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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时起，上行的道路变得开始繁忙。
越往上面的楼层走，越是能碰到神色匆匆的同行者。
很显然，不少收到“消息”的幸存者们，正在从各个藏身之处前往楼顶寻求救援。
哪怕明知道直升机运力有限，能从这里被救走的人不多，但他们更愿意相信自己会成为幸运的那一个……
“你怎么确定对方一定会来？”
赶鸭子一样，让刘天南等人走在前面开路，陆云川则是低调的跟在他们身后混在人群里。
他也不避讳，对飘在身边的上官慕白开口就问。
“不确定啊。”上官慕白却是很光棍的摊了摊手。
“前面做了那么多，可顶多也只能做到削弱对方的实力，剪除其羽翼。
但那个‘西装暴徒’的实力太强，对我们来说就是个无解命题，所以我只能尽量营造出如今二选一的局面。
到了这个时候，不管对方选什么都不奇怪，我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真的连对方的想法都能预测。
我只是在赌，赌他肯定忍不下这口气。
换成是你，被耍了这么多次，这时候要是肖恩真坐直升机拍拍屁股走了，而他们却还在楼下傻乎乎的等，你信不信他副本结束就得当场自闭？
所以时间拖得越久，这种“屈辱性失败”的可能性就会让他越发焦躁。
越焦躁，他就越是会患得患失，直到做出冲动的选择……
就像一个赌徒，开始之前只求小赢，输了以后只求回本，输多了以后只求少输，越输越多以后就自暴自弃。
最后呢？直接梭哈，然后全部输光！
这就是赌徒心理！”
原来如此，所以现在是跟对方比拼耐性的时候？就等着对方忍受不了这种等待的煎熬……
陆云川用古怪的眼神看着上官慕白。
“你们玩家……一个个都这么喜欢揣摩人心的吗？”
引蛇出洞、调虎离山、声东击西、暗度陈仓……最后还要来一个攻心计！
玩个游戏让你玩出三十六计。
要是玩家一个个都跟上官慕白一样，他觉得NPC的CPU烧干了也就是个被玩的命……
“也不是，实力不够，套路来凑嘛，我要是能碾压对方，谁还累死累活的去来回遛狗啊。
可能也是我平日里其他活动很少，就一个脑子能动，所以比其他正常人更喜欢瞎琢磨东西吧。”
活动很少，就一个脑子能动？
什么意思？
“你现实里……”
“嗯！因为一种辐射病……高位截瘫！”
陆云川有些沉默了，难怪对方先前说享受游戏，能跑能跳什么的……
“你们的世界，也治不好这病？”
“倒也不是治不好，只不过大面积神经坏死，想治好需要的医疗费是个天价而已。
或许你会觉得不可思议，不过我们的世界科技虽然比你们发达，但普通人跟你们底层NPC的境遇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差别，有些地方甚至更糟糕。
寡头公司、军阀、异种、战争、资源匮乏……那里同样也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
陆云川这还是第一次听上官慕白说起玩家的世界。
听到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般，是个宇宙飞船满天飞，居住环境如同天堂，物质需求无上限供应的未来世界，忍不住有些好奇道。
“怎么会？如果像你说的那样混乱、环境恶劣，那怎么还能发展出这么厉害的游戏世界？”
“环境混乱恶劣与否，与科技的发达或者落后，并没有直接的正负关联。
正如你们的大量科技突破，也是来自混乱的二战时期。
至于为什么我们会开发出‘量子超脑’，打造出这样一个游戏世界，这就不得不提到文明的三条发展路线。
我们的科学家一般将其简称为‘三体文明’。”
“呃……有点耳熟？”
“所谓的‘三体文明’，第一种是平行体，正如你们正在经历的征服星系，开拓殖民，远洋深空。
这种文明发展历程，不管是刚刚冲出母星，还是掌控数万星辰，亦或是成为银河霸主……
哪怕是将人类的战旗插满整个宇宙，可摆脱不了光速的桎梏，就无法脱离这一方平行宇宙。
所以我们将其统称为‘平行体’文明。”
“哦！大概听懂了，那另外两种呢？”
“另外两种，一个是突破了‘光障’，成为更高维文明的‘超维体’，它们可以洞悉这个宇宙的一切运转规律，甚至掌控时间。
另一种，则是创造一个低维世界，然后主动降维……
这种文明发展路线被称为‘降维体’。”
陆云川似懂非懂。
“所以，我们这个游戏世界，就是你们创造出来的‘低维世界’？”
“应该说是‘低维世界’的一种尝试。
当我们的科学家意识到超越维度遥遥无期，连外星系殖民短时间内都是一种奢望时，率先有所成就的，自然是三条路线中最简单的一条。
这也符合‘文明熵增原理’，即自然过程总是自发朝熵增加的方向进行，高能量文明也会自发向低能量文明转变……”
“呵……”
理论一套套的，什么“文明熵增”，反正就是柿子挑软的捏呗？
对付不了外星人，超越不了光速，你们就选择化身玩家，对我们“降维打击”是吧？
按你们这套理论，我们也别搞什么火星移民了，应该直接在这个游戏里再搞一个游戏，然后无限套娃？
嗯……这么想的话，什么玩家，不就是高我们一个维度的NPC嘛！
“所以你们的星球，该不会也叫蓝星吧？”
“嗯！正如你们的游戏一般也都是以现实为模版的模拟和幻想。
我们创造的这个游戏世界，同样跟我们的现实世界有很高的相似度，只是某些科技相对落后而已。
你应该也发现了吧，我们的语言相通，沟通起来并没有障碍……”
“所以这个游戏的名字是？蓝星Online?”
“不！这个游戏的名字是‘奥拉姆’，意为‘美好世界’。
在很久以前的和平时期，‘奥拉姆’就已经覆盖整个现实世界，这一点，哪怕是在第七次世界大战爆发，文明分裂倒退，人口锐减之后也没有发生变化。
运行‘奥拉姆’的大型量子超脑，目前由九大最强势力共同组建的‘奥拉姆管理委员会’掌控。
当然，说是掌控，但外界基本无法干涉‘奥拉姆’的自主运转……
由于战争带来的技术断代，现在甚至没人能够解析‘奥拉姆’自主升级后的源代码，对其进行干预……”
陆云川听到这眼睛一亮。
“哦？那岂不是说，即便有人注意到我们这个Bug，他也无法投诉？”
“嗯！理论上是这样，不过你知道的，我这也是第一次当Bug，没什么经验，很多Bug功能还需要实验验证一下。”
“验证啊……”陆云川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戒指。
再次亮起的楼道灯光，照射在这枚戒指顶端的钻石上，闪烁出迷离的光彩……
Bleu Royal钻戒，没错，就是苏芸手上戴的那枚……
【是啊，我们成功了，合作愉快！】
【嗯！合作愉快！】
按照上官慕白的要求，最后特意为之的那个握手，其实就是为了这枚价值不菲的钻戒……
因为上官慕白想要用它来做一次实验。
验证他们这个Bug对系统的干扰程度……
“按你的说法，副本结束后，玩家会被登出，而NPC则会被重置……”
“没错！理论上，你的这具身体属于NPC范畴，所以会被重置，但重置又不会对玩家生效，这就产生了冲突。
至于这种冲突会带来的后果，和冲突影响的范围，我还无法确定。
所以我想尝试一下，副本里的东西能不能被我们这个Bug影响，一起带去主世界……”
“这不就是走私嘛……所以你就选了这个戒指？”
“嗯！体积小，重量轻，价值还最大……”
“嘿！要真的可以，那咱们岂不是发了？在系统眼皮子底下走私副本物品诶……”
嗯！小说名字都想好了，就叫《超时空走私从当Bug开始》！
“前提是让系统将你手上的戒指判定为你本身的‘所有物’。”
“嗯！要怎么做？”
“这我哪儿知道，不过我想……应该是越贴身，被判定为所有物的概率就越大吧？”
“戴在手上？”
“更贴身点。”
“都带手上了，还不够？那还要怎么贴身？”
“你看过电影，应该知道走私的时候，把东西藏哪儿更容易躲过安检吧？”
“呃……”陆云川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顿时恶寒！
“不干！打死我都不干！士可杀不可辱！”
“……你就不能想点健康的？”
“呃……”
虽然意识也可以，但陆云川还是习惯性的开口跟上官慕白交流着。
不过这可把前面的刘天南等人听的有些头皮发麻。
什么玩家、现实、游戏、副本的……
对着空气自言自语的陆云川在旁人眼里活脱脱一个陷入癔症的问题人士。
楼道里又安静，感应灯忽明忽暗，那碎碎念还带点阴森效果渲染的回声……
想跑，奈何这问题人士手里还拿着决定他们生死的武器。
战战兢兢的听着有些“渗人”的自言自语，一群人在后面的枪口下被迫爬楼。
越到高层，同行者越多，一开始，这样的环境让他们感受到了些许的安全感。
毕竟这么多人……
他陆云川就算胆子再大，也不可能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开枪杀人吧？
只要目击者活下来，那他事后肯定会被警察清算，逃脱不了法律的制裁。
正义向来只会迟到，不会缺席！
然而这样的自信，在陆云川的一阵“碎碎念”里有那么点不确定了……
再想想刚刚被好心“补一枪”的王洋，这不确定性就更大了……
有仇不可怕，有仇的疯子才可怕，而有仇又有枪的疯子更可怕……
因为精神病……杀人不犯法的！
大约十来分钟后，众人战战兢兢爬到55楼时，都是有些气喘，毕竟一口气爬了二十多层楼。
对这些四体不勤，坐惯了电梯的上班族来说可不算轻松。
“轰！”
就在这时，楼道下方突然发出一声沉闷的动静，之后就是一阵阵回荡上来的“啊~”“救命~”之类的轻微而嘈杂的呼救声，而且混乱似乎还在不断向上蔓延……
陆云川跟上官慕白对视一眼，眼睛都是一亮。
梭哈的来了！
“嘿！居然还真来了！这才十几分钟啊……真沉不住气。”
“别说风凉话了，你再不快点跑，一会儿人就凉了。”
陆云川当即举起手枪，“快点！给我跑起来，现在开始末位淘汰制，最后一个爬到楼顶的先死！”
“啊！”“陆哥不要！”“快跑！”“等……等等我！”
一群人开始在楼道里狂奔起来。
年轻力壮的还好，年纪最大的刘天南，本来就爬的有些腿软，此时想要跟上大部队简直就要了老命了。
“唔……”陆云川同样也不轻松，虽然他体力还行，只不过这具身体却并不健康……
事实上，剧烈的运动已经让他的身体产生了不适，右上腹部隐隐作痛……
陆云川脸色有些苍白，好在现在他们距离楼顶也就只有十层楼，咬了咬牙。
强忍着身体的疼痛，努力往上爬去，然而速度却是越来越慢……
等他再次气喘吁吁的来到顶楼天台故地重游时，发现这里已经到了不下四十多人。
看起来全都是想要上来碰运气的。
“呼~”捂着腹部，缓缓调整呼吸，陆云川也不管刘天南等人了，绕过人群来到天台的边缘。
目光掠过熟悉的风景，抬眼，便看见远处由远及近的一架黑色直升机……
“太好了，一定是警方的直升机！”“我们有救了！”周围人群激动了。
“轰~”就在这时，楼道内突然再次传来沉闷的撞击，不少人惊疑不定的看向来时的大门……
“距离很近了，时间怎么样？”陆云川微微喘着气问。
“理论上应该刚刚好来得及，不过最好还是给对方添点堵。”
陆云川会意。
抬起枪……“砰！”
“啊~”“那人有枪！”“快跑！”“不要杀我！”
陆云川的鸣枪示警，彻底让现场的四十几名幸存者陷入混乱。
惊弓之鸟的他们没时间去想匪徒为什么会混入人群，毕竟有枪，基本就跟匪徒划等号了。
于是，只想远离陆云川这个危险源的人群，开始蜂拥着挤向了唯一的入口。
倒霉的刘天南几人，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逃亡的人流裹挟着挤回了楼道。
然而，楼道里拼命朝里挤的人群，很快就开始惊恐的变成朝外逃。
然而外面的人群却还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依旧拼命的推搡着想要离开天台，顿时大门口就塞成了沙丁鱼罐头，刘天南被憋的满脸通红。
“都给我滚开！”“轰！”突然间，门口的人群像是一堆被击飞的保龄球一般，瞬间空出了一小片区域。
一片骨骼碎裂声中，喘着粗气，红着眼睛状若疯魔的“西装暴徒”出现在了天台大门。
他往剩余的人群里一扫，眼珠子顿时更红了！
没有！还是没有！
又上当了！
而就在此时，耳边传来的系统提示让“西装暴徒”彻底陷入了暴走！
【叮！系统提示，关键剧情人物“肖恩”已顺利逃出天风大厦。
您的主线任务二“销毁证据”任务失败！
您的主线任务三“灭口”任务失败！】
【叮！系统提示，触发型小型任务副本“黑蛇帮的覆灭之五”副本结束，所有玩家10s后退出副本。
倒计时10、9、8……】
红着眼的西装暴徒一眼就看到了人群外，独身一人举枪站在天台边缘的陆云川……
那带着几分怜悯，几分嘲笑的笑容。
让他瞬间就意识到了，这就是一直隐藏在幕后的玩家……
带着恨意飞奔过去的同时抬起了枪口。
然而陆云川只是朝他笑笑，往嘴里丢了一颗亮晶晶的东西。
旋即张开双臂，闭上眼睛身体往后一仰，瞬间消失在天台边缘……
强烈的失重感，呼啸的狂风，伴随“西装暴徒”不甘的怒吼。
最后陆云川在颠倒的世界看到的，是一点点土崩瓦解的光幕，整个世界也同时开始崩解，如同被风化的沙堡，碎裂成一道道流光般的数码彩带，然后又开始飞速的重组……
身体在飞速坠落，面前的大楼玻璃幕墙倒映出自己的身影。
那脸上出奇的没有恐惧和害怕，反而带着一丝释然和解脱，嘴角甚至缓缓咧开，露出记忆中久违的张扬笑容。
都说有极端自杀倾向的人会有三个阶段。
毁灭他人，毁灭世界。
毁灭自己……
或许这样的死法……也挺不错……
【……3、2、1！】
坠落中的陆云川浑身被一道白光包裹。
在落地前的瞬间，消失在漫天的数据洪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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