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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卷:古卷解码 第一章:新的联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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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代线】

    2026年夏,北京。

    陈思源坐在出租屋里,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窗外是夏夜的闷热,但他感觉不到。他的视线停留在邮箱界面,收件箱里未读邮件的数字还在缓慢增长。

    距离那篇题为《从残页到断层:明末清初火器技术流传中断的初步考证》的论文在《历史研究》网络版发表,已经过去了三个月。

    三个月前,那是深夜的邮件通知——期刊编辑部在反复修改和“补充更多证据”的要求后,终于通过了终审。论文发表时正值周末凌晨,吴老打来电话,声音有些激动:“发了。虽然加了编者按说‘观点有待商榷’,但毕竟发了。”

    陈思源当时盯着屏幕上论文的PDF版本,手指冰凉。林薇在视频通话里沉默了很久,才说:“这只是开始。”

    确实是开始。

    论文发表后的第一个星期,评论区就炸了。支持者从史料细节、逻辑链条、技术流变角度逐一分析,认为“终于有人说出了真相”;反对者则攻击这是“民科史观复活”、“煽动民族情绪”。争议最大的是文中关于清初匠户制度瓦解与明代火器技术传承中断的关联分析——陈思源引用了满文档案中关于“前明火器图册,俱命销毁”的记载,以及地方志中关于“匠户逃亡十之八九”的数据。

    “一派胡言!”某位知名清史专家在微博上转发时评论,“清代火器虽有不足,但技术是在发展的。这种刻意将明清对立的叙事,非学术,是意识形态。”

    但更多年轻学者、研究生、历史爱好者的声音开始出现。有人翻出了康熙朝《皇朝礼器图式》与明代《武备志》的对比图,指出前者在火器部分几乎照搬后者却未标注来源;有人列出了清代历朝军器局产量与质量的统计数据曲线,那是一条从清初短暂高峰后便持续下滑的线;还有人找到了海外汉学研究中关于“清代技术保守主义”的论述片段。

    “不是我们刻意对立,是数据本身就呈现对立。”一个ID叫“考据党小白”的用户整理了长达五十页的对比图表,在论坛上被疯狂转载。

    第二周,争议蔓延到更广阔的领域。“启明”在论文发表后的第三天,发布了一条新视频,没有直接评论论文,而是以《技术断层与文明记忆》为题,系统梳理了从《天工开物》在国内失传、到《永乐大典》正本下落不明、再到敦煌经卷流失海外的“文明记忆流失链”。视频结尾,她平静地说:“忘记技术是如何丢失的,就不知道技术该如何找回。而技术,从来不只是工具,它是一个文明思考世界、改造世界的方式。”

    这条视频在B站播放量突破八百万,弹幕和评论区成了大型历史讨论现场。

    第三周,陈思源开始收到邮件。起初是零星几个,来自地方博物馆的研究员、大学里教科技史的年轻讲师、甚至还有退休的军工工程师。邮件内容大多是:“您的论文给我很大启发,我手头有一些材料可能相关……”,“我们单位资料室有一套民国时期影印的明代兵书,里面有些内容值得注意……”,“我是搞机械的,看了您引用的明代铳管膛线图纸,那个设计思路很有意思……”

    林薇那边情况类似。她的基因研究论文虽然专业性更强,但在科普博主转载解读后,关于“汉族父系基因主体连续性”的话题也冲上热搜。她收到了国内多个基因检测公司的合作邀约,以及海外华人学者发来的研究数据共享请求。

    “他们想要的是数据,”林薇在电话里对陈思源说,“但更想要的是,我们这条研究路径背后的……叙事可能。”

    到了第四周,事情开始变得复杂。

    先是陈思源的导师又找他谈了一次话。这次不是在办公室,而是在学校附近的茶馆。导师点了两杯龙井,沉默地喝了一会儿,才开口:“思源,你现在……很受关注啊。”

    “都是论文引发的讨论,老师。”陈思源谨慎地回答。

    “讨论是好事。”导师放下茶杯,“但你要知道,学术讨论一旦进入公共领域,就不再纯粹是学术了。有人支持你,就有人反对你。而反对你的人,可能不只是学术观点不同。”

    陈思源听懂了弦外之音。

    “最近有几个人,通过私人关系找到我,”导师压低声音,“问你的‘政治倾向’,问你是不是和某些‘网络大V’有联系,问你的研究是不是有‘境外资金支持’。”

    陈思源心里一紧:“老师,我……”

    “我没说什么。”导师摆摆手,“我只是告诉他们,你是个认真的学生,做研究有自己的想法。但思源,你要做好准备。树大招风。”

    树确实大了。第五周,陈思源收到第一封匿名恐吓信。信是打印的,措辞粗鄙:“再胡说八道,小心你全家。”信封里还有一张他被偷拍的照片,是在学校食堂吃饭时。

    他把信交给赵海川。赵海川看了之后,表情很平静:“意料之中。你动了有些人的奶酪。”

    “什么人?”

    “有些人靠那套既定历史叙事吃饭,有些人靠贩卖‘文明劣根性’焦虑赚钱,还有些人……靠的是更隐蔽的东西。”赵海川没有细说,“这封信的技术含量很低,应该是外围小喽啰干的。但这是个信号——有人坐不住了。”

    赵海川建议陈思源和林薇暂时不要单独行动,并给了他们一个紧急联系号码。“我会安排人注意你们的安全,但你们自己也要提高警惕。尤其是……”他顿了顿,“你们接下来要见的人。”

    “接下来要见的人?”陈思源一愣。

    “吴老没跟你说?”赵海川笑了,“看来是想给你个惊喜。明天下午,吴老家,有几个‘新朋友’。”

    【历史闪回线】

    明万历二十三年,春。江南,东林书院。

    讲堂里坐满了人。有须发皆白的老者,有正当壮年的士人,也有面容青涩的年轻学子。他们衣着各异,有的锦袍玉带,有的布衣草履,但此刻都屏息凝神,望着讲台。

    讲台上,顾宪成放下手中的书卷,环视众人。他年近五十,面容清癯,目光却炯炯有神。

    “今日我们讲《孟子·离娄下》。”他的声音不高,但在安静的讲堂里清晰可闻,“孟子曰:‘君子所以异于人者,以其存心也。君子以仁存心,以礼存心。’”

    他停顿片刻,让弟子们消化这句话,然后话锋一转:“然则,何谓仁?何谓礼?若空谈仁礼,而不知时势,不察民瘼,不辨忠奸,则所谓仁礼,不过空中楼阁、镜花水月罢了。”

    底下有人点头,有人沉思。

    “今之朝堂,”顾宪成的语气变得沉重,“阁臣争权,宦官干政,边事糜烂,民生日蹙。而诸多士大夫,或明哲保身,缄口不言;或趋炎附势,助纣为虐;或空谈心性,不问实务。此岂是‘以仁存心,以礼存心’?”

    讲堂里响起低低的议论声。

    “宪成以为,”他提高声音,“君子存心,当存经世济民之心。仁,非仅恻隐之私,更是治国安邦之公义;礼,非仅进退之仪,更是定分止争之制度。我东林同仁,讲学于此,非为标榜清流,沽名钓誉,而是要以学问明是非,以气节正人心,以实务救时弊!”

    “讲得好!”后排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士人忍不住喝彩。他叫高攀龙,刚从外地游学归来。

    顾宪成看向他,点头示意,继续说:“然欲救时弊,非一人之力可为。需志同道合者,集思广益,相互砥砺。今日在座诸位,有来自苏州的钱兄,”他指向一位温文尔雅的中年人,“有来自无锡的薛兄,”又指向一位面容刚毅的男子,“有潜心格物之学的孙兄,”一位穿着朴素、眼神专注的学者微微颔首,“还有远道而来、精通历算的徐兄。”角落一位略显拘谨但目光敏锐的文人站起身,向众人拱手。

    “我等所学或有不同,所专或有侧重,”顾宪成说,“然心系家国、求真务实之志一也。今日之会,愿我等不以门户自限,不因见解生隙,但以实事相切磋,以真理相辩难。如此,学问方为真学问,气节方为真气节。”

    他走下讲台,来到众人中间。早有书院仆役搬来更多椅子,摆成环形。顾宪成、高攀龙、钱一本、薛敷教、孙慎行、徐光启……这些日后将在晚明史上留下名字的人们,此刻围坐在一起。

    辩论开始了。

    先从《孟子》文本的训诂分歧谈起,很快延伸到对当下朝政的评判。高攀龙慷慨激昂,痛陈矿税之害;钱一本则从财政角度分析朝廷困境;薛敷教长于军事,谈起辽东局势忧心忡忡;孙慎行话不多,但每每发言,都从具体的技术或制度细节切入;徐光启则带来了他从传教士那里学到的西洋历法和几何知识,试图用新的工具分析问题。

    有时争论会变得激烈。关于是否应该开放海禁,钱一本认为可增加税收,薛敷教则担心倭寇再起;关于如何整顿军备,高攀龙主张从严治军,孙慎行则认为需先解决军械制造和后勤保障的体制弊病。

    但无论争论多么激烈,没有人身攻击,没有人拂袖而去。每个人都认真倾听,理性反驳,在分歧中寻找共识的可能。

    夕阳西下,仆役点燃油灯。辩论已持续了整整三个时辰,但众人毫无倦意。

    顾宪成最后总结:“今日之会,诸位各抒己见,虽有分歧,然皆出于公心,基于实据。此即我东林精神——不党同伐异,不求全责备,但以实事真理为归依。望诸位归去后,将今日所思所辩,付诸实践,或著书立说,或建言献策,或教化乡里。点滴之力,汇成江河,或可挽狂澜于既倒。”

    众人起身,相互长揖。灯光将他们的影子投在墙壁上,交织重叠。

    他们来自不同地方,有着不同经历和专长,但此刻,因为共同的道义追求和务实精神,形成了一个松散的联盟。

    这个联盟没有严密的组织,没有统一的纲领,只有一种精神上的共鸣和实践中的相互支持。

    他们不知道,几十年后,这个联盟的名字将成为一种符号,一种精神遗产。

    他们只知道,在这个日渐昏暗的时代,总要有人点起灯,总要有人发出声音,总要有人把那些即将断裂的东西,小心翼翼地连接起来。

    文明的火种,往往就是在这样的聚集、辩论、实践中,得以保存和传递。

    【现代线】

    次日午后,吴老家。

    陈思源和林薇到的时候,客厅里已经坐了五个人。

    除了吴老,还有四位陌生人。一位是戴着眼镜、气质儒雅的中年女性,吴老介绍是清华大学科技史研究所的副教授,姓沈;一位是皮肤黝黑、手掌粗糙的汉子,是某省级非遗“传统锻制技艺”的传承人,姓郑;一位是穿着西装、精明干练的年轻男人,是一家科技公司的创始人,姓雷;还有一位是头发花白、但眼神锐利的老者,吴老只简单介绍说:“这位是韩先生,退休前在保密单位工作。”

    “都到齐了。”吴老示意陈思源和林薇坐下,“今天把大家请来,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该见见面了。”

    沈教授先开口:“陈同学,林博士,你们的论文我都看了。尤其是关于技术断层的部分,我很受触动。我在研究宋代水运仪象台复原项目时,也深切感受到,很多古代高端技术的传承链条非常脆弱,一旦中断,后人要重新理解,付出的代价是惊人的。”

    郑师傅说话带着浓重的口音:“俺是个打铁的。俺家祖传的手艺,谱系能追到明末。俺太爷爷那辈传下来的话,说老祖宗打过鸟铳,手艺比后来官造的好。可到了俺爷爷那辈,就只会打农具了。看了你们说的那些图纸,有些打法,俺好像有点印象……又好像忘了。”

    雷总语速很快:“我是做人工智能和工业仿真的。从纯技术角度,你们论文里提到的明代火器设计,比如那个双层药室防回火的结构,用我们现在的流体力学软件模拟,确实有效。但问题是,这么巧妙的设计,为什么后来没了?我在想,能不能用数字技术,把那些失传的技术‘逆向工程’出来,甚至推演它们如果继续发展会怎样。”

    韩先生一直没说话,只是静静听着。等大家都说得差不多了,他才缓缓开口:“我退休前的工作,有一部分是分析国外技术发展趋势。我发现一个现象:西方在某些领域的技术突破,时间点和他们获取东方技术文献的时间点,存在微妙的关联。当然,这需要更严格的考证。但我想说的是,”他看向陈思源和林薇,“你们走的路,有人走过,但没走通。现在时代不一样了,也许能走通。”

    吴老点点头:“今天请大家来,就是想建立一个……非正式的交流机制。沈教授有学术资源,郑师傅有手艺传承,雷总有技术手段,韩先生有信息视角。思源和薇薇,你们有研究问题和初步证据。我们各自为战,力量有限。但如果我们能定期交流,共享信息,互补所长……”

    “就是一个跨学科的‘求真论坛’。”林薇接话道。

    “这个名字好。”沈教授笑了,“求真,求实,求是。”

    “但必须低调。”韩先生提醒,“小范围,线下为主,不留文字记录,敏感内容口头交流。现在网络环境复杂,你们的论文已经引起关注,不能再轻易暴露更多东西。”

    雷总拿出几部老式功能手机:“用这个,定期换号。面对面开会时,所有电子设备放隔壁房间。”

    郑师傅挠挠头:“俺不懂这些,但俺知道,老祖宗的东西,不能明着来的时候,就得藏着传。”

    就在这时,陈思源的手机震动了。是赵海川发来的加密信息:“会面结束后来我这里一趟。有新情况。”

    陈思源抬起头,发现吴老正看着他,眼神里有关切,也有询问。

    “怎么了?”吴老问。

    “没事。”陈思源收起手机,看向客厅里这些刚刚认识、却仿佛已经并肩作战许久的“新盟友”。

    窗外阳光正好,夏日的蝉鸣一阵高过一阵。

    但他知道,阳光之下,阴影也在生长。

    而他们这个刚刚萌芽的“联盟”,即将面对的,远不只是学术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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