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蓦然间,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陆景明胸中涌动,让他喉咙有些发紧。
他想说些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
苏清欢安抚好老妇人,抬眼看见了他。
他今日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长衫,站在花树下,倒是少了几分平日的冷硬。
草包而已,耽误老娘挣大钱。
苏清欢没多想,朝他微微颔首,便又转身去忙别的事了。
陆景明看着她的背影,第一次没有因为她的无视而感到恼怒,反而生出一种莫名的怜惜。
他知道这个词用在她身上似乎有些不妥,她看起来是那般坚强,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
但他就是觉得,她独自扛着这一切,太不容易。
明明,她可以什么都不做的,就像自己一样……
自己一个男子都没能撑起这个家,她一个女子,这么努力作甚?
陆景明沉默地站了一会儿,转身离开。
这一次,他没有去账房,也没有去挑刺,而是径直找到了负责采买的仆役,沉声问道:“近日市面上,有哪些药铺在传咱们的闲话?你去打听清楚。”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那仆役愣了一下,连忙应下。
陆景明走出颐寿堂大门,回头望了一眼那块周老先生题写的匾额,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有些事,她一个妇人不好去做,但他这个陆家少爷,或许可以。
他不能一直看着她独自面对这些明枪暗箭。
春风拂过,带来海棠的淡淡香气,也吹动了某人心中悄然变化的涟漪。
前路依旧不平,但似乎,不再是一个人在独行。
颐寿堂的名声渐起,入住的长者增加,小小的院落终于有了些熙攘的人气。
然而,规模的扩大也意味着更多的琐事与更复杂的局面。
首当其冲的便是开支。
老人口味各异,需求不同。
有的需软烂流食,有的偏好清淡,还有的需特定药膳调理。
张厨娘带着两个帮厨,每日在灶间忙得团团转,采买的银钱如流水般花出去。
苏清欢看着账本上日益增长的伙食开销,眉头微蹙。
开源尚需时日,节流却迫在眉睫,但缩减老人饮食,是万万不能的。
这日,负责采买的仆役老赵苦着脸回来禀报:“奶奶,西街米行的陈掌柜说,近日漕运不畅,新米价涨,咱们常买的那等粳米,每石又涨了五十文。
还有,李记药铺的伙计也说,您要的那几味常用药材,品相好的也缺货,价格怕是……”
屋漏偏逢连夜雨。
苏清欢尚未想出应对之策,院内又起了风波。
起因是陈老东家与李老丈因一道“火腿鲜笋汤”起了龃龉。
陈老东家口味重,嫌汤过于清淡,直言“嘴里能淡出个鸟来”。
李老丈则因医嘱需清淡饮食,认为火腿本就咸鲜,再加盐便是暴殄天物,更不利于养生。
两人争执不下,连带着对张厨娘也抱怨起来。
张厨娘本就因食材涨价、活计繁重而心气不顺,被两位老爷子一说,委屈涌上心头,竟撂了挑子,跑到苏清欢面前抹着眼泪说要辞工回家。
“奶奶,这活儿我是干不了了!
众口难调,左右不是人!
如今连采买都艰难,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苏清欢一个头两个大。
她先温言安抚住张厨娘,承诺会想办法解决采买难题,又亲自去调和陈、李二位老人的矛盾。
她耐心解释,承诺日后会根据各人口味,在保证健康的前提下做些微调整。
比如为陈老东家单独备一小碟酱菜或腐乳。
这才总算暂时平息了这场汤水之争。
处理完这些,已是身心俱疲。
她独自坐在账房里,对着跳跃的灯花发怔。
银钱、人事、众口……每一件都需耗费心神。
她不由得想起现代养老院成熟的供应链和标准化的管理体系。
而在这里,一切都需她亲手摸索,举步维艰。
正当她愁眉不展时,春桃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鸡丝面走了进来,低声道:“奶奶,先用些宵夜吧。
这是……这是少爷方才让人从大厨房送过来的,说是夫人嘱咐给您留的。”
苏清欢微微一怔。
陆家主宅那边?
王氏性子软,未必想得如此周到。
她看着那碗用料实在、香气扑鼻的面,心中划过一丝异样。
她想起近日陆景明虽依旧言语刻薄,却似乎……出现的频率高了些。
有时还会在她忙得错过饭点时,“恰好”有仆役送来些点心汤水。
她摇了摇头,挥去这莫名的联想。
眼下最重要的是解决采买难题。
翌日,苏清欢决定亲自去市面上看看。
她带着老赵,跑了多家米行、菜市和药铺,比对价格,查看品质。
苏清欢发现,老赵所言不虚。
因着季节和运输缘故,部分物价确实有所上涨,但并非所有商家都统一提价。
有些店铺看她是生面孔,或是欺她是妇人,报价虚高。
在一家规模不小的仁济药铺前,苏清欢看中了几味药材,品相尚可,但伙计报价比李记还高。
她正欲理论,一个略带讥诮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哟,这不是仁济的伙计吗?几日不见,这黄芪的价格都快赶上人参了?莫不是看这位娘子面生,故意抬价?”
苏清欢回头,只见陆景明不知何时又路过了。
他今日穿着一身利落的窄袖骑射服,像是刚从马场回来,额角还带着薄汗。
他双手环胸,斜睨着那伙计,眼神带着惯有的冷峭。
那伙计显然认得这位汴京城里有名的纨绔,脸色一变,连忙赔笑:“陆、陆公子说笑了,小的哪敢啊!这是……这是店里的定价……”
“定价?”
陆景明嗤笑一声,走上前,随手拨弄了一下柜台上的药材,“这品相的黄芪,城东‘保和堂’什么价,当我不知道?要不要我现在就去请保和堂的掌柜过来对对质?”
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压迫感。
那伙计额上见汗,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最终,在陆景明的“监督”下,苏清欢以低于报价两成的价格,买下了所需的药材。
不仅如此,陆景明还看似随意地指点了老赵几句,告诉他哪家米行近日刚到了一批性价比高的陈米,哪家菜市的菜贩实在,不会短斤缺两。
整个过程,他都没怎么正眼看苏清欢,仿佛只是顺手管了件闲事。
待采买完毕,他便翻身上马,丢下一句“妇人就是麻烦”,径自打马而去。
苏清欢看着他那绝尘而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中品质不错、价格公道的药材,心中滋味难明。
他这是在帮她?
以这种别扭又嘴硬的方式?
回到颐寿堂,她按照陆景明透露的信息,让老赵去重新联系了米行和菜贩,果然节省了一笔不小的开支。
张厨娘见采买顺利,食材品质也有保障,脸色也好看了许多,重新投入了工作。
晚间歇息时,春桃一边替苏清欢卸下钗环,一边小声说道:“奶奶,我听说……少爷前几日,把他书房里那方上好的端砚给当了……”
苏清欢动作一顿:“当了?为何?”
“听主宅那边的婆子嚼舌根,说是少爷近来不怎么出去花销。
但好像私下里贴补了不少银子给颐寿堂这边,填补前些日子采买的窟窿……还叮嘱账房不许声张。”
春桃压低声音,“奶奶,您说少爷他……是不是真的转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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