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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室的静,是能吞噬声音的那种。
只有寂珩白最后几口粥滑过喉咙的微响,和翎澈若有若无、清冷如冰刃的呼吸。
粥碗见底,糕点碟也空了。
寂珩白放下碗,满足地舒了口气,像是完成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她没去看冰墙前闭目似乎入定的翎澈,目光反而再次落回那面巨大的冰墙,尤其在那道让她感觉眼熟的石纹附近逡巡。
看了一会儿,她忽然站起身。
动作很轻,但在绝对安静的石室里,衣料摩擦和石凳轻微的挪动声依旧清晰。
翎澈的眼睫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但他没有睁眼,也没有出声阻止,仿佛真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寂珩白走到冰墙前,离翎澈坐着的蒲团只有几步远。她微微仰头,更仔细地打量那道深嵌在石穹顶部的扭曲石纹。
距离近了,看得更清楚。
那纹路的走向,那种不自然的、仿佛被某种巨大力量瞬间“烫”出来的焦灼感边缘,与她记忆中那残缺古符的笔画重合度更高了。
她伸出手指,似乎想去虚划一下那道纹路,却在指尖即将触及冰冷石壁的瞬间顿住。
不是迟疑,更像是……想起了什么无关紧要的规矩,比如不该乱碰别人家的墙壁。
她收回手,转而看向冰墙光滑如镜的表面。
冰墙清晰地映出她的倒影——灰扑扑的脸,平淡无奇的五官,还有站在她身后不远处、蒲团上静坐的翎澈冷峻的侧影。
寂珩白的目光,在冰中翎澈的倒影上停留了片刻,尤其在他额间那道即使倒影中也流转微光的翎羽纹上。
然后,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冰中倒影说话,声音很轻:
“这里……以前打过架吗?”
翎澈倏然睁开了眼睛。
青色的眼眸锐利如电,瞬间锁定了寂珩白的背影。
“你说什么?”
寂珩白转过身,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依旧是那副平淡的样子。
她指了指头顶那道石纹:“那个。看着像被很烫的东西,或者很快的东西,唰一下,划过去的。”她比划了一个有点笨拙的、斜向上撩的动作,“不是慢慢长的。”
翎澈的目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落在那道他早已看过无数遍、只当是天然形成或古老岁月痕迹的石纹上。
经她这么一说,再结合那略显古怪的描述……那道纹路边缘细微的、不易察觉的晶化痕迹,以及整体那种突兀的嵌入感,似乎确实……不那么“自然”。
他心中警铃微作。
这座石堡是青鸾族多年前偶然发现的一处上古遗迹,位置隐秘,结构坚固,带有天然的抗探查禁制,便被用作在缓冲地带的秘密据点之一。
族中前辈只粗略探查过,认为并无特殊危险,也未曾深究那些古老的痕迹。
这灰衣人……是无心之言,还是意有所指?
“一道石纹而已,何足挂奇。”翎澈声音冷淡,重新闭上眼,“回去坐好。”
寂珩白“哦”了一声,很听话地走回石凳坐下,双手放回膝盖,恢复成那副安静等待的姿态。
仿佛刚才那突如其来的观察和提问,只是她吃饱喝足后一点微不足道的好奇心。
石室重归寂静。
但这份寂静,只维持了不到半盏茶的时间。
一种极其微弱的、仿佛来自石堡最深处的“嗡”鸣,毫无征兆地传入感知。
不是声音,更像是某种低频的震动,顺着脚下的石板,顺着冰冷的石壁,极其细微地传导上来。
翎澈猛地再次睁眼,这次眼底的锐利已经化为了冰冷的警惕。
他豁然起身,青色衣袂无风自动,周身清冽的气机瞬间外放,如同无形的屏障笼罩住石室。
寂珩白也察觉到了,她微微侧头,像是在倾听,又像是在感受那几乎难以捕捉的震动来源。
她脸上没什么害怕的神色,反而又露出了那种纯粹的好奇。
震动非常短暂,只持续了三四次呼吸的时间,便消失了,仿佛从未发生过。
但翎澈的脸色并未缓和。他快步走到石室门边,手掌贴上冰冷的石门,闭目感知。
片刻后,他收回手,眉头紧锁。
门外一切如常,护卫的气息平稳,石堡其他区域也没有异动。
刚才的震动,似乎只局限于这间石室……或者说,只被这间石室内的两人感知到?
他倏然回头,目光如刀,刺向寂珩白:“你做了什么?”
寂珩白被他问得一愣,茫然地眨了眨眼:“我?坐着啊。”
翎澈不再言语,只是死死盯着她,试图从她每一丝表情变化中找到破绽。
刚才的震动,恰好发生在她靠近冰墙、观察石纹、说出那句古怪的话之后!是巧合?还是……
他想起她之前那些看似无心、却每每直指关键的言行。炎烈的额纹,荒漠的石头,还有此刻这诡异的石纹和震动……
一个念头如同冰锥,猝不及防地刺入他的脑海:难道她之前所有的“异常”与“巧合”,都是一种伪装?一种极其高明的、连他都几乎无法识破的伪装?她的真实目的,或许与这座石堡隐藏的秘密有关?甚至……与近日搅动四域的论坛风波、与那神秘的“三师兄”,有更深的牵连?
这个推测让翎澈心底生寒。如果真是如此,那此人的城府与手段,未免太过可怕。
石室内的空气,因翎澈陡然提升的戒备和压迫感,而变得沉重凝滞。
寂珩白似乎也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
她看了看翎澈紧绷的脸色和眼中毫不掩饰的怀疑与冷意,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碗碟。
然后,她抬起头,很认真地对翎澈说:
“那个糕点,还有吗?挺好吃的。”
翎澈:“……”
他所有蓄积的气势、严密的推理、冰冷的审视,在这一刻,被这句全然不合时宜的、对糕点的索求,冲击得摇摇欲坠。
就像他运足全力劈出一剑,却斩在了一团滑不留手、毫不受力的云雾上。
是演技吗?如果是,那这演技已经臻至化境,连最细微的本能反应都无可挑剔。
如果不是……
翎澈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棘手。他甚至开始怀疑,继续将此人留在这里讯问,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或许应该立刻将她移交族中长老,或者……干脆扔出石堡,任其自生自灭?
就在他心中天人交战,犹豫不决之际——
石室的门,再次被叩响。这次叩击的频率略显急促。
翎澈压下心绪,沉声道:“进。”
推门进来的不是之前的护卫,而是一名气息更加沉稳、身着青鸾族制式软甲、年岁稍长的妖族。
他先是对翎澈恭敬行礼,然后快步上前,压低声音,用极快的语速禀报道:“少主,堡外西南三十里处的‘鬼哭坳’,发现异常强烈的魔气波动,且有剧烈打斗痕迹残留。初步判断,至少有两名金丹期以上的魔修在此交手,其中一方似乎……使用了‘无相心魔’一脉的惑心手段,但被强行破除,现场留下极强的佛力与……剑气残留。另外,坳内发现少量炎虎族妖气痕迹,时间就在一个时辰内。”
鬼哭坳?魔修内斗?佛力?剑气?还有炎虎族?
翎澈目光一凝。
鬼哭坳是缓冲地带一处有名的险恶之地,魔气淤积,地形复杂,常有魔修出没,但金丹期以上的魔修在此生死相搏,且牵扯到佛门力量和剑气,就绝非寻常了。
炎虎族的妖气出现在那里,时间又如此巧合……
他立刻联想到刚刚离去不久、怒气冲冲的炎烈。难道那蠢货又去招惹了什么麻烦?还是说……
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再次瞥向安静坐在石凳上的寂珩白。
灰衣,低微灵力,行踪成谜,卷入是非……与鬼哭坳的异常,与论坛风波,与炎虎族、白狼族甚至可能更多势力的牵扯……
所有线索,如同散落的珠子,虽然依旧混乱,却似乎隐隐约约地,朝着这个看似最不起眼的人影汇聚。
“知道了。加派斥候,严密监视鬼哭坳及周边动向,尤其是炎虎族和魔族的行踪。有任何异动,立刻回报。”翎澈迅速下令。
“是!”那妖族领命,正要退下。
“等等。”翎澈叫住他,沉吟一瞬,目光扫过寂珩白,“准备一下,我要即刻返回族中圣地。将他……一并带上。”
他最终还是决定,不能将此人留在这可能隐藏秘密的石堡,也不能轻易放走。
带回青鸾族核心之地,由族中长辈定夺,或许是最稳妥的办法。
寂珩白听到“一并带上”,没什么反应,只是点了点头,仿佛去青鸾族圣地也是件稀松平常的事。她甚至还问了句:“路上有吃的吗?”
翎澈已经懒得再为这种问题波动心绪。他冷着脸,对那妖族道:“备些干粮净水。”
妖族应下,匆匆离去安排。
翎澈不再看寂珩白,走到冰墙前,望着冰面中自己冷峻却隐含一丝疲惫的倒影。
他总觉得,自己好像捡到了一个……不,是主动撞上了一个巨大无比的、还在不断滚雪球般的麻烦。
而麻烦本人,正坐在他身后的石凳上,百无聊赖地,开始用手指在膝盖上,虚划着某种毫无意义的、乱七八糟的线条。
线条的起始几笔,若是让精通古符篆的大家看见,或许会惊疑不定,因为那隐约与冰墙穹顶那道石纹、与她记忆中那个关于“虚空锚点”的残缺古符,有那么一丝似是而非的关联。
但她划得很潦草,很随意,很快又变成了毫无规律的涂鸦,仿佛真的只是闲极无聊。
石堡之外,山岚翻涌得愈发剧烈。
那只停在最高处的黑鸟,忽然振翅而起,发出一声短促尖锐的啼鸣,不再盘旋,而是笔直地朝着南方——鬼哭坳的方向,疾射而去,很快消失在铅灰色的云层之下。
【诸天在线】缓冲地带板块,关于炎烈追杀灰衣人、翎澈插手的讨论热度未消,几个带着“爆”字的新帖又骤然蹿升:
《紧急!鬼哭坳惊现高阶魔修死斗!现场残留佛力剑气!疑与近日风波有关!》
《最新分析:灰衣人、炎虎族、青鸾族、鬼哭坳魔斗……这一切的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
《‘三师兄’终极猜想:或为多方势力联手制造的烟幕弹?其真实目的,恐在搅乱四域,浑水摸鱼!》
猜测越来越离奇,水越来越浑。
而漩涡的中心之一,正平静地等待着被“押送”前往青鸾族圣地,心里盘算的,或许仅仅是下一顿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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