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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卷:觉世真言 第一章:残页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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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晨光透过没拉严的窗帘缝隙,切进房间,在书桌的残页上投下一道锐利的光痕。

    陈思源睁开眼时,发现自己伏在桌上睡着了。脖子僵硬得像块木头,右臂被压得发麻。他抬起头,眼镜歪斜地挂在耳边,镜片在晨光里蒙着一层薄雾。

    那些纸还在那里。

    七张脆弱的手工竹纸,摊开在铺着软垫的桌面上。昨夜他怕损伤,特意去楼下便利店买了无酸纸衬垫和透明白胶片,小心翼翼地将每张残页夹好。现在它们静静地躺在晨光里,像是沉睡了几百年后第一次迎接真正的黎明。

    他直起身,关节发出轻微的噼啪声。电脑屏幕已经休眠,黑色的镜面倒映出他憔悴的脸和乱糟糟的头发。手机显示早上七点十三分,有三条未读消息——两条是导师催问开题报告的,一条是实验室助理发来的下周值班表。

    他全部已读不回。

    洗漱,冲速溶咖啡,烤两片吐司。机械的动作里,他的思绪却全在那几页纸上。那些字句在脑海里反复浮现:

    “佛朗机铳十二门,内三门机括锈蚀……”

    “火药库潮湿,责守库官……”

    “沉翁言少时随父行商倭国,见唐船遗制……”

    尤其是最后那行小字批注:“技之失,国之衰始也。可叹。”

    墨迹很淡,笔锋却透着某种沉痛的力道。

    他端着咖啡回到书桌前,重新戴上白手套,拿起放大镜。这次他看得更仔细——纸张纤维的走向,墨汁渗透的深浅,虫蛀孔洞边缘的色泽变化。

    然后他注意到了之前忽略的东西。

    在第三页的右下角,靠近装订线的位置,有一处极淡的、像是被水渍晕染开的痕迹。但放大镜下,那痕迹呈现出细微的红色。不是朱砂,更像某种植物染料,已经褪到几乎看不见。

    他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将光束以极低的角度贴近纸面。侧光下,痕迹显出了形状。

    是一个被涂抹掉的印章。

    有人——很可能是在纸张还很新的时候——用湿布或手指用力擦拭过这里,试图抹去某个印记。但染料的微粒已经渗入纤维,在特定角度的光线下,隐约能辨出轮廓:方形,边长约三厘米,边框是简单的双边线。

    印文完全无法辨认,但印章的左上角似乎有个小小的、类似花苞的装饰图案。

    陈思源心跳加快了。他翻出昨天拍的照片,放大那个模糊的朱砂印。朱砂印在左下角,是完整的,只是污损。而这个被抹去的红印在右下角,两者位置对称。

    一份文书上为什么会有两个印章?而且其中一个被刻意抹除?

    他打开电脑,建立一个新文件夹,命名为“残页分析”。将高清照片导入,用图像处理软件调整对比度、亮度、曲线。被抹去的红印在增强处理后,轮廓稍微清晰了一些,但印文依然是一片混沌。

    他切换到朱砂印的照片。

    这个印虽然污损,但至少有部分文字可辨。“××司××”——中间缺失的两个字会是什么?

    他打开古籍数据库,搜索明代官制。兵部下属有武库司、职方司、车驾司、武选司……哪一个会与地方卫所的武器检查有关?

    “职方司掌舆图、军制、城隍、镇戍、简练、征讨之事。”不对,这更像是作战指挥机构。

    “武库司掌戎器、符勘、尺籍、武学、薪隶之事。”这个有可能。

    他继续翻查。《明会典》记载,各地方都司、卫所的军器制造、保管、查验,确由武库司负责。那么印文可能是“武库司查验”之类的字样。

    但为什么又要有一个被抹去的印章?

    陈思源靠在椅背上,盯着天花板。晨光已经爬满整个房间,灰尘在光柱里缓缓旋转。

    他想起刘伯的话:“我爷爷那辈人还说,以前家里有本更老的账本,康熙年间抄家的时候给烧了。”

    康熙年间抄家。

    如果是清初,新朝查抄前朝官员或藏书家的物品,发现有明代兵务文书,会怎么做?销毁?但为什么这几页留了下来?是被私下藏匿,还是被当作无关紧要的“废纸”遗漏?

    那个被抹去的印章,会不会是清朝官员或查抄人员的标记?表示“已查验”“已处理”?抹掉它是为了隐藏什么?

    问题一个接一个冒出,像从深水里浮起的气泡。

    他看了眼时间,上午九点零七分。该去学校了。

    但手指停在键盘上,没有动。

    二

    地铁挤得像沙丁鱼罐头。

    陈思源护着背包——里面装着残页的数码照片备份和小心包裹的原件——在人群中艰难地保持平衡。车厢摇晃,各种气味混杂:早餐的煎饼果子、廉价香水、汗液、金属锈蚀的味道。

    他戴上耳机,点开“启明”的视频。还是那个平静的女声,这次讲的是《天工开物》。

    “……宋应星在序言里写道:‘卷分前后,乃贵五谷而贱金玉之义。’很多人只把这句话理解为重视农业,但如果你联系明末的社会现实——白银大量流入导致通货问题,江南手工业发达但粮食生产受挤压,西北连年灾荒——就会明白,这部书不仅仅是一部技术汇编,它是对整个国家经济结构失衡的焦虑与回应。”

    画面中出现《天工开物》不同版本的书影,包括日本明治时期的和刻本,以及大英图书馆藏的清初抄本。

    “更值得注意的是,”女声继续说,“《天工开物》在乾隆年间编纂《四库全书》时,被列为‘禁毁书’。理由是‘语多悖逆’。但具体哪里‘悖逆’?四库馆臣没有细说。现存的四库本《天工开物》是经过大量删改的版本,关于武器制造、火药配方、采矿冶炼等涉及军事和资源管理的章节,要么被大幅删减,要么被篡改得面目全非。”

    视频切换到两个版本的对比页面。左侧是明崇祯原刻本《天工开物》中“佳兵”卷的一页,记载了各种火器的制造方法,图文并茂。右侧是四库本对应页面,文字被删去大半,插图简陋粗糙,许多关键技术细节消失不见。

    “这不是孤例。”女声说,“明代中后期出现的大量科技著作——《武备志》《火攻挈要》《军器图说》——在清代要么失传,要么被阉割。我们通常把这归结于战乱和自然损耗。但如此系统性的、针对特定类型知识的消失,真的只是巧合吗?”

    陈思源盯着屏幕,地铁报站的声音仿佛隔着一层水传来。

    视频的最后,出现了一行字:

    “知识不会自然死亡。它只会被遗忘,或被杀死。”

    然后黑屏。

    地铁到站,人流涌动。陈思源被裹挟着挤出车厢,站在站台上,一时有些恍惚。

    他想起自己本科时写过的论文,关于明清之际火器技术的“衰落”。当时他引用的主要材料都是清代编纂的史书和兵书,结论是“技术发展陷入停滞”。但如果那些最关键的原版资料,早在他能接触到的时代之前就已经被系统性地销毁或篡改了呢?

    如果历史研究本身,建立在一个已经被过滤、被修剪过的“史料库”之上呢?

    背包里的残页,忽然变得沉重起来。

    三

    历史系大楼弥漫着旧纸张和消毒水混合的气味。

    陈思源在研究室门口遇到了导师李教授。李教授五十多岁,头发花白,戴着厚厚的眼镜,手里抱着一摞刚复印的资料。

    “思源,正好找你。”李教授推了推眼镜,“开题报告怎么样了?下周三预答辩,你得抓紧。”

    “还在修改框架,李老师。”陈思源斟酌着措辞,“我最近……接触到一些新材料,可能要对研究方向做一点调整。”

    “哦?”李教授脚步没停,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什么材料?”

    陈思源跟上去,简要说了残页的事,但没有提“启明”的视频。

    李教授打开办公室的门,把资料放在堆满书的办公桌上,转过身,表情严肃起来:“民间收来的?有鉴定过吗?”

    “还没有,但我初步看纸张、墨迹、内容,都符合明末特征。特别是提到的火器名称和编制,细节很真实。”

    “细节真实不代表就是真品。”李教授坐下,示意陈思源也坐,“现在高仿做旧的技术很厉害。而且就算东西是真的,几页残片能说明什么?明末卫所腐败、军备废弛,史料里记载很多了,不缺你这几张纸。”

    陈思源张了张嘴,想说那个被抹去的印章,想说《天工开物》被删改的事,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李教授是明清经济史专家,学术态度严谨到近乎保守,对任何“新发现”都持怀疑态度。

    “我知道你是想找新角度,”李教授语气缓和了些,“但毕业论文不是探险。你要在一个成熟的领域里,用可靠的材料,做出扎实的、能被学术界认可的成果。而不是去追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可是老师,如果成熟领域的基础材料本身就不可靠呢?”陈思源脱口而出。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李教授皱起眉:“什么意思?”

    “我是说……我们研究明史,主要依赖《明实录》《明史》这些官修史书,以及一些经过筛选的文集、笔记。但这些材料在编纂过程中,会不会有意识地进行过筛选、删改?尤其是涉及技术、军事、海外贸易这些敏感领域?”

    办公室安静了几秒。窗外的梧桐树上,一只麻雀在叫。

    “思源,”李教授缓缓开口,“历史研究当然要批判性地使用史料。但怀疑一切和相信一切一样危险。官修史书有它的立场和局限,这我们都知道。但你不能因此就否定整个史料体系。否则历史学还剩下什么?空中楼阁吗?”

    “我不是否定,我是想……”

    “你想拓宽材料来源,这很好。”李教授打断他,“但要有方法。你那几页纸,就算全是真的,也只是一点碎片。历史是拼图,你不能拿着一两片形状特殊的碎片,就说整幅图都画错了。你需要更多的碎片,需要能把它们连起来的证据链。”

    李教授站起来,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厚重的书:“这是去年出版的《明代军器制度研究》,社科院编的,八百多页,引用了一千多种史料。如果你对军事技术感兴趣,应该从这种扎实的专著入手,而不是……”

    他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清楚。

    陈思源低下头:“我明白了,老师。”

    “开题报告还是按原计划,围绕万历会计制度展开。你那几页纸,可以作为辅助材料,但不要作为核心。”李教授把书递给他,“这本你先拿去看。下周三,我要看到完整的报告。”

    “谢谢老师。”

    抱着书走出办公室时,陈思源感到一阵疲惫。不是身体的累,是某种更深的东西——像是一扇刚刚推开一条缝的门,又被轻轻关上了。

    走廊里空无一人。阳光从尽头的窗户斜射照来,照亮空气中漂浮的尘埃。

    他靠在墙上,闭上眼睛。

    脑海里浮现出那些残页,那个被抹去的红印,那行小字批注。“技之失,国之衰始也。”

    还有“启明”视频里的最后一句话:“知识不会自然死亡。它只会被遗忘,或被杀死。”

    四

    下午三点,陈思源坐在图书馆古籍部的阅览室里。

    他面前摊着李教授给的那本《明代军器制度研究》,还有从书库调出的《武备志》《火攻挈要》的影印本。但他看不进去。

    笔记本电脑开着,显示的是他建立的残页分析文档。他已经把七张纸的全部内容录入完毕,正在尝试断句、注释。

    文字并不连贯,有些地方显然缺失了前后文。但大致能还原出一个轮廓:某位兵部官员(或受兵部委派的监察官员)在崇祯某年,巡视浙江沿海卫所,检查军备状况。记录详细到每一门炮、每一支铳的状态,库存火药的数量和品质,甚至士兵的训练程度。

    语气越来越凝重。

    “定海卫水师战船十存其三,余皆朽坏不堪用。卫指挥使言:修船银两五年未发。”

    “见老兵持鸟铳试射,三十步外偏靶尺余。问之,曰:此铳铸于万历四十年,膛线已磨平,早该更替。然新铳何在?上官不语。”

    “火药匠户逃亡过半。留者言:官价不及市价三成,何以养家?故多以次充好。”

    陈思源一行行往下看,胸口像压了块石头。

    这不是简单的腐败,这是整个系统的崩坏。从中央财政到地方执行,从武器制造到人员训练,链条的每一个环节都在锈蚀、断裂。

    而这一切发生在崇祯年间——距离明朝灭亡只剩不到二十年。

    他打开地图软件,找到浙江沿海。定海卫、宁波卫、观海卫……这些曾经在抗倭战争中发挥关键作用的卫所,在崇祯时已经成了空壳。

    为什么?

    教科书上的解释是:朝廷腐败,宦官专权,土地兼并,农民起义,后金崛起,小冰河期天灾……所有这些因素叠加,拖垮了帝国。

    但有没有另一种可能——所有这些“原因”,本身也是一个更深层问题的“结果”?

    那个深层问题是什么?

    他想起残页上沉翁的话:“若朝廷善用此技,何至于今。”

    技。技术。知识。以及组织、运用这些技术和知识的能力。

    一个文明最核心的东西。

    手机震动,打断了他的思绪。是林薇发来的消息:

    “思源,你上次问的基因数据分析有初步结果了。什么时候方便?我们可以聊聊。”

    林薇是他硕士时的同学,现在在分子人类学实验室读博,研究方向是东亚人群的迁徙与混合。一周前,陈思源把残页的事告诉她,顺便问了一句:能不能从基因角度看看,明清易代到底对人口结构产生了多大影响?

    当时他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林薇真的去做了。

    他回复:“现在就有空。我在图书馆古籍部。”

    “二十分钟后,一楼咖啡厅见。”

    五

    图书馆咖啡厅弥漫着咖啡豆烘焙的香气和低低的交谈声。

    林薇穿着实验室的白大褂就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她在陈思源对面坐下,点了杯美式,开门见山:

    “你给我的那个问题,我做了个简单的模型分析。数据主要来自我们实验室积累的样本,还有已发表的东亚人群基因组数据库。”

    她打开平板,调出一张图表。复杂的散点图和主成分分析图,陈思源看不太懂。

    “我对比了三个群体:现代汉族、清代中期墓葬出土人骨的古DNA样本、以及宋元时期的人骨样本。”林薇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结果很有意思。”

    她放大一张图:“从父系Y染色体单倍群来看,现代汉族的主体类型,与宋元时期样本的连续性非常高。也就是说,从遗传学角度,并没有发生大规模的、足以改变人口主体结构的外来男性基因流入。”

    “这意味着什么?”陈思源问。

    “意味着‘换种’论是不成立的。”林薇喝了口咖啡,“清军入关、统治近三百年,但从父系基因看,并没有出现所谓‘满人取代汉人’的遗传学证据。当然,有一定程度的混合,但比例远没有某些人宣称的那么高。”

    她切换到下一张图:“但这里有个矛盾点。从线粒体DNA——也就是母系遗传来看,清代样本中确实出现了一些新的类型,频率虽然不高,但统计显著。这些类型与北方草原人群有亲缘关系。”

    “所以是……女性流入较多?”

    “可以这么理解。也可能是战争、迁徙导致的人口流动。”林薇收起平板,“但这还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人口数量。”

    她调出一份数据表格:“根据地方志、赋役黄册等史料重建的人口数据,明末中国人口大约在1.5亿到2亿之间。清初顺治、康熙时期,这个数字暴跌到不足一亿。虽然有战乱、天灾的因素,但下降幅度仍然大得异常。”

    陈思源想起自己查到的数据:“是的,我看到的估计是下降了至少三分之一,有的地区甚至十室九空。”

    “问题就在这里。”林薇压低声音,“如此剧烈的人口下降,如果是正常的战争和灾害导致,那么在遗传结构上应该会留下明显的‘瓶颈效应’——也就是人口锐减导致基因多样性降低。但我们从古DNA数据里,没有看到这种强烈的信号。”

    咖啡厅的背景音乐换了一首爵士钢琴曲,慵懒的音符漂浮在空气里。

    陈思源盯着林薇:“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要么史料记载的人口损失数字被夸大了,要么……”林薇顿了顿,“损失的人口并不是均匀分布的。可能集中在某些特定群体、特定阶层。而我们的采样,可能恰好避开了那些群体。”

    “特定群体?比如?”

    “比如城市居民、知识分子、工匠、士兵——那些在改朝换代中最容易被系统性清除的人群。”林薇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清晰,“如果一场变局不仅仅是为了夺取政权,而是为了摧毁一个文明的精英阶层和技术传承者呢?”

    陈思源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柱爬上来。

    他想起那个被抹去的红印。想起《天工开物》被删改的章节。想起残页上沉翁关于“技之失”的叹息。

    “当然,这只是推测。”林薇说,“遗传学只能提供线索,不能直接证明历史事件。我们需要更多证据——更多的古DNA样本,更详细的历史记录交叉验证。”

    她看了看表:“我实验室还有事,得先走了。数据我发你邮箱,你可以慢慢看。不过……”她犹豫了一下,“思源,你最近是不是在查什么敏感的东西?”

    陈思源一愣:“为什么这么问?”

    “昨天实验室有个师兄,闲聊时提到最近网上有些关于历史问题的争论很激烈。他说学校宣传部发了内部通知,要求师生‘谨慎参与敏感历史话题的讨论’。还特别点名了几个关键词……其中有一个是‘文明断层’。”

    “文明断层?”

    “嗯。我不太懂历史,但感觉这词不简单。”林薇站起来,“你自己小心点。还有,你那些残页,最好别到处说。”

    她拿起没喝完的咖啡,匆匆离开。

    陈思源一个人坐在那里,许久没动。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图书馆的灯光次第亮起。咖啡厅里人来人往,学生们捧着书和电脑,谈论着论文、考试、实习。

    一切如常。

    但他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背包里的残页,林薇的基因数据,“启明”的视频,李教授的告诫,还有那个神秘的内部通知……所有这些碎片,开始拼凑出一幅模糊而令人不安的图景。

    他打开手机,点开“启明”的主页。

    依然没有新视频。

    但在那个关于《天工开物》的视频评论区,最新的一条高赞评论引起了他的注意:

    “UP主,如果明朝的技术和知识真的被系统性地销毁,那我们现在学习的‘中国历史’,到底有多少是真实的?我们引以为傲的‘五千年文明’,会不会有一部分……是空心的?”

    发布者ID是一串乱码。

    底下有三百多条回复,争论激烈,但“启明”依然没有回应。

    陈思源关掉手机,望向窗外。

    夜色已经完全降临。图书馆的玻璃幕墙倒映着室内的灯光,也倒映出他自己的脸——疲惫,困惑,但眼底深处,有一簇火苗在艰难地燃烧。

    他想起残页上最后一行字,那墨迹很淡,几乎要融入纸张的纤维里:

    “此行所见,触目惊心。大厦将倾,非一木可支。然匹夫有责,当尽绵薄。录此存照,后世或可鉴之。”

    录此存照,后世或可鉴之。

    写字的人,在记录这些的时候,是什么心情?绝望?不甘?还是抱着一丝渺茫的希望,相信这些文字能在未来的某个时刻,被某个人看见,被理解,被记住?

    陈思源深吸一口气,收拾好东西,走出咖啡厅。

    古籍部的阅览室就要关门了。他得去取回那些影印本,然后回出租屋。

    夜风很凉,吹在脸上,让人清醒。

    他走在校园的林荫道上,路灯把影子拉得很长。远处,历史系大楼的轮廓隐在夜色里,像一座沉默的堡垒。

    堡垒里藏着多少秘密?又封锁了多少真相?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从今天起,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只是埋首于故纸堆,写那些四平八稳的论文了。

    那几页残纸,像一柄钥匙,打开了一扇他从未想过要打开的门。

    门后是什么,他不清楚。

    但他必须走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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