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其中精纯的火灵气被迅速抽离,融入那丝火种气息,又返回林修体内,汇入丹田赤金光点。光点的亮度似乎微不可察地提升了一丝。
有效!虽然效果微弱,但证明这火种确实可以通过吞噬火属性灵物成长!那精金之物呢?他看向鬼头刀,又看了看黑铁疙瘩。暂时没有合适的目标。
“以后,必须留意收集高品质的火属性、金属性灵物了。” 林修记下。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一声微弱的**。
林修立刻收敛心神,转头看去。只见石豆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起初有些迷茫和恐惧,待看到近在咫尺、虽然狼狈却目光平静的林修时,愣了一下,随即认了出来。
“林…林丹师?” 石豆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难以置信。
“是我。别怕,我们暂时安全了。” 林修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感觉怎么样?”
石豆尝试动了一下,立刻疼得小脸皱成一团,但他很坚强,没有叫出声。“浑…浑身都疼…没力气…师父…师父呢?” 他急切地看向四周,当看到旁边昏迷不醒、满脸血污的陌生汉子时,眼中希望的光芒黯淡下去,又看向林修,带着询问和最后一丝期盼。
林修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吴老他…我没能救出。只找到了你。这位是…” 他指了指旁边重伤的俘虏。
石豆眼中的光彻底灭了,泪水无声地涌出,但他死死咬着嘴唇,没让自己哭出声,只是瘦小的身体微微颤抖着。
林修心中叹息,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师父很勇敢。现在,最重要的是活下去。你师父肯定也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石豆用力点头,抹了把眼泪,挣扎着想坐起来,却没什么力气。林修扶了他一把,让他靠坐在岩壁上,又将剩下的半葫芦灵酒递给他。“喝点,慢慢来。你身体虚弱,又受了惊吓,需要静养。”
石豆接过,小口抿着,冰凉的酒液让他稍微好受了一些。他看向林修,眼中带着感激和后怕:“林丹师…是您救了我?我…我记得被那些坏人抓住,锁在洞里…后来听到巨响,然后…就不知道了…”
“嗯,我把你带出来了。” 林修没有多说过程的凶险,“这里不安全,我们必须尽快离开。但你现在能走吗?”
石豆尝试活动手脚,虽然酸软无力,但似乎没有骨折之类的大伤。“我…我可以试试。”
“好,等你恢复一点力气。我们先在这里休整一下,我需要恢复灵力,也需要处理一下这位的伤势。” 林修看向那个重伤的俘虏。喂了清心散,又输入灵力护住心脉,这人的气息稍微强了一丝,但依旧随时可能断气。必须尽快找到更有效的疗伤药,或者送到有医修的地方。
他再次盘膝,手握灵石,加速恢复。同时,分出一缕心神,通过那微弱的血脉联系,感应着丹灵胚胎的状态。
胚胎的乳白色光晕比之前更加凝实,散发出的灵性波动也清晰了许多,传递出的意念不再是模糊的情绪,而是一个清晰的、带着渴望的指向——指向他丹田中那赤金色的火种,以及…他怀里那几株不认识的草药中的一株,其叶片呈暗红色,边缘有细密锯齿,散发着一股辛辣炙热的气息。
“你想要这个?还有…火种的滋养?” 林修心中与胚胎交流。胚胎传递回肯定的、孺慕的波动。
林修取出那株暗红色草药。他不认识,但丹灵胚胎渴望,或许对丹灵成长有益?他尝试着,将草药靠近胸口(胚胎感应最强烈的位置),同时分出一缕极其微弱的、蕴含着火种气息的灵力包裹住草药。
草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其中一股精纯而暴烈的火属性药力被抽离,一部分被丹灵胚胎吸收,另一部分则被那缕火种气息截留,反哺回林修丹田。胚胎的光晕似乎更亮了一分,传递出满足的意念。而林修丹田的火种,也微不可察地壮大了一丝。
“果然,丹灵和火种,可以相辅相成!丹灵能辨识、引导对自身有益的灵物药力,而火种能辅助炼化、提纯,甚至反哺!” 林修心中明悟。这为他未来的丹道和培养丹灵,指明了一条独特的道路。
时间在寂静的疗伤和恢复中缓缓流逝。地穴外,天色似乎暗了又亮,林修通过缝隙透入的光线判断,大概过了一夜。
他的灵力恢复了小半,伤势稳定下来。石豆也恢复了一些气力,虽然依旧虚弱,但已能勉强走动。那个重伤俘虏的情况没有恶化,但也未见好转。
不能再等了。必须寻找出路,寻找水源和食物。
林修将最后几张清洁符和微光符用在地穴内,简单清理了一下环境,并提供了微弱照明。然后,他让石豆拿着那半葫芦所剩无几的灵酒,自己则背起那个依旧昏迷的重伤俘虏,手持鬼头刀,拨开遮掩入口的藤蔓,小心翼翼地向外看去。
晨光熹微,林间弥漫着淡淡的雾气。四周寂静,只有鸟鸣和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似乎没有追兵的踪迹。
但他不敢大意,先激活一张匿息符遮掩气息,然后示意石豆跟上,两人(加一昏迷者)悄无声息地钻出地穴,没入茂密的丛林。
林修辨认了一下方向。他记得昨天是向着与黑风坳相反、大概是青河坊市偏东的方向逃亡的。现在,他需要找到水源,确定具体位置,然后设法返回坊市,或者至少找到有人的地方。
他带着石豆,在林中艰难穿行。既要小心可能的追兵和妖兽,又要照顾两个伤员。他利用“望气术”和“听风术”探查前方,避开有强大灵力波动或可疑动静的区域。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前方传来潺潺水声。林修精神一振,加快脚步,很快发现了一条从山涧流下的小溪。溪水清澈,灵气比林中稍浓。
“先在这里休整,取水。” 林修将重伤者放下,和石豆来到溪边,先谨慎地检查了水质,确认无毒后,才大口喝了起来。清冽的溪水带着丝丝灵气入腹,顿时缓解了干渴和部分疲惫。
林修将水囊灌满,又小心清洗了重伤俘虏脸上的血污,给他喂了些水。这人是个三十来岁的汉子,面容普通,此刻双目紧闭,眉宇间带着痛苦。
“必须尽快找到疗伤的药,或者人。” 林修看着溪水,心中思索。他身上没有对症的疗伤丹药,清心散和回气散效果有限。或许…可以就地取材,利用自己对药性的理解和丹灵胚胎的感应,寻找一些有疗伤效果的草药?
他正思索间,旁边的石豆忽然低呼一声:“林丹师,您看!那是什么?”
林修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小溪上游不远处的岸边,一片背阴的湿润岩石上,生长着几株伞状的、颜色灰白带着淡紫色斑点的蘑菇。蘑菇周围,萦绕着极其微弱的、清清凉凉的灵气波动。
这是…“紫纹愈伤菇”?林修在《基础炼丹术》玉简的附图里似乎见过类似的描述,是一种低阶的疗伤灵草,虽然效果不算很强,但对外伤和稳定内息有些帮助,可以直接捣碎外敷或简单炼制。
“是疗伤用的灵菇!” 林修心中一喜,正要上前采摘,忽然,他神色一凛,猛地拉住石豆,向后急退!
几乎同时,小溪对岸的灌木丛一阵剧烈晃动,一头牛犊大小、通体覆盖着黑褐色硬皮、嘴上伸出两根锋利獠牙的野猪状妖兽,低吼着冲了出来!它双目赤红,盯着那几株紫纹愈伤菇,又警惕地看向林修他们,显然将其当成了抢夺灵物的竞争者。
一级低阶妖兽——獠牙山猪!实力约等于炼气三四层的修士,皮糙肉厚,力大无穷,獠牙带有轻微土毒,不好对付!
林修脸色一沉。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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