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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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那背影,少了几分以往的浮躁,多了几分沉凝。

    苏清欢抚摸着那块沉甸甸的匾额,心中感慨万千。

    这一步走得惊险,却至关重要。

    从此,颐寿堂不再是名不正言不顺的私设场所,而是在官府挂了号、有致仕官员背书的合法机构。

    虽然前路依旧充满挑战,但至少,根基已初步立稳。

    她可以更安心地,在这北宋的天地里,一步步实现她的养老梦想了。

    ……

    周老先生亲笔题写的“颐寿堂”匾额挂上大门,其沉浑厚重的笔力,仿佛也为这座宅院注入了一股无形的底气。

    加之官府默许的消息不胫而走,颐寿堂在汴京城特定圈子里的名声,悄然发生了变化。

    先前那些持观望态度,或担心“名不正言不顺”的富裕人家,态度明显热络了许多。

    前来咨询的人不再仅仅是探看环境,更多的是带着切实的考量,询问具体章程、费用细则。

    甚至开始挑剔起不同院落的朝向和景致。

    更有一些生意人想来合作分一杯羹。

    苏清欢察觉到了这种变化。

    她知道,这是“颐寿堂”迈向正规化、获得主流认可的关键一步。

    她更加注重细节,从房间的每日通风、被褥的定期晾晒,到膳食的荤素搭配、药膳的因人而异,都制定了更严格的内部标准。

    她甚至开始尝试组织小范围的“养生讲座”,由略通医理的看护或邀请相熟的老郎中,讲解些季节更替的保养常识,颇受住客欢迎。

    转眼间,颐寿堂已经住了十八位老人了。

    这一日,颐寿堂迎来了一位颇为特殊的访客。

    一位衣着素净、气质沉静的中年嬷嬷,自称姓严,乃是宫中一位年老放出、如今在几位勋贵府邸做教养嬷嬷的女官。

    她是替其一位旧日姐妹,也是同样年老出宫的姑姑,前来探看环境。

    严嬷嬷目光如炬,行事极有章法。

    她不仅细看了居住环境,查验了厨房的卫生,甚至还询问了夜间值守的安排和应急处理的流程。

    苏清欢一一从容应答,不卑不亢,将“颐寿堂”规范的管理和以人为本的理念娓娓道来。

    “……听闻贵处有名誉院长,乃致仕的周通判?”

    严嬷嬷最后似不经意地问道。

    还好自己有所准备。

    苏清欢心中感慨。

    “正是。周老先生德高望重,时常莅临指导,是我等后辈的福气。”

    她得体地回答,心中明了,周老先生这块招牌,在此刻发挥了重要作用。

    严嬷嬷微微颔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神中的审视意味淡去了些许。

    “此处倒是清静,规矩也还算周全。待我回禀旧友,再作计较。”

    送走严嬷嬷,苏清欢心知,若能接下这位宫中出来的老姑姑,其象征意义和对“颐寿堂”口碑的提升,将是非同小可的。

    这意味颐寿堂的服务标准,得到了某种程度上对挑剔眼光的初步认可。

    然而,树大招风。

    颐寿堂渐渐起来的名声,也引来了些不速之客。

    先是有人匿名向开封府投书,状告“颐寿堂”“借养老之名,行敛财之实,盘剥老者”。

    幸得苏清欢早有准备,将清晰的账目、合理的定价依据以及住客签订的契约副本呈上,加之有周老先生的名望担保,官府并未深究,只派人循例问了几句便作罢。

    接着,市面上开始流传一些风言风语,说“颐寿堂”风水不佳,前身乃是一处凶宅。

    或者说里面用的药材都是以次充好,糊弄老人。

    这些谣言虽荒诞,却颇有市场,让一些原本有意向的人家又犹豫起来。

    苏清欢明白,这是触及了某些人的利益,或是纯粹的眼红。

    她无法堵住所有人的嘴,只能更加用心地做好自己的事,用事实说话。

    她加强了对药材采购渠道的管控,所有重要药材入库都请略懂药理的陈老东家或李老丈过目。

    她颐寿堂虽分为甲乙丙丁四种住房,但即使是丁字间也比那普通的旅店好上了不知多少倍。

    所以对于风水之说,她则一笑置之,只将宅院修缮得更加明亮整洁,用勃勃生机驱散无稽之谈。

    这些暗流,陆景明也隐约听闻了一些。

    王氏见儿媳一人撑起全家的担子,心里也不是滋味。

    默默把先前舍不得变卖的首饰当了些出去,补助了苏清欢。

    这些事王氏没让两个女儿知道,暗自告诉了陆景明。

    这个儿子自小不成器,原本想着时日还早,老爷日后慢慢教导便是。

    可没想到老爷走的那么快。

    这儿子幼时还是个听话乖巧的,可愈来愈叛逆起来。

    她管教不住,只能寄希望于儿媳身上。

    她明里暗里暗示他们夫妻二人要一同努力,哪有女人外出做生意男人在家享清福的道理?

    更何况,这颐寿堂归根到底还是他们陆家的。

    陆景明自来对母亲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如今虽依旧嘴硬,但往颐寿堂跑得愈发勤快,美其名曰“看看母亲投进来的银子有没有打水漂”。

    他会默不作声地绕着院墙巡视,会状似无意地向门房打听近日可有生面孔窥探,甚至会在他那些狐朋狗友的酒局上,听到相关谣言时,冷着脸驳斥几句。

    这日,他又“晃”到了“颐寿堂”,正撞见苏清欢在庭院里,耐心安抚一位因听了谣言而心生不安、闹着要回家的老妇人。

    春日暖阳下,她微微俯身,侧耳倾听老人的絮叨,声音温和而坚定,逐一解释辟谣,没有丝毫的不耐。

    “……婆婆您想,若真是凶宅,周老先生那般人物,岂会愿意在此挂名?

    若药材不好,陈老东家那般精明,李老丈那般较真,还能察觉不出来?

    咱们日日住在这里,身子骨是舒坦了还是难受了,自个儿最清楚,何苦听外人胡说?”

    她的话语如同涓涓细流,慢慢抚平了老妇人眉间的褶皱。

    陆景明站在不远处的一株海棠树下,看着这一幕。

    海棠花开得正盛,粉白的花瓣偶尔飘落,缀在她的发间和肩头。

    他忽然觉得,那些关于她钻营、图利的指责,是如此的可笑。

    若真是唯利是图,她何须如此耗费心力,事必躬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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