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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线】
2026年10月18日,凌晨4点17分,“启明”账号主页。
陈思源坐在出租屋的电脑前,屏幕上是“启明”账号后台管理界面。右上角的“最后登录”记录显示着两小时前——一个来自阿姆斯特丹的IP地址,经过三次跳板后消失在暗网节点中。
赵海川的警告是对的。有人盯上“启明”了。
他点开草稿箱,里面存着一条未完成的视频稿件,标题是《被中断的对话》。稿件创建时间是三天前,但内容只有一行字:“暂存。等待合适时机。”
显然,“启明”本人也意识到了危险,提前做了清理。
就在这时,屏幕右上角弹出一个加密聊天窗口——这是“求真论坛”内部使用的端到端加密通讯工具,只有核心成员有权限接入。
消息来自一个陌生ID,但验证密钥正确:
“我是‘启明’的技术协助者。账号已启用应急协议。以下信息请转告论坛:
1. 账号将在24小时后发布‘休眠声明’,随后进入不可逆的深度加密状态,所有历史内容将转为离线存档。
2. 新内容将通过分布式节点网络继续发布,但不再使用‘启明’ID,发布频率和形式将改变。
3. 对方的目标不仅是删除账号,更是想通过溯源找到‘我’。他们使用了国家级情报机构的渗透工具。
4. 留给我们的时间窗口正在关闭。必须加快证据链的构建和发布节奏。
5. 附:一份关于1900-1945年日本系统性劫掠中国文献档案的初步清单(来源:海外爱国学者秘密整理)。清单已加密,解密密钥将通过吴老转交。”
消息在阅读后十秒自动焚毁,不留痕迹。
陈思源立刻拨通吴老电话——老人有早起的习惯,此刻应该已经醒了。
“吴老,收到‘启明’的紧急消息。”
“我也刚收到加密包。”吴老声音清醒,“清单的解密密钥在我这里,是一串《诗经》篇目的首字组合。你记一下:关雎蒹葭鹿鸣文王七月车攻。这是密钥的索引,对应具体字符需要对照我书房第三排左数第七本《毛诗正义》的特定页码。”
陈思源快速记录:“明白。清单内容大概是什么?”
“我还没解密,但从‘启明’附注看,应该是劫掠华夏文献的详细目录,包括机构、时间、手法、以及部分文献目前可能的存放地点。”吴老顿了顿,“这东西一旦公开,会是重磅炸弹。脚盆鸡右翼一直否认系统性文化掠夺,这份清单如果证据确凿……”
“会坐实他们的文化战争罪行。”陈思源接话,“但‘启明’为什么现在给我们?而且说‘时间窗口正在关闭’?”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吴老才缓缓说:“因为对手的动作在加快。林薇的基因论文、我们的地图研究、木匣的开启……这些事已经触动了某些神经。他们意识到,我们不是在搞单纯的学术考证,而是在重建一套完整的历史叙事——一套会动摇西方中心论和日本‘文明输入者’形象的叙事。”
“所以要先下手为强,摧毁‘启明’这个思想传播节点?”
“是切断我们与公众的纽带。”吴老说,“‘启明’的影响力太大了,她用通俗语言把艰深的研究转化为大众能理解的‘故事’,这是最让他们恐惧的。没有‘启明’,我们的研究成果就只能困在学术圈,难以形成社会思潮。”
陈思源看着屏幕上“启明”账号那简洁的黑色头像,以及下面一行签名:“记忆是唯一的抵抗。”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三件事。”吴老思路清晰,“第一,你立刻联系沈教授和林薇,今天上午到我这里集合,解密并分析那份清单。第二,我们要在‘启明’休眠前,协助她完成最后一次高质量发布——主题就聚焦‘文化掠夺’,用这份清单作为实证支撑。第三,启动备用传播渠道的准备,不能只有一个声音。”
挂断电话,窗外天色已蒙蒙亮。城市在晨曦中逐渐苏醒,但陈思源知道,一场看不见的战争,正在纸张、数据、记忆的战场上激烈进行。
对手想抹去的,不只是某个账号。
是想抹去一个文明重新找回记忆的可能性。
【历史闪回线】
1900年8月28日,晨,北京翰林院。
硝烟还未散尽。这座清代最高学术机构、藏书最丰的皇家图书馆,此刻已是满目疮痍。大门被撞破,雕花窗棂断裂,院子里到处是散落的书籍、撕碎的卷轴、踏污的手稿。
一队日本兵在院子里列队,带队的是一名戴眼镜的年轻军官,名叫内藤虎次郎——后来成为日本著名汉学家的内藤湖南。但此刻,他只是一名陆军中尉,奉命“接收”翰林院藏书。
“动作快!把有价值的挑出来装箱!”内藤用日语下令,自己则快步走入正堂。
正堂内更是一片狼藉。八国联军攻入北京后,这里曾遭英军和印度士兵洗劫,许多珍贵典籍被当作引火纸或垫脚物。但内藤知道,真正的好东西,往往藏在不起眼的角落。
他走到一排倾倒的书架前,蹲下身,用戴白手套的手小心拨开散落的纸张。突然,他的动作停住了。
那是一册蓝色封面的线装书,封面题签《永乐大典卷一万四百七十三》。虽然边缘有烧灼痕迹,但整体完好。
内藤的心脏狂跳起来。《永乐大典》!明代编纂的旷世巨著,正本早已失踪,副本在清代也屡遭劫难。翰林院所藏应该是嘉靖年间抄录的副本残卷,但即便如此,每一卷都是无价之宝。
他快速翻阅,确认内容——是“星”字部,记载了大量天文星象资料,包括许多宋代已失传的星图。其中一页,绘有“紫微垣星图”,旁边用朱笔批注:“依郭守敬《授时历》校准,与回回(阿拉伯)星表有异同。”
“中尉!”一名士兵跑进来报告,“后院发现一个地下书库,门是铁的,还没被破坏!”
内藤立刻起身:“带我去!”
地下书库入口隐蔽在后院假山下,铁门厚重,锁具复杂。但工兵已经用炸药炸开了门锁。内藤举着油灯走进去,灰尘扑面而来。
书库里是整齐排列的樟木书柜,每一格都塞满了卷轴和册子。内藤用油灯照亮最近的一柜,标签上写着:“万历至崇祯朝兵部奏销档副本”。
他抽出一卷,展开。是万历四十七年(1619年)关于辽东战事的奏折汇编,详细记载了明军火器配备、战术得失、以及“请仿西洋红夷大炮”的讨论。其中一份附件,是徐光启等人翻译的《火攻挈要》部分章节的手抄本,配有精细的炮架结构图。
“全部装箱!”内藤压抑着激动,“注意编号,保持原顺序!”
士兵们开始搬运。但内藤知道,时间有限——其他国家的军队很快也会发现这里。他必须优先挑选最有“价值”的。
什么最有价值?不是金银珠宝,而是这些看似破旧的纸张。它们承载着中国几千年积累的知识体系:天文、历法、地理、军事、农业、医药、工艺……谁掌握了这些知识,谁就掌握了解读这个文明的钥匙,甚至可能从中发现连中国人自己都遗忘的技术和智慧。
内藤走到另一柜前,标签是“西洋来华传教士文献辑录”。他快速翻阅,发现了利玛窦、汤若望、南怀仁等人与明朝官员往来的书信、翻译手稿、以及他们向欧洲寄送报告的抄本。其中一份,是汤若望用拉丁文写的密信草稿,内容涉及“中国冶炼术之秘,可改良欧陆铸炮工艺”。
“果然……”内藤低声自语,“传教士不仅是来传教的,更是来‘采蜜’的。”
他将这册文献单独放入随身皮包。接着又发现了更惊人的东西:一套装帧精美的《坤舆万国全图》彩绘摹本,尺寸比常见版本大得多,而且边缘有许多中文批注,标注着“郑和船队曾至此处”、“此岛有淡水,可泊大船”等字样。
批注的笔迹,与翰林院收藏的明代官员奏折笔迹相似。内藤判断,这很可能是明代宫廷使用的“工作版”地图,而非利玛窦刻印的流通版。
“把所有地图、海图、星图单独装箱!”他下令。
搬运持续了整整一天。到傍晚时,翰林院地下书库约三分之一的核心文献被装进了二十七个大木箱。内藤亲自监督封箱,并在箱体上用日文和中文标注:“帝国陆军暂管,学术研究之用。”
他知道这是抢劫。但他用“保护文化遗产免遭战火破坏”来说服自己——至少,比让这些典籍被烧掉或卖到欧洲古董商手里强。
当然,运回日本后,这些文献大部分不会公开展示,而是进入帝国图书馆、东洋文库或私人收藏家的密室,成为日本汉学家独家研究的“秘藏”。通过研究这些原始文献,日本可以构建起比中国人自己更“权威”的中国历史阐释权。
这是一种更深层次的征服:不仅占领土地,还要占领对这个文明的话语权。
夜幕降临时,木箱被装上军用卡车。内藤站在车旁,最后看了一眼暮色中的翰林院。残破的建筑在夕阳下像一具被掏空的巨兽骨架。
他忽然想起中国的一句古诗:“国破山河在”。
但此刻他想的是:山河或许还在,但记忆被抽走了。
这些装满木箱的纸张,就是被抽走的记忆。
卡车发动,驶入北京的暮色与硝烟之中。
那些纸张将在海上漂泊,抵达另一个岛国,进入另一个文明的叙事体系,被重新分类、解读、消化,成为“东洋学”的养料。
而留在原地的,只有空荡荡的书库,和更多散落在地上、即将化为尘土或引火纸的残卷。
文明的血,就这样在纸张的转移中,悄然流失。
【现代线】
上午九点,吴老书房。
沈教授用吴老提供的《毛诗正义》页码索引,成功解密了“启明”传来的加密文件。清单以Excel表格形式呈现,列标题包括:
劫掠时间 | 劫掠部队/机构 | 劫掠地点 | 文献类型/名称 | 数量(册/卷) | 目前疑似存放地点 | 证据来源备注
清单长度令人窒息——整整四百二十七行,时间跨度从1900年八国联军侵华,到1945年日本战败。
沈教授快速滑动屏幕:“看这里,1900年,日本陆军第五师团,劫掠地点北京翰林院,文献包括《永乐大典》残卷、明代兵部档案、传教士文献等,数量‘约三千册’,目前存放地点‘日本宫内厅书陵部、东洋文库’。”
林薇指着另一行:“1937年,南京……日本‘学术调查班’,劫掠地点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江苏省立国学图书馆……天哪,连《清实录》底稿、殷墟甲骨文拓片、宋代地方志孤本都被打包运走了。”
陈思源注意到更晚近的记录:“1942年,日本‘满铁调查部’,在东北系统搜集和购买(实为强迫低价收购)民间家谱、地方志、工商档案,数量‘逾十万件’,目前存放‘韩国国立中央图书馆(日据时期移交)’?等等,怎么还有韩国?”
“日据时期,朝鲜半岛的文献机构也被日本控制,许多从中国掠夺的文献被转运到汉城(今首尔)‘统一保管’。”吴老解释道,“战后有些被归还,但大量仍滞留韩国,成为韩日历史争议的焦点之一。”
沈教授继续往下看,脸色越来越沉:“不止文献。还有实物——天文仪器、测绘工具、古地图原稿……看这行:1938年,日本‘北支那方面军特务部’,从山东某清代藏书楼劫掠《康熙皇舆全览图》铜版原版一套三十六块,以及配套的测绘手稿。目前存放‘日本国会图书馆地图部’。”
“《康熙皇舆全览图》……”陈思源记得,“那是清代最精确的全国地图,由传教士协助测绘,使用了当时最先进的三角测量法。铜版原版的价值……”
“不亚于《永乐大典》。”沈教授沉声道,“而且,如果结合我们之前发现的《四海总图》,对比清代测绘技术与中国传统制图技术的差异与断裂,会有更多发现。”
林薇突然说:“你们看最后几行备注。”
滚动到最后,有几行红色字体的备注:
“据海外学者透露:日本战败前夕,曾有计划销毁部分敏感掠夺文献(特别是涉及中国边疆史地、海洋权益、资源分布者),但因投降突然未完全执行。部分文献被秘密转移至私人收藏或第三国(如菲律宾、巴西)日裔社团保管。
另:美国战略情报局(OSS,CIA前身)在战后接收了部分日本掠夺文献,特别是科技和军事相关部分,目前存放于美国国会图书馆、哈佛燕京学社等机构‘特殊馆藏部’,访问受限。”
房间里一片死寂。
吴老缓缓开口:“这份清单,印证了我们很多猜测。文化掠夺不是偶然的、零星的,而是系统性的、有组织的战争行为的一部分。目的不仅是财富,更是知识,是记忆,是这个文明认识自己、定义自己的工具。”
“那我们现在……”陈思源问。
“两线并进。”沈教授果断道,“第一,立刻组织团队,对清单内容进行核实和补充,尤其是寻找国内可能残存的对应档案记录、目击者证言、以及海外爱国学者能提供的进一步证据。第二,将这份清单与我们已经掌握的文献断层证据、技术流失证据结合起来,形成一个完整的‘文明记忆流失报告’。”
“那‘启明’的休眠声明……”林薇看向电脑。
“按计划发布。”吴老说,“但在休眠前,我们要协助她制作最后一期视频——就以这份清单为切入点,但不说透,只抛出问题:为什么我们对自身历史的认知存在那么多空白?为什么许多关键文献要去海外寻找?谁拿走了我们的记忆?”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院子里萧瑟的秋色:“‘启明’的账号可能会休眠,但问题一旦抛出,就会在人们心里生根。只要问题还在,寻找答案的人就不会停。”
陈思源想起“启明”签名的那句话:记忆是唯一的抵抗。
是的,抵抗遗忘。
抵抗被抹去。
抵抗被定义。
那些被装进木箱、漂洋过海的纸张,在异国的图书馆里沉默了百年。
但现在,有人开始呼唤它们的名字。
有人开始清点,到底丢失了什么。
有人开始问:什么时候,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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