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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易泽从皇宫出来时,天色已近黄昏。
残阳的余晖将他挺拔的身影拉得长长,投在宫门前的青石道上,竟透出几分罕见的沉凝。
杨林跟在侧后,敏锐地察觉到自家大人今日不同以往。
那惯常的清冷沉静之下,似乎压着一丝极细微的、难以捉摸的波澜。
“大人,”他小心开口,“可是宫里出了什么事?”
沈易泽步履未停,只淡淡道:“无事。”
并非什么朝政大事,却搅动了他素来平稳的心湖。
今日皇上召见,他原以为是要谈一下关于武考的事情。
却不料御书房内,皇上屏退左右,含笑问起的,竟是他的“终身大事”。
“爱卿年岁也不小了,朕像你这般年纪时,膝下已有两子一女。朝中上下,惦记你这吏部尚书婚事之人,怕是不比惦记国库的人少。”
皇上语气调侃,目光却带着真切的关切,
“可有中意的女子?只要身家清白,人品端正,朕便为你做主赐婚,也算了一桩心事。”
沈易泽当时端着御赐的雨前龙井,氤氲的热气模糊了视线。
心仪之人?这四字于他,素来是无关紧要、甚至从未仔细思量过的范畴。
他的人生,早已被家族责任、朝堂政务、帝王知遇填得满满当当,何曾留有余地给儿女情长?
可就在那一瞬间,他脑中毫无征兆地、清晰地闪过一张脸:
眼睛亮得惊人的小姑娘,她狡黠的笑,她倔强的背影,她谈起未来时神采飞扬的模样……
“多谢皇上挂怀,”他听见自己用一贯平稳的声线回答,
“臣暂时还没有成亲的打算,”
皇上挑眉,似笑非笑:“是真无念想,还是心有所属却不敢言?朕瞧你方才那神色,可不像没有的样子。”
沈易泽握着茶盏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些。
他该如何回答?连他自己都方才惊觉的心绪,又如何能宣之于口?
“皇上说笑了。”他垂下眼帘,掩去眸中刹那的纷乱,
“臣的性子,皇上最是清楚。”
“便是清楚,才更觉得你该有个人在身边。”皇上叹了一声,倒也未再逼问,只摆摆手,
“罢了,瞧你魂不守舍的,棋也下不成了,滚回去自己琢磨吧。”
于是,他便这般带着一腔自己都理不清的烦乱,出了宫门。
马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单调的声响。
车厢内,沈易泽闭目靠坐着,试图将那些不合时宜的念头压下去。
杨林在外低声禀报着府中及林挽星那边的近况,提到沈青林安分了些,未再去寻衅。
沈易泽只“嗯”了一声。
杨林犹豫片刻,还是问道:“大人,夏家小姐屡次针对林姑娘,我们为何不敲打一番?总这般纵着,怕她会变本加厉。”
沈易泽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小几上微微晃动的茶水上,水面倒映着车窗外的流光,碎碎晃晃。
“她若想真正立住,有些风雨,便需自己经一遭。”他的声音在封闭的车厢里显得格外低沉,“我能护她一时,护不了一世。”
杨林默然。
他听懂了。
大人并非漠不关心,恰恰相反,这是一种更深沉、更克制的守护。
不直接以权势碾平道路,是为让她保有独立成长的脊骨与锋芒;
而暗中拂去那些真正致命的暗箭,则是为她划出一条安全的底线。
这其中的分寸拿捏,苦心孤诣,远非简单的“护短”二字可以概括。
杨林在心里对自家大人竖起了两个大拇指。
回到沈府,暮色已四合。
沈易泽未让杨林跟随,独自缓步穿行在熟悉的廊庑庭院间。
府邸依旧是他熟悉的模样,规整,肃穆,透着久居高位者的清冷与距离感。
可不知从何时起,这片沉寂的土壤里,似乎悄然渗入了一丝别样的生气。
或许是偶尔随风飘来的、来自某处小院的诱人食物香气;
或许是隐约听见的、属于年轻生命的清脆笑语;
又或许是府中下人虽见他依旧恭敬畏惧,眼神里却少了从前那种死气沉沉的麻木,多了点鲜活气。
经过青石路,他脚步微顿。
一个年轻小厮正背对着他,蹲在墙角,不知在鼓捣什么。
“你在做什么?”沈易泽出声。
那小厮吓得一哆嗦,猛地转身,见是他,慌忙跪下:“大、大人!”
“起来说话。”沈易泽语气平和,
“你在此做什么?”
小厮战战兢兢地起身,让开身子:“回大人,小的在给这棵树浇水。”
沈易泽目光移去,只见墙角背阴处,立着一株约半人高的幼苗。
枝干尚且纤细,却已生出不少嫩绿的新叶,在这万物渐趋凋零的深秋里,显得格外生机勃勃。
“何时种的?”他问。
“是……是林姑娘离府前种下的。”小厮小心翼翼地答道,
“林姑娘说这院子太过素净,种棵桂花树,待来年花开,满院都是香甜气。她搬去店里前,嘱咐小的得空便来照看一二。”
林挽星……桂花树。
沈易泽凝目看着那株在晚风中轻轻摇曳的幼树。
秋深露重,许多树木早已叶落枝秃,它却倔强地绽着新绿,仿若不知时节,只管奋力生长。
倒有几分像它的主人。
“水瓢给我。”他忽然道。
小厮一愣,赶紧将手中的木瓢递上。“下去吧,”
沈易泽接过,俯身,从旁边的木桶中舀起半瓢清水,缓缓浇在树根周围的土壤上。
动作不急不缓,神情专注,仿佛在做什么要紧的事。
浇完水,他瞥见树根旁冒出几丛杂草,便伸手,一一拔去。
做完这些,他退后两步,审视着这方角落。
几株过于茂盛、可能争夺阳光养料的灌木映入眼帘。他微微蹙眉。
“杨林。”
一直远远候着的杨林闻声快步进来:“大人?”
“让人将那几丛灌木移走。”沈易泽指了指那几株植物,“留出空间,莫要挡了这棵树的阳光。”
杨林又是一怔。
大人何时开始关心起后院一株无关紧要的树苗了?
但他素来执行力一流,当即应道:“是,属下即刻去办。”
沈易泽转身欲往书房去,行了两步,却又停下,并未回头,只吩咐道:“顺路去一品锅带份奶茶回来。”
顺路?
哪里顺路了?
杨林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一下,却立刻躬身:“是,属下明白。”
杨林的明白,显然很到位。
他先麻利地找来花匠,按沈易泽的吩咐将那几丛灌木妥善移栽他处,给那棵小小的桂花树腾出了更开阔的生长空间。
随后便策马直奔东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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