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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月照归途,前路已非路。
自蓬莱仙岛沉沦,蛟皇龙魂挣脱归墟封印,天地间便被一股无形的、充满了怨毒与疯狂的意志所笼罩。东海之上,浊浪排空,异象频生;中原大地,虽远隔千里,亦是人心浮动,灾祸四起。
在这场席卷天下的末日浩劫面前,人力,显得如此渺小而微不足道。
官道之上,两匹快马如流星般划破沉沉暮色,直奔中州嵩山。马背上的人,正是肩负着通传天下、奔走呼号重任的明镜先生与莫问大师。
数日的不眠不休,早已让这两位在各自领域登峰造极的人物,显得疲惫不堪。明镜先生那一向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儒衫,已是满布尘土,沾染着未干的雨露与风霜;莫问大师那双总是古井无波的眼眸,此刻也布满了血丝。
然则,二人心中那团火,却比任何时候都要烧得旺。
“快!再快一些!”明镜先生嘶声催促着座下已然口吐白沫的宝马。他的脑海中,反复回荡着蓬莱地宫崩塌的末日景象,回荡着苏枕雪那清冷而决绝的“最后一战”的誓言,更回荡着那自归墟深处传来的、足以令神魂战栗的龙吟。
他知道,他们是在与一场足以吞噬整个文明的灾难赛跑。他们输不起,更慢不得。
莫问大师依旧沉默不语,只是将背上那只沉重的剑匣,又抱紧了几分。他不是能言善辩之士,他能做的,便是将自己的剑,磨得更利,将自己的心,定得更稳。若言语无法唤醒世人,那便唯有以手中之剑,为这苍生,斩出一线生机。
两人的第一站,是中原武林的泰山北斗——嵩山,少林寺。
与此同时,在远离中土万里之外,一座地图上从未被标注过的、终年被温暖洋流所环绕的奇异岛屿之上,另一场攸关生死的博弈,亦在无声地进行着。
此岛,名曰“逍遥”。
岛上,没有金碧辉煌的宫殿,只有一些以天然巨木与藤蔓搭建而成的简朴树屋。没有森严的戒备,只有一些从未在世间出现过的、性情温和的奇珍异兽,在林间悠闲地漫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由百种花香与千种药草混合而成的、闻之便令人心旷神怡的独特芬芳。
这里,便是司徒宝的真正老巢,上古医道传承之地——逍遥岛。
岛屿中央,一株不知生长了多少千年的巨大榕树之下,有一个天然形成的、冬暖夏凉的石洞。洞内,两张由万年温玉打造而成的寒冰床上,静静地躺着两个人。
林寒,与苏枕雪。
他们的状况,凄惨到了极点。
林寒整个人,都仿佛被一层漆黑如墨的坚冰所包裹,那坚冰之上,甚至还泛着一层细密的、非人般的冰蓝色龙鳞。他的呼吸早已断绝,心跳亦已停止,若非胸口尚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比风中残烛还要微弱的心火在摇曳,与死人已无任何分别。那是蛟皇神威的反噬,一股源自太古、至阴至寒的死亡之力,已将他九成九的生机,彻底冻结。
苏枕雪的模样,则更是令人心碎。她那头曾如黑夜瀑布般的青丝,此刻已尽数化作了苍苍白雪,散落在玉床之上,与那雪白的玉色,融为一体。她那张清丽绝俗的脸庞,此刻苍白得近乎透明,肌肤之下,甚至能看到淡青色的血管。她的身体,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虚幻,仿佛随时都会化作点点光芒,消散在这天地之间。
为了救回林寒,她毅然决然地施展了《火龙经》中早已被列为第一禁术的“龙血同心咒”,将自己所有的生命力与龙血精元,化作最纯粹的“生机”,尽数灌入了林寒那早已冰封的体内。
这是一场最惨烈的豪赌,以命换命,以生搏死。
- 然而,蛟皇之力,何其霸道。苏枕雪的生命力,虽暂时抵消了那股死亡寒气的侵蚀,却也如滚油泼雪,正在被飞速地消耗。两股源自同源、却又走向两个极端的太古伟力,在二人的体内,形成了一个恐怖的平衡,也形成了一个无解的死局。
洞内,重伤初愈的晦明禅师,正双掌抵在二人的后心,将自己那浑厚精纯的少林内力,源源不断地输入。然则,他的内力一进入二人体内,便如泥牛入海,瞬间被那两股互相冲撞、湮灭的力量吞噬殆尽,非但起不到任何作用,反而让他自己的脸色,愈发苍白。
“没用的。”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自洞口传来。
司徒宝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他将那只从不离身的酒葫芦随手一扔,那张总是疯疯癫癫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与他那顽童形象截然不符的、一种深邃如海的凝重与悲悯。
“罢了,罢了。”他长叹一声,仿佛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老叫花子我装了几十年的疯,躲了几十年的债。今日,这笔天大的债,看来是躲不过去了。”
- 他整个人的气质,在这一瞬间,陡然一变!
那双总是醉眼惺忪的眸子,变得清澈而深邃,仿佛能洞悉天地生死的奥秘。那副总是佝偻着的身躯,缓缓挺直,竟是散发出一股与天地同在、与万物同息的、宗师般的气度!
“今儿个,便再做一回‘南海医仙’司徒宝吧!”
晦明禅师看着眼前这判若两人的司徒宝,脸上露出了骇然之色。他这才明白,这位与自己相交莫逆,一同游戏人间的“老顽童”,其真实的身份与来历,远比自己想象的,要神秘、要恐怖得多!
“司徒……你……”
“别废话了,大和尚。”司徒宝摆了摆手,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想让他们活命,就把你那点儿破内力给老子收回去!你那是救人?你那是火上浇油!”
“我南海逍遥岛一脉,传承自上古神农。医道之本,不在于‘治’,而在于‘调’。阴阳失衡,非是去压制任何一方,而是要让其重新归于混沌,于混沌之中,觅得那一线新生之机。”
他说着,自怀中掏出一个破烂不堪的布袋。布袋打开,里面没有酒肉,没有银钱,而是一套由不知名兽骨磨制而成,长短不一,闪烁着温润光泽的骨针。
他没有立刻施针,而是盘膝坐于二人之间,闭上了双眼。他那看似疯癫的“逍遥游”心法,在这一刻,化作了感应天地万物生机的无上法门。
在他的感知中,林寒与苏枕雪的状况,已不能用“伤”或“病”来形容。他们的神魂,皆已被蛟皇那一击之威,震得几近离散,若非“龙血同心咒”的那一丝联系,早已魂归天地。他们的肉身,则化作了两股极端力量的战场,林寒体内,是蛟皇的极寒死气;苏枕雪体内,则是龙血燃烧后的虚无之火。这两股力量,如水火不容,随时会将他们的肉身,连同这方圆百里的岛屿,一同炸成飞灰。
“有点儿意思。”司徒宝的嘴角,咧开一丝疯狂而兴奋的笑容,“死境之中求生机,乱麻之中理头绪。这等挑战,老叫花子我喜欢!”
- 他猛然睁开双眼,眼中精光暴射!
第一步,唤魂!
司徒宝动了。他没有施展任何惊世骇俗的武功,而是效仿上古巫祝,在这小小的山洞之内,跳起了一种庄严、古老而又充满了韵律的舞蹈。
他以天为盘,以地为台,口中念诵着苍凉而悠远的歌诀。那歌诀,不属于世间任何一种语言,却仿佛蕴含着天地间最本源的音律,引得洞外的飞鸟走兽,皆为之驻足,侧耳倾听。
他手捏骨针,随着舞步,在那一尊冰雕、一具玉体之上,或刺,或挑,或捻,或弹。他的动作,快如闪电,却又精准无比,仿佛经过了千百万次的演练。
七枚最长的骨针,精准地刺入了二人头顶的百会、神庭、印堂,以及背心的命门、心俞等七处大穴。
“七星,续命!”
司徒宝一声低喝,将最后一枚骨针刺下!
刹那间,洞外的天地,风云变色!天穹之上,北斗七星竟是在白日里大放光明,七道肉眼可见的璀璨星辉,穿透云层,穿透山壁,精准无比地落在了那七枚骨针之上!
骨针嗡嗡作响,与天上的星辰遥相呼应!
晦明禅师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心神俱骇。这哪里是医术?这分明是夺天地之造化,逆转生死轮回的……仙术!
他仿佛听到,自那遥远的星河深处,传来了两声微弱的、充满了迷茫的呼唤。那是林寒与苏枕雪那几近离散的魂魄碎片,正被这霸道绝伦的“七星续命针”,自那无尽的虚空中,一点点地,强行“拉”了回来!
中州,嵩山,少林寺。
当明镜先生与莫问大师风尘仆仆地抵达山门之时,已是次日清晨。
晨钟悠扬,佛号声声。这座传承千年的禅宗祖庭,依旧是一片宁静祥和的景象。来往的僧人,或挑水,或扫地,见到二人,皆是双手合十,口宣佛号,并无半分异样。
然而,明镜先生却敏锐地察觉到,这片宁静之下,所隐藏的,是一股引而不发的、如同卧虎般的可怕力量。那些看似寻常的扫地僧、火头僧,一个个太阳穴高高鼓起,气息悠长绵密,竟皆是内家高手!
二人被知客僧引入大雄宝殿。殿内,香烟缭绕,宝相庄严。一位身着灰色僧袍,双眉垂肩,面容枯槁的老僧,正静坐于蒲团之上,仿佛已与身后的三世佛像,融为一体。
他,便是当今少林方丈,天鸣禅师。一位早已不问世事,据说已闭关三十年,武功已臻化境的活传奇。
“二位居士,星夜来此,想必是有惊天之事。”天鸣方丈并未睁眼,声音平淡无波,却仿佛已洞悉了一切。
明镜先生不敢怠慢,将东海之行的所见所闻,从蓬莱地宫的秦碑,到蛟皇龙魂的复苏,再到那血月当空、万物癫狂的末日景象,一五一十,尽数道出。
天鸣方-丈静静地听着。他那张枯井无波的老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骇然之色。他沉默良久,那双始终紧闭的眼眸,缓缓睁开。
那眼中,没有惊骇,没有恐惧,只有一股深沉得化不开的,大慈悲,与大哀痛。
“劫数,终究是来了。”他低宣一声佛号,声音苍老而悠远,仿佛自亘古传来。
“阿弥陀佛,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佛亦有金刚一怒,降魔卫道,乃我辈分内之事。”
言罢,他缓缓起身,走出大雄宝殿。他立于殿前广场,望着那片祥和的寺院,猛然提起一口丹田气,亲自撞响了殿角那口已数十年未曾响过的,警世钟!
“当——!当——!当——!”
- 七十二声钟响!
一声比一声沉重,一声比一声急促!那钟声,穿透了晨雾,传遍了整座嵩山,传入了每一位少林弟子的耳中!
后山达摩洞中,闭死关的长老,豁然睁眼!
罗汉堂内,演练阵法的武僧,齐齐停手!
藏经阁里,誊写经文的学僧,笔锋一顿!
他们知道,这是少林千年传承中,唯有在天下遭遇倾覆之危时,方才会敲响的最高警示!
三日之内,少林封山!罗汉堂、达摩院、般若堂高手尽出!十八名最精锐的铜人武僧,手持方丈亲笔信物,如猛虎下山,分赴天下,传讯于所有与少林交好的大小门派!
“浩劫将至,天下板荡!请各路英雄,半月之后,齐赴武当金顶,共商勤王救世之策!”
禅宗祖庭的怒吼,如同一道惊雷,率先在这片看似平静的中原大地上,炸响!
逍遥岛上,唤魂已毕。
司徒宝的脸上,不见丝毫轻松,反而愈发凝重。因为他知道,真正的凶险,现在才刚刚开始。
二人的神魂虽已归体,但那两股极端力量的冲突,却已达到了顶点!林寒体内的极寒死气,与苏枕雪体内的虚无之火,如两条互相撕咬的恶龙,随时会将他们的肉身,彻底撕裂!
“他奶奶的,玩儿把大的!”
司徒宝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竟是做出了一个让旁边的晦明禅师骇然失色的决定!
他将林寒与苏枕雪的身体,以一种奇异的姿势,紧紧相贴,背心相对。随即,他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双掌,同时抵在了二人的后心命门之上!
第二步,淬体!阴阳鼎炉,水火共济!
“你……你要做什么?!”晦明禅师失声惊呼,“这两股力量,连老衲的内力都承受不住,你竟敢以自身为引?你会死的!”
“死?老叫花子我这条命,早就该死了。”司徒宝嘿嘿一笑,那笑容,竟是带着几分看透生死的洒脱,“神农尝百草,一日而遇七十毒。我逍遥岛的医术,修的,便是这股子向死而生的疯劲儿!”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天地万物,皆可为药。何为毒?何为药?不过是阴阳是否调和罢了!”
“今日,老叫花子我,便以这副臭皮囊为‘鼎’,以他们二人的身体为‘炉’,给你们炼一炉真正的‘九转还魂丹’!”
话音落,他那至纯至正的“逍遥真气”,如同一条无形的纽带,轰然注入二人体内!他竟是要以一人之力,强行将林寒的“死境”与苏枕雪的“生机”,打通一个循环!
这是一个从死亡到新生,再从新生到死亡的,完美闭环!
“轰!”
- 林寒与苏枕雪的身体,同时剧震!
金色的龙血之力,在司徒宝的引导下,不再是单纯地给予,而是化作一条贪婪的巨龙,开始疯狂地“吞噬”林寒体内那股至阴至寒的死亡之气!
而林寒的蛟龙寒毒,在被“吞噬”的过程中,非但没有被消灭,反而被洗去了其中属于蛟皇的暴戾与疯狂,淬炼出一种更为纯粹、更为深邃的,属于大海与深渊的本源之力!
- 一个吞噬,一个淬炼。一个给予,一个接纳。
二人的身体,时而滚烫如火,时而冰寒如铁,在生与死的边缘,反复横跳,承受着凡人无法想象的极致痛苦。
而作为“鼎炉”的司徒宝,更是承受了双倍的煎熬。他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豆大的汗珠滚滚而落,七窍之中,竟是缓缓渗出了血丝!
这场豪赌,赌上的,是他自己的性命!
洞庭湖,君山,丐帮总舵。
与少林寺的庄严肃穆不同,这里,永远是一片喧嚣与热闹。帮主洪日庆,正抱着一只肥美的烧鸡,与几位九袋长老,在杏子林中喝得酩酊大醉,划拳行令之声,传出数里之外。
当明镜先生与莫问大师如鬼魅般出现在他面前时,这位素有“酒中仙”之称的丐帮之主,兀自打着酒嗝,含糊不清地说道:“又是哪个不长眼的,来……来跟老叫花子抢鸡腿?”
当他听完明镜先生的叙述后,脸上的醉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沉默地将碗中剩下的半杯酒一饮而尽,随即,“啪”的一声,将那只粗瓷大碗狠狠摔在地上,摔得粉碎!
“好一个蛟皇!好一个灭世浩劫!”洪日庆眼中精光暴射,一股与他那玩世不恭的外表截然不同的、冲天的豪气,轰然迸发,“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天下兴亡,我等乞儿亦有责!他奶奶的,不就是干一架么?我丐帮数十万兄弟,什么时候怕过死?”
他猛地站起身,自怀中掏出三支通体漆黑、顶端染血的令箭,以真气点燃!
“咻!咻!咻!”
三道凄厉的破空之声响起,令箭化作三道流光,射向夜空,瞬间消失不见。
“十万火急,青竹令!”在场所有丐帮长老,尽皆脸色大变,齐齐起身。这是丐帮帮主所能发出的最高等级的号令!此令一出,意味着天下所有丐帮弟子,无论身在何处,无论正在行何事,都必须在三日之内,放下一切,听候调遣!
“传我将令!”洪日-庆的声音,洪亮如钟,“命天下所有弟子,放下手中碗筷,放下恩怨情仇,即刻向沿海集结,探查灾情,救助灾民,汇集一切有用情报!半月之后,所有九袋长老以上弟子,全部给老子滚到武当山金顶去!谁敢不来,帮规处置!”
在少林与丐帮这两大武林泰山的率先号召之下,整个中原武林,彻底沸腾了。
起初,尚有许多门派对这“灭世浩劫”之说,持怀疑态度。然则,随着一道道来自东海前线的消息,如雪片般传入内陆,所有人都沉默了。
“急报!登州沿海,忽起百丈巨浪,一日之内,连淹七座渔村,死伤百姓逾万!”
“急报!两淮盐场,海水倒灌,赤潮泛滥,海中尽是变异毒物,盐场上下三千余人,无一生还!”
- “急报!钱塘江口,潮信逆流,江水呈血色,江中鱼虾尽数暴毙,腥臭冲天!”
一桩桩,一件件,无不印证着那可怕的预言。恐惧,如瘟疫般,在整个中原大地蔓延。然则,恐惧之后,是愤怒,是抗争!
峨眉金顶,掌门静玄师太拔出倚天剑,剑指东海,宣告峨眉弟子即日起下山,斩妖除魔。崆峒山上,五老齐出,言华夏有难,匹夫有责。昆仑、华山、青城……无数或隐于山林,或闻名于世的门派、世家,纷纷响应。
一队队背负着刀剑的江湖儿女,自四面八方,向着同一个目的地,汇集而去。
那便是,道门之宗,天下之脊——武当山。
逍遥岛上,鼎炉炼体已至最关键的时刻。
林寒与苏枕雪体内的力量,已不再互相冲突,而是初步形成了一个脆弱的循环。但,一个新的难题,出现了。
- 二人的意识,陷入了最后的迷茫。
林寒的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愧疚与自我厌恶。他挣扎于人与蛟的身份认同之间,他憎恨自己体内的蛟龙之力,认为正是这股力量,害得苏枕雪为他舍身。他潜意识里,在抗拒着这股力量的融合。
而苏枕雪,则沉浸在了那“舍身”的决绝与悲壮的爱意之中。她已完成了自己“救赎”的使命,对于“归来”,竟是生出了一丝倦怠与茫然。
他们的心,病了。
司徒宝长舒一口气,缓缓收回了双掌。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嘿嘿一笑,对着一旁同样重伤,却一直强撑着护法的明镜先生说道:“老书生,该你出场了。医身,老叫花在行;医心,你这读了万卷书的,可比我强多了。”
明镜先生点了点头,强撑着走到二人身旁。他没有讲什么家国大义的道理,也没有说什么儿女情长的痴语。他只是自怀中,取出一封早已泛黄的信纸,在二人耳边,用一种沙哑而温柔的声音,缓缓地,念诵了起来。
“婉妹,见字如面。提笔之时,帐外正风雨大作,一如你我初见之日。不觉,已一十五载。此番率部出海,前路未卜,生死难料。唯一憾者,未能亲见我儿降生,未能为其取一佳名……”
“若为男,当如雄鹰,搏击长空,卫我海疆。若为女,则愿其一生,平安喜乐,再无这乱世之苦,骨肉分离之恸。便叫‘枕雪’吧,拥雪枕月,诗意清冷,如此,或可一世安稳……”
这是……四十年前,碧血营统帅苏信,在率部与倭寇决战前夜,写给妻子戚婉的最后一封家书!
信中,没有半句豪言壮语,只有一个丈夫对妻子的无尽思念,一个父亲对未出世孩儿的最平凡、最真挚的期盼。
“……倘我不幸,勿告孩-儿真相,勿使其背负仇恨。愿其此生,不知碧血,不知沙场,只知潮平岸阔,风正帆悬……”
那一声声质朴而深情的呼唤,如同一股最温暖的春风,吹散了苏枕雪心中所有的迷茫与倦怠。她终于明白,真正的“守护”,不是悲壮的牺牲,而是让所爱之人,能平安喜乐地活下去。那才是父亲,真正的遗愿。
林寒,亦在这封家书中,找到了答案。
何为侠?何为爱?不在血脉,不在出身。而在那颗愿意为守护所爱之人,而奉献一切的本心!
他不再抗拒,不再憎恨。他缓缓地,向着那股曾让他恐惧无比的蛟龙之力,张开了自己的怀抱。
将其,视为自己的一部分。一个需要他去引导,去守护,去用爱来温暖的存在。
心结,顿解!
“轰——!!!!!”
包裹着二人的那层由金光与黑气交织而成的能量茧,轰然碎裂!
林寒与苏枕雪,同时,睁开了双眼!
那一刻,风云为之变色,百兽为之俯首!
苏枕雪缓缓坐起,一头雪发无风自动,眉心那枚金色的龙印已然敛去,整个人气质大变,由往日的清冷孤傲,化作了一种包容万物的雍容与温润。她彻底掌控了龙血之力,不再是狂暴的燃烧,而是如江河般收放自-如,举手投足间,皆蕴含着磅礴无尽的生命之力。
林寒亦是长身而起,他的双眸深处,一缕冰蓝色的神光一闪而逝。他不再被寒毒侵蚀,而是真正将那股源自太古的蛟龙之力,化为了己用。他的气息变得更为内敛、深沉,如同一片深不可测的大海,看似平静,实则蕴藏着足以颠覆乾坤的伟力。
二人对视一眼,仿佛跨越了千年的时光,看到了彼此灵魂最深处的模样。
他们同时伸出手,十指,紧紧相扣。
一金一蓝两股气息,在他们掌心交汇,竟是完美无瑕地,融合成了一团混沌而又充满了无限可能的,奇异能量。
- 半月之后,武当山,金顶,太和宫广场。
是日,天色阴沉,北风呼啸。金顶之上,却已是人头攒动,摩肩接踵,汇集了来自天南地北的近三千名武林豪杰。各门各派的旗帜,在凛冽的寒风中猎猎作响,形成一片刀剑的森林,肃杀之气,直冲云霄。
广场正前方,三清大殿之前,高台之上,冲虚道长一身八卦紫袍,仙风道骨,居中而坐。其左侧,是少林天鸣方丈;右侧,则是丐帮帮主洪日庆。
冲虚道长缓缓起身,目光扫过台下,朗声道:“诸位,国难当头,妖孽乱世。今日请诸位来此,非为论武,非为争名,只为一事——求存。”
台下,铁衣门主张天雄第一个站了出来,声音沙哑而沉痛:“我儿九重,死于蛟族之乱。我铁衣门虽曾行差踏错,然亦知家国大义。此战,我铁衣门五百弟子,愿为先锋,以死赎罪!”
然则,亦有小门派掌门心存顾虑,窃窃私语,不愿损耗本派实力。
就在此时,两个身影,自山道尽头,缓缓拾级而上。
男子一袭青衫,步履沉稳,渊渟岳峙。女子一袭白衣,雪发飞扬,风华绝代。
他们二人,只是静静地走来,却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让全场三千豪杰,竟是同时噤声。那是一种源自生命层次的、无可抗拒的威压!
正是破而后立,脱胎换骨的林寒与苏枕雪!
“诸位前辈,”苏枕雪走上高台,声音清越而坚定,“国仇家恨,可以暂放。苍生浩劫,我辈断无坐视之理。今日,我与林寒在此立誓,此战,必为先锋!剑不断,人不退!血不流干,死不休战!”
“说得好!”冲虚道长第一个响应,“我武当,愿奉苏盟主号令!”
“我少林,愿往!”
“我峨眉……”
山呼海啸般的应和声,响彻云霄!在三清神像之前,在数千江湖同道的见证下,各派掌门刺破指尖,将鲜血滴入同一碗酒中,歃血为盟!
苏枕雪缓缓取出那面早已残破不堪,却依旧承载着无尽忠魂与荣耀的“碧血营”战旗,与各门各派的掌门大旗一道,高高立于武当金顶!
“此旗,当名——‘八荒聚义’!”
“誓与蛟魔,死战到底!”
金顶之上,数千人齐声怒吼,声震寰宇,气贯长虹!
抗蛟联军,正式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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