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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声如瀑,砸在庄园每一扇靠着外墙的窗棂与屋顶上,劈里啪啦的声响为躲猫猫提供了很好的环境。
卡洛斯的身影从一个光线晦暗的走廊拐角悄然转出,脚步轻快,落地无声,带着一种近乎闲庭信步的从容。
他已经收到了纸人替身壮烈牺牲的信号,一想到被戏耍的芙奈尔会有多气急败坏,嘴角噙着的弧度就消不下去。
哎呀呀~
该派人来抓他了吧?
其实芙奈尔在庄园外布置的禁制根本没法儿困住他,对这世界上最好的魔术师来说,“逃离牢笼”已经是再熟悉不过的魔术种类,他甚至可以通过纸人做到“逃脱必定成功”之类的概念性能力,之所以还要留在庄园,是因为他想趁这个机会再确认一些事情。
卡洛斯沿着铺了厚毯的走廊向前,碧绿的眼眸在昏暗光线中扫视着四周环境,脑中快速钩勒着这座庞大庄园的地形图。
由于过于安逸,他甚至轻轻哼起歌来,怪诞的调子幽幽回响,显得他比boss还boss。
突然。
就在他经过一个岔路口,准备往左走时,一阵略显杂乱的急促脚步声从后面传来,正迅速向这边靠近。
声音里不止一个人,脚步沉重,带着明确的目的性,听起来像是在搜索着什么。
“果然来抓我了,反应比我想象中快一点儿。”卡洛斯在心里逼逼赖赖。
他眉梢都没动一下,身体却已先一步做出了反应,身形一晃,轻巧地侧身滑入旁边一扇虚掩着的房门内,反手将门轻轻合拢,只留下一条几乎看不见的缝隙。
门内是一片沉滞的黑暗,空气里弥漫着灰尘,像是一间久未使用的储藏室或闲置客房。
卡洛斯背脊紧贴着冰凉的门板,顺势半蹲下来,将自己完全浸入门后那片更浓重的阴影之中,所有细微的、因动作可能产生的声响,都被他控制在雨水轰鸣的背景之下。
有人影开始在走廊里来回穿梭。
黑暗中,卡洛斯脸上那点残余的笑意慢慢消失了,他听着外面的动静,大脑陷入放空期,在门缝外透进的、被走廊壁灯稀释过的微光映照下,平日里那双总显得有些玩世不恭的碧绿色眼珠透出些微妙的质地。
一半的瞳孔被那点微光点亮,折射出猫眼石般冷清剔透的光泽,另一半则彻底没入眉前发丝投下的阴影,深邃得不见底。
脚步声越来越近,在门外走廊上停驻了片刻,似乎是领头的人在低声吩咐什么,用的是约里克夫本地的方言,语速很快,夹杂着几个模糊的、听起来像是密教内部使用的特定词汇。
卡洛斯听得不十分真切,但“每个房间”、“彻底”、“主人命令”这几个词还是清晰地钻入耳中。
蓝灰色微卷的发尾被刚才的动作带得垂下几缕,随意地搭在他额前,随着他极轻缓的呼吸微微颤动。
他没有去拨开,任由那点细微的痒意停留在皮肤上,保持着一动不动的蛰伏姿态,听着外面的几个人沿着走廊打开了每一扇门,仔细搜索。
近了,越来越近。
卡洛斯贴在门板后的身体肌肉没有一丝绷紧,反而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放松,只有注视着门缝外的眼睛瞳孔微微缩紧,将所有动态收入眼底。
几道穿着仆人制服的身影从门缝外快速掠过,没有停留,继续向着走廊另一端搜去。
其中一个男仆放慢脚步,朝卡洛斯的方向看了一眼,犹豫道:“这面墙……怎么这么宽?从前就是吗?”
另一人也跟着撇来一眼,然后拿起一枚黑色徽章,念诵了句古怪的短语,无形的污秽感以徽章为原点向周围辐射开,但没能映照出任何东西。
那人面无表情:“这里没有异常,快走吧,我们还有很多地方要找,别让夫人等待太久。”
最开始停下的那名男仆见状也不在纠结,立刻加快脚步跟上其他人。
脚步声逐渐远去,最终被雨声吞没。
黑暗中,卡洛斯的唇角重新勾起一点极淡的、没什么温度的弧度,那碧绿眼眸里的光影也随之流转,恢复了点惯常的灵动,却又比平日多了些难以言喻的、如同蛰伏野兽般的微妙压迫感。
他轻轻活动了一下手指,从袖子里抽出一张正在极速发黑发烂的小纸人,手一扬,纸人就在空中无火自燃,将刚刚那枚密教徽印指向他的诅咒力量彻底抹除。
太弱了。
芙奈尔的原身是怪物,可在这么近距离的情况下,卡洛斯可以感应到这些仆从只是人类,无非是加入密教后得到了一定的异化和改造。
所以,他只是简单地布置了一个障眼法,把这间不常用的房间的门从这处空间里隐去,让它看起来是一块平整墙壁,这些密教的仆从就没法儿察觉了。
就这种水平,芙奈尔难道指望他们能搜索到连她都吃了一瘪的调查员?
卡洛斯知道,芙奈尔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让仆从追捕他是假的,制造干扰,掩盖某些可能会被他发现的秘密才是真的。
所以,接下来他要去哪儿呢?
卡洛斯站起身,思索片刻后突然灵光一闪。
如果真有这么个藏着秘密的地方,芙奈尔担心他跑了以后会发现,那多半是要支开所有人,单独去确认一番的,要不然,他悄悄绕个后,反向跟踪芙奈尔吧?
但芙奈尔如果谨慎些,就不会立刻去。
那这样好了,他先去看看受了伤的安东尼,瞧瞧这个倒霉的大学教授还活着没。
有了决定后,卡洛斯就如入无人之境般向着安东尼的位置靠近。
安东尼在自己的房间里被“抓奸”,后来情妇又在那儿突发疾病,一片混乱,那时他和虞幸都在场,亲耳听见芙奈尔让家庭医生把安东尼带到医疗室去了。
医疗室,医疗室……
十分钟后,卡洛斯摸到了医疗室门口,这个房间位于整座庄园靠近中央的位置,离小客厅很近,但大概是没人想得到他不往偏僻地方躲,反而大摇大摆回到了最开始的位置,所以现在这里空无一人。
透过门板下方的缝隙,他看见医疗室里亮着灯。
卡洛斯在门外停下,没有立刻推门。
他侧过头,将一边耳朵轻轻贴在了冰凉厚重的木门上,在他集中精神时,其他所有杂乱的背景音便如同潮水般向后退去,门板另一侧的世界逐渐清晰起来。
里面很安静。
只有一道呼吸声。
那道呼吸声很浅,带着一种不自然的、刻意压抑着的频率,每一次吸气都显得短促而费力,呼气时又拖得很长,无法完全抑制地颤抖着。
想来是疼痛导致的,而且是持续的、剧烈的疼痛。
卡洛斯想,呼吸声的主人似乎已经耗尽了挣扎的力气,只剩下了本能的痛苦喘息。
除此之外,他什么也没听到——没有家庭医生走动、整理器械的窸窣声,没有低声交谈,甚至没有第二道呼吸。
这不算出乎意料。
卡洛斯直起身,握住门把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地向下压,然后极缓、极轻地将门推开一条足够他侧身进入的缝隙,身形一晃便滑了进去,反手又将门无声地合拢。
门内的空气立刻变得不同。
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气混合着消毒水、酒精以及某种陈旧草药的复杂味道扑面而来,比他预想的要强烈得多。
里面果然没有人,他环视四周,只见医疗室不算大,大约二十平方米,典型的维多利亚时期中上层家庭配置。
靠墙是一排深色胡桃木打造的橱柜,玻璃门后整齐码放着各种尺寸的玻璃瓶罐,里面浸泡着颜色可疑的液体或药材标本。
一张铺着白色亚麻布的长条桌充当操作台,上面散落着几件擦拭过但仍留有暗红痕迹的银质手术器械——柳叶刀、镊子、探针,在房间中央煤气灯昏黄的光线下反射着冷硬的光。
另一边墙边立着一个黄铜支架,上面挂着一个巨大的、球形玻璃罩的煤油灯,是这间房间的光源之一,角落里堆着几个带锁的铁皮箱子,上面印着模糊的医疗符号。
墙壁上贴着几张已经泛黄的人体解剖图,线条僵硬,透着一股过时的严肃感。
整体而言,这房间与其说是为了精心治疗,不如说更偏向于应急处理,和进行一些……不那么需要精细条件的“操作”。
或许,密教徒处理活体仪式材料时就会用到这儿?卡洛斯一边想着,一边往里迈步。
此刻,房间里唯一的活人气息来自角落中那张被厚重帘子完全遮挡起来的病床。
帘子从天花板垂落,将床铺围成一个私密又封闭的空间,也是那股浓重血腥味最核心的来源。
卡洛斯的目光在那散落着带血器械的操作台上停留了一瞬,又扫过空无一人的房间,最后定格在那帘子上。
没有犹豫,他伸手捏住帘子边缘,唰地一下向旁边拉开。
眼前的景象,即使卡洛斯早有准备,也让他的眉梢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安东尼教授被呈“大”字形绑缚在病床上,手腕和脚踝都用结实的皮带牢牢固定在床栏上。
他身上原本应该穿着的衣物不见了,只在下半身盖了条薄薄的、已经被血浸透大半的亚麻布单。
而他的腹部——或者说,曾经是腹部的位置——此刻是一个触目惊心的、被粗暴剖开的巨大创口。
那切口又深又长,几乎横贯了整个上腹,边缘参差不齐,不像是精细的外科手术所致,倒像是用蛮力或某种不够锋利的工具硬生生划开的。
皮肉翻卷着,露出下面暗红、粉白交织的脏器轮廓,鲜血浸透了身下的床单,还在顺着床沿滴滴答答地落在地板上,汇聚成一小滩粘稠的暗红。
最令人不适的是,安东尼竟然还清醒着。
他的头无力地偏向一侧,脸色是死人般的青白,额头上布满了冰冷的汗珠,眼镜早就不知去向,那双曾经斯文此刻却完全被痛苦和绝望吞噬的眼睛,正空洞地对着天花板的方向,瞳孔涣散,只有偶尔剧烈的抽搐才能证明他还活着。
他的嘴唇翕动,发出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呻吟。
当卡洛斯拉开帘子,光线和阴影的变化似乎刺激到了他。
安东尼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焦距艰难地对准了卡洛斯的脸。
他似乎认出了来人,涣散的瞳孔里骤然爆发出一点难以形容的光芒——那不是求救,而是乞求。
他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气音,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终于挤出了几个模糊到几乎听不清的词:
“好疼……”
“杀……杀了我……”
“求……你……”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破碎的风箱里挤压出来的,浸满了无法言说的痛苦和彻底的崩溃,早就没有求生欲了。
卡洛斯轻轻“啧”了一声,那声音在寂静的医疗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比我以为的还要惨点儿啊,教授。”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空气点评,语气里听不出太多同情,“我还以为,芙奈尔榨干了你最后一点价值,又有了新‘情人’可以玩,会让家庭医生直接把你杀了永绝后患呢。”
他微微歪了歪头,蓝灰色的发丝随着动作轻晃。
“没想到,还给你安排了这么一场‘手术’。”
卡洛斯的视线重新聚焦在那血肉模糊的腹腔上,仔细端详着创口边缘的形态和内部脏器暴露的状态,片刻后,他抬起手,用下巴朝着那个方向虚点了点,哥俩好似的问安东尼:“刚那家庭医生是不是从你肚子里挖了什么东西出来?”
“你生了个什么?异形吗?”
这场面和电影里也忒像了点。
异形这种东西不在约里克夫人的世界观里,他们更不可能知道卡洛斯在说什么,但安东尼似乎听懂了大概的意思。
他涣散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喉咙里发出更剧烈的“嗬嗬”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开始痉挛,牵动腹部的伤口,更多的鲜血和浆液涌了出来,带来新一轮噬骨的剧痛。
“婴儿……”
他努力让自己的吐字清晰一些:“两个……头……”
“他们……密教……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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