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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陈思源醒来时,手机屏幕上有十七个未接来电。
大部分是陌生号码,还有两个来自他老家的区号。窗外天刚蒙蒙亮,灰白色的光渗进房间,将书桌、书架、堆满资料的床沿勾勒出模糊的轮廓。他坐起身,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
昨晚他熬到凌晨三点,把残页的所有细节整理成一份初步报告。不是给导师看的,是给他自己——他需要把这些碎片系统化,才能看清它们到底指向什么。
但现在,手机上的未接来电像一记警钟。
他先点开微信。研究生同学群里有几十条未读消息,往上翻,源头是一张截图——正是他在那个历史论坛发的求助帖。帖子标题是:“求助:几页疑似明末兵务文书的断句与考释”。
截图下面,有人@他:
“思源,这是你发的?下面吵得好凶。”
“楼主小心点,这种话题容易引战。”
“我看了原帖,二楼直接说你是‘皇汉臆想症’……”
陈思源头皮一麻。他确实在昨晚睡前,把残页的部分内容(隐去了印章和具体地名)发到了那个相对专业的论坛,想请教几个断句问题。当时想着论坛用户少,应该不会引起太大注意。
他切出微信,直接打开论坛App。
帖子已经有三百多条回复,最新一页完全偏离了学术讨论:
“又来一个想证明‘大明科技世界第一’的,能不能换个套路?”
“楼主贴的这几句,一看就是现代人仿写的,用词都不对。”
“建议封帖,这种帖子除了煽动情绪有什么用?”
“楼上别急,万一人家真有新发现呢?楼主能把全本放出来看看吗?”
然后是一个ID叫“史海钩沉”的用户,发了一段长回复:
“楼主提供的内容,我查了《明实录》和《兵部档案汇编》,没有对应记录。提到的‘佛朗机铳十二门’,崇祯年间浙江各卫所编制表显示,宁波卫应有佛朗机铳二十门以上。数字对不上。另外,‘沉翁’这个称呼很可疑,明代官方文书不会用这种民间口吻。综合判断,仿作可能性较大。”
这段话看起来专业,很快被顶到最前面。底下跟着一堆“大佬打假”“楼主翻车”的回复。
陈思源手指冰凉。他重新点开自己发的原文——他确实隐去了卫所具体名称,只写了“某卫”,但“佛朗机铳十二门”这个数字是原文就有的。至于“沉翁”,那是残页上原有的称呼,他照录而已。
这个“史海钩沉”,要么没查对资料,要么……故意曲解。
他正要回复,手机震动了。一个陌生号码打进来。
犹豫两秒,他接起:“喂?”
“是陈思源同学吗?”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语气客气但透着某种程式化的疏离,“我是学校党委宣传部的刘老师。关于你在网络上发布的一些历史相关内容,我们想找你了解下情况。今天上午十点,能来宣传部办公室一趟吗?”
陈思源的心沉下去:“刘老师,我发的只是学术求助……”
“我知道,所以只是了解情况。”对方打断他,声音依然温和,“十点,行政楼302室。别忘了带上学生证。”
电话挂断。
陈思源握着手机,坐在床边,一动不动。晨光又亮了些,能看清空气中漂浮的尘埃。书桌上,那几页残纸躺在保护垫上,安静得仿佛与这个时代毫无关系。
它们确实来自另一个时代——一个文字可以带来杀身之祸的时代。
而现在,三百年后,几张纸的影子,依然能让人被“约谈”。
他想起林薇昨天的提醒:“你自己小心点。”
二
上午九点五十分,陈思源站在行政楼前。
这是一栋五十年代的苏式建筑,红砖墙面爬满藤蔓,窗户高而窄。门厅里铺着暗红色的水磨石地板,踩上去脚步声回荡。墙上挂着历任校长的黑白照片,表情一律严肃。
302室在走廊尽头。门开着一条缝,能听到里面敲键盘的声音。
陈思源敲了敲门。
“请进。”
办公室不大,堆满文件和宣传材料。一个四十多岁、穿着灰色夹克的男人坐在办公桌后,正在电脑上打字。见陈思源进来,他停下动作,指了指对面的椅子:“陈同学吧?坐。”
这就是刘老师。圆脸,戴黑框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桌上有名牌:刘建明,宣传部理论教育科科长。
“刘老师好。”陈思源坐下,把学生证放在桌上。
刘建明拿起学生证看了看,又递还给他,脸上露出微笑:“别紧张,就是随便聊聊。喝水吗?”他指了指墙边的饮水机。
“不用了,谢谢。”
“那好。”刘建明身体前倾,双手交叠放在桌上,“陈同学,你读历史系,研究方向是?”
“明清经济史。”
“哦,这个方向好。以史为鉴嘛。”刘建明点点头,“我看了你昨晚在‘华夏史坛’论坛发的帖子。内容……挺专业的。那几页古文,是你从哪儿找到的?”
“旧货市场淘的。”陈思源谨慎地回答,“觉得可能对研究有帮助,就发出来请教大家。”
“旧货市场……”刘建明若有所思,“那你觉得,这几页纸的内容,真实性如何?”
“我还在考证。从纸张、墨迹、内容细节看,像是明末的东西。但还需要更多证据。”
“嗯,严谨的态度很重要。”刘建明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打印件,正是陈思源帖子第一页的截图,“不过陈同学,你也看到了,你这个帖子下面,讨论的方向……有点偏离学术了。”
他翻到第二页,指着那些争论“大明科技”“皇汉”的回复:“网络空间不是法外之地,尤其是历史话题,很容易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煽动极端情绪,破坏民族团结。你是历史系的研究生,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陈思源沉默。
“我不是说你有什么不当意图。”刘建明语气缓和,“年轻人有学术热情,是好事。但我们做研究、发文章,要考虑社会影响,要考虑政治立场。比如你这里提到的‘火器技术’‘海商贸易’,都是容易引发争议的话题。再加上现在网上有些不良思潮,专门歪曲历史,否定我们多民族统一国家的形成过程……”
他顿了顿,观察陈思源的反应:“所以学校建议,这类涉及边疆、民族、宗教、古代战争等敏感领域的研究,最好先向导师和院系报备,经过审核,再谨慎发表。这也是为了保护你,避免被错误思潮裹挟,影响你的学业和前途。你明白吗?”
话说得很清楚。建议。保护。前途。
陈思源抬起眼睛:“刘老师,我只是在研究几页古代文书。如果内容是真的,它就是一个历史事实。研究事实,也需要审核吗?”
办公室安静了几秒。走廊里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
刘建明的笑容淡了些:“事实当然可以研究。但‘事实’需要放在正确的历史观框架下理解。什么是正确的历史观?就是马克思主义历史观,就是中华民族多元一体、共同发展的历史观。个别史料,如果与这个大局不符,那就要思考:是史料本身有问题,还是我们的解读有问题?”
他站起来,走到窗边,背对陈思源:“陈同学,你是聪明人。历史研究不是钻牛角尖,不是揪着某些细节不放。要看大势,看主流。明清易代,是中华民族内部的历史过程,最终形成了我们今天的多民族国家。这才是大局。纠缠具体的技术是不是失传了,谁杀多了谁杀少了,除了制造对立,有什么意义呢?”
陈思源看着他的背影。灰色夹克在晨光里显得有些褪色。
“我明白了。”他说。
刘建明转过身,脸上重新浮起笑容:“明白就好。你那个帖子,论坛管理员已经暂时屏蔽了,等讨论冷却些再开放。以后有什么新发现,先跟李教授多沟通,他是专家,能给你更好的指导。”
谈话结束了。
陈思源走出行政楼时,阳光正好。学生们抱着书匆匆走过,自行车铃声响成一片。远处操场传来打球的声音,充满年轻的活力。
一切都正常得刺眼。
他掏出手机,打开论坛。那个帖子果然显示“审核中,暂时无法查看”。
而在历史记录里,他看到了“史海钩沉”刚刚发的一条新动态,没有指名道姓,但意有所指:
“某些年轻人,读了几本书就以为能颠覆史学界共识。拿着真假难辨的‘新材料’,就想证明‘文明断层’‘技术灭绝’的阴谋论。建议多读读正统史书,少被网络谣言带偏。历史研究要讲政治,要维护民族团结和国家统一。”
底下有二十多个点赞。
陈思源关掉手机,望向天空。
蓝天。白云。鸽群掠过,留下一串悠长的哨音。
三
下午,陈思源没有去图书馆。他去了潘家园,找刘伯。
还是那个角落摊位。刘伯正坐在小马扎上打盹,头一点一点的。听到脚步声,他睁开眼,见是陈思源,愣了一下:“哟,小陈,又来了?”
“刘伯,我想问问,您上次说的那个……康熙年间被烧掉的账本,还有更多细节吗?”陈思源蹲下来,尽量让语气显得随意,“我就是好奇,做研究用。”
刘伯打量他几眼,摸出根烟点上,深吸一口:“那都是老辈人传的闲话,当不得真。”
“您就说说,就当听故事。”
烟雾缭绕中,刘伯眯起眼:“我太爷爷那辈,在山西代县开过当铺。说是祖上出过读书人,明朝时在县衙里当过书办。家里藏了些老文书。康熙二十几年——具体哪年记不清了——县里来了新县太爷,说是清查‘前朝逆产’。有人举报,说我们家藏有‘违禁书籍’。衙役就来抄了。”
他弹了弹烟灰:“其实哪是什么逆书,就是些账本、地契、往来书信。但官府说有就有。大部分当场烧了,剩下一小箱,说是要带回衙门查验。后来也没还。我太爷爷的爷爷——就是当时当家的——气不过,去衙门讨说法,被打了一顿板子,回来没两个月就死了。”
陈思源静静地听着。
“再后来,家里人就学乖了。”刘伯苦笑,“凡是带字的纸,能烧的都烧,能埋的都埋。到我爷爷那辈,家里已经没几本书了。我爹是解放后才上的扫盲班,认得几个字。我呢,小学没念完就出来闯荡了。”
他掐灭烟头:“所以我说,小陈,历史这东西,说不清。谁掌权,谁写书。咱们老百姓,能活下来就不错了,哪管得了几百年前的真真假假。”
摊位上,一个铜香炉在午后的阳光里泛着暗沉的光。炉身上有模糊的铭文,但已经磨损得无法辨认。
“刘伯,”陈思源问,“您家里……还留有什么老物件吗?不一定是书,任何明朝时期的东西都行。”
刘伯摇摇头:“没了,早没了。**的时候又清了一波。现在这点破烂——”他指了指摊位上的货,“都是我从别处收来的,糊口而已。”
他顿了顿,忽然想起什么:“不过……你要真想找老东西,可以去西边儿‘博古斋’问问。老板姓谭,专收高古的,门路广。但他脾气怪,看人下菜碟。你得有点真东西,他才跟你聊。”
“博古斋……”陈思源记下这个名字。
离开潘家园时,他回头看了一眼。刘伯又坐回小马扎上,低着头,像一尊凝固在时光里的雕像。
市场里依然喧嚣。一个摊主正举着一面“唐代铜镜”向顾客夸耀,唾沫横飞。仿古的瓷器、玉器、钱币在阳光下闪烁着廉价的光泽。
真与假的界限,在这里模糊不清。
就像历史本身。
四
晚上七点,陈思源回到出租屋。
他没有开灯,借着窗外路灯的光,坐在书桌前。残页还在那里,但他暂时不想碰它们。他打开电脑,登录了一个很久不用的邮箱——那是他本科时注册的,里面保存着一些旧资料。
在搜索框输入“博古斋”,果然找到一封五年前的邮件。当时他帮导师整理一份明代地方志目录,联系过几家古籍书店,其中就有博古斋。店主谭老板回了封简短的邮件,提供了几本书的信息,语气专业而冷淡。
他试着拨打了邮件里留的电话号码。响了七声,就在他准备挂断时,接通了。
“喂?”一个苍老但清晰的声音。
“谭老师您好,我是陈思源,之前联系过您关于明代地方志的事。现在有点新的发现,想向您请教。”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什么发现?”
“几页明末的兵务文书原件。有些疑点,想请您帮忙掌掌眼。”
“原件在你手上?”
“在。”
“明天下午三点,店里。”对方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干脆利落。
陈思源放下手机,打开台灯。光线亮起的瞬间,他瞥见书桌角落里有本摊开的书——是李教授给的那本《明代军器制度研究》。他随手翻开,恰好是“火器管理”一章。
作者在论述明末火器质量下降时,引用了《崇祯长编》里的一段记载:“工部奏:各边请造火器,铜铁价昂,匠役逃亡,奏讨数年未得。”
然后是一段分析:“这反映了明末财政危机和工匠制度瓦解对军工生产的影响。”
很标准,很安全。
但陈思源想起残页上的话:“火药匠户逃亡过半。留者言:官价不及市价三成,何以养家?故多以次充好。”
同样的现象,不同的叙述角度。官修史书用“匠役逃亡”一笔带过,而那份可能是现场记录的文字,揭示了背后的经济原因:官府压价,匠户活不下去。
那么,到底哪个更接近真相?
或者说,哪个版本的“真相”被允许流传下来?
他关掉台灯,让房间重新陷入半明半暗。电脑屏幕的光映在脸上,幽幽的蓝。
鬼使神差地,他点开了“启明”的主页。
还是没有新视频。
但那个关于《红楼梦》的视频,播放量已经突破一百万。评论区的最新动态显示,有一个ID叫“红学探真”的用户,发布了一条长达千字的分析,逐条反驳“启明”的解读,称其“牵强附会”“影射史学”。
而“启明”破天荒地回复了。
只有一句话:“请对照甲戌本、庚辰本、程高本差异,再读第五十三回。”
陈思源立刻搜索《红楼梦》第五十三回。这一回是“宁国府除夕祭宗祠,荣国府元宵开夜宴”,表面上是写过年习俗。但“启明”在视频里指出,这一回暗藏了大量祭祀细节,其中对祖祠、祭器、礼仪的描写,隐含着对“正统”和“传承”的焦虑。
而不同版本之间的差异……
他找到《红楼梦》的版本对比数据库。在第五十三回,甲戌本(现存最早的抄本)有一段关于祭祀时“奏乐”的描写,提到“笙箫管笛,钟磬琴瑟,无一不备”。但在程高本(乾隆年间刊行的通行本)里,这段被简化为“音乐奏起”。
一个细节。看似无关紧要。
但“启明”在视频里放大了一张甲戌本此处的书影——在“钟磬琴瑟”旁边,有极小的朱笔批注:“此礼久废矣”。
谁批的?批给谁看?为什么说“此礼久废”?
而程高本为什么要删去具体乐器名称,只留“音乐奏起”四个字?
陈思源不是红学家,但他能感受到那种细微的、如芒在背的疑点。就像残页上那个被抹去的红印,就像《天工开物》被删改的章节。
一种模式。
一种系统性、有选择性地修剪历史细节的模式。
他感到一阵战栗,从脊椎末端升起,扩散到全身。
如果这不是偶然呢?
如果从《红楼梦》的删改,到《天工开物》的禁毁,到兵务文书的失传,再到基因数据里那些难以解释的人口结构变化——如果所有这些线索,都指向同一个被掩盖的真相呢?
那个真相是什么?
他还不知道。但那个轮廓,正在迷雾中渐渐浮现。
庞大。沉重。令人窒息。
五
深夜十一点,手机亮了。
是林薇发来的一个文件,标题是:“补充数据-明清之际人口衰减的时空分布模型”。
陈思源点开。这是一份基于地方志和族谱数据重建的详细分析。林薇用GIS技术绘制了一张地图,显示从明万历四十八年(1620年)到清康熙二十年(1681年),中国各府县人口变化的百分比。
颜色从深红(人口减少80%以上)到浅黄(人口减少20%以下)。
触目惊心。
华北平原、长江中下游、四川盆地,大片大片的深红色。尤其是扬州、嘉定、南昌、广州……这些在史书中有“屠城”记载的地区,颜色红得发黑。
但也有一些区域,颜色很浅,甚至有的地方显示人口微增——主要集中在西南、西北边疆,以及……关外辽东。
“这是我用业余时间跑的模型。”林薇发来消息,“数据不完整,只能反映趋势。但你看这个分布模式——人口损失最严重的区域,恰好是明代经济文化最发达、科举人口最密集、手工业最繁荣的地区。而损失较小的地区,要么是偏远边疆,要么是……”
她没有打完,但意思明确。
要么是清军起家的地方,要么是尚未完全开发的区域。
陈思源盯着地图,久久无言。
那些深红色的斑点,不是一个数字。是成千上万个家庭、村庄、城镇。是工匠、书生、商人、农民。是一整套生活方式的湮灭。
而残页上那个不知名的记录者,在写下“技之失,国之衰始也”的时候,是否已经预见到了这幅图景?
他回复林薇:“这模型……你给别人看过吗?”
“没有。实验室的服务器跑的,我用的测试账号,没留痕迹。”林薇很快回复,“但这数据太敏感了。思源,我建议你也小心点。我听说……最近有些部门在监测网络上的历史类话题,特别是涉及人口、民族这些的。”
“又是‘听说’?”
“嗯。实验室有个师兄,他表哥在网信办工作,闲聊时提过几句。说上面开了会,要防范历史虚无主义的新表现形式。其中特别提到一种倾向:用细节数据、基因研究、文物考证来‘迂回否定主流历史叙事’。”
陈思源苦笑。迂回否定?他只是想弄清楚,那几页纸到底说了什么。
“我知道了。谢谢你,林薇。”
“不客气。其实……”林薇停顿了一下,“我也想知道真相。我爷爷是苏州人,家里原来有族谱,**时烧了。他总说,祖上是读书人,明末逃难到南方的。具体怎么回事,没人说得清。”
“你想查?”
“想。但不知道怎么查。”林薇发来一个苦笑的表情,“所以你的残页,某种意义上,也是我的线索。”
对话结束。
陈思源关掉电脑,走到窗前。
夜色深沉。城市的灯光在远处连成一片光的海洋,无数窗户里,无数人过着他们的生活,对三百年前的血与火一无所知,或者,选择性遗忘。
遗忘是容易的。记住是艰难的。
尤其是当记住意味着要质疑你从小到大被教导的一切,意味着要面对一个可能颠覆你身份认知的真相。
他想起刘伯的话:“谁掌权,谁写书。咱们老百姓,能活下来就不错了。”
但总有人不甘心。
那个在残页上记录“触目惊心”的兵部官员不甘心。
那个在《天工开物》被禁毁前默默抄录的读书人不甘心。
那个在基因数据里留下线索的、无名无姓的祖先不甘心。
现在,轮到他不甘心。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新的论坛私信,来自一个陌生ID:
“楼主,我看了你被屏蔽的帖子。关于那几页文书,我有些不同的看法。方便见面聊吗?我是研究明代海防的。”
陈思源盯着这条信息,犹豫了。
是新的线索,还是又一个陷阱?
他不知道。
但最终,他回复:
“好。时间地点?”
对方很快发来一个咖啡馆的地址,在五道口,明天中午十二点。
“我姓周,戴黑框眼镜,会带一本《筹海图编》。”
《筹海图编》,明代郑若曾编纂的海防专著。
陈思源回了句“到时见”,放下手机。
窗外,一颗流星划过天际,转瞬即逝。
但总有人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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