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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妖重生凤倾天下在线阅读全集:小说全文全集番外第49-51章:梨花少年第四十九章:梨花少年
将宁云烟安全送回皇宫,弦月自顾自端起放在桌上的茶杯,嘴巴直接对着壶嘴,仰头,喝了个畅快。
另一边,隔着重重的珠帘,宁云烟正褪下今日出宫的着装,换上了一贯色彩艳丽的宫装,越发的雍容清贵,不可侵犯。
弦月喝了茶,拈起桌上的糕点,塞进嘴巴,满足的舔了舔嘴角的碎末,吃饱喝足,趁着羽林军交班,这个时候,离开刚刚好。
她摸了摸嘴,站了起来,却见珠帘突然被掀开,珠子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就走了吗?”
清冷,高贵,嘴角的笑容,多一分太过,少一分又会让人觉得难以亲近,让人忍不住自惭形秽,自叹不如,衬着这金碧辉煌的宫殿,你会忍不住想,这样的女子,合该就是在这碧瓦红墙的深宫长大的。
弦月转过身,看着那如月般光华的女子,拍了拍手,笑着点了点头,指着外边的天色:“难道公主想将自己的凤榻分一半给我吗?”
如水晶般的珠帘在灯光下,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晕黄,衬的宁云烟的五指如玉一般,晶莹剔透的,她的小手指不自觉的动了动,终还是放下帘子,走了出来,坐在弦月方才坐着的位置旁边。
按理,她在墙上趴了一整个下午,回到宫内,该是嫉妒口渴的,可她回来的第一件事,却是换下身上的衣裳,她舔了舔略有些干燥的唇,却始终没有碰那壶水。
弦月勾唇,忍不住想到第一次遇到兰裔轩的情景,明明是个有严重洁癖的人,却还要笑着忍受她做的一切。
弦月双手环胸,一双眼睛在她的身上上下逡巡,含着笑意的眼眸,明明没有丁点恶意,却让宁云烟的心有种发颤的感觉,将放在桌上的手放到桌底下。
虽然趴在墙上,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他们说的话,她一句也没听清楚,模模糊糊的,她还是看到了,尤其是在那些巡逻的羽林军和其余的那些公子离开以后,她瞧得越发清楚。
她坐在桌上,在轩辕昊和兰裔轩的中间,君品玉的对面,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她肯定,她和那三个男人都认识,而且相熟,还有楚国白家的大公子,白战枫。
她看着弦月,素衣素颜,那张脸,小巧精致,她看着看着,突然伸手抚向了自己的,光滑如腻,虽比不上天下第一美人华初雪,比起眼前的女子,却是丝毫不差的,她是公主,高高在上,可是这一刻,她承认,不得不承认,她有些嫉妒了。
身在江湖,自由自在,结识的那些人皆是人中龙凤,每一个人都对她好,明明行为举止低下粗俗,却怎么都让人无法讨厌起来,就算是现在,纵然心里嫉恨着,却还是无法讨厌。
这个女人,给他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一举一动,就像是夏日的风,让人觉得舒畅。
“他们,你全认识吗?”
他们?弦月笑了笑,她明白她说的是谁,果然,比起兰裔轩,道行还差的太远了,他那个人,绝对不会问这样你的问题,求证只是为了让自己的心更不舒服吗?难道她不知道,有些话,一旦问出口了,也会泄露了心底的秘密了吗?
“你说兰裔轩,君品玉还有轩辕昊吗?对,我都认识。”
白战枫也是,但与她最亲近的人,却是凤久澜。
弦月的视线直直的与宁云烟对视,她站着,微抬下巴,用近乎俯视的姿态看着她,洞察世事的眼眸眯起。
宁云烟的双手放在膝盖上,紧紧的拽着裙摆,拧成一团,她忽然间觉得烦躁,明明自己才是公主,明明她才应该是高高在上的那个人,可对着这个人,纵然是她睁大眼睛,倔强的昂着高傲的下巴,她却还是矮人一截。
弦月走到她的跟前,突然笑出了声。
这个女人,无论想什么,做什么,她的脸上从来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骄傲姿态,像是只永远不会言败的孔雀。
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完美的人,之所以无可挑剔,不过是没遇上那个让她破绽百出的人而已。
“公主金枝玉叶,也只有这个直接上最杰出的男子才能与您匹配。”
弦月咬重您字,蹲着身子,眼角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宁云烟放在裙子上的手松开了又放开,放开了有捉紧:“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公主只问自己最想要什么,心里就会有答案了。”
那个人或许是兰裔轩,或许是轩辕昊,也有可能是白战枫,亦或是她的哥哥,但是绝对不会是君品玉。
也许现在的她也在懊恼吧,为什么同为江湖中人,君品玉为什么没能有兰裔轩那样,背后有强大的靠山呢?
宁云烟抬头,那精致的凤眸瞪得大大的,就那样,直勾勾的盯着弦月,没有任何的掩饰,透过那双满是震惊的眼,仿佛可以探清那不曾被人窥探过的内心。
然后,她起身,走到门口,看着那消失在黑夜恍若风一般消失的白色身影,她好像有些明白了。
“公主?”
宁云烟倚靠在门口,贴身宫婢流珠走到她的跟前福了福身:“该用晚膳了。”
宁云烟回过神,只能得到自己最想要的吗?
“父皇在哪里?”
“皇上在玉昆殿。”
她笑了笑,对身边的婢女道:“去玉昆殿,今晚我陪父皇一同用晚膳。”今晚的月色并不是很好,乌云重重,偶尔可以瞧见几颗星星,也都是躲在云层后边,夜风有些大,吹的两边大街上那些摆摊的帐篷呼呼的响,像是快要下雨了一般。
与往日的这个时辰相比,大街上的人很少,磐城地处北境,虽还是十月份,那风已经有些刮人,路人们低着头,恨不得将头钻进厚厚的衣服,两边摆着的小摊也显的有些冷清,不少小贩已经开始收摊。
武林大会在即,十年一次的盛会,磐城的大街小巷都挂上了大红的灯笼,十分的喜庆,月色蒙蒙,可来往的大街上却十分的明亮。
弦月离开了皇宫,直朝着天府的海棠苑奔去。
海棠苑内,十分的幽静,可以很清楚的听到风吹动树叶发出的沙沙声响,弦月避开重重的羽林军还有周惠王请来的那些江湖高手,隐身在一棵大树上。
凤国的太子殿下凤久澜喜欢清静,很少与住在天府的其他人打交道,他这次从凤国千里迢迢而来,随身带着的全是凤国身手最好的影卫,他们只在凤久澜有危险的时候才会现身。
这个地方,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都没有巡逻的羽林军,就算是流明之辈,未经他的允许,也不能踏进这海棠苑半步。
一直以来,他都喜欢清静,也就只能忍受自己在他耳边叽叽喳喳的,闹个不停。
屋内,灯火通明,透过门墙的影子,可以很清楚的看到里边两人的一举一动,弦月静静的看着坐在炕上拿到瘦弱颀长的身影,他的手上拿着本书,骨节分明的手指,一页页的翻阅,她的嘴角漾起笑容,那双清亮的眼眸染上了足以融化冰雪的暖意。
树缝的位置并不是很大,她蹲在中间,双腿有些发麻,她换了个姿势,坐了下来,一只手扶着高大的树,头贴在手上,一双小腿悠哉的晃悠。
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的背影,仿佛守护着那个人,幸福而又满足。
“殿下,时辰不早了,您身子不好,早些歇息吧。”
这磐城可真冷,不过是十月的天,夜里,冷风呼啸,比他们凤国的腊月还要冷,他倒是不打紧,只是殿下身子不好,再加上赶了这么久的路,必须好生调养。
不是殿下不喜与其他国家的公子亲近,只是这个地方,正午的风吹在身上,都是冰冷冰冷的。
“恩。”
凤久澜应了一声,放下手中的书,站了起来,走到窗口,将窗户打开,夜里的凉风灌了进来,吹的人精神一震,却冷的牙齿忍不住打颤。
“轻痕。”
云轻痕走到他的身后,弓着身子没有说话。
他轻轻的叹了口气,淡淡的,带着恍若夜风一般的轻怅,抬头看着被乌云挡住的月亮:“不知道月儿现在怎么样了?”
云轻痕抬头看着凤久澜略微有些够搂着的背,没有说话。
殿下醒来之后发现公主不见了,问及原因,那些宫人都支支吾吾的,谁也不敢说,皇上告诉殿下,公主是跟着高人去习武了,过几年便会回来,好端端的,公主怎么回去习武,这样你的谎言,自然骗不了殿下。
几乎每晚,他都会提起公主,问身边的人,他的月儿过的好不好,尤其是入冬以后,那苍白的脸上更是写满了担忧,总担心公主殿下受凉,旁人怎么劝都没有。
殿下的心里就只有公主,这些年来,娉婷姑娘为他做了那么多,可他心里想着的,嘴里念着的,就算是夜半惊醒,叫着的也是公主的名字。
他病发的时候,狼狈不堪的躺在地上,气息羸弱,他口中念着的还是月儿,月儿,仿佛那就是支撑他活下去的力量。
心病还须心药医,一日不见到公主殿下,就算那些御医在怎么调养,也没用,若是公主无恙出现在他跟前,殿下的这病也就好了一大半了。
“这么久了,怎么也不回来看看我?”
没有自责,更多的还是担忧。
弦月坐在树上,呆呆突然出现在窗口那道玄色的身影,一颗心,顷刻间变的酸酸的,那呢喃一般的声音随着夜风传到她的耳畔,她紧咬着唇,恍然有种落泪的冲动。
她仰头,看着四周,那些滑落在眼角的泪水重新落回了眼眶,她吸了吸鼻子,看着漆黑的夜空,今晚的风,似乎真的太大了些。
她收回模糊的视线,重新看向记忆中的那个少年,十年的时间,他个子更高了,好像更瘦弱了一些,像只挺拔的竹竿,等她找齐了所有的东西回到皇宫之后,她一定要狠狠训斥那些宫女太监,那么多的人,怎么照顾不好她的哥哥呢?还有御厨,她亲自下厨,天天换着花样给哥哥做,把他养的胖胖的。
弦月伸手,胡乱将眼泪擦干,灯光下,那张脸,泛着病态的苍白,就像是盛开在枝头的梨花,干净,洁白,没有一丝污垢,和脑海中的影像完全重叠。
每当想起哥哥的时候,她总喜欢一个人静静的躺在梨园,一带就是一整天,闭上眼睛,细细的想着记忆中的那个少年,他的笑容,就和盛开在枝头的梨花一般,干净,高贵,泛着温暖。
喜欢梨花,是因为记忆中的那个少年,他如梨花般的笑容。
弦月闭上眼睛,滚烫的眼泪,顺着眼角夺眶而出。
哥哥,这些年,我过的很好,师傅对我也很好,教了我一身的功夫,现在,没人敢欺负我,今后,有我守在你身边,任何人都伤害不了你。
我每天每天都很想你,等这次的武林大会结束了,我就亲自带着雪蟾蜍去见你,我一定会把你的病治好的。
想到马上可以和凤久澜见面,弦月的嘴角难以自抑的上扬,那双被眼泪浸润过的眼眸越发的晶莹清亮。
“咳咳。”
凤久澜单手轻握成拳,放在唇边,弓着腰,剧烈的咳嗽了几声,云轻痕忙回到房间,拿出放在床榻的披风,披在他肩上,一张脸,涨的通红,紧咬着唇,像是在压抑些什么。
凤久澜从他的手上接过披风给自己拢好,将窗户合上。
他转身回到房间,弦月跟着从树上跳了起来,想到方才凤久澜的模样,她实在放心不下。
这样的天气,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受得了。
她走到门口,忽然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瓷瓶放在地上,屋内的灯火还在跳跃,她转身,看着地上的小瓷瓶,觉得不放心,捡起地上的小瓷瓶,敲了敲门。
“谁啊。”
凤久澜刚走到床边坐下,听到敲门声,看了云轻痕一眼,云轻痕转身看着门口,张口问道。
弦月看着里边,没有应声,手顿在半空,没有继续敲门。
“殿下先休息,我在外边守着。”
云轻痕的话刚说完,外边的敲门声又响了起来:“你去看看。”
云轻痕点了点头,紧握着手中的剑,朝着门口一步步走进,一只手猛然将房门打开,就要去拔剑。
他的速度快,却也比不上弦月,再加上门上的那层砂纸是透明的,他的一举一动,弦月都能看的一清二楚,他一开门,弦月手中的小瓷瓶已经朝着屋内的圆桌飞了进去,稳稳的落在桌上:“一天两次,每次一个。”
坐在床上的凤久澜弓着的脊背陡然挺直,起身,鞋子也顾不得穿,看着门口转身即逝的白色身影,直接冲了出去,到了门口,却被云轻痕拦住:“殿下,外边风大,你鞋都没穿。”
凤久澜的双眼直直的盯着消失的弦月,也不知是太过着急亦或是激动的缘故,一边脸色苍白,另外一边却涨的通红,指着弦月消失的方向,难掩欣喜:“是月儿,是月儿。”
云轻痕敲了敲被自己拦住的凤久澜,转身看着那道身影,匆忙间,他好像看到她眉间的朱砂。
殿下这样子,这么说,真的是公主?
“殿下,我马上就去追公主。”
片刻的功夫,凤久澜已经从方才的激动中缓了过去,看着那高高的城墙,笑着摇了摇头:“不用追了。”
她现在不现身,有她的原因,他的月儿,终有一天会回来看他的。
“我就知道你在这里,和我回去。”
弦月刚出了海棠苑,看到一身白衣,一头银发的柳心悠,心里暗叫了声糟糕,柳心悠她果然守在这里。
这下完蛋了,她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四下看了一眼,兰裔轩,白战枫就在附近的院落,不知道能不能求救,可她要是把自己的身份给泄露了那怎么办?
第五十章:我的月儿
“柳心悠,你一定要这样对我吗?”
那一头银发,在夜风飞扬,挡住想象中的一身煞气。
弦月紧咬着唇,眼睛瞪的大大的,盯着对边那纹丝不动的柳心悠,恨不得在那张永远年轻的脸上狠狠的扇两个耳光。
深吸一口气,好不容易抑制住了心底的如沸水般的怒火,她笑了笑,嘴角上扬的弧度却有些僵硬。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可她却怎么也做不到将柳心悠那三个字换成师傅,更做不到自己擅长的谄媚讨好姿态。
她,讨厌柳心悠这个女人,一直讨厌,甚至是憎恶。
“你偷偷下山的事情,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弦月的眉头拧起,她的声音就和这阴郁的天气一样,让人心里如何都舒服不起来。
好不容易被她跑出来了,在事情没办好之前,她是绝对不会和她回去的。
“柳心悠,你一定要这么铁石心肠吗?”
弦月原是想要大声咆哮的,唯恐惊动了隐在暗处的人,这个地方离海棠苑不远,惠王的人很少出没。
柳心悠上前一步,手指弦月:“要是天下人知道你是天降的凤女,你以为凤国还有安宁之日?”
那口吻,竟是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你以为别人会相信吗?”
弦月昂着下巴,故意让自己看起来更有气势一些。
“你是凤国的公主。”
一字一句,铿锵有力,这个身份,多么的具有说服力。
很多时候,很多事情,本就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那些想要争霸天下的人,或者是有野心的人,他们必定会千方百计争夺自己。
轩辕昊,兰裔轩,白战枫,这些人,或许更加不会放过自己,包括那个本就对自己起了嫉妒之心的云烟公主,还有那些她根本就不知道的人。
“那就让他们争好了。”
两人对峙,互不相让,弦月抿着唇,轻笑出声,让自己的语调,平和甚至是愉悦。
“天下的男人任我挑选,还不错。”
她托着下巴,眼底却在不知名的方向,迸射出冷光。
她出生当日,天降祥瑞,可那些知道情况的,活到今日的,根本就没有几个。
说到底,她是他最心爱的女人生的孩子,虽然恨,心里却还是爱着的。
要是这柳心悠敢把这些事公诸于众,给凤国还有她带来麻烦的话,她就把她的梨花斋的给毁了,还有那副她偷偷藏在暗格的画,她一定当着她的面把它给烧了。
“若是被你哥哥知道,这些年你在山上的生活,一定会很心疼的,十年前,你为了他,吃尽了苦头,十年后,你还要他亲眼看着你为了他牺牲自己一生的幸福。”
柳心悠仰望星辰,再说到幸福二字时,不由叹了口气。
弦月咬牙切齿,现在已近不是冲动的想要扇她两个耳光了,是恨不得把她整个人撕了才好,不过她还有自知之名,不要命的冲上去,结果一定是被她强制逮回去。
“梨花斋的十年,你看着我长大,就没有丁点的感情吗?我会和你回去,但不是现在,你就不能多给我点时间吗?”
柳心悠肩膀微微一颤,抬头,与弦月的视线相对,一时间,没有做声。
弦月觉得,柳心悠这个女人真的是没心没肺的,没有一点母爱,更是没有丁点的温暖。
她四岁就跟着她上了梨花斋,那么大的地方,她能看到的人影就只有柳心悠一个,半个伺候打扫的人都没有,那个时候她还那么小,又长的乖巧伶俐,按说,她这样的人,孤身这么多年,又没有自己的孩子,看到她应该会很喜欢的,可是没有,她对着自己,永远都是冷冰冰的,弦月不禁怀疑,她在凤国皇宫对自己的好,都是为了骗她上山,或者应该说是为了骗过其他人。
弦月的眼角,迅速扫视了四周的情况,她可不认为这样的质问就能让她放过自己了,她的功夫是好自己很多,论轻功,她逃跑,可能还有点机会。
“想让我和你回去,做梦。”
弦月的话音还在空气中飘散,人已经动身,娇小的身子,动作快的让人咋舌,柳心悠看着在黑夜中那一道白色的闪电,急急的追了上去。
柳心悠想要追上弦月,将她带回梨花斋,未免夜长梦多,自然是拼尽全力的,她快,弦月的动作也不慢,两人始终保持两丈左右的距离。
这样的速度,都是在梨花山上追那些灵活迅捷的小动物练出来的,柳心悠面无表情,心里一声冷哼,这样的速度,难怪能逃出来。
“给我站住。”
柳心悠的声音并不是很大,但在这寂静的深夜,也绝对算不得小,两人已经离开了海棠苑,这个地方戒备森严,柳心悠这一叫,顿时就惊动了四周的人。
“谁!”
忽有人一声大喝。
“刺客,快捉刺客。”
人群分涌而至,耳畔是疾驰的风声,响彻耳畔,像是坐在过山车上,呼啸而过,带着说不出的惊险。
安静的空气被生生的划开,浓烈的气息四面八方,朝着自己这个方向赶了过来。
弦月突然停了下来,指着身后如雷霆一般的柳心悠:“那个人刺杀凤国太子殿下不成,想要杀我灭口。”
话落,弦月明显感觉到那些人吊装方向,齐齐扑向了柳心悠,挡在她的前边。
看着被一群人围在中间,极度气愤的柳心悠,弦月挑了挑眉,转身就走。
“不准走。”
弯月形的银亮镰刀破风而来,划破半是明亮,半是漆黑的夜空,形成一道彩虹般的架桥,接着,旋风疾驰而来,一道灰黑色的身影已经拦在了她的身前。
方脸,刀眼,浓眉,高鼻,一身正气,颀长的身姿仿佛一座屹立不倒的高山。
“流大侠,请让道。”
那话是极为客气的,却没了一贯的从容淡定。
身后的那一群身着灰衣的人,根本就不是柳心悠的对手,一个个接二连三的倒下。
“受人所托,姑娘还是先等等吧。”
流明挡在弦月的身前,半分不让。
受谁所托?等等?等谁啊?等柳心悠把身后的那些人全部打趴在地上,然后揪着自己的衣领,将她带走吗?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弦月的脸上还是一贯随行的笑容,右手成爪,突然朝着流明右边的颈项捉去,借着夜风的推力,化成骤风,流明看着弦月,偏过脑袋,躲开她的袭击,刚要回击,弦月的手却猛然收了回来,与空气相撞,激起重重浪花。
她纵身一跃,比爬树的猴子还要灵活,腾空而起,若在平时,她一定会踩在流明的肩上,好好逗弄一番,不过现在,她可不想多个高手帮柳心悠。
素白的身影直接从流明的头顶飞过,落在他身后的方向。
流明原以为她是要和自己动手,压根就没想到她回逃跑,而她的不客气,根本就是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他转身,看着弦月匆匆逃开的背影,心道:好聪明的孩子,难怪能与那些人相交。
弦月这一招声东击西果然管用,成功摆脱了流明,却又给他引来了其他麻烦。
那一**原是要围堵柳心悠的人,见弦月看到流明逃跑,那一个个与柳心悠较手的人现在全都倒在了地上,便调转方向,将矛头指向弦月,一会的功夫,弦月的周围就围满了人,将她的路全部堵住。
弦月心里着急,恨不得一招就能将这些人全部放倒在地上,然后趁着柳心悠还没追上来的时候,溜之大吉。
着急没用,只能迎战,弦月出手快很准,她没有取这些人的性命,一旦出手,就会有人痛的在地上打滚,在无法起来作战。
解决了手上的一批人,很快就会有另外一拨,弦月的眉头皱起,这周惠王莫不是把护卫皇廷的羽林军全部调过来保护这些人了吗?
她只有一个人,一双手,哪能抵的住这样的车轮战术,更何况还有一个柳心悠,借着自己的绝妙轻功,将那些人统统甩在身后。
“没想到她的轻功也这么好。”
轩辕昊站在一棵大树下,看着灵活避开那些朝着自己的身体扑过来的泛着冷光的大刀还有锋利的银枪的弦月,难掩赞赏。
这样的女子,果真是世间难有。
白战枫别的没怎么挺清楚,倒是那个也字,听的特别仔细,除了轻功,她还在他面前展示过什么。
这个女人,有她还不够,居然在外边给他拈花惹草,白战枫愤愤的看了轩辕昊一眼,暗想,肯定是他自己自作多情。
她看不上自己,怎么可能会看上这个狂妄自大的人呢?
可见,白战枫这人是很没有自知之明的,他近乎自恋的自信心很大一部分来自于念小鱼几年来孜孜不倦的追求。
“枫哥哥,你不是说要好好教训她一顿的吗?”
念小鱼站在白战枫的身旁,头几乎贴着他的手臂,仰头,笑看着他。
今日,白战枫怒气冲冲的杀到秋阳客栈,像这样正规的客栈,按照规矩,是不能泄露客人的资料的,白战枫一亮身份外加一声怒吼,那人很快将店里所有客人的资料都给他看了,最后锁定了几个目标,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找,最后根据留下来的东西确定了弦月住着的房间,可等了一整天,他还是没回来。
他心里本就是憋了一肚子的火,等回到天府的时候,碰上那无论怎么看都让人生厌的主仆三人,雷安看他堪比黑锅的脸,苦着脸看他“白大侠,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弦月姑娘刚刚才离开。”
试问,白战枫如何能不生气,在秋阳客栈等了一整天,回来却有人告诉自己,她刚刚才从天府离开,感觉她就是为了避开自己一般,如果当时弦月在他跟前,他说不定闭着眼睛,对着她都能用处铁砂掌来。
他怒不可遏,大声咆哮:“该死的女人,我一定要好好教训你。”
白战枫转头,见念小鱼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恨不得拍她一掌,她不知道那只是气话吗?气话能当真吗?
看着那些亮刀银枪,他倒是想狠狠的将那些没有眼色的人教训一顿。
“君神医。”
兰裔轩站在一旁,身后跟着紧随着他而来的雷安雷云二人,转身,看着小跑而来的君品玉,嘴角分明是上扬的,可那双一贯温和的眸竟迸射出冰寒刺骨冷意。
君品玉不懂轻功,速度自然慢了许多,等赶到时候,便看到那冷光闪烁的银枪,直往弦月身上戳,那个人,随时都有可能变成刺猬。
他站在兰裔轩的旁边,看着围观的那几个人,心里是着急的,看着那锋利的泛着冷光的东西,他心里直犯怵。
想让他们住手,可身边的几个人,没有一个人动,他这样做,会不会太过明显了,想质问他们几个,为什么同为朋友,却不上去帮忙,话到嘴边,不期然的对上那似笑非笑的眸,那是比那银枪还要刺眼的神色,仿若世间所有的一切,美好的,肮脏的,在他的眼底,无所遁形,看得他手心忍不住冒汗。
“她好像怕那个女人。”
兰裔轩手指着一头银发的柳心悠,漫不经心道。
君品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他不懂武功,只是压抑,这世间居然还有这样快的身手,像是流星闪过,只有银色的光芒,别的,什么都看不清。
弦月她何时得罪了这样的高手。
他怔了怔,并非因为柳心悠,而是她身后的那个人,一身玄衣的凤久澜,身后跟着她贴身的侍卫,步履匆匆,面色焦灼。
凤久澜看着前边被困的弦月,看着那朝着她刺过去的银枪,捂着生痛的胸口,气都还没有喘晕,拽着云轻痕的手,指着前边的那些人,云轻痕看着凤久澜,顿时明白。
方才,公主留下丹药之后,便离开了,殿下坐在桌上,握住那小小的瓷瓶,十年了,他已经有十年没见殿下笑过了,那么温和,就像春日枝头盛开的梨花,温暖而又烂漫。
他在桌上坐了许久,走到床边,正准备就寝,忽然听到外边的打斗声,这天府戒备森严,他们是知道的,凤久澜一听到这打斗声,想也不想,便急急跑了出来。
他的身子不好,这一路急忙忙的,没有片刻的停歇,殿下早就是上气不接下气了,现在他纵然是心里焦急,也没力气喝止那些人住手了。
云轻痕越过柳心悠,冲到那群拦住弦月的人群中间:“住手。”
“都给我住手。”
那群人见是云轻痕,纷纷住手,凤久澜抚着胸口,朝着弦月的方向走去。
他的步子很慢很慢,足下像是灌了铅一般,每一步,都透着小心,那晶莹似雪的肌肤,砸漆黑的夜里,泛着比那银枪还要刺眼的光泽。
前边的那个人,是她的月儿,十年的时间,她都已经这么大的,被那么多人围着,不慌不忙的,怎么一点也不爱惜自己呢?要是受伤了,怎么办?
弦月背对着他,今晚没有月光,借着屋檐还有树枝的光,他只能隐约看到她的侧脸,她的嘴角,似有若无的上扬。
其余的人也听到了外边的动静,穿戴了衣裳,赶过来凑热闹。
他们看着凤久澜的模样,注视着他的神情,他的眸,盯着前边的白色身影,怜惜的,宠溺的,碎了一地的柔光。
他们从来不知道,那个不喜与人亲近,冷漠的凤国太子,居然会有这样温柔的眼神。
弦月听到云轻痕的声音,心,陡然一跳,他来了,那哥哥是不是也来了?
短短的一刹,那些风干的眼泪,突然间又肆意横流了出来,心里的酸楚和心疼,怎么都无法抑制住。
哥哥他心里,是不是在难过?
这个时候,她应该扔下身后所有的一切,想也不想的逃跑,可是她却不忍心,十年前的分离,她不告而别,这次,她如何能让那个温暖的少年,只能傻傻的注视着她的背影。
她,不舍得他那么难过,尤其是因为自己。
她仰头,包裹着的黑色,一层包裹着一层,密不透风,深吸一口气,眼角的泪水落了回去,她笑了笑,卷起袖子就去擦,确定谁也看不出她流泪的痕迹,这才转过身,看着已经摆脱了包围的柳心悠:“看你往哪里跑?”
弦月呵呵一笑,那模样,比狐狸还要狡猾,直接跳到了白战枫身旁,躲在他们的身后。
“白战枫,你口口声声说我是你的女人,现在你的女人被欺负了,你悠闲的旁观,你还是男人吗?”
弦月得意,双手用力,直接将白战枫推了出去:“把她打跑了,一切都好商量。”
她看着转头望向自己的白战枫,很是诚恳的点了点头。
白战枫的身手和自己差不多,想要打败柳心悠,除非有奇迹发生,能挡一阵是一阵,她这个样子,哥哥的心里也能好受些。她结识的,并非江湖草莽,都是些有身份,有地位,有能力,能让任何一个女子托付终生的男人。
白战枫的身手自不用说,一招一式,雄浑有力,震的四处的树枝沙沙作响,他大喝一声,地动山摇,越打他就越发起劲,眼底满是兴奋,弦月明白,那是因为他好久没碰上对手了,还是个比他功夫要好的对手。
柳心悠方才一番漩斗,消耗了不少功力,若是别人,必定承受不住白战枫这样力拔山河,堪比打老虎的打发,可柳心悠却不然,一招一式,依旧是游刃有余,白战枫虽然没有落败,不过也没讨多少好处。
“枫哥哥,我来帮你。”
念小鱼见自己的爱人被人欺负,沉不住气了,扬起手上的鞭子,就要冲进去,却被弦月扣住,她转头看向弦月,弦月手指着白战枫的眼睛:“你没看他现在正兴奋吗?”
她若是上去,白战枫还要分心,根本就做不到像现在这样,全力以赴。
“轩辕昊,追女孩子是需要行动的。”
轩辕昊看着凤久澜,此刻的他,一脸温和,注视着身后的人,那柔光,比春日的阳光还要让人觉得舒服,却让他的心生出了疑惑。
这凤久澜,和这弦月到底什么关系?
爱人吗?不想,那眼底,不是浓烈的可以将人溺毙的爱慕,那是什么?
只要不是爱慕,单凭那双眼睛,足见弦月在他心底的分量是不轻的,如果能得到凤国的支持,这乱世,早晚会在他的手中了结。
轩辕昊转身,那灰褐色的眼眸,从未有过的认真,盯着弦月:“好。”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仿佛从他的胸腔发出,还带着回音。
“君品玉。”
她谄媚的看向他,蓦然想到他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神医,迎着君品玉的视线,摇了摇头:“我只是叫叫你。”
她倒是希望他也能上,不过以他的身后,绝对会被柳心悠一长掌毙命。
“兰公子。”
她绕过君品玉,扯了扯兰裔轩的衣裳:“我一直都说,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了。”
兰裔轩的眸光微动,她的脸上还带着略显谄媚的笑容,半蹲着身子,扯着他的衣裳,一副十足小人的模样,却并不让让人讨厌。
“我可记得在燕京的时候你并不是这样说的。”
弦月在心底哼了一声,道了句小心眼,她很高兴,看着柳心悠被轩辕昊和白战枫两大高手围攻,步步后退,心里十分畅快。
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要是兰裔轩出手,再加上她自己,柳心悠那个女人插翅难飞。
“帮还是不帮,不帮的话,我就把你在临安客栈被女采花贼轻薄的事情昭告天下。”
她不知道兰裔轩是不是真的会在意这些,但是她隐隐觉得他会帮自己的。
“就没有别的事情可说了吗?”
他还是上前帮了弦月的忙。
弦月站在原地,一双眼睛东张西望的,双手紧紧的交缠在一起,就是不敢在凤久澜。
没人知道,她现在心里有多纠结,她想看他,非常非常想,以前在梨花斋,她做梦,梦里梦到的都是那个颀长清瘦的身影,将她揽在怀中,温柔的抚摸着她的发。
一开始,她很不适应,仿佛回到了从前,回到他还是苏芷心的时候,醒来的时候,床上空空的,什么都没有,她会害怕,然后抱着枕头,一直哭到累了,睡过去,后来,才有慢慢的适应了过来。
她害怕,她怕自己一看到那个人,两人的视线相撞,她的眼睛就会忍不住泛酸,然后没出息的掉眼泪,甚至,大哭出声。
她能明显的感觉到那灼热的视线,直直的落在身上,关爱的,怜惜的,宠溺的,这些,就已经足够,她的心,慢慢的燃烧起来了。
刚出生的时候,感觉她和母妃长的很像,时隔时间,现在看来,眉毛,眼睛,鼻子,嘴唇,还有眉间的朱砂,都和母妃一模一样,但是那感觉,确实不一样的。
母妃的容貌,第一眼看上去便会让人觉得惊艳,她的笑容温婉娴静,让人十分舒服,可月儿却不一样,相似的五官,也许在一群女人中间,她很快就会被淹没,眉宇间,都透着股聪明狡黠,但你一旦发现了她,便会被她吸引。
以前,她的脸上有些婴儿肥,现在,瘦了好多,凤久澜觉得心疼,也越发的自责。
听宫里的人说,是一个满头银发的人将她带走的,虽然没有亲眼见到,不过在看到柳心悠的时候,他知道,这就是宫人口中提到的那个人,月儿为什么要躲着她呢?她的月儿,好像一点也不喜欢那个将她带走的人,这些年,她是不是一直被那些人折磨着。
“轻痕,把那个人给杀了。”
他的声音很轻,就算是说着如此残忍而有血腥的话,却依旧像是梨花般,洁白干净,淡淡的,没有憎恶,也没有仇恨,仿佛只是一件以为平常的事情。
在场的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着被白战枫三人围困着的柳心悠,一时间,难免觉得压抑。
这好端端的,人家没得罪他,干嘛要人性命,都说这凤国的殿下心慈,爱民如子,这不是凤国的子民,性命就如此轻贱了吗?难道那个老女人真的不要命的去刺杀凤国的太子殿下?若是这样,他怎么现在才下这样的命令?
他们一头雾水,云轻痕却是清楚不过的,虽然不知道那片刻的功夫殿下心里想了些什么,不过看公主对她避之不及的模样,再想想这些年,公主在外边不知吃了多少苦头,殿下心里指不定如何心疼呢?
弦月和云轻痕一样,心里都和明镜似的,凤久澜下这样的命令,她非但不责怪,心里反而觉得暖暖的。
云轻痕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竹笛,弦月不想也知道,肯定是召集其他的人,柳心悠被白战枫三人围攻,已经处于劣势,若是再有高手群起而围攻,想要杀她也不是不可能。
她虽然不喜欢柳心悠,不过两人在梨花斋,总归有十年的时间,更何况,她现在,还不能死,她死了,哥哥怎么办?而且,现在不能把势力暴露了。
“住手。”
弦月冲到云轻痕跟前,抢过他手中的竹笛。
“不用杀她。”
她就站在云轻痕和凤久澜中间,面对着只有咫尺之遥的凤久澜,仰头,睫毛轻颤,露出了笑容,水雾凝聚,眼前,朦朦胧胧的。
“那就不杀吧。”
他的声音柔柔的,年底闪烁着细碎的柔光,就那样,看着弦月。
众人被惊的不轻,堂堂凤国的太子殿下,未来凤国唯一的继承人,居然这么听一个女娃的话,有些人,下午是见过弦月的,回想自己对她是不是有什么不敬的举动,确定没有,才松了口气。
君品玉双手紧握成拳,他的心里百转千回,猜测着弦月与凤久澜的关系,恍然想到她在马车上说的哥哥,猛然一惊,不敢置信,看向弦月。
“我的月儿。”
凤久澜动了动唇,轻轻的点了点弦月鼻子,想要将他揽在怀中。
弦月痴痴的看着凤久澜,她想象着,自己像小的时候那样,在看到他的时候,像蝴蝶一般扑进他的怀中,撒娇。
这里,这么多的人。
她笑了笑,在只有凤久澜看得到位置,动了动唇:“哥哥。”
凤久澜的手,微微颤抖。
弦月明显能感觉得到那脑后那几道灼热而又充满探究的视线,想到那日在马车上与君品玉说过的那些话,她知道,他或许已经猜出来了。
她知道,这些时候,她应该狠狠的推开凤久澜的手,然后,漫不经心的笑,冷冷的问一句:“你是谁?”
也许这样,就可以骗过那个人的。
但是,她做不到,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有些人,你总是无法用理智无控制,有些时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会让人欢欣鼓舞,也会是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
越是在意的人,那伤害,哪怕是一丁点的,也会被无限倍的放大,她不想,也不能伤害,因为,她做不到。
“你们下手轻点,别把人打死了。”
弦月退到一旁,指着那亮黑一白一紫的身影:“打趴下了,交给我来处理。”
她要用天蚕丝将她捆起来,然后再关进小柴房,在事情没办好之前,绝对不让她出来。
白战枫转过身,相当不满的瞪了弦月一眼:“我从来不打女人,这是第一次。”
弦月笑了笑,柳心悠已经筋疲力尽了,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这三个人都是江湖一等一的高手。
“她不是女人。”
在她眼里,这简直就是个变态。
“弦月。”
柳心悠咬牙切齿,这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柳心悠一直是不二的试验对象。
柳心悠一时分神,兰裔轩已经扣住了她的一只手,柳心悠愤愤的用眼神,想要挣脱兰裔轩的束缚,此举非但没有成功,身后的轩辕昊袭向她膝盖的位置,眼看着要白战枫动手了,站在一旁的念小鱼终于忍不住了,制服这样的绝世高手,怎么可能少的了她。
飞身上前,手上的银边挥舞,直接缠住了单膝跪在地上柳心悠的双手。
她拽着银鞭,微微用力,柳心悠皱着眉头,却连哼都没哼一声,念小鱼挑眉,得意的看着弦月,一副我很厉害的炫耀姿态。
“人家都一把老骨头了,你也能下这样的狠心?”
念小鱼嘟着嘴剜弦月。
地上的人,虽然是一头银发,可是那张脸,白皙柔滑的肌肤,看起来根本比她大不了多少,哪里就老骨头了。
“女人,现在你是我的了。”
方才一番搏斗,白战枫出了一身的汗,贴着身子,显的越发的壮硕魁梧。
弦月走到白战枫跟前:“如果是你一个人,能把她打败吗?”
白战枫瞪着弦月,有种被耍的感觉,不过却也不得不承认,若是没有轩辕昊和兰裔轩的帮忙,他根本就不可能会赢。
原来她一早就打好了主意,难道做她的女人,就那么不好吗?
弦月走到柳心悠的跟前,与愤愤不平的她对视,嘴角上翘:“早知道这样,刚才答应我多好?我又不是不和你回去。”
众人不免好奇,皆在心底猜测柳心悠和弦月的关系。
兰裔轩看着一头银发的柳心悠,蓦然想到他与弦月初遇的场景,她一身被梅花装点的白衣,发丝凌乱,整个人狼狈不堪,似在躲谁,现在看来,那个人应该就是地上的人了。
柳心悠仰头,看着弦月那得意洋洋的模样,她若是说,他们是师徒关系,这里的人,又有谁会相信,她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
“你不想那个人有事,就和我走。”
没有了方才歇斯底里的愤怒,柳心悠很平静,相当的平静,可就是因为这份平静的笃定,却让弦月有种不安的预感。
她蹲在地上,抬头看了念小鱼一眼,指了指她的鞭子,念小鱼哼了一声,将捆在柳心悠手上的鞭子松开。
“你做了什么?”
弦月很是认真的替柳心悠整理凌乱的发丝,动作十分的轻柔,声音,很轻很轻,轻的几乎连她自己都听不见。
“能被上天选中的人,我这样的凡夫俗子,怎么能控制的了呢?”
冰冷的,嘲讽的,字字刺耳。
四岁大的孩子,懂什么?可她却做出那样的惊人之举,金銮大殿之上,那番话传出来,又有几个人会相信,这是出自一个只有四岁的女孩之口,更不要提那般雷霆的手段。
“他身上的毒,只有我能解。”
没人听到他们两个说些什么,就是距离他们只有一步之遥的兰裔轩他们,也只看到她们的唇,像是被风吹开的书页,零乱而又快速。
然后,那个白发女子凑近弦月的耳畔,不知说了些什么,他们感觉到,弦月身上的气息变了,四周的空气也仿佛凝固了一般,变的冰冷冻人,她的脸上,没有丁点的笑容,厚重的阴霾,压得人根本喘不过去来了。
“柳心悠,我杀了你。”
弦月突然从地上站了起来,她像是发了疯一般,没有任何技巧的,将柳心悠压在了地上,拳头,狠狠的落在她的脸上。
那一瞬,兰裔轩的眼底,由着明显震惊的流光,这样的弦月,这样一身仇恨的弦月,她从未见过,那个人,她到底对她做了些什么。
有没有这样一个人,她对你,可以谈得上有养育之恩,但是你对她,却只有刻骨的仇恨和厌恶,柳心悠于弦月来说,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这辈子,她原该享受的温暖还有想象中快乐的童年,被她全部毁了。
她常常想,以前的苏父苏母将她当成棋子一般利用,她也不曾有过如此浓烈的恨意。
她常常在想,这世上,怎么会有那样的巧合?在哥哥奄奄一息的时候,柳心悠出现了,救了她哥哥,还帮她报了仇,这一切会不会只是她精心的安排,为的就是将自己带回梨花斋,然后满足她变态的折磨?
弦月不怕**上的疼痛,所以柳心悠才会选择精神折磨。
四岁的时候,她跟着她上山,她会烧饭,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有过因为饥饿在鬼门关跑了一趟的经历,可她,却还是不管不顾。
她每天让她练武,她就只能抽出睡觉的时间,看看医书,只要被她发现了,她就一定会把那书给烧了,然后狠狠的训斥她,在她的身上留下一些不大不小的伤痕,十年的时间,她一直持续着更年期。
她隔绝自己与外界的一些消息,严格控制她的思想和生活,相比于别人的身不由己,她的身心都没有任何自由可言。
她会按时让人把药给哥哥,回来的时候,她笑眯眯的对着自己,轻飘飘的说一句:好在药送的及时,不然你哥哥就死了,我又救了她一命。
她经常做梦,会梦到那笑容,惊的一身冷汗。
…。
她救了哥哥的命,这些,她都忍了,因为希望能在见面的时候,笑靥如花,她一直乐观到了现在。
每个人,想要的东西太多太多,但是呢,要求太多,最后什么都不会有,只要自己最想要的,最在意的还在,那就该觉得满足,她一直都是如此告诫自己的。
因为,她帮自己留住了自己最想要的,所以,就将这一切的一切当成交易,她并不算吃亏,可是现在,她忍无可忍。
“难怪那个人不要你,你根本就是变态。”
没错,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变态。
柳心悠原本是眯着眼睛的,听弦月这样说,睁开随时都能喷出火来的双眸,要是还有力气,她一定会还手。
弦月想了不想,对着她睁开的眼睛,就是一拳,柳心悠鼻青脸肿,鼻子,嘴角都有血流了出来,弦月这才住手,拽着她的手,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笑着对众人介绍:“这是我的师傅,柳心悠。”
众人的下巴险些惊的掉下来,这哪里像师徒,分明是仇人。
兰裔轩没有说话,今日的弦月,分明是哪里不一样了。
“我师傅受伤了,我带她回去疗伤。”
弦月看着凤久澜,双眸眯起,微微一笑:“哥哥,等我回来。”
然后,扶着受伤的柳心悠离开。
猛吸了吸鼻子,有种落泪的冲动。
第五十一章:疯狂柳心悠
“那个人是她的师傅?”
念小鱼吞了吞口水,眼睛瞪的越发的大,她小心的看了白战枫一眼,心道,不可能吧,哪有徒弟煽动其他人围攻自己的师傅的?最最了不得的是,徒弟怎么能把师傅压在地上打的那么狠呢?这根本就是以下犯上,欺师灭祖,应该受到江湖正义之士的严厉谴责。
念小鱼停在白战枫身上的眼珠子得意的转了转,这下,枫哥哥该认清她的真面目了吧,这种女人,谁敢要?
显然,在她的眼里,白战枫就是正义的化身。
“怎么就这样走了?”
白战枫一头的雾水,弦月根本就不想离开的,武林大会在即,她那么爱热闹的人,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离开?他们三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把那个白发女子打败了,她怎么就走了呢?
轩辕昊一句话也没说,向后看了君品玉一眼,却见他呆呆的看着弦月消失的方向,感觉到他的目光,这才转过身,看着他,似叹了口气,别有深意的将视线投向凤久澜,虽然不清楚她会有这么大的转变,但是有一点,这件事,一定和那个人有关。
“殿下。”
云轻痕站在凤久澜的身后,低低的唤了一声,好不容易见着公主了,原以为两人能好好聚聚,解了殿下的心病,哪想到这才刚见面,公主便以这种方式离开,殿下的心里怕是更难过自责了。
这些年下来,那白发女子一定没好好照顾殿下的小公主,要不然公主怎么会那么生气的将她压在地上,公主她是那么重情义的人。
凤久澜直直的盯着弦月消失的方向,直到她的背影凝聚成一个白白的点,再也看不见,这才转过身,看着云轻痕,星光闪闪的眼眸,满是忧伤。
“轻痕。”
他轻轻的叫了一声,云轻痕抬头看他,凤久澜张了张口,却终究什么也没说出口,扫了四周的人一眼,往海棠苑的方向回去,云轻痕紧随其后。
“我是不是很没用?”
凤久澜站在海棠苑的入口,仰头,夜空黑沉,乌压压一片,挡住朗朗月色,那些点缀夜空的星辰,也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黑色。
她的月儿,该是夜空中的皎月,群星环绕,高高在上,却因为自己,被那厚重的乌云遮住。
清悠的声音,恍若锋利的刀锋,他像是问自己,又像是询问身后的云轻痕。
云轻痕的肩膀一颤,只在心底叹气。
当年的事情,殿下一直耿耿于怀,将一切的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
“殿下,公主见你这样,一定会伤心的。”
公主她做的这些,都是为了殿下,殿下伤心,她所做的那些牺牲不都是白费了吗。
“我的月儿,这些年,受苦了。”
如果不是他落水昏迷,险些致死,他的月儿就不会离开皇宫,在外边吃尽苦头,如果不是他,她小小年纪,又怎么会手染鲜血?是他这个做哥哥的没用,没能保护好她。
**
“公子。”雷安雷云两人冲了上来,躬身站在兰裔轩身后。
人群散尽,就只有兰裔轩一人,望着那一片什么都没有的方向。
恣意随行,潇洒不羁,一副天塌下来当被盖的模样,什么都不放在心上,那个人到底对她做了些什么,以致于让她如此失控。
这个样子的弦月,是他从未见过的,娇小的身影,格外惹人心疼。
他转过身,望了海棠苑的方向一眼,凝眉思索。
“你们先回去。”
**
弦月搀扶着柳心悠,两人正大光明的从天府的正门离开,没有任何人阻拦。
方才将柳心悠压在地上殴打的时候,弦月封住了她身上的奇经八脉,一番搏斗下来,柳心悠真气损耗不少,根本就冲不出那些被封住的筋脉,整个身子的力量都压在弦月身上,只能跟着弦月的步子走。
她快,就算无力,她也只能跟在身后追着。
弦月不管身上那人急促的呼吸,走的很快,也不知是夜里的风太大还是太过气恼的缘故,一双清亮的眼睛红的厉害,紧咬着唇,一副随时准备咬人的模样。
深夜的大街上,雾气很重,像是浓烟一般,经久不散,月光又被浓浓的乌云挡住,恍若置身迷雾之中,前方的路,怎么也看不清。
弦月拖着柳心悠,两人绕过大街,在一处无人的小巷停下,和燕京一样,这个地方,住着的都是磐城最下贱的贫民,屋檐下,那破烂不堪的灯笼在风中摇曳,半点星火都没有。
若非练武之人,这个地方,完全就是伸手不见五指了。
刚入了小巷,弦月长舒了口气,将身上的柳心悠毫不留情的甩了出去,柳心悠整个人靠在墙上,浑身虚软无力,身子不断的下滑,她看着难掩暴躁的弦月,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也越发的得意。
才不过半年的时间,便结识了周朝上下最杰出的五个男子,将他们的视线牢牢锁定在自己身上,她的本事,比她想象的高多了,可惜啊,这样的人,偏偏致命的软肋被她牢牢的拽在手心。
她在怎么装,都无法否认,她对那个人的在意。
那张面目全非的脸,透着的得意,看的弦月越发的怒火中烧,她的耐心还有忍耐力都很好,但前提是,不要触碰她的底线。
刚才,她忍着气,还没有打够。
“柳心悠。”
弦月狂吼了一声,像只发狂的豹子,冲了上去,单手扣住柳心悠的颈项,微微用力,柳心悠的脸色越发的煞白,弦月的眼睛瞪的大大的,仿若随时都能喷出火来,将柳心悠燃烧成灰烬,那呼吸,比柳心悠都还要急促,灼热的气息,像是滚烫的火:“说,你对我哥哥到底做了什么?”
一边像是疯子一样的折磨她,另外一边还要对她的哥哥下手,这个女人,就算此刻将她千刀万剐也难泄她心头之恨,就该挫骨扬灰。
柳心悠盯着弦月,笑了两声,轻轻的,嘲讽而又冰冷。
“柳心悠,你这个疯子。”
心头像是翻江倒海一般,那汹涌的海浪,将她的整个人席卷,淹没,想要挣扎,却发现没有力气,想哭,却又倔强的不肯掉眼泪。
如果她自己都不能做到坚强,还谈什么守护他人。
柳心悠的本事,她是知道的,她配置的毒药,根本没几个人能解。
她觉得自己的心里憋着一团火,从上梨花斋被领略了她变态的那天开始,她心底就有一簇小小的火苗,旺盛的燃烧,到了今天,一发不可收拾。
柳心悠不能还手,她也不挣扎,任由弦月在她的身上留下一道道的伤痕,弦月打得累了,这才松开了柳心悠的衣领,背靠着身后的墙,两人一起,喘着粗气,面对面地坐着。
夜里的风,有些冷,此刻的弦月,比起从梨花斋逃出来的那次,更加的狼狈不堪。
兰裔轩从天府出来,一路跟着弦月,隐身在屋顶上,看着那一身暴戾的弦月,完全就是一头失去理智的小兽。
哥哥?他的嘴角忽然露出了笑容,那笑容当真是十分耀眼灿烂的,仿佛那浓密的黑云也被冲开了一般。
原来,她一直想要守护着的那个人是她的哥哥?这样的兄妹情深…
弦月坐在地上,双腿屈起,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揉了揉生痛的双手,将凌乱的发丝拨于耳后,深吸一口气,不过一会的功夫,她的情绪已经平静了下来,呼吸也渐渐平稳,从地上站了起来,走到柳心悠的旁边,摊开了掌心。
“解药给我。”
柳心悠抬头,那张一直被岁月眷顾着的脸,此刻却是一块青一块紫的,配上那一头银发,再没有任何的风华可言。
“没有解药。”
毫无生气可言的四个字,像是生硬的铁棍,敲在弦月的头上,却让她觉得心痛的厉害。
“每三个月毒发一次,第一次的时候,痛不堪言,第二次的话,全身溃烂,第三次的话,直接七窍流血而死,最后,尸体会化成一滩水,什么都没有。”
柳心悠原以为她会生气,会发疯,会比刚才更凶狠的揍自己,可出乎她预料的,她伸出手,将她拉了起来:“我送你回去。”
冷静的有些吓人,柳心悠先是吃了一惊,略微思索了片刻,很快明白了过来,这是她对自己的妥协。
“是小师妹吗?”
弦月刚扶着柳心悠站了起来,忽有声音传来,寂静的夜晚,那声并不是很大,没有白战枫轩辕昊等人浑厚的穿透力,轻如挽纱,似从远处的天边传来,带着飘渺之意,却又饱含了太多的羞愧。
弦月明显感觉得到怀里的人,那虚弱无力的身子像是被撞了一般,猛然一颤,她转过身,目光灼灼,柳心悠那青紫的脸在一瞬间居然能瞧出几分苍白之色,紧咬着唇,却还是无法抑制那份颤抖。
小师妹?她可没有任何师兄。
弦月松开柳心悠,刚要转身,柳心悠却突然拽住了她的衣裳,紧紧的,抬头,那双出自她手的乌青眼眸,痛苦纠结,那里边,是刻入骨髓的思念还有深入骨髓的恨意。
“走。”
她咬牙切齿,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几乎是从齿缝间绷出来的。
弦月嘴角上扬,普天之下,能让她反映这样剧烈的,就只有一人,她想也不想,松开扶住柳心悠的手:“我倒是要看看那个让给你变态的男人长的什么模样。”
白色的身影,恍若风一般,柳心悠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右手,猛然转过身,空气中,还有残留的回音:“要不要我替你将那个负心汉狠狠的教训一顿?”
僵硬的转过身,她直接追了上去。
二十年的时间,她日日对着的只有那毫无生气的画像,心里的怨恨早就堆积成山,却还是忍不住,忍不住想要看看,和自己分别的二十年,他是不是一如往昔的清军儒雅,是不是,没有自己,他还是可以过得很好。
纵然心底有情,却也早就变成了恨,在大婚前抛下自己的人,让她成为天下笑柄的那个人,凭什么得到自己的爱呢?
不是想要寻找结束乱世的那个人吗?好,很好,那她就要让这个天下永远的乱下来,凤女一日不出,看那些人如何一统江山?
弦月负手而立,仰头,清亮的眼眸直直的盯着眼前的人,她脑海恍然跳出了四个字,仙风道骨,没错,就是仙风道骨,满身的清俊,仿若凌冽的迷雾,将他重重包裹,透着神秘。
这个人,她是第一次看到,可记忆里,她并不陌生,那个只要柳心悠本人不在就会上锁的小阁楼,床头上悬着一幅画,两张脸相互重叠,几乎一模一样。
柳心悠这个女人,有着所有优秀的女人会有的坏毛病,那就是自以为是,譬如说那张画,她自以为藏得很好,还不是照样被她翻出来。
她想要将自己牢牢的掌握在手心,恨不得自己是只被折断翅膀的燕子,永远都飞不起来,她以为她知道自己所有的一切,但是除了那张被她牢牢拽在掌心的底牌,她其实什么都没有。
但是,只要又那一张底牌,她便无所畏惧,因为,那是她永远都放弃不了的东西。
柳心悠冲了过来,她跑的很急,可在看到那张脸的一瞬间,她整个人恍若被冰冻凝结了一般,忘记遮挡住那张险些被弦月毁容的脸,忘记了满腔的仇恨,就是呼吸,她似乎也忘记了,就那样,瞪大眼睛,直直的看着那一声轻易,含笑望着她的人。
二十年的时间,他似乎并没有太大的改变,儒雅清俊的面庞,他的眼眸,是她见过的所有人当中最清澈住温和的,包裹着一贯的悲天悯人,当初,她就是那样,像扑火的飞蛾,等深陷进去,才发现,那里边是汪洋的大海,奋不顾身的结果,便是被彻底溺毙,他的嘴角微微的有些上翘,给人的感觉便是他时时刻刻都仿佛在笑一般,十分的温暖。
弦月看着他的笑容,眉头不由的拧起,这样的笑容,让她忍不住想到另外一个人。
再看看柳心悠,一副魔怔的模样,脸上根本看不出什么,不过心底的复杂程度想必丝毫不亚于自己在听到她对哥哥下手时的愤怒。
同情吗?可怜吗?一点也不,她在窃喜,柳心悠的教育,让她深刻的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上的疼痛永远无法和精神的折磨相提并论,她对柳心悠的恨,一方面是因为她给自己**上带来的疼痛,可更多的,是她老是用哥哥的性命,与她开玩笑,那个禁忌的话题,总能让她夜不能寐,便是睡下了,也常被噩梦惊醒。
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能让你的身体痛,但那些能让人痛彻心扉的,永远是自己最亲近在意的人,她对哥哥,还有这个男人对柳心悠。
这个地方,这个时候,碰上自己生命中的克星,肯定也在她的预料之外,就该让她明白心痛纠结是什么滋味,让她知道这十年来,自己过的是什么日子,这样,她今后在怒吼斥责的时候,那个女人才会有所收敛。
柳心悠只觉得大脑一片混乱,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或者说此刻的她已经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她只是瞪大眼睛,仿佛要将那个人的身影刻在眼底,然后在寂寞,思念,仇恨中度过另外一个二十年,或者等不到那一天,她就会离开这个世界,然后,她就彻底解脱了。
理智告诉她,她应该冲过去狠狠的教训他一顿,然后质问,为什么当年要狠心抛下自己,可是心却不受控制,那双眼睛更是,只想看着他,看着这个真实存在的人,用另外一种方式告诉自己,她的心还没死。
“小师妹。”
对边的男子轻唤了一声,柳心悠却还是没回过神来。
温和的眼神,星星点点的宠溺和疼爱散了一地,这个男子,该是爱着柳心悠的。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漂亮。”
他笑了笑,眼底的宠溺更浓,像是一江春风,没有海洋的辽阔深远,可那份深情,却让人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漂亮?现在的柳心悠,她到底哪里漂亮了?雪白的衣裳已经被染成了黑色,脏的要命,发丝凌乱不堪,两只眼睛,她没记错的话,应该有一只是乌青的,很不对称才对,还有,那张原本算得上是风华绝代的脸,青一块紫一块的,没吓死人就不错,他眼瞎了还是情人眼里真的可以出西施?
“师傅,你的脸。”
弦月手指着柳心悠的脸,想当然的,为了唤回她不知飘到哪里去的思绪,她的声音,绝对是不小的,十分清脆,而且相当具有穿透力。
她让她不好过,她也休想好过,至少,这场戏,她一定要看足了。
柳心悠的眼珠无意识的转动,看着半空中朝着自己伸过来的手,开始的三年,她日日想念那样的温暖,可渐渐的,当那颗心彻底冰冻了起来,再没有任何的希冀,原来,她还是渴望的。
她死死的盯着,在那温暖触手可及的时候,突然甩开了他的手,转身,弯腰,捂住自己的脸,蹲在地上:“夜无极,你给我滚!”
青衣男子的手顿在半空,看着柳心悠披在肩上的满头银发,眼底的痛楚,就算是在这样没有星星,没有月亮的晚上,依旧可以看的一清二楚,夜无极的手僵在半空,最终落在了柳心悠的肩上,然后,寂静的夜里,便传来哀戚的呜咽声。
柳心悠,她哭了,十年来,她第一次哭的如此大声。
弦月站在一旁,向后退了几步,靠在墙上,眉头皱起,她有些不太明白柳心悠的感情。
二十年?人生没有多少三年,更不要说二十年了,二十年的仇恨,还不足以磨破她对那个叫夜无极的男人的爱吗?她不是应该和她一样,像个疯子一样,狠狠的将那个男人教训一顿吗?
她不过是随口说说,没想到她真的就那么在意,想也不想就挡住自己的脸了,恨都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了,却还是那么在意他的看法吗?还是,这已经成了她的一种习惯。
弦月觉得,柳心悠这个女人挺不可理喻的,那个平日里比母老虎还要凶悍残忍的女人哪里去了?如果是她的话…
弦月手指着自己的下巴,如果是她的话,见到当年狠心抛弃自己的负心汉,他对自己横加指责还好,如果用那样温柔如水而又饱含愧疚的眼神看着她的话,无论她当时的模样有多狼狈,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她一定会毫不客气的冲上去,将他打趴在地上,踩在他的身上,昂起高傲的下巴,肯定的告诉他,没有你,我依旧可以过得很好。
因为如果是真的爱,又怎么舍得让自己伤心难过甚至是落泪呢?如果这份爱比掺杂了其他,或者不能被他正视,又何必让自己痛苦呢?
“无极师兄。”
地上的柳心悠突然转过身,紧紧的握住他放在肩上的手:“和我去梨花斋,好不好?”
弦月听着她说的话,再看向那诚挚的眼神,险些没被呛住。
冷血无情的柳心悠,在那个男人面前,居然如此卑微吗?不到黄河心不死,而她就算倒在黄河水里,还是不肯放手。
柳心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可是没办法,她就是控制不住,也抵御不了他带来的温暖,一句小师妹,她的心里很快就为他当年的离开找到了千万个说服自己原谅她的借口,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那么多的回忆,怎么能抹去?
弦月蹲在地上,她觉得柳心悠已经无药可救了,有道是好马不吃回头草,她偏偏就喜欢捉着以前的不放,到底那份感情有多深,深到能够让自己放下自尊,原则,低到尘埃,她真觉得不可思议。
转念想到凤久澜,弦月似乎好像也有点明白柳心悠的心情,这个世界,总会有那么一个人让你死去活来的,或许是亲情,或许是友情,但更多的,却是爱情。
夜无极看着蹲在地上的柳心悠,在心底叹了口气,眸光闪过不忍,却还是问出了声:“凤女在哪里?”
柳心悠死死的盯着夜无极,瞪大眼睛,才没让盈满眼眶的泪水,肆意横流,她紧咬着唇,上一刻,那眼还是柔情似水,佳期如梦,甚至带着恳求的,可是下一瞬,就变成了一只仿若会吃人的老虎一般,那是蚀骨的恨意,这一刻,弦月也忍不住有点同情柳心悠了。
二十年的仇恨,哪里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那份爱有多深,这二十年她就有多痛苦,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需要常人没有没有的勇气和决心。
这个夜无极,对着自己心爱的人能如此残忍,够狠。
这样的男人,她不屑。
柳心悠猛然从地上站了起来,也不知她从哪里来的力气,挥开夜无极的手,将他用力往后一推。
夜无极丝毫没有还手的意思,相反的,他还故意借着自己的力,连连向后退了好几步,不慎绊倒在一颗大石上,弦月以为,以他的本事,肯定能避开的,没想到,他不但不避开,脑袋反而直直的朝着一旁的墙壁用力的撞了过去,刹那间,鲜血直流。
“师傅。”
夜无极倒地的瞬间,一道紫色的身影忽然从眼前划过,那略带着吃惊的叫唤声,十分耳熟。
靠在墙上的弦月侧身看着扶起夜无极的兰裔轩,他什么时候来的,方才的话他听了多少。
该死的,怪她太大意了,现在是相瞒都瞒不住了,这样也好,今后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和哥哥见面了,不用躲着避着,她真的,很怀念哥哥的怀抱。
柳心悠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突然笑出了声。
夜风,卷起她的发丝,那笑声,听在人的耳里,怎么都是凄凉和悲伤,仿佛她的整个世界都坍塌了一般。
“夜无极,你今日前来,就是为了问我这个的吗?”
她一步步,朝着夜无极迈进,每一步,似乎都用尽了全身的力量。
“轩儿。”
夜无极握住兰裔轩的手,从地上站了起来,额头上的鲜血还在继续,那张丰神俊朗的脸,因为那大片大片的鲜红,显的有些狰狞。
他的脊背挺的笔直,却不敢与柳心悠的眼神对视,沉默了半晌,只无奈的叫了声:“小师妹。”
柳心悠的眼底再没有半点的怜惜,弦月不得不承认,爱情这东西,实在太过玄妙。
上一刻,柳心悠这个铁石心肠的女人为了挽回自己心爱的男人,淡忘了二十年来堆积的寂寞和仇恨,放下自尊和原则,只为求他一个回心转意,可当最后一丝奢望也彻底破碎的时候,任是那个人鲜血淋漓,她却可以做到眉头都不皱半分。
有些时候,不在意并不是不爱,而是因为爱的太深,又被伤的太深。
“不要这样叫我。”
她像是发了疯一般,捂住自己的耳朵。
“你以为你这样做,就可以弥补对我的伤害了吗?你以为你这样做,我就会原谅你了吗?还是你这样做,就只是为了让自己的心好受点?夜无极,我这满头的乌丝是为你而白,二十年生不如死的生活,你该愧疚的,不要算只是受点小伤,就算是死,也改变不了你对我的伤害。”
柳心悠歇斯底里,弦月静静的站在一旁,一脸悲痛,满眼绝望。
她忽然间觉得有些庆幸,因为那个让她心甘情愿放下自尊和原则的人是她的哥哥,而她的哥哥,永远不会像夜无极对柳心悠那样对待自己,凤弦月是凤久澜掌心的至宝,他做什么都是为了自己,他不会对自己说出残忍的话,更加不会做出那些残忍的事情来。
因为把亲情摆在了第一位,所以爱情,便不会成殇。
弦月看着一旁的兰裔轩,他正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嘴角是万年不变的笑容,有夜无极惑人的亲和,也有他没有的高贵雍容。
“你怎么来了?”
她看了四周一眼,地上坑坑洼洼的,满是煤灰,这样的地方,不像是他会来的啊。
“真的要和她离开?”
淡淡的口吻,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弦月抬头,略有些狐疑,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站在他受伤的师傅身后,好好地照顾他吗?她离不离开,这个问题应该和他没有很大的干系吧。
“再过几日,就是武林大会了。”
弦月刚要开口感谢兰公子的提醒,那边柳心悠突然点名道姓,开始她的谆谆教诲:“弦月,看到了吗?时间男儿皆薄幸。”
若是柳心悠是个正常的女人,如果她在这十年,给了自己丁点的关怀,弦月一定会阔步走到柳心悠的跟前,十分受教的点头,可事实却是,这十年来,柳心悠给她的只有折磨,她看不到丁点的关爱。
“师傅,你不能一竿子打死一船的人。”
弦月笑眯眯的走到她身边,与她恨不得把自己给吞了的眼神想对:“好男人还是有的。”
至少在她眼里,她的哥哥…凤久澜就是个完美的无可挑剔的男人。
“她就是凤女?”
夜无极看着柳心悠,手指着弦月,眼底满是喜悦。
凤女?兰裔轩看着弦月,眼底多了一份深思,看着一脸欣喜的夜无极,得凤女者的天下,这样的鬼话,他自是不信,不过,若那个女人是凤女的话,她或许愿意争取。
弦月皱眉,怎么又扯到她身上来了,这样的话,只有傻子才会相信,太平盛世,是需要智者去开创的。
“哈哈,你不是想四海一统吗?有我在,你休想如愿。”
弦月吃惊的看着满是痛楚的夜无极,原来,这一切,他才是罪魁祸首,柳心悠做这些都只是为了报复。
正思索间,柳心悠止住笑声,一把捉住她的手,走到惊诧的夜无极跟前,另外一只手指着兰裔轩:“这就是你选的人。”
她的视线在弦月和兰裔轩的身上逡巡,挑了挑眉:“倒是郎才女貌的一对。”
她啧啧出声,万分惋惜的模样,而后调转方向,走到面色依旧平静的兰裔轩面前:“真是可惜了,可惜了。”
她一边说着可惜,却又忍不住大笑出声,说不出的得意。
“二十年前,你的师傅抛弃了我,而现在,你永远都不可能得到我徒弟的爱。”
那乌青的眼眸,竟是说不出的笃定。
她转过身,与弦月两人面对着面:“你要是敢对他动情,那个人就会死。”
弦月挣开柳心悠的手,愤愤的瞪了她一眼:“柳心悠,你又发什么神经?”
对他动情,哥哥就会死?这是什么逻辑?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她瞪着柳心悠,见她一副正经严肃的模样,不喜欢就不喜欢,她的爱情,她的爱情,早就成了亲情的祭奠。
她望着兰裔轩,深深的凝视了一眼,勾唇,莞尔一笑,这辈子,她不会对任何人动情的。
感情,是牵绊。
“记住我的话,不要对任何一个男人动情。”
柳心悠继续叮嘱道,转而看向一脸不敢置信的夜无极:“从今以后,我们互不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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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
夜无极看着弦月的背影,被血模糊的视线生出了担忧,谈了口气:“轩儿,爱她,就不要与她继续纠缠。”
他拍了拍兰裔轩的肩膀,脚步沉重,兰裔轩看着弦月的背影,脸上忍不住露出笑容,眼底柔光缱绻,突然转过身:“师傅,她会是我的。”
夜无极停住脚步,看着自信满满的兰裔轩:“我不想你和我一样,被自己心爱的女人,仇恨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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