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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浓,晒谷场上的灯笼被点亮,昏黄的光晕驱散了些许凉意。
乡亲们散去时,脚步虽沉重,眼神却多了几分坚定。
陈海一家和镖局的弟兄因为天色已晚,也都在村里留宿。
大家新房刚建好,倒也有足够的地方居住。
叶笙带着叶婉清三姐妹回了家,陈海一家三口也一同跟着过来,夜里便在叶笙家留宿。
叶婉清三姐妹烧了一锅热水,众人各自简单洗漱完毕,三姐妹挤在一间屋歇息,余下两间房,便分给了陈海一家就寝。
叶笙洗漱过后,却全无睡意,披上外衣坐在院中石桌旁。
夜空澄明,一轮皓月洒下清辉,将小院铺得一片银白,他望着那轮圆月出神。
这乱世里,荆州不过是表面安稳,待天下大乱、群雄割据之时,烽烟四起,战火燎原,这偏安一隅的荆州,又岂能真正独善其身?
到时这里也有可能卷入战乱中,要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怎么就这般难。
正思忖间,房门被轻轻推开,陈海拎着半壶没喝完的米酒走了出来。
他径直在叶笙对面的石凳上坐下,将酒壶往石桌上一放,推到叶笙面前:“叶笙兄弟这是睡不着?莫不是在忧心流民?”
叶笙伸手接过酒壶,取过桌边两个粗瓷酒杯,斟上两杯,将其中一杯推给陈海,自己端起另一杯,仰头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液入喉,他才缓缓开口:“那倒不是,只是感慨这乱世浮沉,想要求一份安稳度日,实在太难了。”
陈海端起酒杯,浅浅抿了一口,目光沉沉地看着叶笙,语气郑重了几分:“以兄弟这身本事,屈居在这小小村落里,实在是可惜了。叶笙兄弟,你可曾想过投奔简王?若能得他重用,将来定能闯出一番锦绣事业。到那时,不光是你一人显贵,整个叶家村,都能跟着借光翻身,再不用担惊受怕过日子。”
叶笙握着酒杯的手一顿,抬眼深深看向陈海一眼,沉默片刻后,忽然轻笑一声,语气带着几分了然:“陈兄这话,可是话里有话啊。”
陈海闻言,也爽朗地笑了起来,眼底的深意再也不加掩饰:“还是叶笙兄弟一点就透。实不相瞒,我此番前来,不光是为了庆贺大伙顺利落户扎根,更重要的,便是为了劝你。以你的能耐,难道真甘心一辈子困在此处,做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夫,看天吃饭,随时担惊受怕吗?”
叶笙眼睛锐利的看着陈海:“陈兄一直对简王如此推崇,他真的有你所说的那般爱民吗?”
陈海笑了笑,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不管真心与否,相比其他藩王,他不是最适合的吗?”
叶笙点了点头:“陈兄可否给我讲讲大安朝如今的各方势力?”
陈海拿起酒壶给自己续上,指尖敲了敲石桌,目光投向远方夜空,语气沉了几分:“如今的大安朝,早已是分崩离析的局面,各方势力盘根错节,说到底就是三类人在争天下。”
“第一类便是各地藩王。太祖开国时分封诸王,本意是镇守四方,可如今两百多年过去,京城皇权旁落,太子年幼,太后垂帘听政却无实权,这些藩王便各自为政了。
北边的靖王手握重兵,镇守宣州宁州一带,靠着九边屯田积累了海量粮草,麾下都是常年与鞑子作战的边兵,战力最强,野心也最大,早已暗中招兵买马,就等一个出兵的由头。
西边的蜀王占着天府之国,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却一心只想偏安,紧闭关卡囤积财富,对天下纷争不闻不问。
而简王,便是这第三股藩王势力的代表,他坐镇荆襄,辖制荆州、襄州一带,此地粮草充足、交通便利,更难得的是他懂得收拢人心,开仓赈济流民、减免赋税,麾下聚集了不少避乱的贤才与士兵,虽兵力不及靖王,却胜在根基稳固、民心所向。”
叶笙静静听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
陈海又续道:“第二类是揭竿而起的起义军。
凉州瘟疫过后,饿殍遍野,最先闹起来的是‘赤峰军’,首领自称‘明王’,专挑官府和地主富户下手,所到之处开仓放粮,吸纳了十数万流民,声势最盛。
除此之外,南方还有‘白莲教’作乱,靠着水路劫掠州县,虽现在还不成气候,却也搅得地方不得安宁;
凉州的鞑子与起义军勾结,时常骚扰,那边的卫所早已名存实亡,根本无力抵挡。”
“至于第三类,便是苟延残喘的地方官府。
如今多数州县的官员要么投靠藩王,要么被起义军所杀,剩下的也只是守着孤城自保。
就说荆州知府,表面上治理地方,实则早已暗中向简王投诚,靠着简王的势力维持治安,否则以荆州的流民规模,早就乱了套。”
陈海端起酒杯,与叶笙轻轻一碰:“这三方势力里,起义军虽人多势众,却多是乌合之众,缺乏粮草与军纪,难成大事;
地方官府更是一盘散沙,毫无竞争力;
真正能争夺天下的,终究还是那几位手握重兵、根基深厚的藩王。
而简王,便是这乱世中最有希望拨乱反正的人。”
叶笙饮下杯中酒,眉头微蹙,自己对皇权可没有什么敬畏之心,若真投靠简王,他又岂能容得下一个对他全无俯首称臣之心的人?
今日倚仗他安身立命,明日怕就要被裹挟着,为他的争霸大业冲锋陷阵。
就算他日简王真能问鼎天下,他挣下这份从龙之功,谁又能保证,不会落得个卸磨杀驴的下场?
到那时,他纵有心功成身退,怕是也由不得自己,他的软肋早已捏在别人手里。
从前在末世刀尖舔血,不过是为了活下去;如今好不容易在这乱世扎下根,难道还要把性命,拴在旁人的帝王霸业之上?
除非,他自己揭竿而起,踏上那条九五之尊的登天路。
可这条路,实在太难太难。他既无根基傍身,也没有其他穿越者那般的造化,既造不出火药大炮,也没有能源源不断产出粮草物资的种植空间。
仅凭一身蛮力,又怎能夺得天下?他还没狂妄到这种地步,再厉害的身手,终究也挡不住千军万马的铁蹄。
他指尖重重磕了磕粗瓷杯底,声音清冽,带着几分不容置喙的笃定:“陈兄一片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叶笙这辈子,经够了颠沛流离、刀光剑影的生活,从前求的是活下来,现在求的是守着这几分薄田,守着能不看谁脸色、安稳种粮吃饭的日子。”
陈海脸上的笑意淡了些,还想再劝:“兄弟这话差矣,乱世之中,何来真正的安稳?你今日守得住村落,明日靖王大军南下,或是赤峰军过境,凭这一村之力,不过是螳臂当车。唯有攀附大树,才能庇佑一方,简王便是那棵能遮风挡雨的大树啊!”
“大树?”
叶笙嗤笑一声,抬眼望向院中的柿子树,月光将树影拉得颀长。
“大树底下好乘凉,可树大招风,一朝树倒,底下乘凉的人,只会被砸得粉身碎骨。简王要的是能为他征战沙场、拓土开疆的利刃,不是我这只想守着一方小院的农夫。我这双手,能开荒种地、筑墙修渠,能护着乡亲们不受饥寒,却不想再握刀枪,沾那无妄的鲜血。”
他将空杯斟满,酒液晃出细碎的银辉,语气沉了几分:“陈兄说靖王野心最大,简王民心所向,可在我看来,藩王之争,争的是皇权富贵,苦的从来都是黎民百姓。”
陈海默然片刻,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酒意上涌,眼底却清明:“兄弟看得透彻,可你有没有想过,若简王败了,靖王入主荆襄,以他那杀伐果断的性子,怕是不会容下你这等有本事却不肯归顺的人,更别提这叶家村的老少。你今日不肯低头,他日怕是连说‘守村落’的底气都没有。”
这话戳中了叶笙的顾虑,他握着酒杯的指节微微泛白,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陈兄不必再劝,我的心意已定。我不会投靠任何一方势力,往后若是真有战火临门,我便带着乡亲们加固村寨、囤积粮草,守好这一方立足之地。能守一日,便让大家安稳一日;真到了守不住的那一天,我也会带着众人另寻生路,断不会把身家性命,赌在某一位藩王的‘仁心’之上。”
陈海看着他眼中的坚定,知道再劝无用,只得叹了口气,又给两人斟上酒:“罢了罢了,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便不再多言。只是往后若有难处,只管派人寻我,我陈海纵使能力有限,也定会尽一份力。”
叶笙举起酒杯,与他重重一碰:“好!多谢陈兄体谅。今夜这话,到此为止,往后你我依旧是好友!”
两人相视一笑,皆是一饮而尽。
院中清辉依旧,晚风拂过树梢,带起一阵轻响,方才那番关乎前程、关乎乱世抉择的谈话,便随着这月色晚风,悄然落定。
叶笙望着天边圆月,心中无半分迷茫,前路纵有风霜刀剑,他只要守着身后的人,一步一步把路走实,便无惧无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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