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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三十四年,秋。
钱塘江。
潮信大乱!
往年准时如官兵点卯的钱塘大潮,今年活像个喝大了的疯婆娘,说来就来,全无征兆。江水浑浊如黄泥汤,更诡异的是,江面上竟泛着一层淡淡的红,一股浓得化不开的铁锈血腥味,熏得人直犯恶心。
江畔,听潮亭。
一个身穿青衫的中年男人,正自顾自地喝着酒。
他叫莫问,龙泉谷主,当世第一铸剑宗师。
就在他将酒杯凑到唇边的瞬间,异变陡生!
“死!”
一声嘶哑的爆喝,如同夜枭啼血!
五道黑影,毫无征兆地从亭子的五个死角暴起!他们像是从地狱里爬出的鬼魅,悄无声息,却快如闪电!五柄淬着幽蓝剧毒的短刃,从五个最刁钻、最匪夷所思的角度,封死了莫问周身上下所有的闪避空间!
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绝杀!
为首的黑衣人脸上扣着狰狞的梅花恶鬼面具,声音刺耳如刮铁:“龙泉谷主,莫问?交出断水剑,留你全尸!”
扶桑倭寇,梅花盗!
莫问心里跟明镜似的,端着酒杯的手,稳如磐石,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仿佛眼前这五把能见血封喉的毒刃,不过是几根苍蝇腿。
“想要我的剑?”
他慢条斯理地放下酒杯,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嘲讽。
“下辈子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莫问的身影——消失了!
不,不是消失!
是快!
快到一种匪夷所思、完全违背了人体极限的程度!
那五个自诩顶尖的扶桑刺客,他们的眼睛,他们那经过千锤百炼的动态视觉,根本无法捕捉到莫问的动作!瞳孔中,只留下一道模糊的青色残影!
“噗!”
第一个出手的倭寇只觉得手腕一凉,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低头一看,自己那只紧握短刃的右手,已经齐着腕子,冲天而起!
鲜血,如喷泉般狂飙!
剧痛甚至还没来得及传到他的大脑,一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手掌,已经轻飘飘地印在了他的胸口。
“砰!”
一声沉闷如巨锤擂鼓的巨响!
那名倭寇的身体像一个被随意丢弃的垃圾袋,整个人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倒飞出去,狠狠砸在亭子的石柱上!坚硬的石柱,竟被撞出一片蛛网般的裂纹!
他软趴趴地滑落在地,胸口整个塌陷下去,嘴里冒着血沫,眼中的生机瞬间消散。
秒杀!
一个照面,甚至连剑都没拔,就秒杀了一名顶尖刺客!
剩下的四个倭寇,瞳孔瞬间收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
他们的大脑,宕机了!
这是什么怪物?!这他妈的是人能做到的事?!
“八嘎!”为首的鬼面人从极致的震惊中反应过来,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从背后抽出一柄狭长的太刀。刀身在阴沉的天色下泛着妖异的红光,一看就非凡品。“结阵!杀了他!”
四名倭寇瞬间散开,脚踩诡异步伐,气息相连,化作一张杀气腾腾的无形大网,将莫问死死罩住!
鬼面人双手握刀,高举过顶,整个人的气势节节攀升,一股惨烈至极的杀伐之气,仿佛要将这天都捅个窟窿!
“柳生新阴流,奥义——斩铁!”
刀光一闪!
那道刀光,亮得不像话,仿佛一道真正的闪电从九天之上恶狠狠地劈落,带着能将山岳都一分为二的恐怖气势,对着莫问的天灵盖怒斩而下!
这一刀,已经完全超出了凡俗武学的范畴!
整个亭子里的空气,都被这一刀抽干了!
面对这石破天惊的一刀,莫问终于动了。
他没去拿身边那柄布包长剑,只是懒洋洋地伸出了两根手指。
食指和中指。
并拢,对着那道能斩断钢铁的刀光,就那么轻描淡写地迎了上去。
“叮!”
一声脆响。
清脆得,如同玉珠落盘。
下一秒,时间仿佛静止。
那柄气势汹汹、足以开碑裂石的扶桑宝刀,被那两根白皙修长的手指,稳稳当当、轻描淡写地夹住了。
刀尖,距离莫问的额头,不到三寸。
任凭那鬼面人憋红了脸,把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刀身疯狂颤抖,发出不堪重负的嗡嗡悲鸣,却硬是再也无法前进哪怕一毫米!
全场,死寂。
那几个结阵的倭寇,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凸出来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用……用两根手指……夹住了柳生大人的奥义斩铁?!
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他们从小建立的武学世界观,在这一刻,被这两根手指,碾得粉碎!
“你的刀,在怕我。”莫问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说完,他并拢的双指,轻轻一错。
“咔嚓!”
一声无比清脆的断裂声。
那柄百炼精钢打造的扶桑宝刀,应声断为两截!
“不可能!”鬼面人像是见了鬼一样,尖叫一声,连连后退,一屁股跌坐在地,抖得像筛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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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一阵悠扬的箫声,忽然从江面上传来。
一道白衣身影,手持碧玉长箫,脚踩一叶扁舟,逆着诡异的江潮,乘风破浪而来。
来的是个女人,眉眼如画,一身白衣在这阴沉的天色下,仙气飘飘,仿佛随时会羽化飞升。
“沧浪帮,苏枕雪?”莫问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小女子苏枕雪,见过莫问谷主。”苏枕雪的扁舟稳稳停下,声音不大,却像一股清泉,瞬间冲淡了亭子里浓重的血腥和杀气。
她目光扫过地上的断刀和那几个魂都快吓飞的倭寇,嘴角勾起一抹讥讽:“严大人来得可真是时候。这边倭寇刚动手,您的大队人马就到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约好了的呢。”
话音未落,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从亭外响起。
“苏帮主,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一队身穿飞鱼服、腰挎绣春刀的缇骑,簇拥着一顶八抬大轿,不紧不慢地走来。轿帘一掀,一个身形微胖、面皮白净的中年官员,慢悠悠地走了下来。
镇海司千户,严世藩。
他看也不看地上的倭寇,径直走到苏枕雪面前,皮笑肉不笑道:“本官奉旨巡查江防,倒是你,在此聚众,是想zaofan吗?”
苏枕雪伸出玉指,指向那个为首的鬼面人:“大人不妨问问这位扶桑朋友,他腰里那块‘镇’字腰牌,是从哪儿来的?”
严世藩的眼神在刹那间变得无比阴冷。
“大胆倭寇,竟敢伪造我镇海司腰牌!”他厉声爆喝,仿佛真的毫不知情,“来人!将这些贼寇就地格杀,一个不留!”
他身后的缇骑如狼似虎地扑上,一片刀光闪过,几个还没反应过来的梅花盗,瞬间被砍成了肉泥!
杀人灭口!
处理完所有“倭寇”,严世藩的目光再次落回莫问和苏枕雪身上,笑容变得愈发和善:“让二位受惊了。不过……钱塘江是我大明海防重地,闲杂人等,还是少逗留为好。否则,万一被本官当成倭寇同党给剿了,那就不好了。”
赤裸裸的威胁!
说完,他得意地一甩袖袍,转身登轿,扬长而去。
“看来,这天,要变了。”莫问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苏枕雪走到江边,看着那依旧浑浊翻滚的江水,美眸中闪过一丝深深的忧虑。
“变得不是天,是这江里的东西,要出来了。”
……
与此同时,钱塘江下游,漕帮码头。
成百上千的苦力光着膀子,喊着震天号子,将一包包货物从大船上扛下。
林寒就是其中一员。
他今年刚满十八,个子不算出挑,但一身腱子肉结实得像头小牛犊。在这码头上,他年纪虽小,却凭着一股子机灵和不要命的狠劲,混得还算不错。
“寒哥,歇会儿吧!”一个少年递过来一个水囊。
林寒一把抓过,咕咚咕咚灌了半天:“歇个屁!三爷盯着呢,出了岔子,咱们皮都得被扒了!”
话音刚落,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让开!都他妈给老子让开!”
一队身穿黑色劲装、腰间佩刀的汉子,护送着一口巨大的黑色棺材,粗暴地推开人群。
那棺材通体漆黑如墨,用碗口粗的铁链五花大绑,链子上还贴满了画着鬼画符的黄符。抬棺的八个壮汉,个个太阳穴高高鼓起,显然都是内家高手。
明明是秋老虎天气,可那棺材一靠近,周围的空气好像都凉了好几度,一股阴森森的寒气直往人骨头缝里钻。
“几位爷,船备好了!”漕帮副帮主三爷点头哈腰地迎了上去。
为首的刀疤脸汉子冷冷道:“除了我们的人,船上不许有任何一个杂碎。这口棺材,谁也不许多看,谁也不许多问,明白吗?”
就在棺材即将被抬上船时,异变陡生!
“嗖嗖嗖!”
数十支黑漆漆的利箭,毫无征兆地从四周货堆后爆射而出,劈头盖脸地射向那队黑衣人!
“有埋伏!保护主上!”刀疤脸汉子怒吼着抽刀格挡。
一场混战瞬间爆发!
整个码头炸了锅,苦力们抱头鼠窜,鬼哭狼嚎。
林寒反应极快,一把拽住刚才的少年,猛地钻进旁边堆积如山的麻袋后。
发动袭击的也是一群黑衣蒙面人,身手比护送方还要狠辣,招招都是杀招,配合极其默契,一看就是死士!
护送方瞬间落了下风,不断有人中刀倒地。
刀疤脸汉子浑身浴血,死死护在棺材前,却依旧双拳难敌四手,身上又添了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噗嗤!”
他拼尽全力挡开两刀,第三柄却还是狠狠刺穿了他的小腹。
“走……快走……”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着身后一个毫不起眼的护卫嘶吼。
那护卫眼中闪过一丝决然,猛地一掌拍在棺材侧面,从裂开的暗格里抓出一件东西塞进怀里,转身就朝码头外疯狂冲去!
“拦住他!”袭击者头领厉声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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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护卫身法诡异,眼看就要冲出包围圈,一支冷箭却从暗处射来,正中他的后心!
他一个踉跄,重重扑倒在地。
林寒的心脏“砰砰”狂跳。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搭错了,电光火石之间,猛地一转身,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撞在了身旁那堆麻袋的支撑木上!
“哗啦啦!”
上百个装满粮食的麻袋如同山崩一样滚落,正好将那几个追兵的去路堵了个严严实实。
“找死!”追兵头领气得哇哇大叫,一刀劈开麻袋,却发现林寒和那受伤的护卫,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码头下方的下水道里,林寒架着那个重伤的护卫,在没过膝盖的污水里艰难挪动。
“撑住!”
护卫的脸色已经变成了死人一样的灰白。他知道,自己不行了。
他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一枚古朴的青铜令牌,用尽最后的力气塞到林寒手里。
令牌入手冰凉刺骨,上面刻着繁复的波浪花纹,中间是一个篆体的“令”字。
“翻……江令……”护卫的声音断断续续,“带……带着它……去金陵……找……明镜先生……”
“什么明镜先生?”林寒急得满头大汗。
“他……是唯一能……解开……蛟棺秘密的人……”护卫的眼睛开始涣散,“千万……别让镇海司……得到它……那里面……是……是神……也是魔……”
说完最后两个字,他的头猛地一歪,彻底没了声息。
林寒呆呆地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握着那枚冰冷的“翻江令”,脑子里一片浆糊。
翻江令?明镜先生?蛟棺?神?魔?
这都他妈是些什么玩意儿?!
他只是一个在码头扛大包的,怎么一转眼就卷进了这种要命的破事里?
他还没反应过来,头顶上方,已经传来了漕帮三爷那怨毒的咆哮:
“把所有出口都给老子封死!掘地三尺也要把林寒那个小兔崽子给我挖出来!敢给老子惹麻烦,老子要他生不如死!”
漆黑腥臭的水道里,林寒没来由地打了个冷颤。他压根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两股强大到他无法想象的势力同时盯上。
他只知道,怀里这枚“翻江令”,现在就是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惊肉跳。
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夜色深沉,江风呜咽。
钱塘江的水面,不知何时,泛起了一层诡异的红光,仿佛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即将从那万丈波涛之下,彻底苏醒。
一个巨大的漩涡,正在江心之处,缓缓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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