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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0章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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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白沿着江滨步道踉跄而行,帆布剑袋有节奏地拍打着他的腿侧。夜风裹挟着江水微腥的气息与远处霓虹的浮华扑面而来,却吹不散他灵觉捕捉到的那缕“金气”。那不是金属的锐利,而是更抽象、更接近本质的“锋锐”概念在现实世界的投影,如同绝句的平仄在虚空中划出的刻痕。

    他并非漫无目的地走。那细微的震颤,在他那被诗酒与千年岁月浸透的感知中,正勾勒出模糊的轨迹。它并非直线,而是曲折回环,仿佛一个沉睡巨人醒来前无意识的脉动,牵动着城市下方错综复杂的地脉——那些早已被沥青、管道和地基覆盖的古老水脉、龙砂走向。他的脚步看似随意,却总能在岔路口下意识地选择震颤更清晰的方向,向着老城区的深处走去。

    与此同时,博物馆的闭馆铃声早已响过。吕布并没有离开。作为夜间保安(一个身份上的小小“误会”,他展现出的、对冷兵器时代安防的“直觉理解”和压迫感,让馆长破格录用),他独自巡逻在空旷的展厅。日光灯熄灭,仅余几盏幽暗的常明灯,将青铜鼎、陶俑和兵器的影子拉得奇长,在地面上交织成诡异的阵列。

    他停在汉代军事陈列区,目光掠过复原的铠甲与箭簇,最终定格在那幅巨大的仿古战争壁画上。画中千军万马奔腾冲杀,尘烟蔽日。吕布的视线穿透粗糙的仿古笔触,仿佛看到了真实的旌旗、听到了真实的呐喊。他背后的布囊里,那截沉寂的方天画戟残骸,正在发出只有他能感知的、低沉如闷雷的嗡鸣。展厅的空气似乎变得凝滞、沉重,仿佛有无形的力场在扭曲。玻璃展柜的倒影里,他偶尔瞥见不属于自己的身影——一个顶束发金冠、披百花战袍的影子一闪而过,或是一匹赤红如火的骏马虚影踏过光滑的地板。他知道,这不是幻觉。是这座博物馆积累的“兵戈之气”,以及这座城市地下正在翻涌的某种东西,正在与他、与他的“伙伴”共鸣。

    图书馆的地下古籍修复室,灯火通明却气氛冰冷。陈世美合上一本泛黄的、记载着宋代律法与刑狱案例的线装书(现代影印本,但内容足够“纯正”)。他没有像李白那样追寻,也没有像吕布那样直接感应。他的方式更隐晦,也更系统。他推了推眼镜,打开一个普通的笔记本电脑,屏幕蓝光映着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他在建立一个模型,将自身感知到的“冰冷怨念”(来自秦香莲及其代表的、被背叛的“公理”执念)、隐约察觉的其他几处“异常波动”(其中一道刚烈如烈火,一道飘逸如流风),与城市近期的异常气象报告、一些语焉不详的民俗论坛帖子(关于老城区夜半异响、特定地点植物异常枯萎等)、甚至是不易察觉的地质微震数据,进行交叉比对和分析。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眼神专注而冰冷。他不在乎这些“异物”或“故人”是什么,他在乎的是它们带来的“变量”,是可能打破现有脆弱平衡的“扰动”。对他而言,这城市是一个复杂的棋局,而他,必须确保自己不是被轻易舍弃的棋子,甚至…有机会成为棋手。“秦氏之怨,如附骨之疽,避之不及,或…可引为他用?”他心中默念,一个模糊的计划开始成形。

    三股不同的意识,以各自的方式,向着城市地脉异动的中心——那片暗红落叶最多、铃铛声似乎最为清晰的老城墙区域——靠拢,也在彼此接近。

    李白最先踏入老城墙根的阴影。这里远离主干道的喧嚣,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勉强照亮坑洼的石板路和斑驳的砖墙。暗红色的水渍在墙角蔓延,空气里弥漫着铁锈与淡淡腐朽的气息。他停下脚步,醉眼似乎更朦胧了,但瞳孔深处却亮如寒星。他放下剑袋,并未取出里面的镇纸长剑,只是将手轻轻按在冰冷的墙砖上。

    “地脉于此淤塞,金铁之气郁结…还有…”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在品尝空气中无形的味道,“…不甘的魂灵,与泥土同朽的野心。”

    话音刚落,他前方的地面,那片泥土微微拱动处,突然裂开一道细缝。没有东西钻出,但一股更加浓烈、混杂着血腥味与古老尘土气息的“意”冲天而起!与此同时,那一直似有若无的铃铛声,骤然变得清晰、急促,仿佛就在耳边摇响!

    几乎在同一刻,吕布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巷口另一端。他并非循迹而来,而是那股冲天而起的“意”与他的战意产生了剧烈共鸣,如同战场号角,将他直接吸引至此。他解下背后布囊,握在手中,布囊下的坚硬轮廓微微震颤,发出渴望的低鸣。

    朕?”

    李白低声重复,醉意全消,嘴角却勾起一抹狂放的笑意。他并未被那“朕”字蕴含的旧日皇权所慑,反而像是嗅到了最醇厚的酒香。“这气息…非汉非唐,金戈铁马中带着江左的烟水气,还有一股…挥之不去的偏执与憾恨。有趣,是位‘离家未归’的君王么?”

    他朗声开口,声音清越,压过了那幽幽的铃铛和地底的叹息:“上面的朋友,既已惊扰长眠,何不现身一见?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你这般在地下叹着气,岂不辜负了这……嗯,虽不算太好,但也光怪陆离的人间夜色?”他话音带着诗仙特有的洒落不羁,仿佛面对的并非可怖幽魂,而是另一位可以邀月共饮的“天涯沦落人”。

    吕布的反应则截然不同。那声“朕”与雾气中凝聚的军阵虚影,激起了他骨子里最直接的反应——敌意与征服欲。管你是人是鬼,是君是王,这般阵仗,便是邀战!

    “藏头露尾,装神弄鬼!”吕布低喝一声,手中布囊猛地一震,外层粗布竟被无形锐气撕裂开几道口子,露出里面一截非金非铁、暗淡却流转着暗红血光的戟刃!虽只是残骸,但那冲霄的杀伐之气骤然爆发,瞬间冲散了部分暗红雾气,让其中的旌旗虚影一阵晃动。

    “战又不战,退又不退,扭扭捏捏,惹人发笑!”吕布戟指地面裂缝,气势如山如岳,与地底散发出的、同样磅礴却更加阴郁的“王霸之气”狠狠撞在一起,空气中竟发出“嗡”的一声闷响,墙头簌簌落下灰尘。

    地底的存在似乎被激怒了,又或是被这两股截然不同却又同样强烈的“意”所触动。暗红雾气剧烈翻腾,那声叹息化为一声低吼:“放肆!”更多的虚影从裂缝中渗出,隐约可见戴冕旒的轮廓,以及更加清晰的、甲胄森严的护卫阵列。铃铛声变得急促而锐利,仿佛战前鸣金。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之际——

    “咿——呀——”

    一声悠长、凄婉、高亢入云的唱腔,毫无征兆地划破了老城区的夜空!

    这声音并非来自地底,而是从距离城墙根不远、一座早已废弃多年、平时阴森寂静的老式戏院里传来!唱的是昆腔,水磨调,缠绵悱恻,却又在最高处透着一股令人心头发冷的幽怨与决绝。声音穿透砖墙,掠过夜空,清晰地送到城墙根下对峙的四方耳中。

    这声音响起的一刹那,地底翻涌的暗红雾气猛地一滞,连那“朕”的意志都似乎出现了一瞬间的恍惚。吕布蓄势待发的煞气也微妙地波动了一下,他皱起眉头,侧耳倾听,这声音…与他感应过的博物馆里那些古代乐舞俑的气息,有某种诡异的相似,却又更加鲜活、更加…“执著”。

    李白眼睛一亮,拍掌笑道:“妙哉!这边厢金戈铁马,那边厢丝竹管弦;地下的叹壮志未酬,台上的唱离合悲欢!这出戏,越来越热闹了!”他敏锐地感觉到,这戏腔的出现,并非偶然。其幽怨决绝的“韵”,与地底的“憾”,与陈世美身上缠绕的“怨”,甚至与这城市里飘荡的其他无形执念,产生了某种复杂的共鸣与牵引。

    暗处的陈世美,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这戏腔…这调子…他太熟悉了!虽然词句模糊,但那旋律,那悲音,像一根冰冷的针,直刺他意识深处某个被层层掩饰的角落。秦香莲…《铡美案》…公堂之上,那女子的血泪控诉…他猛地握紧了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这戏院…怎么会…

    更令人惊异的是,随着这戏腔响起,原本弥漫在老城墙附近的、那种粘稠而阴郁的“异常氛围”,似乎被吸引、分流了一部分,朝着废弃戏院的方向流去。地底的裂缝中,渗出的雾气速度明显减缓,那“朕”的意志似乎也在犹豫,在分辨这突如其来的、充满“执念”的戏音。

    与此同时,城市另一端的博物馆。

    本该只有吕布一人的夜间展厅,那幅仿古战争壁画前,空气发生了肉眼可见的扭曲。壁画上的色彩仿佛活了过来,骑将的马蹄似乎真的在踏动,烟尘要弥漫出画框。几个陈列着古代戏俑、乐器的展柜,玻璃表面毫无征兆地凝结出细密的水珠,水珠蜿蜒流下,在玻璃内侧留下淡淡的痕迹,像是泪痕,又像是某种模糊的、舞动的水袖形状。

    博物馆深处,收藏着大量戏曲文献、老唱片甚至旧戏服的仓库区域,温度莫名降低了几度。一卷记录着不知名戏班演出信息的泛黄册子,无风自动,翻到了某一页,上面用娟秀又略显仓促的笔迹写着一段戏词,恰好与远处废弃戏院里传来的唱腔,隐约对应。

    铃铛声,再次出现。这一次,它仿佛同时在老城墙根、废弃戏院上空、以及博物馆的走廊里轻轻响起,细碎、清晰,带着一种明确的指引,将这三处地点,通过无形的“执念”与“异常”的脉络,隐隐串联在了一起。

    吕布感应到了博物馆的异常,他猛地回头,望向博物馆的方向,又霍地转回,盯住地面裂缝和戏院方向,眉头紧锁。他似乎明白了,眼前的“朕”,远处的“戏”,以及自己镇守的博物馆里的“兵戈俑乐”,都是同一张巨大蛛网上的节点。

    李白抚掌而笑,眼中兴致愈发盎然:“地脉为弦,执念为指,奏的这曲红尘乱调,当真千古未闻!走走走,看戏去!看完了戏,再来与这位‘地下君王’论剑饮酒不迟!”他竟然真的拎起剑袋,晃晃悠悠朝着废弃戏院的方向迈步,仿佛完全无视了地底那恐怖的存在。

    地底传来一声混合着愤怒与某种复杂情绪的冷哼,暗红雾气缓缓缩回裂缝,但那股阴郁的王者之意并未消散,只是暂时蛰伏,密切关注着戏院方向的动静。铃铛声也渐渐低微,却未曾断绝,如同串联这一切的幽灵丝线。

    陈世美深吸一口气,从阴影中走出,看了一眼吕布,又望了望李白走向戏院的背影,最后目光落回那渐渐闭合的地缝。他知道,自己无法再置身事外。博物馆、戏院、老城墙…这些点必须搞清楚。他推了推眼镜,也朝着戏院方向,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如同一个被无形丝线牵引的、冰冷的幽灵。

    吕布看着先后离开的两人(以及暗中跟随的一人),又感受着博物馆方向的呼唤与地底的威胁,略一迟疑,最终将布囊重新背好,迈开大步,也朝着戏院走去。他倒要看看,是什么“戏”,能有这般魔力,搅动这许多风云!

    四道身影,怀着各自的目的与心绪,从不同的方向,朝着那座此刻正传出幽幽戏腔的废弃戏院汇聚。

    戏院黑洞洞的大门,像一张无声等待的巨口。里面亮起的,是真正的灯火,还是……执念燃烧的鬼火?

    风,卷起更多的暗红落叶,打着旋儿,飘向戏院斑驳的牌匾。那上面的字迹早已模糊不清,只能依稀辨认出一个残破的“园”字。

    好戏,或许才刚刚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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