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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二年春,大胤朝堂之上,鎏金殿柱上盘旋的金龙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泽,殿内的空气却凝滞得几乎能拧出水来。文武百官分列两侧,衣袂摩擦的细碎声响,在这死寂的氛围里显得格外清晰。
顾晏辰身着玄色龙袍,十二章纹在胸前熠熠生辉,他端坐于龙椅之上,目光沉静地扫过阶下众臣,刚颁布完“均田令”与“科举扩招”两道新政,话音才落,阶下便响起一声苍老而尖锐的反驳:“陛下三思!此二策违背祖制,恐动摇国本!”
说话者正是王太傅,太原王氏的族长,执掌朝堂礼法十余年,满头花白的须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身着绣着仙鹤纹样的紫色官袍,腰佩一枚羊脂白玉珏,步履沉稳地出列。他身后,站着的皆是世代为官的士族大臣,一个个身着锦缎官袍,腰佩名贵玉饰,神色倨傲,目光如针般投向龙椅上的年轻帝王,眼中满是不加掩饰的质疑与不满。
“王太傅此言差矣。”顾晏辰指尖轻轻敲击着龙椅扶手上的浮雕,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祖制是为治世而立,并非一成不变的金科玉律。如今四海之内流民四起,士族兼并土地成风,阡陌相连却多有抛荒,而寒门子弟空有报国之志,却无晋升之路,若一味墨守成规,才是真的动摇国本。”
“陛下!”王太傅上前一步,花白的胡须因激动而微微颤抖,浑浊的眼眸里迸发出执拗的光芒,“我太原王氏,自开国便辅佐皇室,世代忠良,名下田产皆是祖上传下,兢兢业业耕耘百年,凭何要分给那些流离失所的流民?科举扩招更是荒唐至极,寒门子弟粗鄙无文,不识礼仪,岂能入朝为官,玷污我大胤朝堂的清贵风气?”
此言一出,士族大臣们如同被点燃的炮仗,纷纷出列附和,声音此起彼伏,震得殿顶的瓦片似乎都在轻颤:“太傅所言极是!陛下不可轻信奸佞之言,损害士族百年基业!”“寒门难登大雅之堂,科举取士,本就该以士族子弟为主!”“陛下三思啊,莫要因一时之念,毁了祖宗打下的江山!”
殿内顿时一片哗然,寒门出身的官员们面露愤懑之色,紧握的拳头青筋凸起,却因势单力薄,在士族大臣的威压之下,不敢多言一句。顾晏辰眉头微蹙,深邃的眼眸里掠过一丝冷光,他深知士族势力盘根错节,遍布朝野,牵扯着军政财赋各个角落,若是贸然强硬对抗,只会引发更大的动乱,甚至可能逼得各州士族联手叛乱,必须寻得一个巧妙的化解之法。
苏倾凰的身影虽未出现在这鎏金殿上,却早已通过密信,将云瑶国的治理之策细细告知顾晏辰。此刻,顾晏辰想起密信中那句“以祖制破祖制,以礼法治礼法”的核心建议,心中已然有了对策。
他缓缓起身,龙袍下摆扫过地面,发出轻微的窸窣声响,却瞬间让喧闹的朝堂安静了下来。他走下丹陛,步伐沉稳,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众臣的心尖上,目光扫过阶下神色各异的士族大臣,朗声道:“王太傅口口声声说祖制,朕倒想问问,太祖皇帝开国之初,曾在天坛立下‘耕者有其田,贤者居其位,天下为公,万民安康’的祖训,太傅莫非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忘了?”
王太傅闻言一愣,脸色微微发白,显然没料到顾晏辰会搬出太祖祖训,他顿了顿,强撑着反驳道:“太祖祖训固然没错,但时移世易,如今的天下局势,与开国之初早已不同。士族子弟为朝廷分忧,镇守一方,多占些田产,本就是应得的赏赐。”
“情况不同,民心却相同。”顾晏辰的语气陡然加重,目光锐利如刀,直刺王太傅,“太祖皇帝为何能以一介布衣,扫平群雄,一统天下?正因他体恤流民疾苦,重用寒门贤才,方能得民心所向。如今士族兼并土地,良田万顷却宁肯抛荒,也不肯分给百姓耕种,致使流民百万,饿殍遍野,易子而食之事屡有发生,这难道就是太傅口中的‘守祖制’?这难道就是你们口中的‘为朝廷分忧’?”
他转向众臣,声音响彻整个大殿,字字清晰有力:“至于科举扩招,朕并非要废除士族子弟的科举资格,而是让那些出身寒门却身怀才学的子弟,也能有机会入朝为官,为国效力。古语云‘英雄不问出处’,当年辅佐太祖皇帝平定天下的开国功臣中,丞相萧何出身小吏,大将军韩信曾受胯下之辱,皆是寒门出身,他们的功绩,难道太傅也要一笔抹杀?”
顾晏辰引经据典,字字珠玑,句句切中要害,士族大臣们一时语塞,面面相觑,竟找不到合适的言辞来反驳。王太傅的脸色铁青如墨,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只能强辩道:“陛下所言虽有几分道理,但均田令触及士族根本利益,于国于民并无益处,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顾晏辰早已料到士族不会轻易妥协,他要的本就不是一蹴而就的变革,而是循序渐进的突破。他沉吟片刻,目光缓缓扫过阶下众臣,语气缓和了几分,说道:“朕深知士族世代为大胤效力,劳苦功高,并非要剥夺士族所有田产。朕的意思是,规定士族名下田产不得超过千亩,超出部分由官府按照市价收购,再分给无地流民耕种,官府绝不会苛待,会给予合理补偿,绝不亏负诸位。”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王太傅身上,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太原王氏乃名门望族,世代忠良,若能带头响应均田令,为天下士族做个表率,朕将格外恩赏,封王太傅之子为一等侯爵,世袭罔替,永享荣华。”
接着,他又将话题转向科举之事,语气诚恳而坚定:“科举扩招后,士族子弟仍占科举名额的六成,寒门子弟占四成,如此既保证了士族的优势,也给了寒门子弟一条出路。同时,朕将在京城开设太学,邀请士族大儒担任讲师,教导寒门子弟礼仪文化、朝堂规矩,确保入朝为官者,皆能通晓礼法,不致污了朝堂风气。”
这一折中方案,既坚持了新政的核心,守住了顾晏辰变革的底线,又给了士族足够的颜面和实实在在的利益,堪称两全其美。王太傅心中飞快地盘算着,带头响应既能为儿子挣得一个世袭侯爵的爵位,又能保住家族千亩良田,继续维持世家的体面,若是执意反对,恐怕会惹恼这位年轻却手段强硬的帝王,到时候不仅爵位无望,说不定连现有的田产都保不住,得不偿失。
他沉吟良久,权衡利弊,终于躬身行礼,声音带着几分不甘,却不得不恭敬:“陛下深明大义,体恤士族,臣愿带头响应均田令,支持科举扩招!”
见王太傅这位士族领袖都妥协了,其他士族大臣也纷纷放下心中的执拗,躬身附和:“臣等遵旨!”“臣等愿响应陛下新政!”
顾晏辰心中松了口气,紧绷的脊背微微放松,他知道,这只是化解矛盾的第一步,士族与寒门的博弈还将在朝堂之上持续上演,但至少,新政得以顺利推行,这便是迈出了最关键的一步。他抬手,声音温和却带着威严:“众卿平身,朕相信,只要君臣同心,上下协力,定能开创一个海晏河清的盛世。”
退朝之后,王太傅乘坐着八抬大轿回府,轿帘紧闭,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他的脸色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刚踏入书房,他便一把掀翻了桌上的茶具,青瓷茶杯摔在地上,碎裂声刺耳。
其子王公子闻声赶来,见父亲这般模样,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问道:“父亲,今日朝堂之上,您为何要答应陛下的新政?这均田令和科举扩招,分明是在削弱我士族的势力,长此以往,我们这些世家大族,岂不是要沦为寒门的附庸?”
王太傅坐在太师椅上,端起一旁的冷茶猛灌一口,冰冷的茶水入喉,却压不住心中的怒火,他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阴鸷:“陛下年轻气盛,却颇有城府,手段狠辣。今日若不妥协,他定会拿我太原王氏开刀,杀鸡儆猴,到时候其他士族只会隔岸观火,坐看我王家覆灭。暂且先答应他,不过是缓兵之计,待日后寻得机会,再联合其他士族,暗中阻挠新政推行,让他的变革寸步难行。”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狠戾:“而且,寒门子弟想要在朝堂立足,绝非易事。我们只需联合其他士族,把持六部职权,在差事上给他们使绊子,再散布些流言蜚语,败坏他们的名声,不出数年,这些寒门子弟便会知难而退,朝堂终究还是我们士族的天下。”
与此同时,皇宫的御书房内,顾晏辰正展开一封刚送到的密信。信笺是用云瑶国特有的香笺制成,上面的字迹娟秀却不失刚劲,正是苏倾凰的手笔。信中写道:“士族表面妥协,实则暗流涌动,绝非真心归顺。陛下需多加提防,可暗中扶持寒门官员,给予他们实权,平衡朝堂势力;同时加快均田令的推行,派遣心腹官员前往各州督查,确保流民能真正分到土地,安居乐业,这样才能真正稳固民心,让新政扎下根来。”
顾晏辰看完密信,指尖轻轻摩挲着信笺上的字迹,眼中闪过一丝暖意,随即又化为坚定的寒芒。他点了点头,心中已然有了计较。他知道,这场与士族的较量,才刚刚开始,前路漫漫,荆棘丛生,但他有信心,只要与苏倾凰携手,同心同德,定能克服重重阻碍,将大胤推向盛世的巅峰。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御书房的地面上,照亮了他眼中的坚定与希冀,也照亮了桌案上那幅摊开的《大胤疆域图》,图上的每一寸土地,都承载着他的雄心与抱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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