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祷告大厅里的微妙变化被角落里的艾文尽收眼底。
他对假大主教的为难漠不关心,密教成员的安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他惟一关心的,是确保傍晚六点的最终仪式能顺利进行,让主的神国降临大地。
既然行动明显出了岔子,他觉得他有必要联系上芙奈尔,询问一下情况,坐在这里空等不是办法。
艾文从祈祷长椅上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并无褶皱的衣襟,然后走向附近一位正在低声安抚一位紧张老妇人的修女。
“打扰一下。”他声音不高,语气温和有礼。
修女抬起头,认出是那位角落里的年轻画家,脸上露出职业化的温和微笑:“请说,先生。”
“请问盥洗室在哪个方向?”艾文问道。
修女不疑有他,抬手指向大厅侧后方的一扇小门:“从那里出去,沿着右侧走廊走到尽头就是,如果您不熟悉路,我可以请一位教士为您领路。”
艾文点了点头,似乎接受了这个提议,但又状似无意地追问了一句:“我们现在……是可以在教堂范围内自由活动的,对吧?我有点不适应人多的场合,稍后我想在教堂里稍微走走,透透气。”
修女脸上的微笑不变,但眼神里多了点谨慎:“当然,先生。如果感觉从净化仪式带来的困倦中恢复了,您可以在平时对信众开放的区域随意走动,不过,教堂有些区域是不允许非神职人员进入的,还请您理解。”
她顿了顿,目光在艾文脸上多停留了一瞬,语气依旧温和:“恕我冒昧,您看起来有些眼生,应该不是我们丰收母神的信徒吧?每周来做礼拜的信徒,我大多都有些印象。”
艾文坦然承认,随口编造道:“是的,我信仰机械父神,如果是今日全镇聚集,我也不会来这里。”
“原来是这样。”修女点了点头,没有对信仰差异做出任何评价,但语气里的谨慎并未减少,“既然您对丰收教堂不熟悉,为了不误入禁地,也为了您的方便,还是让教士为您领路去盥洗室比较好。”
艾文听出了修女话里的防备。
在当前的紧张局势下,非本教信徒自然更容易被怀疑,尤其是密教徒——普通密教徒通常极力避免进入正神教堂的核心区域,那对他们被污染的灵魂是一种折磨和风险。
但今天情况特殊,所有潜伏的密教徒都提前得到了大祭司芙奈尔分发的特殊魔药,能够暂时屏蔽正神力量的感应,他也拿了一份。
他脸上露出配合的微笑:“当然,我理解,我会跟着教士,不会给各位添麻烦的。”
旁边一位恰好听见对话的年轻教士见状正要主动过来带路,就在这时,一个身影从旁边几步走了过来。
“我带这位先生去吧!”说话的是个看起来特别年轻的青年,可能还不到二十岁,面容青涩,穿着调查员的风衣,正是沧弄。
显然,昨天他的排名擦着线稳住了,没有被抹杀。
他对着艾文和那位教士点了点头,语气自然,“我刚好也想去盥洗室呢。”
艾文看了沧弄一眼,不认识,也无所谓。
谁来带路都一样,他的目的只是暂时离开大厅的视线中心,他对着沧弄微微颔首:“那就有劳了。”
沧弄果然对教堂结构颇为熟悉,领着艾文穿过侧门,进入一条相对安静的走廊。
他步伐不紧不慢,没有过多交谈,只是偶尔提醒一下转弯,艾文跟在他身后,目光平静地扫过两侧墙壁上的宗教壁画和烛台,心中却在盘算着接下来的步骤。
很快,盥洗室到了。
沧弄在门口停下,示意艾文进去,自己则靠在门外的墙边,一副等待的样子。
“我很快出来。”艾文说了一句,推门进入。
盥洗室内空无一人,弥漫着淡淡的清洁剂和熏香的味道。
艾文反手关上门,没有立刻走向洗手池,而是站在原地侧耳倾听了几秒。
门外没有任何异常的动静,那个非常年轻的调查员似乎缺乏经验,并不知道该警惕。
呵,废物而已。
艾文心中冷嘲,走到最里面的隔间,关上门,落锁。
直到此时,他才稍微放松了一点。
没有犹豫,他抬起右手,目光落在中指上一枚镶嵌着暗红色宝石的戒指上。
宝石内部仿佛有星云在缓缓旋转,他低声念诵起一段古老、拗口、充满亵渎意味的短促祷言,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随着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红宝石戒指骤然亮起一抹幽暗的光芒。
紧接着,他面前的空气开始无声地扭曲、荡漾,如同被石子投入的平静水面。
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边缘模糊闪烁着暗红与深紫色光晕的虚幻传送门,悄无声息地在他面前展开。
门内景象混沌不清,隐约能看见他画室的一角。
这就是他作为古神神眷者的底气之一——一件蕴含空间之力的神明赐物,虽然只是临时性的短距离传送,消耗不小,但在关键时刻足以摆脱大多数监视和限制。
艾文没有耽搁,一步踏入了传送门。
扭曲感瞬间包裹全身,又迅速褪去。
他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熟悉的画室里,空气中弥漫着他最喜欢的松节油和颜料的气味,窗外阳光正好,与教堂内的压抑气氛截然不同。
他轻舒一口气,走向靠墙的工作台,准备从抽屉里取出布置联络仪式所需的特定颜料、香料和象征物。
必须先联系上芙奈尔确认情况,如果一切正常,他可以再通过没有关闭的传送门回去,借口说肚子不舒服所以用了比较久的时间就行。
如果确定有异常,那他也可以直接抛弃画家的身份,反正三小时后,这种社会身份就再也没用了。
但,就在他的手指刚刚触碰到抽屉拉环的瞬间——
身后,传来了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脚步声。
有人?!
艾文身体骤然僵硬,心跳漏了一拍。
这个时间,除了那些被强制聚集在教堂的镇民和神职人员,还有谁会不在教堂?
他猛地扭头,看向画室虚掩的房门。
一个他意想不到的身影正静静地站在门外走廊的光影交界处。
那人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身姿笔挺,眉眼如画,带着一种东方男性特有的柔和韵味,但那双望过来的眼睛却深邃平静,看不出情绪。
他手里甚至还捧着一杯冒着微微热气的、色泽诱人的甜果茶,姿态闲适得仿佛只是在自家花园散步。
是……是叫伶人吧?
那个在众目睽睽下被尸心杀死的调查员。
伶人似乎没在意艾文瞬间的惊愕和警惕,他微微低头,就着手中的杯子抿了一口茶,随即眉头轻轻蹙起,仿佛自言自语般低声道:“太甜了,这对嗓子不好。丰收母神信徒的酿酒和制茶技术真该再提高一些。”
然后,他抬起头,目光重新落在艾文身上,手中的杯子微微抬起,做了个隔空碰杯的随意手势,脸上浮现出那种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下午好,艾文先生。”
艾文的瞳孔收缩了一下,最初的震惊迅速被压下,他没有慌乱,也没有立刻做出防御或攻击姿态,只是慢慢直起身,转过身来,正面朝向门口的伶人。
警惕仍在,但并非面对死敌时的那种紧绷。
“……你没死?”
他记得很清楚,当初提出让虞幸看画,作为引导威胁虞幸加入密教的主意,正是眼前这个看似温和的调查员暗中递过来的。
那时他就明白,这人绝不是什么恪守正义的调查员,他们之间存在合作的可能,或者说,至少不是必然的敌对关系。
他的表情取悦了伶人,伶人勾唇,缓缓说道:“你从教堂偷跑出来,是为了和密教大祭司联络,询问情况,对吧?”
艾文脸色又阴沉了些许:“你都知道。你和那几个去教堂教室人的调查员说好了?”
伶人端着茶杯,又喝了一小口,仿佛没听见艾文语气里的质询,他语气从容得像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不,我和他们没有关系,只是消息渠道比较多而已。”
他顿了顿,目光平静地直视着艾文:“而我知道的确实不少,比如密教的完整计划,大主教的真假,大祭司的真实身份……甚至是最终仪式的确切场地。”
艾文眉梢微挑,脸上露出明显的不信。
伶人似乎并不在意他的态度,微微一笑,语气平铺直叙:“对于大祭司芙奈尔来说,最有安全感、最便于掌控全局的地方,自然是她自己的庄园。地方足够大,地形完全熟悉,可以提前布置无数陷阱和防御。”
“即便仪式开始后,教会和调查员们发现了端倪前去阻止,身为庄园主人的她也能占据绝对的地利优势,她没有任何理由,不把仪式地点选在那里。”
艾文脸上的嘲弄淡去了一些,眼神变得专注。
伶人继续道:“在这之前,你和芙奈尔是唯二知道具体地点的人。但你很谨慎,甚至骗了虞幸,让他以为这是只有大祭司一人知道的重要信息,这种谨慎,在狂信徒里可不多见哦?”
艾文哼笑一声,听出这话里似乎并不全是夸奖。
“听上去,你想扮演一个无所不知的智者?那么现在,你出现在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伶人将杯中剩余的甜果茶一饮而尽,随手将空杯子放在了旁边的窗台上,他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抬眼看向艾文,脸上的笑意依旧温和,却仿佛多了一层别的意味。
“和上次一样,”伶人说,“一个提醒,一个建议。”
艾文沉默了两秒:“愿闻其详。”
伶人道:“尽管你们对仪式地点的选择和布置看似周密,但它已经被人找到了。而且,有人在那里做了一点‘小破坏’。”
艾文的表情瞬间严肃起来。
他再次仔细打量伶人,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灵魂的黑暗。
不用多问,艾文几乎可以肯定,眼前这人就算不是密教的同路人,也绝对站在人类秩序的对立面。
他来提醒,多半是想在神国降临后为自己争取一个有利的位置或待遇。
“怎么证明你的情报是真的?”艾文沉声问,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红宝石戒指。
如果仪式核心真的被破坏了,那麻烦就大了。
伶人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问。
他向前走了两步,从容地为艾文描述了一个场景:
“那是庄园主楼的顶层,一个没人注意的阁楼,里面已经被清空改造过了。”
“正中央是一个用黑曜石和某种生物的骨骼搭建的三层祭坛,上面刻满了密教符文和混沌象征,祭坛周围,按照特定的方位和序列,摆放着仪式材料。”
他语速不快,但每一个细节都清晰无比:“东南角,一堆经过防腐处理、但仍然散发着异味的人类断肢,主要是手臂和小腿。西南角,七个透明玻璃罐,里面浸泡着七颗不同年龄、性别的人类心脏。西北角,被切开处理过的巨大虫类怪物尸骸,东北角,则是今天才放进去的,人类日常的食物和饮水。”
伶人眼中含笑:“很抱歉,其中一杯甜果茶被我喝了。”
艾文听着,脸上的怀疑逐渐被凝重取代。
这些细节伶人绝不可能凭空编造,他真的知道,而且听这意思,他今天才进去过一趟!那么,伶人口中有人进入过仪式场地的话就变得可信了,既然伶人能找到那里,其他人未必就找不到。
伶人的描述还在继续,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墙壁,看到了那个隐秘的阁楼:
“祭坛正前方平放着一把仪式用的银质匕首,而在祭坛最高处,供奉着一幅描绘星空的油画。”
“最后那个是你提供的,用来在仪式中锚定你的主,对吧?”
“是谁?”艾文的声音冷了下来,他已经不需要质疑伶人提醒的真实性,语气里带着压抑的怒意和急切,“除了你还有谁进去过?他破坏了什么?”
“哦,那是一个很狡猾的家伙。”伶人慢悠悠地说,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玩味,“一个像老鼠一样难抓,热爱变些小戏法的……小纸人。”
“我们不如一起亲眼去看看纸人先生留下的‘礼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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