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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拟考试的成绩像一张薄薄的纸,却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上。红榜贴在教学楼前的公告栏上,密密麻麻的名字后面跟着一串数字,像一把把尺子,精准地丈量着每个人与“未来”的距离。
林微言的名字依旧在最顶端,红色的粉笔字被阳光晒得有些发白,却依旧醒目。她站在人群外围,目光飞快地往下扫,在中间的位置找到了陈默的名字。
比上次后退了十五名。
心口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微微发闷。她转头看向不远处的篮球场,陈默正和几个男生抢着球,动作幅度很大,笑声隔着人群传过来,显得格外响亮。
他好像一点也不在乎。
林微言捏了捏手里的成绩单,指尖泛白。班主任找她谈过话,语气带着惋惜:“微言啊,陈默这孩子脑子不笨,就是心思没在学习上。你跟他走得近,多劝劝他,再这样下去,别说市重点,普通高中都悬。”
她想劝,可话到嘴边,总觉得无力。就像对着一块捂不热的石头,她所有的力气都像打在了棉花上。
放学铃响时,陈默是最后一个冲出教室的。林微言叫住他,声音被淹没在喧闹的人潮里:“陈默,等一下。”
他脚步顿了顿,转过头,脸上还带着打球后的兴奋,额头上的汗顺着下颌线往下滴:“咋了?”
“成绩……”林微言刚说了两个字,就被他打断了。
“知道了,退步了嘛。”他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往肩上一甩,“多大点事,下次考回来就是。”
“下次?”林微言看着他,“离中考只剩三个月了,你以为还有多少个下次?”
她的声音里带着急,还有点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失望。周围收拾书包的同学都停了下来,目光若有若无地飘过来,带着点好奇。
陈默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他皱起眉,声音也沉了些:“你非要现在说这个?”
“那什么时候说?”林微言往前走了一步,手里的成绩单被捏得发皱,“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上课走神,放学就去打球,考试前还在网吧……陈默,你到底有没有把中考当回事?”
“我怎么没当回事?”陈默的火气也上来了,他猛地抓过自己的书包,拉链被扯得“刺啦”响,“我考成什么样是我自己的事,跟你有关系吗?你成绩好就了不起了?就可以天天教训我了?”
“我不是教训你,我是……”
“你就是觉得我拖你后腿了!”陈默的声音陡然拔高,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像一头被激怒的小兽,“你早就不想跟我这种差生一起了,对吧?你想去市重点,想跟那些尖子生做朋友,我懂!”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狠狠扎进林微言的心里。她看着眼前这个面目有些狰狞的少年,突然觉得无比陌生。那些一起在槐树下分享的酸梅汤,那些悄悄传递的笔记本,那些“一起去市重点”的约定,好像都被他这几句话,碾得粉碎。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吸了吸鼻子,努力想把眼泪憋回去,声音却带着浓重的鼻音:“陈默,你怎么能这么想……”
“我怎么想?”他冷笑了一声,抓起书包转身就走,“反正我就这样了,你别再管我了。”
他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教室门口,留下林微言一个人站在原地,周围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窗外的阳光明明很亮,她却觉得浑身发冷。
那天晚上,林微言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对着摊开的习题册,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台灯的光落在纸上,映出她模糊的影子,像个被遗弃的孩子。
她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两个人,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关心会变成“教训”,为什么担忧会变成“看不起”。难道成长真的会把人变得面目全非吗?
凌晨一点,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是陈默发来的短信。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林微言盯着那三个字,看了很久很久。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手机屏幕上,晕开一片水渍。她想回复点什么,手指在屏幕上敲了又删,删了又敲,最终还是什么也没发。
有些伤口,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愈合的。
从那天起,他们好像进入了一种奇怪的默契。
在教室里,他们依旧是同桌,却很少说话。他趴在桌子上睡觉,她低头做题,中间隔着一道无形的楚河汉界。放学时,他总是第一个冲出教室,她则磨磨蹭蹭地收拾书包,故意错开时间。
巷子里遇见,也只是匆匆一瞥,然后低下头,假装没看见。
林微言的生活依旧是两点一线,学校,家。她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学习中,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暂时忘记心里的钝痛。她的成绩越来越好,班主任看她的眼神越发满意,可她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陈默则变得更加沉默。他不再去打球,也不去网吧,只是上课趴着睡觉,放学就回家,像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偶尔,林微言会在晚自习后,看到他一个人坐在操场的看台上,背对着教学楼,身影被月光拉得很长,孤独得让人心疼。
她想去跟他说句话,脚却像灌了铅一样重。她怕,怕再次听到伤人的话,怕看到他冷漠的眼神。
第二次模拟考试来临前,林微言在陈默的桌洞里,发现了一本崭新的习题册。是她上次在书店看到,说题型很好的那本。扉页上,用铅笔写着一行小字:“不会的题,等你教我。”
字迹依旧歪歪扭扭,却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讨好。
林微言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涩中带着点微甜。她把习题册往里面推了推,像藏起一个秘密。
考试那天,陈默破天荒地没有睡觉。他坐得很端正,握笔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林微言看在眼里,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或许,还来得及。
成绩出来那天,天空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林微言站在公告栏前,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她在中间偏上的位置,找到了陈默。
进步了二十名。
不算顶尖,却足以让人看到希望。
她心里一阵欢喜,转身就往篮球场跑。她想告诉他,他做到了,他们还可以一起努力。
雨丝打在脸上,有点凉,却挡不住心里的热。她跑得很快,书包在背后颠得厉害,像一颗雀跃的心。
篮球场空无一人,只有雨水落在地面的声音,“嗒嗒”作响。她站在球场中央,茫然地四处张望,心里的欢喜一点点冷却。
他不在这儿。
她又往网吧跑,老板说他很久没来了。往他家跑,红漆木门紧闭着,敲了半天也没人应。
雨越下越大,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衣服,冰凉地贴在皮肤上。她站在巷口,看着雨幕中模糊的老槐树,突然觉得很累。
这时,手机响了,是陈默的妈妈。声音带着哭腔,断断续续地说:“微言……你看到陈默了吗?他爸刚才打了他一巴掌,说他考得还是不好……他跑出去了,我找了半天都没找到……”
林微言的心猛地一沉。
她挂了电话,疯了似的往巷口跑。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跌跌撞撞地穿过雨幕,喊着他的名字:“陈默!陈默!”
声音被雨声吞没,没有任何回应。
她跑到河边时,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陈默坐在河岸边的石阶上,背对着她,任凭雨水打在身上,像一尊没有知觉的雕像。
“陈默!”林微言喊着,跑过去,在他身边蹲下。
他转过头,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眼睛红得吓人。看到是她,他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比哭还难看:“你看,我还是这么没用……努力了,还是考不好……”
“不是的,”林微言的眼泪也掉了下来,她伸手想去擦他脸上的水,却被他躲开了,“你进步了,进步了很多……我们还有时间,我们可以……”
“没有时间了,微言。”他打断她,声音低沉而绝望,“我爸说了,等中考结束,就送我去学修车。他说,我不是读书的料。”
“谁说的?”林微言急了,“你明明进步了,你明明可以……”
“那又怎么样?”陈默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清醒,“就算我再进步,也赶不上你。我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以前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雨还在下,河风吹过来,带着刺骨的寒意。林微言看着他,看着这个她认识了十几年的少年,突然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好像隔着的不是成绩,不是分数,而是一条被雨水淹没的河,深不见底,无法逾越。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雨水,没有看她:“你回去吧,雨大了。”
“陈默……”
“别再等我了,”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道命令,“去你该去的地方。”
说完,他转身走进雨幕,背影决绝,没有回头。
林微言蹲在原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终于忍不住,抱着膝盖失声痛哭。雨声很大,掩盖了她的哭声,却盖不住心里那片轰然坍塌的废墟。
她知道,有些东西,从这一刻起,彻底碎了。
那个“一起去市重点”的约定,那个槐树下的夏天,那个用酸梅汤和苹果维系的默契,都被这场冰冷的雨,冲刷得干干净净。
雾越来越浓,笼罩着两个渐行渐远的身影。他们站在分岔路口的两端,朝着不同的方向,一步步走去,再也回不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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