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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章 明月共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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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潮拍岸,涛声如雷,洗尽了定海卫滩头的连天烽火,却洗不尽空气中那股浓得化不开的血腥与硝烟。

    钱塘江畔,大捷之后的庆功宴,没有设在金陵城内任何一座富丽堂皇的酒楼,而是摆在了江心的一艘巨型福船之上。此船乃是俞大猷水师的旗舰“镇海号”,船身遍布刀痕箭孔,桅杆上甚至还留着被炮火熏黑的印记,如同一位身经百战却屹立不倒的老兵,无声地诉说着那场惊天海战的酷烈。

    是夜,月华如水,倾泻在汹涌的江面上,碎成万点金鳞。江风自东海而来,带着咸湿的水汽,吹得船上数百面“俞”、“戚”大旗猎猎作响。甲板之上,数百张条案沿船舷排开,身着鸳鸯战袍的将士们围案而坐,一张张被海风刻画得黝黑刚毅的脸上,交织着劫后余生的狂喜与痛失袍泽的悲戚。

    没有丝竹管弦,没有歌舞升平。唯一的乐声,便是那雄浑壮阔的钱塘潮信,以及将士们粗豪的碰碗声。

    “第一碗,敬我大明!敬陛下天威!”

    俞大猷一身布衣,亲自捧着一只粗瓷大碗,立于船头。他身后,戚继光、林寒、苏枕雪、司徒宝、晦明禅师、明镜先生等人一字排开。这位身经百战的大明宿将,此刻虎目含泪,声音嘶哑而洪亮。

    “敬大明!敬陛下!”

    数百名将士齐齐起身,举起手中的酒碗,将那辛辣的烈酒一饮而尽,随即狠狠摔碎于甲板之上。碎裂的瓷片声,清脆而决绝,仿佛在为那些逝去的忠魂壮行。

    “第二碗,敬此役阵亡的八千七百一十二位弟兄!”戚继光上前一步,他比俞大猷年轻,身上那股锐气却更是逼人。他的声音并不高,却如刀锋般,清晰地划过每个人的耳膜,“他们用自己的血肉,为我大明筑起了新的海疆长城!此功,当与日月同辉!”

    “敬阵亡的弟兄!”

    又是一轮仰头痛饮,又是一地破碎的瓷片。这一次,许多将士已是泣不成声,那压抑的呜咽,与江涛拍岸之声混杂在一处,闻之令人断肠。

    “第三碗……”俞大猷再次举碗,目光扫过全场,最终却落在了明镜先生与林寒、苏枕雪等人身上,神情变得无比复杂。他沉默了良久,方才缓缓开口:“这一碗,敬那些……我们曾经称之为‘奸佞’,却在最后关头,用性命践行了忠义之人。”

    他说的,是严世藩,是那数千名在世人眼中早已是叛徒,却最终倒戈一击,与倭寇同归于尽的镇海司缇骑。

    此言一出,满场皆静。

    那些幸存的将士们,面面相觑,脸上的神情由不解、错愕,渐渐转为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与茫然。忠与奸的界限,在那一场血战之后,已被彻底模糊。一个曾经被他们唾骂的权奸,却用最壮烈的方式,为他们赢得了胜利。这让他们这些以忠义自诩的军人,情何以堪?

    明镜先生走到船舷边,望着那轮皎洁的明月,手中那把从不离身的算盘,不知何时已换成了一支洞箫。他将洞箫置于唇边,吹奏出一曲苍凉而悠远的古调。箫声呜咽,如泣如诉,仿佛在为一个时代的落幕,献上最后的挽歌。

    “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评说。”明镜先生吹奏一曲毕,幽幽一叹,“严世藩此人,半生罪孽,半生挣扎。他以雷霆手段聚敛财富,豢养私军,世人皆以为其欲壑难填,意图谋反。然则,谁又知晓,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在严党这棵盘根错节的参天大-树之下,为自己,也为那些沉冤地下四十载的碧血忠魂,保留下一支足以在关键时刻,给予敌人致命一击的复仇之刃。”

    “他不是一个好人,却是一个真正的英雄。一个……不容于世,不容于史,注定要被唾骂千年的悲剧英雄。”

    这番话,听得众人心中五味杂陈。林寒更是想起了严世藩临终前,那双至死不灭的傲骨之瞳,心中没来由地一痛。他似乎有些明白了,这世上最沉重的,或许不是刀剑,而是那史书上寥寥几笔的所谓“定论”。

    “阿弥陀佛。”晦明禅师不知何时已喝得酩酊大醉,他拍着自己滚圆的肚皮,打了个酒嗝,脸上却无半分醉意,那双总是眯着的眼睛里,闪烁着洞悉世情的智慧之光,“佛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严施主这一刀,是向敌人挥出,更是向他自己挥出。他斩断了过往的罪孽,也斩断了未来的生机,求的,是一个‘干净’。这份决绝,老衲……佩服。”

    “嘿,说得这么热闹,不就是一笔烂账么!”司徒宝在一旁啃着一只烤羊腿,满嘴流油地嚷嚷道,“管他什么英雄狗熊,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有酒喝,有肉吃,才是正经!来来来,姓俞的,姓戚的,你们两个当官的别光说不练,过来跟老叫花子我拼一拼酒量!”

    他这么一番胡搅蛮缠,倒将那沉重悲壮的气氛冲淡了不少。俞大猷与戚继光对视一眼,皆是苦笑着摇了摇头。他们走到司徒宝案前,亲自为其满上酒,恭恭敬敬地举碗道:“先生神技,救我数万将士于水火。此恩此德,俞某与继光,永世不忘。这一碗,我们敬先生!”

    “好说,好说!”司徒宝哈哈大笑,来者不拒,与二人推杯换盏,喝得不亦乐乎。

    酒宴渐至酣处,将士们或放声高歌,或相拥而泣,将连日来积压的血与火、生与死,尽数宣泄在这苍茫的江水之上。

    林寒与苏枕雪并肩立于船尾,默默地看着这一切。他们并未参与到那份狂热的喧嚣之中,只是静静地,感受着这豪迈与悲壮交织的氛围。

    “走走吧。”苏枕雪忽然轻声说道。

    林寒点了点头。二人悄然离开旗舰,跃上了一艘停靠在旁的小小哨船。林寒解开缆绳,任由那小船顺着江流,缓缓向着下游漂去。

    夜更深了。

    江面之上,起了薄薄的雾,如同一匹轻纱,将两岸的灯火与尘世的喧嚣,都隔绝开来。唯有天心那一轮明月,清辉遍洒,将江面照得亮如白昼。

    小船无声地滑行,只有船桨偶尔划过水面,发出“哗啦”的轻响。

    林寒坐在船尾,摇着橹。他的动作很稳,很有节奏,像是摇了半辈子的船。目光却始终不离前方那道纤秀而孤冷的背影。

    苏枕雪立于船头,一袭白衣在江风中微微拂动,仿佛随时都会乘风归去的广寒仙子。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远处那奔腾不息的江水,以及那在月光下汹涌起伏的钱塘大潮。

    自钱塘江畔听潮亭初遇,到琉球王城血战,再到定海卫前并肩杀敌……这一路行来,不过数月光景,却仿佛过尽了一生一世的惊心动魄。他们之间,早已无需过多的言语。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足以明白彼此心中所想。

    “你……在想什么?”良久,还是林寒先开了口。他的声音有些干涩,在这寂静的江面上,显得格外清晰。

    苏枕雪没有回头,声音轻得仿佛一阵风:“我在想,这钱塘江的潮水,与东海的浪,有什么不同。”

    “东海的潮,狂暴,凶猛,充满了毁灭一切的力量,像是要将所有的一切都吞噬。”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可这钱塘江的潮,虽也磅礴,却似乎多了一股……生生不息的韧劲。它摧枯拉朽,却也孕育着生机。你看两岸的农田,若无这潮水带来的泥沙,又怎会如此肥沃?”

    林寒听得似懂非懂,却也明白,她说的不是潮水,而是武功,是他们二人体内的力量。

    “我体内的蛟龙寒毒,便如那东海怒涛,稍有不慎,便会伤人伤己。”林寒低声说道,“而你的龙血之力,虽如烈日中天,却也一样霸道。我们……就像是两股无法相融的潮水。”

    苏枕雪缓缓转过身来,月光照在她那清丽绝伦的脸上,渡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她的眸子,清冷如旧,深处却仿佛有星河流转。

    “不。”她摇了摇头,轻声道,“冲虚道长说过,水火并非不容,亦可共济。你看。”

    她伸出纤纤玉指,指向江心。那里,正是咸淡水交汇之处,两股不同颜色的水流互相冲撞、盘旋、交融,最终汇作一股更为强大的洪流,向着东方奔腾而去。

    “堵不如疏,克不如化。”苏枕雪的目光,落在了林寒的脸上,那目光中,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你的‘潮’,需要我的‘月’来引。我的‘月’,也需要你的‘潮’来载。我们,本就是一体。”

    林寒的心,猛地一跳。他痴痴地看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的绝美容颜,只觉得口干舌燥,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他听懂了她话中的深意。那不仅是在说武功,更是在说他们二人的命运。

    “苏……苏帮主……”林寒结结巴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叫我枕雪。”苏枕雪的脸颊,在清冷的月光下,泛起一抹微不可察的红晕。

    “枕雪……”林寒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只觉得这两个字,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让他整颗心都融化了。

    就在这时,远处的潮声陡然变得激昂起来!

    “轰——隆——”

    一条数丈高的白色水线,自江天尽头奔涌而来,如同一条玉龙,在月光下翻滚、咆哮,其势惊天动地!

    “一线潮!”林寒失声惊呼。

    小船在这巨大的浪潮面前,渺小得如同蝼蚁。苏枕雪却是面色不改,足尖在船头轻轻一点,身形如一片落叶般飘起。林寒亦是福至心灵,将内力贯于橹中,猛地一撑,小船竟是奇迹般地调转了方向,迎着那万钧巨浪冲了上去!

    二人并未施展那惊世骇俗的“潮月剑法”,只是凭借着对水性的精熟与彼此间天衣无缝的默契,在那即将倾覆的浪尖之上,随波逐流,起起伏伏。

    巨浪从他们身下呼啸而过,小船被高高抛起,又轻轻落下。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了那震耳欲聋的潮声,以及头顶那轮亘古不变的明月。

    在这天与地的伟力之间,二人的心,却前所未有的宁静。

    他们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对视着。

    林寒的眼中,是少年人最真挚的爱慕与承诺。

    苏枕雪的眼中,是卸下了所有防备与伪装的、最纯粹的信赖与托付。

    万语千言,尽在不言之中。

    当潮水渐渐平息,小船重新恢复平稳,林寒忽然从怀中,摸出了一件东西,有些不好意思地递到苏枕雪面前。

    那是一枚小小的、用不知名的贝壳打磨而成的发簪。贝壳呈淡粉色,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簪头被雕成一朵含苞待放的莲花,手工虽有些粗糙,却可见雕刻之人的用心。

    “这是我……我在定海卫海边捡的,觉得好看,就……”林寒的脸涨得通红,话都说不完整。

    苏枕雪看着那枚朴实无华的发簪,却是眼眶一热。她没有去接,而是微微低下头,将自己那一头如云的秀发,展现在了少年面前。

    林寒会意,心中一阵狂喜。他颤抖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那枚贝壳发簪,轻轻插入了她的发髻之中。

    那一刻,江风拂过,月华如练。

    一叶扁舟,两道身影。

    没有海誓山盟,没有花前月下。只有这一江潮水,一轮明月,见证着一份于生死间萌芽,于无声处定情的,最真挚的情意。

    明月共潮生。

    自此之后,天涯路远,碧落黄泉,再不孤单。

    酒宴散尽,众人回到了旗舰的舱室之中。白日的喧嚣与悲壮沉淀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风雨欲来的凝重。

    俞大猷与戚继光亦在座。经过此番并肩血战,他们对这几位江湖奇人,已是再无半分偏见,唯有发自内心的敬重与信赖。

    苏枕雪将严世藩留下的血书,以及铁衣门的盐引账册,尽数摊开在桌案之上。

    “俞总兵,戚将军,严阁老通倭叛国,罪证确凿。此血书,足以将其满门抄斩,还天下一个公道,还碧血营一个清白。”苏枕雪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清冷与沉静。

    俞大猷与戚继光看着那血书上一个个触目惊心的名字,皆是手脚冰凉,一股寒气自尾椎直冲天灵盖。他们虽早已猜到朝中有人与倭寇勾结,却万万没想到,这张罪恶的大网,竟是如此的庞大,牵连之广,甚至涉及到了几位他们素来敬重的朝中元老。

    “好一个严嵩老贼!”戚继光一拳砸在桌案之上,那张素来沉毅的脸上,满是滔天的怒火,“此等国贼,食君之禄,却行此禽兽不如之事,不将其千刀万剐,实难消我心头之恨!”

    俞大猷却是长叹一声,神情中带着几分无奈与苍凉:“继光,你以为,扳倒一个严嵩,这天下,便海晏河清了么?严嵩倒了,还会有李嵩、王嵩。只要那龙椅之上的心思深不可测,这朝堂,便永远是一潭搅不浑的死水。”

    众人闻言,皆是默然。他们都明白,真正的敌人,从来都不是站在明面上的某一个人。

    “朝堂之事,非我等江湖人所能左右。”明镜先生摇了摇头,将话题引回正轨,“眼下当务之急,是另一件事。一件……远比扳倒严嵩,更为重要,也更为凶险万分之事。”

    他将那幅由张天雄所赠、严世藩手绘的《火龙经》星图,与林寒、苏枕雪二人以双剑之力开启的“星槎海图”,并排放在了一处。

    两幅图,一大一小,一繁一简,却能在诸多星位上,遥相呼应。

    “《火龙经》,并非武功秘籍,而是一部驾驭天地元气的‘心法总纲’。它所记载的,是上古方士观测星辰运转、地脉流动之规律,从而借用天地之力的法门。”明镜先生解释道,“而这‘星槎海图’,则是运用这种法门,进行超长距离航行的‘路径图’。二者合一,方能解开那延续千年的终极秘密。”

    他的手指,点在了两幅图共同指向的那个终点——那个不断旋转的,散发着无尽毁灭气息的黑色漩涡。

    “归墟!”

    “传说中,东海之东,不知几万里,有大壑焉,实为无底之谷,其下无底,名曰归墟。八纮九野之水,天汉之流,莫不注之,而无增无减焉。”

    “徐福东渡,寻找的并非虚无缥缥的蓬莱仙山,而是这真实存在的,万水之终点,归墟。”

    司徒宝灌了一口酒,撇嘴道:“那老骗子去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干嘛?嫌活得不耐烦了,想找个风水宝地把自己埋了?”

    “他不是去寻死,而是去寻求真正的‘长生’。”明镜先生的脸色,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根据碧血营留下的绝密卷宗记载,那归墟之中,不仅是徐福之墓的所在,更是东海蛟族的……龙兴之地!”

    “千年前,蛟族与上古人族大战,战败后,蛟皇敖钦被斩,龙魂被镇于归墟深处。徐福,便是受始皇之命,携‘犁山镜’、‘分金断水’双剑、以及半部《火龙经》,前往归墟,设下绝世大阵,永镇龙魂。”

    “然而,徐福亦有私心。他窥见了龙魂中蕴含的磅礴生命之力,妄图窃取这股力量,为自己求得长生。他在归墟之中,以自己的身躯为阵眼,布下了一个更为恶毒的‘窃龙转生’之局。他要将蛟皇的龙魂,化为己用!”

    “千百年来,尚真一脉便是徐福留在人间的看守者与执行者。她们一方面要阻止蛟族余孽破坏封印,另一方面,又要不断地寻找身负真龙之血的后裔,作为祭品,来完成这‘窃龙转生’的最后一步!枕雪,你便是她们苦寻了数百年的,最完美的祭品!”

    此言一出,满室皆惊!

    一个横跨千年的惊天大秘,一个杂糅了神话、权谋、长生的宏伟骗局,就这样赤裸裸地展现在了众人面前。

    林寒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完全不够用了。他一直以为,自己卷入的,不过是江湖仇杀,朝堂争斗。却万万没想到,这背后,竟牵扯到上古的人蛟之战,始皇的秘辛,乃至一个疯子妄图窃取神龙之力的千年阴谋!

    “那……那尚真巫女,还有那扶桑倭寇,他们……”林寒艰难地问道。

    “尚真巫-女虽是徐福后手,但人心易变。她不甘心只做看守者,她想要成为新的主人。所以,她与蛟族残余势力达成了某种协议,她帮助蛟族解开封印,复活蛟皇,而蛟族,则要奉她为主,助她成为这片大海新的神!”明镜先生冷笑道,“至于柳生宗次郎那些倭寇,不过是她手中最好用的,也是最不在乎的炮灰罢了。”

    “如今,尚真巫女虽死,但她背后的蛟族势力仍在。‘星槎海图’已现,归墟之门即将洞开。无论是蛟族想要复活蛟皇,还是徐福的阴魂想要窃龙转生,都将给这片大海,乃至整个天下,带来一场毁天灭地的浩劫!”

    舱室之内,一片死寂。只有窗外那永不停歇的潮声,一下,一下,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

    良久,苏枕雪缓缓站起身,那双清冷的眸子,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终,落在了林寒的脸上。

    “我意已决。”她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斩钉截铁的决然,“国仇家恨,可以暂放一旁。但这足以颠覆苍生的浩劫,我辈既已知晓,便断无坐视不理之理。这归墟,我非去不可!”

    “算我一个!”林寒没有丝毫犹豫,站到了她的身旁,“我这条命,本就是捡来的。能跟你们走这一遭,值了!”

    “哈哈!寻仙访道,打架寻宝,这种好事,怎么能少得了老叫花子我!”司徒宝大笑一声,将最后一口羊腿塞进嘴里。

    “阿弥陀佛,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老衲也去凑个热闹。”晦明禅师笑呵呵地说道。

    “碧血营的终章,便由我这个唯一的幸存者,来亲手画上**吧。”明镜先生的眼中,闪烁着释然的光。

    俞大猷与戚继光站起身,对着众人,深深一揖。

    “诸位高义,我等武人,万分感佩。”俞大猷沉声道,“朝堂之事,我二人自会处理。这东海之外的安危,便拜托诸位了!我水师所有船只、海图、粮草,皆可由诸位任意调遣!只盼诸位,能为我大明,为这天下苍生,守住这最后一道防线!”

    翌日,晨光熹微。

    一艘体型不大,却极为坚固的苍山船,在数十艘水师战船的护卫下,缓缓驶离了钱塘江口,向着那一片茫茫无际的东海深处,扬帆而去。

    船头,林寒与苏枕雪并肩而立。海风吹拂着他们的衣袂,吹起了少女发间那枚朴素的贝壳发簪。他们没有说话,只是望着那轮自海平面喷薄而出的红日,眼中燃烧着同样的火焰。

    身后,司徒宝正拉着几名水师老卒,吹嘘着自己当年如何在南海生擒过一条百丈长的鲨鱼,引得众人阵阵惊呼。晦明禅师则靠在桅杆旁,一边喝酒,一边打着瞌P。明镜先生手持一卷书册,迎风而立,目光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前路,是未知的凶险,是神话中的归墟,是延续千年的阴谋。

    但他们,无所畏惧。

    因为他们知道,自这一刻起,他们所背负的,不再仅仅是江湖的恩怨,家国的兴亡,更是这片苍茫大地上,无数生灵的命运。

    而在那遥远的,深不见底的归墟之渊,一双沉睡了千年的巨大眼眸,仿佛感受到了那股正向它靠近的气息,缓缓地,睁开了一丝缝隙。

    整个东海的海水,在这一刹那,似乎都为之战栗了一下。

    (第二卷·惊涛裂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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