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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章 古刹闻蛟吟,星图藏玄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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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如墨,厚重得像是化不开的浓稠液体,将钱塘城外的荒野彻底吞没。

    林寒像条被追得急了眼的野狗,在齐膝深的草丛里亡命狂奔,肺叶子火辣辣的,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吞下了一口烧红的铁砂。

    身后,曾经熟悉的钱塘城已经缩成了一片模糊的光晕,遥远得仿佛是上辈子的事。

    他不敢停。

    脑子里,漕帮那帮凶神恶煞的脸,和那伙黑衣人冰冷的眼神,正来回切换,每一张面孔上都明晃晃地刻着两个字:杀你。

    怀里那枚冰冷的“翻江令”,此刻却像一块刚从炉子里夹出来的烙铁,烫得他心尖都在发颤。

    一个时辰前,他还是码头上一个平平无奇的苦哈哈,扛着麻袋,心里盘算的不过是晚上去哪家小酒馆,来一碗浊酒,吹吹牛皮,骂骂工头。

    一个时辰后,他莫名其妙就成了两拨人马追杀的头号目标,身上还背负了一个倒霉蛋临死前的血腥托付。

    金陵,明镜先生。

    蛟棺,神与魔。

    这些乱七八糟的词儿,像是一群苍蝇,在他脑子里嗡嗡乱撞,搅得他不得安宁。

    他一个漕帮最底层的苦力,连钱塘城都没出过几次,上哪儿找那个什么劳什子先生?金陵城听说比钱塘大上十倍,他这种人进去,不就跟一滴水掉进钱塘江里一样,连个响儿都听不见?

    更别提镇海司了,那可是官府里的阎王殿,别说他这种小杂鱼,就是他们漕帮帮主见了,也得当场跪下磕一个。

    林寒越想越觉得这事儿是个天大的黑锅,一个能把他活活碾成肉泥的巨坑。

    他不止一次想过,妈的,干脆把这破牌子扔了,随便找个山沟沟躲起来,等风声过去,再换个码头继续当牛做马。

    可那个护卫临死前死死攥着他的手腕,那双喷着血沫子的眼睛里射出的光,却像是烧红的烙铁,直接在他心里烫下了一个印子。

    “操!”

    林寒低声咒骂一句,脚下被一块石头狠狠绊了一下,整个人狗吃屎般扑倒在地,结结实实啃了一嘴烂泥。

    他没急着爬起来,就这么趴着,脑袋埋在草丛里,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一样大口喘着粗气。

    星光惨淡,荒草里虫鸣此起彼伏,更远处,山峦起伏,勾勒出一道黑黢黢的狰狞轮廓。

    灵隐寺。

    一座荒废了几十年的破庙。

    小时候听街坊老头说,那地方不干净,晚上有狐狸精出来勾引赶考的书生,吸人阳气。

    后来漕帮里的小子们要是跟人干仗输了,或是欠了一屁股赌债没地方躲,就会钻进那座破庙里。地方够大,够烂,藏几个人进去,十天半个月都未必能找着。

    现在,这鬼地方成了林寒唯一的避难所。

    吐掉嘴里的草根和泥土,林寒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弹起,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那片漆黑的山峦轮廓,深一脚浅一脚地摸了过去。

    必须活下去。

    至少,得活到搞明白,自己他娘的到底惹上了什么天杀的祸事。

    半个时辰后,灵隐寺那残破的山门终于出现在眼前。

    “灵隐禅寺”四个大字被风雨剥蚀得斑驳不堪,那个“禅”字更是断了一半,歪歪扭扭地挂着,仿佛下一秒就会砸下来。

    空气中,一股子烂木头和湿泥土混合发酵的霉味,熏得人直犯恶心。

    林寒没走正门,轻车熟路地绕到寺院西侧,找到一段坍塌的院墙,那是他小时候掏鸟窝的秘密通道。

    他猫着腰,动作比狸猫还轻巧,悄无声息地翻过断墙,稳稳落在齐腰高的杂草里。

    整个寺院静得像一座坟墓,只有夜风吹过破败殿宇时发出的“呜呜”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低声哭泣。

    林寒攥紧了从一个死人身上顺来的匕首,手心里全是黏腻的冷汗。

    他不是怕鬼,在码头那种地方,见过的死人比这庙里的佛像都多。

    他怕人。

    总觉得这片死寂里,藏着一双不怀好意的眼睛,正阴恻恻地盯着自己。

    他贴着墙根,一点点朝主殿大雄宝殿的方向挪去。那里最宽敞,也最破败,理论上也最适合藏身。

    殿门早就没了,只剩一个黑洞洞的门框,像一张准备吞噬活人的巨口。

    林寒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脑袋,朝里望去。

    殿内,一尊缺了半拉脑袋的巨大佛像,在从屋顶破洞漏下的惨白月光下,显得格外诡异。

    佛像下面……居然生着一堆火。

    一堆小小的篝火,橘红色的火苗欢快地跳跃着,驱散了周遭的阴冷,也映出了一道孤零零的人影。

    是个书生。

    一个穿着身洗得发白的蓝色儒衫,头戴方巾的书生。

    他正盘腿坐在火堆前,手里拿着一根树枝,树枝上串着个黑乎乎的玩意儿,在火上慢悠悠地翻烤着。一股淡淡的焦香随风飘了过来,闻着像是烤地瓜。

    林寒的瞳孔瞬间缩成了针尖。

    这他妈什么情况?

    荒山,破庙,三更半夜,一个穷酸书生在这里烤地瓜?

    这画面怎么看怎么不对劲,透着一股子邪性。

    林寒立刻屏住呼吸,整个人像块石头一样缩回墙角的阴影里,一动不动,连心跳都刻意放缓了。

    在码头混久了,他见识过太多扮猪吃老虎的狠角色。越是看起来人畜无害的,下手可能就越黑。

    “我说,外面的朋友,你都看半天了,不冷么?”

    那个书生头也没抬,声音懒洋洋的,像是没睡醒在说梦话,可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地钻进了林寒的耳朵里。

    “草丛里露水重,万一染了风寒可不划算。要不要进来烤烤火,顺便尝尝我刚烤好的地瓜?这可是我从山下老乡地里‘借’来的,甜得很。”

    林寒的心,咯噔一下,直接沉到了谷底。

    被发现了。

    他离那书生至少有七八丈远,中间还隔着乱七八糟的杂草和石块,对方居然能发现他?而且听那口气,好像早就知道他来了!

    跑,还是不跑?

    跑,对方能这么轻易发现自己,身手绝对不简单,未必跑得掉。不跑,天知道这个不人不鬼的书生是什么来路。

    林寒脑子里电光石火,无数念头闪过,最终还是死死握着匕首,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他一步一步,走得极慢,极稳,一双眼睛死死锁定那个书生,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像一张拉到满月的强弓。

    “你是谁?”林寒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沙哑。

    书生终于抬起头,冲他露齿一笑,牙齿在火光下白得晃眼。

    这书生约莫三十来岁,面容清秀,甚至带着几分病态的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有些吓人,像是黑夜里藏着两颗寒星。

    “萍水相逢,何必问名。你可以叫我……明镜。”书生晃了晃手里烤得焦黄流油的地瓜,一股浓郁的甜香弥漫开来,“真不来一个?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明镜!

    林寒的大脑“嗡”的一声巨响,像是被人用攻城锤狠狠砸了一下。

    明镜先生!

    那个护卫临死前让他拼了命也要去金陵找的人!

    怎么会在这里?

    他是算准了自己会来这里?还是说……这他妈从头到尾就是个圈套?

    林寒的脸色瞬间变得比死人还难看,握着匕首的手指因为太过用力,骨节都捏得发白,发出咯咯的轻响。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明镜先生仿佛没看见他眼中的警惕和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杀意,慢条斯理地掰开烤地瓜,黄澄澄的瓜瓤冒着滚烫的热气。

    “等你啊。”他咬了一大口,烫得直咧嘴,含糊不清地说道,“有人托我在这里等一个拿着‘翻江令’的小朋友。我掐指一算,今夜子时,他会从西边那堵破墙翻进来,喏,就是你刚才翻的那里。”

    他说话的语气,轻松得就像在讨论今天晚上吃了什么。

    可这番话听在林寒耳朵里,却不亚于一道道晴天霹雳,把他整个人都给劈麻了。

    这人不仅知道他会来,还知道他会从哪儿进来,甚至连他身上有翻江令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这他妈的还是人吗?这是妖怪吧!

    林寒背后的寒毛一根根全炸了起来,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脑瓜子嗡嗡作响。

    他今天晚上遇到的这都是些什么怪物!

    “令牌不在我身上。”林寒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子飞速转动,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就是个过路的,听见这里有动静,好奇过来看看。”

    “哦?”明镜先生挑了挑眉毛,又啃了一口地瓜,腮帮子鼓鼓地说道,“是吗?那你怀里那块硬邦邦、硌得慌的东西是什么?要不掏出来,我帮你瞧瞧是石头还是铁块?”

    林寒的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匕首横在胸前,摆出了一个拼命的架势。

    眼前这个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病痨鬼书生,给他的压力,比之前在码头面对那几十个提刀的杀手加起来还要大。

    那是一种被完全看穿,被彻底掌控的无力感,就像是光着屁股站在了阎王爷面前。

    就在两人对峙,气氛紧张到快要凝固的时候,几声极其轻微的破空声,如同毒蛇吐信,从殿外不同的方向骤然响起!

    “小心!”

    林寒几乎是凭着在码头打架练出的本能,嘶吼一声,同时想也不想就是一个懒驴打滚,朝着旁边的石柱扑了出去。

    “噗!噗!噗!”

    三枚乌黑的十字镖,几乎是擦着他刚才站立的残影,深深地钉进了他身后的柱子里,镖尾兀自嗡嗡作响,颤动不休。

    紧接着,七八道黑影,如同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鬼魅,悄无声息地从殿外的黑暗中涌了进来,瞬间将两人包围。

    左边三个,是身材矮小的黑衣人,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阴鸷的眼睛,手里握着狭长而弯曲的刀刃,脚步轻盈得像是踩在棉花上。

    右边五个,则是高大魁梧的喇嘛,身穿绛红色僧袍,头戴鸡冠帽,手里拿着造型奇特的金刚降魔杵和月牙铲,个个一脸横肉,眼神凶悍得像是要吃人。

    扶桑忍者!西域番僧!

    林寒心头一沉,这些年倭寇在沿海一带烧杀抢掠,队伍里就混杂着不少这种不人不鬼的玩意儿,他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些人身上的杀气,比码头那伙漕帮的混混,浓烈了十倍不止!

    他们一冲进大殿,所有人的目光就同时锁定了林寒。

    不,更准确地说,是锁定了林寒的胸口位置。

    “交出圣物,留你全尸!”一个番僧瓮声瓮气地开口,汉语说得生硬无比,像是喉咙里卡了块石头。

    话音未落,一个忍者已经动了!

    他的身影在原地诡异地一晃,化作一道淡淡的黑烟,下一个瞬间,竟然鬼魅般出现在林寒的身后,手中的忍者刀划出一道刁钻的弧线,无声无息地直取林寒的后颈!

    太快了!

    快到林寒的眼睛根本跟不上,脑子也来不及反应,只能感觉到一股冰冷的杀意已经贴近了后颈的皮肤。

    完了,老子要交代在这儿了。

    这个念头刚刚从脑海里冒出来,一只手,一只甚至还拿着半块烤地瓜的手,忽然从旁边懒洋洋地伸了出来,看起来慢悠悠的,却后发先至,轻轻巧巧地在那忍者的手腕上敲了一下。

    对,就是敲。

    像是邻居打招呼一样。

    “咔嚓!”

    一声无比清脆的骨裂声,在这死寂的大殿里骤然响起。

    那名顶尖忍者的手腕,以一个绝对不可能的角度向后诡异地对折,手中的忍者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剧痛让他发出了一声被强行压抑在喉咙里的惨叫,整个人像个破麻袋一样倒飞出去,狠狠撞在远处的佛像基座上,滑落下来,身体抽搐了两下,便再也不动了。

    整个大殿,瞬间陷入了一片令人窒息的诡异寂静。

    无论是剩下的两名忍者,还是那几个凶神恶煞的番僧,全都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法,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依旧盘腿坐在火堆旁的蓝衫书生。

    他……他刚才做了什么?

    他甚至都没有站起来!

    他就是那么随随便便地伸了一下手,用啃了一半的烤地瓜敲了一下,一个身手快如鬼魅的顶尖忍者,就废了?

    而且,他手里还捏着那半块冒着热气的烤地瓜!

    这算什么?烤地瓜点穴法?还是地瓜杀人术?

    所有入侵者的世界观,在这一刻,遭到了毁灭性的、颠覆性的打击。

    林寒更是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张着嘴巴,半天都合不拢。

    他刚才已经准备好投胎了,结果……就这?

    他看看一脸风轻云淡的明镜先生,又看看地上那个生死不知的忍者,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这他妈的还是人吗?这他妈的是神仙下凡了吧!

    明镜先生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吹了吹沾在烤地瓜上的灰尘,又慢悠悠地咬了一大口,这才抬起头,看向那群已经彻底吓傻了的敌人。

    “我说……你们这些人,很没有礼貌啊。”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慵懒的责备,像是在教训一群不懂事的熊孩子,“没看到我正在吃宵夜吗?打打杀杀的,多影响食欲。”

    为首的那个番僧脸色变了又变,从极度的震惊中强行回过神来,眼中闪过一丝色厉内荏的狠厉。

    “阁下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插手我神教之事?”

    “神教?什么狗屁神教。”明镜先生撇了撇嘴,一脸的不屑,“一群从西边来的偷鸡摸狗的贼秃罢了。那边那几个,也好不到哪儿去,干杀人的勾当连脸都不敢露,跟阴沟里的耗子一样。”

    他这一句话,把在场的所有敌人,全都骂了进去。

    “找死!”

    番僧们勃然大怒,齐喝一声,挥舞着沉重的兵器,踏着让地面都在震动的沉重步伐,如同几头发了疯的犀牛,朝着明镜先生猛冲过来。

    “结阵!杀了他!”剩下的两名忍者也同时低喝,双手飞快结出复杂的手印。

    “忍法,雾隐之术!”

    转眼之间,大殿内凭空弥漫起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白雾,伸手不见五指,瞬间隔绝了所有人的视线和声音。

    林寒心中大骇,这种诡异的妖术他只在说书先生的嘴里听过。

    “雕虫小技。”

    浓雾中,传来明镜先生一声不屑的轻笑。

    他依然坐在原地,动也未动,只是将手中剩下的半块烤地瓜,随手朝着大殿中央一扔。

    那半块烤地瓜在空中划出一道毫不起眼的抛物线,慢悠悠地落向大殿的中央。

    就在它即将落地的一瞬间,明镜先生伸出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成剑指,对着那半块烤地瓜的方向,凌空一点。

    “破。”

    一个字,轻描淡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轰!”

    一声沉闷到极点的巨响,仿佛平地里炸开了一道惊雷!

    那半块小小的烤地瓜,竟然在半空中轰然炸开!一股无形的气浪,以它为中心,如同一圈透明的涟E,猛地向四周席卷而去!

    气浪过处,摧枯拉朽!

    那浓得化不开的白雾,瞬间被一扫而空,仿佛从未出现过。

    五个狂奔冲锋的番僧,像是被一堵看不见的万斤巨墙狠狠撞上,一个个口喷鲜血,发出凄厉的惨叫,以比冲过来时更快的速度倒飞回去,手中的金刚杵和月牙铲,在半空中就碎成了漫天铁片!

    那两个正在结印的忍者,更是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就被那恐怖的气浪直接震得七窍流血,如同两滩烂泥般软软地倒了下去。

    一指点出,半块地瓜,引爆气浪,团灭八大高手!

    林寒彻底傻了。

    他呆呆地看着眼前这完全超乎人类想象的一幕,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变成了一锅粥。

    这……这他妈的是武功?

    这分明是神仙法术吧!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个护卫说,只有明镜先生能解开所有的秘密。

    开玩笑,有这种通天彻地手段的神仙人物,这天底下还有什么秘密能难住他?

    火光下,明镜先生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慢悠悠地站起身来,看着满地的狼藉,微微皱了皱眉。

    “唉,可惜了,浪费了半个好地瓜。”

    他施施然走到林寒面前,低头看着这个已经彻底石化,脸上还挂着一丝口水的少年,脸上又恢复了那种懒洋洋的、人畜无害的笑容。

    “现在,可以把那块硌得慌的牌子,拿出来给我看看了吗,小朋友?”

    林寒机械地抬起头,看着眼前这张清秀温和、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的脸,突然双腿一软,再也撑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刺激太大了,腿软了,站不住。

    他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那枚还带着体温的青铜令牌,双手颤抖着递了过去。

    明镜先生接过令牌,拿到眼前仔细端详。

    他的眼神,在接触到令牌的瞬间,陡然变了。

    那股慵懒和玩世不恭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和锐利,仿佛一把尘封已久的绝世神兵,骤然出鞘。

    “果然是它……翻江令,也是……启星钥。”

    他喃喃自语,随即抬头看了一眼房顶的破洞,又看了一眼月亮的位置,似乎在计算着什么。

    “时辰差不多了。”

    他拿着令牌,径直走到大殿中央,在那尊缺了脑袋的佛像前站定。

    林寒好奇地看着他,完全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只见明镜先生伸出手,在佛像基座上一处极其不起眼的莲花瓣图案上,以一种奇特的、带着某种韵律的节奏,连续按了七下。

    “咔……咔咔咔……”

    一阵令人牙酸的机括转动声,从巨大的石佛内部传来。

    下一秒,那尊重达万斤的巨大石佛,竟然缓缓地向着一侧平移开来,露出了一个黑洞洞的、通往地下的台阶。

    一股阴冷潮湿,还夹杂着淡淡水腥气的风,从地道里猛地吹了上来,让林寒打了个哆嗦。

    “跟上。”

    明镜先生看也不看他,当先一步,走进了黑暗的地道。

    林寒犹豫了一秒钟,看看殿外漆黑如墨的夜色,又看了看殿内一片狼藉的尸体,最后狠狠一咬牙,连滚带爬地跟了上去。

    事到如今,他除了抱紧这个神仙般的大腿,已经别无选择。

    地道很长,很深,两旁的石壁上长满了滑腻的青苔,脚下湿滑无比。

    也不知走了多久,约莫一炷香的功夫,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无法想象的巨大地下溶洞,出现在林寒面前。

    溶洞高约十余丈,宽广无比,洞顶垂下无数狰狞的巨大钟乳石。四周的石壁上,生长着一种会发出幽幽蓝光的奇异菌类,将整个溶洞映照得如同传说中的水晶龙宫。

    而在溶洞的正中央,一个巨大水潭的旁边,静静地停放着一口棺材。

    一口通体漆黑,缠绕着碗口粗的沉重铁链,表面贴满了密密麻麻黄色符纸的……蛟棺!

    林寒的瞳孔猛地收缩。

    这口棺材,和他在码头看到的那口,一模一样!

    怎么会在这里?难道码头那口被抢走的棺材是假的?还是说……这种棺材不止一口?

    “很惊讶,对吗?”明镜先生的声音在空旷的溶洞里响起,带着一丝回音,“码头那一副,是故意扔出去的诱饵,是给镇海司和那些倭寇准备的。这一副,才是真的。”

    他走到蛟棺旁,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冰冷的棺身,眼神变得无比复杂。

    “四十年前,碧血营三千忠魂,就是为了镇压这口棺材里的东西,才全军覆没,最后还背上了叛逆的千古骂名。”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被死死压抑的悲愤和杀意。

    碧血营!

    林寒的心又是一阵狂跳。这个名字,他听码头上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提起过。那是几十年前,大奉王朝最精锐的一支无敌水师,却在一夜之间,于东海之上神秘消失,从此被朝廷定为叛军。

    “这棺材里……到底是什么?”林寒忍不住开口问道。

    “是神,也是魔。”明镜先生说出了和那个护卫一模一样的话。他抬起头,目光穿过溶洞顶部一个碗口大小的天然孔洞,那里,正有一束清冷的月光投射下来。

    “时辰到了。”

    他举起手中的翻江令,走到了那束月光之下。

    奇迹,在下一刻发生。

    当月光透过令牌上那个镂空的“令”字,精准地照射在令牌背面的古怪星图上时,整块平平无奇的青铜令牌,竟然像是被瞬间激活了一样,猛地亮了起来!

    那些原本模糊不清的星辰纹路,一个接一个地亮起,发出璀璨夺目的银色光芒!

    紧接着,一道道银色的光线,从令牌中投射而出,在半空中交织、勾勒、延伸,最终,在林寒的面前,形成了一副……浩瀚无垠的立体星图!

    无数璀璨的光点在空中缓缓旋转,组成玄奥无比的轨迹,仿佛将整个宇宙的星空都浓缩在了这个小小的溶洞之中。

    林寒彻底看呆了,张着嘴,连呼吸都忘了。

    眼前这瑰丽而壮观的一幕,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

    “这不是普通的地图。”明镜先生的目光痴痴地望着那片旋转的星海,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震撼和激动,“这是传说中,始皇帝用来寻找海外仙山,横渡星海的……星槎航图!”

    星槎航图!

    就在这时,溶洞的入口方向,陡然传来一声剧烈的爆炸!

    “轰隆!”

    整个溶洞都剧烈地摇晃起来,无数碎石从洞顶簌簌落下。

    “找到他们了!就在下面!”

    “放火!用震天雷!把洞口给老子炸开!”

    上面传来了嘈杂的喊杀声,还有盔甲的碰撞声,是官兵!而且是装备精良的军队!

    明镜先生的脸色瞬间一变。

    “镇海司的人,来得这么快!”

    他一挥手,半空中的星图瞬间消失,令牌也恢复了古朴的模样。

    “走!从水路走!”

    他一把拉起还在发愣的林寒,朝着溶洞中央那个深不见底的巨大水潭猛冲过去。

    “可是我……”林寒想说他水性没那么好,在这种鬼地方潜水,跟找死没什么区别。

    “别废话!”

    明镜先生根本不给他反驳的机会,大手像铁钳一样抓住他的后衣领,不由分说,纵身一跃。

    “噗通!”

    两人同时跳入了冰冷刺骨的水潭之中,瞬间被无边的黑暗和冰冷的潭水彻底吞没。

    就在他们跳下去的下一秒,又是几声更加剧烈的爆炸,溶洞的入口被彻底炸开,无数火把和人影涌了进来。为首一人,正是一身黑底金纹的飞鱼服,满脸阴鸷的镇海司千户,严世藩。

    他看着空空如也的溶洞,和那个还在冒着水花、深不见底的水潭,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封锁钱塘江所有水路出口!传令下去,挖地三尺,也要把他们给我找出来!”

    严世藩的怒吼,在巨大的溶洞中回荡不休。

    而此时,林寒正被明镜先生拽着,在湍急汹涌的地下暗河中飞速穿行。眼前一片漆黑,冰冷的河水疯狂地灌进他的口鼻,窒息的感觉让他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死了。

    他的人生,从今夜起,注定再也无法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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