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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章 启程的赌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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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确认文书签署,第一部分预付款交割,出航日期敲定。将一切安排妥当,并将后续工作移交给副手后,管事走进了一间密室。

    这里是整座岛屿的核心之一,一台基于古代科技的加密通讯设备静静运转。复杂的管线与发光的晶体面板,与周围粗糙的石壁格格不入。启动程序繁琐而古老,随着能量的注入,设备发出低沉嗡鸣,一道稳定的光束在空气中投射出模糊的声波接收界面。

    管事单膝跪地,即便通讯另一头的人看不见他的姿态。

    “大人,按照您的预期,任务已下达,人选已确认。”他言简意赅地汇报,“那两人……确实如您所料,接受了。人类少年比他的年龄更沉稳,知识面也超出寻常;那名精灵少女……她的表现,与先前情报中‘怯懦奴隶’的描述,有不小出入。”

    他停顿了一下,谨慎地补充:“她没有表现出应有的恐惧。当然,属下并未深究。”

    通讯器中传来李阳熟悉的声音,平淡无波:“嗯,知道了。按计划进行即可。”

    然而,紧接着,另一个带着些许慵懒笑意的女声插了进来:“哦?很意外我也在?”

    管事身体微不可查地一震。是玛利亚。她竟然有资格出现在这种级别的机密通讯中?这意味着……她的地位已截然不同。

    他脑中思绪电转,声音却依旧平稳:“恭喜玛利亚小姐。能在大人身边更进一步,是您的能力所致。只是,容属下多言一句,永恒大陆不比边境,您的身份……还请务必谨慎,莫要辜负大人的信任。否则,您知道后果。”

    他语气恭敬,言辞却暗含敲打。既是提醒,也是划定界限——即便你地位提升,我依旧是大人在此地的“眼睛”与“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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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刻之后,在另一条绝对私密、仅限两人的通讯频道里。

    李阳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疑惑:“我以为你会直接发火。毕竟他以前没少给你使绊子。”他指的是那位管事。

    回应他的是一个略显清冷的女声,属于他的孪生姐姐——李玥。“发火?有用吗?”李玥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他忠于他的职责,也忠于你。敲打我是他的本分。我离经叛道惯了,突然站到你身边,他若不警惕,反而奇怪。”

    这对龙凤胎姐弟,在残酷的家族倾轧中选择了不同的伪装道路:李阳扮作庸碌的享乐主义者,李玥则以叛逆不羁的形象示人。女性的身份给了李玥更多看似“任性”的空间,却也让她在某些时候更易被家族当作交易的筹码。

    李阳沉默了一下,将玛利亚出现在核心通讯中的用意简单告知——既是展示新的权力结构,也是让姐姐明白,他们能信任和利用的力量正在发生变化。

    “我明白。”李玥的回答很快,“一条新栓上的链子,但愿够结实。弟弟,既然你决定踏入这个漩涡,那就记住,我们没有回头路。后方我会尽量帮你看着,但如果势头不对……我要你活着回来,哪怕舍弃一切。”

    她的声音到最后,流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紧绷。

    “姐姐,”李阳的声音低沉下来,卸去了所有在人前的面具,只剩下疲惫与决绝,“我们装疯卖傻,苟且偷生,不就是为了活下去,为了把命握在自己手里吗?我不想再经历一次……像那次他们要把你送走时一样,除了拼死一搏,毫无办法。”

    通讯两端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家族轻描淡写决定将李玥作为政治联姻的祭品,换取某条航线的垄断权。那一刻的绝望与疯狂,是促使李阳彻底清醒、开始暗中积蓄力量的原点。他们生来拥有的“高贵”血脉,不过是更精致的枷锁,这座象征权柄的金属岛屿,本质上是家族流放与控制他们的华丽囚笼。

    “我会小心。”李阳最终说道,“玛利亚……至少在契约和共同利益彻底破裂前,他会是可靠的助力。他背后有精灵势力的影子,关键时刻或许有用。”

    “随你吧,我愚蠢的弟弟。”李玥叹了口气,“后方交给我。另外……说真的,现在这个位置,我挺喜欢的。”

    通讯切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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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权力机器真正为一个明确目标开动时,其效率是惊人的。

    短短一个月,足以让许多事情尘埃落定。社会初期的混乱被强力手腕迅速压制,超凡觉醒带来的冲击被导向可控的渠道。名单被筛选,物资被调集,而最重要的——船,已经准备好了。

    李阳的旗舰,一艘原本用于远洋贸易的巨轮,被彻底改造。奢华到极致的客舱取代了货仓,配备了独立的厨房、酒窖甚至小型娱乐室。从古代遗迹中发掘并修复的“平衡稳定器”被安装到船舱底部,确保航行如履平地。这一切,都是为了船上那二十位精心挑选出来的、具有不同预言或特殊辅助能力的觉醒者。他们是李阳献给王都、献给国王的第一份“厚礼”,每一位的预言报告都被仔细记录、分析,确保航程“风平浪静”。

    相比之下,其他前往永恒大陆的船只则简陋得多。有倾家荡产凑钱上船的平民觉醒者,怀揣着改变命运的天真梦想;也有各种中小型商船、客船,搭载着不同的投机者与冒险家。

    而在船队不起眼的侧后方,跟着一艘格格不入的船。

    那是一艘铁甲舰。虽然外壳锈迹斑斑,许多破损处用粗糙的木材修补,但其基本结构依然坚固,透露着与这个木质帆船时代截然不同的、冷硬的工业气息。它像一头沉默而危险的远古海兽,悄然游弋。

    舰上戒备森严。船员行动肃穆无声,守卫穿着虽不统一、却明显带有永恒帝国精锐制式风格的甲胄,武器精良。他们守卫的核心,是一间从外部完全封闭的舱室。

    唐新和精灵少女,就在这间舱室之内。

    当厚重的金属门在身后无声合拢,最后一丝外界的光亮被切断时,他们知道自己踏上了真正的“旅程”。舱内空间尚可,储存了足够的食物与水,甚至有一些基础的洗漱设施,但压抑感无处不在。这是一间移动的囚笼,也是李阳赌局中最隐秘、也最危险的一张底牌。

    门外,全身覆甲的守卫如同雕塑,心中或许存有疑惑——为何大人要将如此重要的“货物”,托付给这两个看似普通的少年少女?但他们不会问,只会执行命令。他们的职责明确:将这艘船安全送达目的地,或者在必要时,连同船和“货物”一起,彻底沉入深海,抹去一切痕迹。

    李阳站在旗舰的舰桥上,回望逐渐缩小的金属岛屿,又看向侧后方那艘沉默的铁甲舰。他手中握着二十位预言者的报告,心中计算的却是那艘船上“特殊货物”的价值。前者是明面上的筹码,后者则是他准备在关键时刻掀开的、决定胜负的底牌。

    那个神秘吟游诗人的话语依旧在耳畔回响。李阳不相信自己是唯一被“选中”的人,其他王国,甚至帝国内部,必然也有类似的棋子。但此刻,他只能抓住手中现有的牌。

    弱者没有选择权,只能冒险一搏。而他,李阳,这个一直扮演弱者的贵族次子,决定用这次航行,去赌一个成为“强者”的微小可能。

    海风鼓起风帆,船队劈开波浪,驶向迷雾笼罩的前方。旅程已经开始,而深藏在平静海面下的,是汹涌的暗流、嗜血的鲨群,以及高维存在们冷漠投下的、交织的命运丝线。

    唐新靠在冰冷的铁壁上,听着船舱外隐约传来的海浪与机械运转声。精灵少女安静地坐在一旁,眼眸在昏暗中微微发亮。

    他们不知道前方具体有什么在等待,但很清楚,从签下那份契约、踏入这间舱室起,他们已不再是旁观者。他们成为了这盘巨大棋局中,一枚或许微小、却已无法被轻易取代的棋子。

    新的命运,正随着航迹,缓缓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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