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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妖重生凤倾天下在线阅读全集:小说全文全集番外第五十五章:公主身份,昭告天下第五十五章:公主身份,昭告天下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弦月像是有读心术一般,洞察了他的想法,松开挽在他胳膊的手,紧紧的,扣住他的五指,十指相扣,像是缠绕在一起的藤蔓,任谁都无法分开。
她的视线,淡淡的扫过周围的那些人,双眸坚毅,那是永远都不会转移的磐石,雪白的肌肤,没有半分少女表白动情的羞赧。
“我会一辈子守护好你的。”
弦月抬头,下巴倔强的昂起,眼底,水纹晃动,星星点点,熠熠生辉。
一辈子的时间,多么的漫长,一辈子,只守着一个人,对他们来说,这也许就是个不能完成的神话,可她却觉得,一辈子,太过短暂,若是可以,她愿意将世间拉长到生生世世。
她不敢奢求下辈子能投生在家庭和睦美满的家庭,只求能再遇上哥哥,便是彼此无父无母,彼此相依为命,她也甘之如饴,如果真的有下辈子,她希望哥哥有健康的体魄,健健康康,平平安安,便是倾尽一切,她也愿意。
凤久澜微微一笑,眸光越发的柔和,他也希望一辈子将她呵疼在掌心,不让任何人伤害她。
他的月儿聪慧优秀,没几人可以伤害到她,但他还是不放心,如果有一天他真的离开,她的身边一定要有一个人陪着她,像他一样,永远以她为先,一心一意对她,纵然无权无势,只要他爱他的月儿如生命一般。
“枫哥哥。”
念小鱼走到白战枫的跟前,一身艳丽的红装,冬日里燃烧的火焰,她站在白战枫跟前,看着他略有些铁青的脸,很是小心的叫了一声,少了往日的蓬勃的生气,让人觉得苍白,轻轻的扯了扯他的衣裳。
白战枫狠狠的剜了弦月和凤久澜一眼,双手紧握成拳,不满之情完全写在脸上,哼了一声,转头看着小心翼翼的念小鱼,乌黑浓烈的眼眸晕染了几分似有若无的愧疚。
这些年,他到底是怎么过的?为什么那么倔强呢?早点放弃不就好了嘛,何苦为了自己吃那么多的苦头。
念小鱼的眸底黯然的火光刹那间跳跃,挽住白战枫的手,指着弦月和凤久澜:“她守护着他,枫哥哥,我也会一辈子守着你的。”
蜜色的肌肤,衬得那双眼眸眼眸越发的黑亮,盯着白战枫,满是真诚。
弦月抬眼,看着殷切的念小鱼,她相信,没有丝毫的怀疑,此刻的她说的每一句话皆是发自真心,就像她对哥哥的心意一样,或许对她们而言,一辈子,太过短暂,可是,如果真的有一辈子,她们也会觉得满足。
只要哥哥这辈子,能熬过每一次的病痛,陪她走到最后,她真的会觉得满足,而念小鱼呢,一辈子守着自己爱的人,纵然他的心里未必有自己,那也是幸福的吧。
三年的时间,她人生当中最美好的三年,追踪着一个男人的足迹,风餐露宿,露宿荒野,她的肌肤,或许一开始也是雪白细腻的,可现在,已经被晒成了麦色,察觉到白战枫眼底难有的愧色,弦月忍不住在心底叹了口气。
我的女人?她不知道,白战枫这样的认定到底是因为什么,她自信,却还没到自负的地步,他对自己或许有感情,但却还未到爱的地步,他的心痛,又怎么比得上念小鱼的千万分之一?
他与念小鱼也算得上青梅竹马,若在盛世,他嫌弃念小鱼江湖草莽出身,那还说的过去,不过再这样的乱世,她又有什么配不上他的呢?
这个世界,为了自己心中的信仰,有什么是不能舍弃的呢?或许,白战枫他的心底根本就没什么能够让他放弃一切吧,他们的出身不同于常人,婚姻本就不能和自主,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娶个爱自己的人呢?她看的出来,白战枫并不讨厌念小鱼,那为何要冷言冷语相向?
弦月觉得自己不明白,可看着白战枫眼底不同于愧色的痛苦和挣扎,她却好像又是明白的。
如果不是自己想要的那个人,是谁都无所谓,更不要提心里没有住着人,或许,不是不在意,正是因为在意,心里又不确信能不能给她想要的幸福,所以,用最残忍的方式拒绝。
放眼望去,那些散落在四角的贵国公子,在看向念小鱼的时候,无一不是鄙夷,或许他们的心底甚至是想发笑的,嘲笑她不要脸,一个女孩子居然没有半点矜持,却碍于白战枫还有念小鱼的父亲不敢笑出声,更不敢用那些尖酸刻薄的字眼,只是,他们又凭什么呢?相比于他们这些没有真心的人来说,念小鱼知道明白,爱与痛是什么滋味。
气氛,陡然冷凝,所有的人都只是静静的,似在等待白战枫的反应,他们的嘴角扬起,划出冰冷而有嘲讽的弧度,像是看戏一般,等待那个可以成为他们闲后余聊的话题。
白战枫抿着唇,像是弯刀一般,看着一脸殷切的念小鱼,动了动唇,到最后,却什么也说出口,深邃如夜的眼眸,有愧疚,有犹豫,有纠结,却没有她想要爱意,哪怕是一丁点的怜爱都没有。
念小鱼眼底的光芒一点点褪去,越发的苍白黯然,那如黑玛瑙一般的眼眸是破釜沉舟的决心,而被那坚定决心掩埋的是惊涛骇浪般的痛楚。
弦月看的出来,念小鱼在逼白战枫,同时,她也在强迫自己,强迫自己做一件从未想过会做的事情。
用三年的时间,去追一个男人,天涯海角,却怎么都得不到他的回应,流言蜚语,他却始终都不曾回头,不曾给过她任何回应,纵然是满腔爱意,也有消磨殆尽的一天,然后,心冷,累的再不想继续。
可是放弃,也好难,尤其是他的身边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女人。
念小鱼紧咬着唇,咸涩的血腥味在口腔间游移,那双如黑玛瑙般的眼眸慢慢的蒙上了水雾,一点点凝聚,衔在眼角,她倔强的,怎么都不肯让它流出来。
父亲责骂她说,女孩子家怎么一点颜面也不要?
堂堂武林盟主的爱女,在这样的乱世,比起那些王朝千金,她的身份丝毫不差的。
她也有自己的尊严和骄傲,她不喜欢别人在她的背后指指点点,不喜欢别人在提到她的时候总是嗤之以鼻,一副不屑的模样,她也希望自己能骄傲的活着,像弦月一样,潇洒不羁,但是她做不到啊。
她一直不明白,她到底是哪里不好了,为什么枫哥哥就是看不到她的存在呢?她问过自己,也曾经用质问的口吻问枫哥哥,却又谦卑的告诉他,只要他说出来,她愿意改,可他却告诉自己,她很好,既然很好,为什么不能和她一起呢?
念小鱼喜欢白战枫,周朝上下,每一个人都知道,这只是她的一厢情愿,他说,他的女人,必须打败他,她一直知道,这只是他的借口,拒绝自己的理由,但是又有什么关系?普天之下,又有哪个女人能打败她呢?永远都没有,他的身旁没有女人,他也不会为哪个女人心动,她坚信,只要自己坚持,最后站在他身边的一定会是自己,所以,一直就那样傻傻的追着他,不去想自己错过了什么,失去了什么,只看到近在咫尺却永远都无法触摸到的身影。
可现在,她心底所有的信念和坚持,被彻底击溃,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那样一个人,就是为了打碎她所有的梦想和希冀而存在的。
模糊的眼,望着四周的人,那一张张脸,年轻而又英俊,他们的笑容在眼前晃啊晃的,她读懂了他们的嘲讽,却又是第一次,她将所有的一切都放在了心里。
她看着弦月,她的五指与凤国太子的五指紧紧的扣在一起,传闻中那个淡漠的少年,低着脑袋,温柔的替弦月整理额前的乱发,她从来不知道,那个潇洒不羁,恣意狂妄的少女居然有这样乖巧的一面,金色的阳光洒在他们的身上,暖暖的,在她的脑海定格。
她觉得心里酸酸的,像是空腹喝了一大罐的醋,那酸味,不停的发酵,溢满了整个胸腔,熏的她想要落泪,她好羡慕,真的好羡慕,如果枫哥哥能那样对她,纵然是死,她也甘愿了。
她在赌,用自己仅剩不多的尊严,只为换白战枫的一个回心转意,她希望,她的枫哥哥和其他男人一样,爱面子胜过一切,如果是那样的话,他就会同样的握住自己的手,她从来都不敢,他能给自己同等的爱,要的,不过是能陪在他的身边而已。
她的爱,从一开始,就低如尘埃,她静静的等待着,可白战枫却终究没能如她所想的那般,回握住她的手,她觉得自己的心只有一片的悲凉,长满是凄凉的黄草。
她紧咬着唇,眼睛瞪得大大的吓人,拽着白战枫衣袖的手一点点慢慢的松开,原来,那个能将她的枫哥哥打败的女子真的存在,素衣白裳,如此鲜明。
曾经,她不止一次的想过放弃,可每一次,总不能坚持,只是分开几天,就会发了疯一般的想要去找他,那个时候,她能找到一千一万个去找他的理由,可现在,那一千一万个理由,也不能让自己坚持。
她觉得心痛,心尖的位置,像有千万只蚂蚁在蠕动,不停的啃食着,她想哭,不单单是为自己,还因为枫哥哥,她矛盾的想要发笑,她希望他明白爱,那样的话,他就会知道他对自己的伤害有多深,纵然是将来不能一起,但是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自己,记得,当年有一个叫念小鱼的傻女孩,跟在他的身后追了三年。
可她却又觉得不忍心,倘若他和自己一样,当真爱的那么深,那种锥心刺骨的疼痛,那种滋味,她不希望他变成第二个念小鱼。
她的手指从他的胳膊中一点点慢慢的抽回,那一瞬,她觉得自己整个人好像虚脱了一般,朝后边倒了过去,没有任何的挣扎,她直接就由着自己,她以为会摔在地上,重重的倒在地上,或许,再过几日,江湖之上便会再掀流言,说她念小鱼求爱被拒,意图自杀。
她笑了笑,心尖上,一抽一抽的,疼痛难忍,她没有跌落在冷硬的地板上,而是靠在一个温暖结实的胸膛。
“小师妹,你有没有怎么样?”
头顶上方,熟悉的关切声萦绕在耳畔,那呼吸,似还有些急促。
念小鱼静静的靠在他的怀中,闭上眼睛,大口大口的呼吸,似是要汲取他身上的温暖。
“小鱼。”
那威严的叫唤,饱含了太多的无奈,有着她永远都读不懂的沧桑。
念安霸走近念小鱼,将她抱在怀中,轻轻的拍着她的肩膀,谁也不会知道,那个像火一般明艳的女子,在她父亲的怀中,泪如雨下,却强忍着,不肯发出一点声音。
她是倔强的,也是骄傲的,一直都想,像只凤凰一样,高傲的活着。
“师傅。”
白战枫走到念安霸的跟前,双手抱拳,躬身请安。
念安霸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太多的责怪,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他离开。
白战枫看着靠在靠在念安霸怀中的念小鱼,弯曲的脊背,双肩颤抖的十分厉害,转而朝一旁抱住念小鱼的男子躬了躬身:“大师兄。”
那男子没有说话,只是在视线与白战枫相碰的时候,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回应,脸上却没有半分的笑容。
“这边好热闹啊。”
珠佩相撞,清脆作响,贵宾席的入口的帘子被几个太监掀开,悦耳的声音越近,循声望去,来的皆是周朝的皇族权贵。
周惠王一身明黄的龙袍,阳光下,金线勾勒,飞龙九爪,虎虎生辉,让人不由心生敬仰膜拜,可那周惠王却生了衣服书生模样,长相十分儒雅,眼神温和,一脸笑容,耳朵长长的,像个弥勒佛一般,仿佛人人都可以上前欺上一欺,这样的搭配倒显的不伦不类,忍不住想要发笑。
与他并排走在一起的,并非当今皇后,也不是哪个得宠的皇妃,而是宁云烟,今天她穿了一身绛红的宫装,长长的裙摆拖地,腰间系着的玉带,火凤凰正接受着日光的洗礼,涅槃直冲九天,她的声音清冷,尖尖的下巴昂起,她本就端庄高贵,现在由这样一群大臣簇拥着,就像高高在上的女王,时刻接受着臣民的仰视膜拜。
紧跟在她身后的男子比较年轻,锦衣华服,想来是周朝的皇子,在后边的,便是周朝的高官大臣还有江湖武林的前辈。
难怪世人都说周朝的气数已尽,身为一国之君,长相让人发笑便也算了,不爱政事爱文墨,还有他的那些儿子,身为皇子,在天下人跟前,只能跟在公主的身后,却和他的父亲一样,笑眯眯的,便是丁点不满也没有,在这样动荡的时代,这样的皇室还有何希望何言?没有一点进取之心,难怪宁云烟能有整个周朝作为嫁妆。
她向前走了几步,莞尔一笑,面容祥和,嘴角微微上扬,美丽而又迷人,丝毫不会让人觉得轻浮,自然不会像弦月那样,让人心生粗俗之意。
高高在上的天朝公主,身份尊贵,举止得体,雍容端庄,这样的女子,像他们这样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这样的女子,若是娶妻,这样的人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整个贵宾席,挤满了人,却十分安静,兰裔轩不由将视线投注在弦月身上,上下审视了一番,突然轻咳了两声。
弦月转过身,斜眼看着脸上晕染着点点笑意的兰裔轩,咯咯笑出了声,眉眼弯弯的,嘴巴张开,牙齿全露了出来,笑到欢畅的时候,还会很没形象的仰着身子。
弦月明白他的意思,同样都是女人,她和宁云烟,完全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她不是不会,只是不想让自己和以前的苏芷心那样,带着虚伪的面具,辛苦的活着。
她喜欢这样的活着,像只自由自在的小鸟,不过她从来都知道,她是只金丝雀,注定要回到那个华丽的牢笼,不过她不后悔,那是她的选择,但是现在,她要纵情恣意的活着。
宁云烟看着她与兰裔轩之间的互动,君品玉,轩辕昊,他们的视线都被那素白的身影吸引着,白战枫自不用说了,他对弦月的心意,又有谁是看不出来,她的眼,似有若无的划过那紧紧相扣的十指,衣袖下的双手紧握成拳。
虽说周朝渐渐没落,可宁云烟毕竟是天朝的公主,从小到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被人捧在掌心,身边所有的人都是她的陪衬,而现在,她突然间变成了另外一个女人的陪衬,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的江湖女子,这口气,她如何能吞得下去?
精致的笑容有微微一瞬间的僵硬,就像是完好的玻璃,中间突然有了裂缝:“弦月,我们又见面了。”
她走到弦月跟前,亲昵的牵住她的手,像极了许久不见的好友。
弦月任由宁云烟拉着,更加坚定了之前的想法。
一直白天鹅容不下一只变成天鹅的丑小鸭,她笑了笑,她不是丑小鸭,一直一直她都是白天鹅。
她笑着,可那笑容却已经没了面对凤久澜时的乖巧温和,上扬的嘴角,划出冰冷而又嘲讽的弧度。
她牵着弦月的手,面对着凤久澜,因为常年忍受病痛的折磨,他的脸,在阳光下呈现出透明的苍白,双眼乌青,深深的凹陷进去,反而有一种另类惊心的美。
凤久澜看着弦月,脸上的笑容化成一腔柔水,一旦被淹,便恨不得溺毙,宁云烟不知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只觉得干净温暖,就像是刚被水冲刷过的梨花,不染纤尘。
她不明白,生在皇宫,长在皇宫的人,怎么会有这样的笑容,完美的仿若仙人,倾尽了自己所有的美好。
“公主。”
凤久澜面带笑容,微微颔首,脸上还残留着让人眷恋的温暖干净。
站在身后的周惠王看着站在凤久澜身旁的宁云烟,眼底有些许的错愕,思索了片刻,了然一笑。
“凤王近来可好?”
雪白的脸上,眼角的笑纹堆积。
“劳皇上挂心,父皇一切安好。”
谦和有度,不卑不亢,周惠王闻言,大笑出声:“好就好,好就好。”
“凤王好脾气,能有贤侄这样出色的儿子,这太子妃可有人选?”
周惠王问的相当直接。
凤久澜扫了弦月身旁的宁云烟一眼,眼底已没了温度,笑道:“尚无。”
周惠王笑的越发的欢畅,宁云烟抿着唇,笑容多了几分似有若无的得意,松开弦月的手,转身看向在场的每一个人,站在周惠王身后的太监低头弓腰,小跑到宁云烟的身前:“皇上在庆宁殿设下宴席,还请各位公子,世子,大人移步。”
宁云烟转头笑看着弦月,又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志高意满,胜券在握:“弦月妹妹,可要一同前往?”
弦月也笑,宁云烟是个聪慧的女人,如果不聪明,怎么能以江山为嫁呢?弦月妹妹,她该怎么理解这声妹妹呢?她是凭什么那么自信笃定呢?男人都喜欢的美貌,权势,亦或是其他。
如果她不喜欢,哥哥怎么会要?
方才开口的公公走在最前边引路,有不少人已经在他的身后跟了出去,宁云烟看着凤久澜,轻启朱唇:“请。”
干脆的声音,同样没有太过女子的矫揉造作。
凤久澜笑望着弦月,走到她跟前,揉了揉她的头发,眼底满满的皆是宠溺,牵起她的手:“走吧。”
弦月仰头,微微一笑:“皇宫太闷了,我不想去。”
提到皇宫,弦月的鼻子似乎也跟着皱了起来,正准备动身的兰裔轩闻言,盯着弦月,眼底有震惊的光芒闪过,却也只是一瞬,那温和的眸,有星星点点的暗芒。
君品玉轩辕昊二人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的眼底读出了震惊。
“殿下。”
云轻痕跟在凤久澜身后,轻轻的叫了声。
“我们都不要去了。”
弦月拉着凤久澜的手,两个人朝着人群相反的方向离开,凤久澜由着弦月,跟在她的身后。
月儿不想去,那便不去吧,这样的宫宴,确实太过无聊了。
“你嫌闷,那就自己滚。”
站在队列中的皇子突然站了出来,跑到弦月身前,伸手拦住了她的去路。
和其他皇子不同,他长的十分壮硕,虎背熊腰,个头很大,一看便知是常年习武的,有几分蛮力,指着弦月,目露凶光。
他的声音,中气很足,十分洪亮,那些走到出口处的人听到了,纷纷停下脚步,转过身凑热闹。
“三皇兄。”宁云烟轻轻的叫了声:“既然弦月妹妹不愿意去,就让她离开好了。”
恃宠而骄,盛宠必不能长久,这样也好,让那些男人看清她的真面目。
“看在云烟姐姐的面上,我就不和你这莽汉计较了。”
弦月挑眉,很是大方道。
莽汉?他堂堂天朝的皇子,居然被人说成是莽汉,这口气,他如何咽的下去?想要动手,碍于凤久澜又不敢,狠狠瞪了弦月一眼:“像你这样下贱的人,去了也只会脏了庆宁殿的地。”
下贱?弦月的眉头拧起,很快察觉到了身旁凤久澜的不悦,浑身上下散发着冰人的怒气,弦月却觉得心里甜甜的,旋身上前,扣住三皇子的手腕,只听到卡擦一声,那粗壮有力的手臂像是干萎的花朵,顷刻间焉了下来,方才还趾高气昂的三皇子痛的在地上大叫。
“弦月妹妹,你这样做…”
身后,已经有羽林军冲了进来,将弦月,凤久澜还有地上受伤的三皇子重重包围,宁云烟看着倒地的三皇子,蹲在地上,仰头看着一脸淡然的弦月,这下手未免太狠了。
“我的月儿岂是旁人可以随意辱骂的?”
凤久澜握住弦月的手,走到仰视的宁云烟跟前:“下贱的人?”
他哼了一声,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结了一般。
那样的冰冷,宁云烟看着和方才判若两人的凤久澜,缓缓的站了起来,这样的转变,她有些接受不了,躺在地上的人是他们周朝的皇子,并非可以随意折杀的奴才。
凤久澜的眸扫过那一张张错愕的脸:“我的月儿是凤国的金凤凰,高高在上,将来是要接受整个凤国子民膜拜的。”
凤久澜将弦月推到她的身前,双手扶着她的肩膀,语调轻柔,看着天空,仿佛那里真的有一只涅槃的凤凰一般。
凤国的金凤凰?高高在上?接受整个凤国子民的膜拜,众人将弦月从头到脚审视了一番,莫非这凤国的太子想立一个江湖女子为后?
他的眸扫过对边的宁云烟,冰寒刺骨,让人不由的遍体生寒:“你是周朝的公主,月儿是我们凤国的金枝玉叶。”
凤久澜牵住弦月的手,他握的很紧,却又极为小心,像是怕把他弄疼了一般,这般小心的呵疼。
宁云烟看着他们的背影,尚未理解凤久澜那句话的意思,却见凤久澜拉着弦月,已经走到了扶栏的位置,他举起她的手,举的高高的,放在他头顶的位置:“凤弦月,凤国的羲和公主。”
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喜悦的,骄傲的,得意的:“我的月儿,永远都会是凤国最最尊贵的女主人。”
纵然是一国之母,也不能与之相提并论。
碧蓝的天空中,忽然多出了几道灰色的身影,他们从四面八方,腾空而来,乌压压的一片,跪倒在弦月和凤久澜的跟前:“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整齐而又洪亮的声音,带着无尚的敬意,足以刺破人的耳膜。
一石激起千层浪。
羲和公主?众人看着弦月,这个在十年前便闻名天下的人物,不敢置信,在他们看来,这是神一般的人物。
一如念小鱼喜欢白战枫,凤国的羲和公主,看中兄妹情谊,天下皆知。
年仅四岁,智擒伤害她与凤国太子的真凶,金銮大殿之上,雄辩满朝文武,血刃荣宠后宫的李贵妃,纵然是将自己奶大的奶妈也丝毫不手软,最让人津津乐道便是她指天而誓说的那句话:“这天下的责任,我为他担,这世间的灾难,我为他挡!”
这般残忍的手段,可有谁能说她冷血无情,她是世界上最有情义的人,只是她蛮强的情义全给了她的兄长。
之后,出宫,杳无音讯,没人会想到她会出现在这武林大会之上,更没人能想到她能夺魁。
公主,该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每日锦衣玉食,出门前呼后拥,金枝玉叶,娇生惯养,这样的人,任谁也不会想到她能身怀绝技。
他们都是练武之人,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汗,他们心里最是清楚。
这样的人,纵然只是一个女子,却也值得人尊敬。
凤国的公主?宁云烟双手紧握成拳,修长的指甲嵌进掌心的肌肤,似有粘稠的液体流了出来,可她却还是觉得不解恨,她极力压抑着,牵强的扯着嘴角,希望能有往日那般的笑容,可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无法做到。
她看着地上乌压压一片的灰衣人,抬头仰望着天空,她恨,真的嫉恨,这世上,既然有她宁云烟,为什么又要有凤弦月呢?
她恨,她真的恨,老天太不公平了,她,给了她凤弦月一身绝技畅游江湖,自由自在,围绕在她身边的,全都是人中龙凤,之前,她还可以安慰自己,至少她是公主,而她不过只是平民,这一点,她如何都比不上,可现在,她居然是公主,她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成了笑话。
“烟儿。”
周惠王走到宁云烟跟前,轻轻的叫了声,提示着她此刻的失态,宁云烟转身,嘴角上扬,牵强的不能再牵强的笑容,可是除了这样,她别无选择。
天朝的云烟公主,无论如何,都会高贵的活着。
白战枫看着那相拥的两人,有片刻的发懵,他们是兄妹?她要守护一辈子的人是她的哥哥,这样突来的消息,无异于天降异石,砸在他头上,他现在还是晕的。
他觉得自己此刻的心情有点激动,不是有点,好像太过激动了,他忍不住,傻傻的笑出声。
“他是你哥哥?”
他跑到弦月跟前,握住她的手,看着她,指着凤久澜,傻傻的,竟给人一种憨厚之感。
“啊。”
那边,一直静静躺在念安霸身边的念小鱼突然哭叫出声,那如火一般的女子,像是枯萎的藤蔓,直直从念安霸的怀中滑落,像是水一般,滩坐在地上,抱住念安霸的大腿,哭出了声。
不少人的视线从弦月转移到念小鱼的身上,他们不明白,方才白战枫拒绝了她不哭,好端端的,一下子怎么哭的这么大声?
那是真的哭,毫无形象的哭泣,整个贵宾场,就只有她惊天动地的哭声,悲伤而又绝望。
弦月毫不客气的甩开他的手,横了白战枫一眼,对念小鱼,尽管不喜欢她哀怨的眼神,不喜欢她总把自己当成她假象的敌人,但是她的心里却是抱着好感的,她不会像其他女人那样,以爱的名义,做出一些伤害对方的事情来。
那是个色彩艳丽的女子,她敢爱敢恨,不畏惧人言,敢于追求自己心中所爱,她欣赏她的这份勇气,只是,她的爱,太过卑微,从一开始,她便输了。
相爱的两个人,爱的深的那一方,总是会输,更不要说她深爱着的那个人根本就不喜欢她,她必然输的一塌糊涂。
方才她伤心,可心里至少还抱着希望,她有了一辈子要守护的人,她心有所属,而那个人,对她也很好,他们是相爱的两个人,白战枫不会有任何的机会,这也就意味着她还有机会,纵然渺茫,但对她来说,也是一种寄托。
放弃了,后悔了,还能厚着脸皮继续,可现在,不行了,没有哪个女人愿意看着自己追逐着的男人循着另外一个女子的脚步前进,白战枫的那一声惊喜,让她的希望破灭。
那些哭喊,那些眼泪,是对她过去那最美好的三年的祭奠,还有年少时那段青葱的深刻爱恋,哭过之后,或许就是解脱,三年的追逐,这段感情,她已经尽力了,纵容是得不到,将来也不会有任何的遗憾。
“小鱼。”
念安霸蹲在地上,轻轻拍着她的背,那苍老的手,是微微颤抖着的,那一声叫唤,有太多的无奈和担忧。
“父亲。”旁人只是静静看着,或许同情,或许嘲笑,没有一人上前。
念小鱼的双手放在他父亲的肩上,整个人倚在他怀中。
“孩子,放手吧。”
不是父亲对孩子的命令,而是劝告,最最无奈的请求,语重而又心长。
念小鱼双肩颤抖的厉害,不停的哽咽着,白战枫站在一旁,和那些人一样,只是冷静的看着,如果不能接受她,那就不要给她任何希望,这是残忍的温柔。
四周很安静,可以听到念小鱼吸鼻子的声音,她突然抬头,松开环住念安霸的手,站了起来,身子左右不明的晃动了几下,又被方才接住她的男子抱住。
“小师妹。”
他轻轻的叫了一声,同样无奈,饱含宠溺怜惜。
念小鱼挣开他的怀抱,伸手将泪水擦干,一旁的男子见了,从怀中掏出手帕,原是想要递给她的,想了片刻,又很小心的替她将泪水擦干:“不要哭。”
他一边擦,一边安慰着念小鱼,皱着眉头,仿佛心碎的模样。
念小鱼突然捉住他的手,瞪大眼睛,长长的睫毛挂着晶莹的泪珠,和以往小辣椒的形象相比,显的楚楚可怜:“大师兄。”
“不要哭了。”
男子的动作十分小心,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愣是让人读出了心疼。
念小鱼眨了眨眼睛,睫毛上颤抖的露珠滴在他的手背,他抢过男子手中的手帕,胡乱将脸上的泪水擦干,黑玛瑙般的眼眸,深深的凝视着蓝衫男子。
“我嫁给你。”
今天大师兄穿了一身蓝衫,和天空的颜色一样,他的五官没有枫哥哥刀刻般的深邃,却十分的清秀,这样的长相,放在人群中,不是很招眼,但是看着让人觉得十分舒服,眼底满是怜惜。
多少年来,她一直都希望枫哥哥在望向自己的时候,也会是这样的表情,可是努力了这么久,他的眼底,还是一望无际的黑,冰冷而又无情。
“小…小师妹。”青衫男子有些结巴,微微的垂着脑袋,再抬头的时候,眼底一片潮红,像是在害羞。
弦月忍不住想笑,这男人,居然是念安霸座下的大弟子,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不像。
念安霸在听到念小鱼的话之后,看了青衫男子一眼,长舒了口气,眼底满是喜悦。
也许在念安霸看来,这样温和的男子,对念小鱼又是一心一意的,对脾气火爆的念小鱼来说,是最合适的吧。
念小鱼闭上眼,在心底叹了口气,如果当初她乖乖听父亲的话,没有去后山,没有爬上树去摘果子,没有不慎摔下去,没有被枫哥哥接到,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她还记得那天,天气很好,阳光明媚,她穿的是一身艳红的骑装,枫哥哥一身黑衣,英姿煞双,在半空接住了她,一眼,万年。
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一见钟情,不分年龄。
她还记得有一次她不慎摔坏了父亲的古玩,枫哥哥担心她被罚替她背了罪,结果被罚跪,晚上,她从厨房偷了包子还有刚刚做好的烤鸡腿给他送了去,他们一起在月光下,边说边笑,度过了一整个晚上,第二天,她感冒了,是大师兄不分昼夜细心照顾她。
她记得,每次有人来看枫哥哥的时候,他得了好东西,都会先给自己。
她记得,她第一次对他说喜欢的时候,他温柔的揉了揉她的发丝,笑着对自己说:傻瓜,枫哥哥只把你当妹妹。
如果不是自己太过执着,或许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一身的伤。
她紧紧的握着手中的丝绢,他对自己说过:如果哪一天,你累了疲倦了,就嫁给我吧。
现在,她累了,真的累了。
“大师兄。”
她睁开眼睛,轻轻的叫唤来一声,牵起他的手,看着站在弦月旁的白战枫,凝视着青衫男子:“也许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他,但是我会试着爱你的。”
青衫男子伸出另外一只手挠了挠头,很不好意思,而后看着念小鱼,表情宣誓般的认真:“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绝对不会让你伤心落泪。”
念小鱼点了点头,一旁的念安霸满脸欣慰:“走吧。”
“白战枫,错过念小鱼,是你这辈子的损失。”
念小鱼看着那三人的背影,斜眼看着白战枫道。
她觉得庆幸,同样都是爱极了的女子,她没有变成第二个柳心悠。
“小师妹会幸福的。”
弦月没有说话,看的出来,青衫男子对念小鱼的感情丝毫不逊色于她对白战枫的感情,要不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接受念小鱼,如果念小鱼真的能放心对白战枫的感情,她会过的很幸福,这样的女子,值得珍惜。
“哥哥想吃什么?”
弦月收回视线,看着凤久澜,挥了挥两人紧握在一起的手:“我回去给你做。”
凤久澜笑了笑,跟着她的步子:“只要是我的月儿做的,哥哥都喜欢。”
“恭送殿下,公主。”
第五十六章:兄妹叙旧
凤久澜和弦月刚离开,方才那群跪在地上的灰衣人起身,向着原来的方向有序的离开,顷刻间消失不见。
没有向周惠王请安,看都没看宁云烟一眼,他们的动作机械却又迅速,从身边经过,像是黑夜的乌云弥漫,无声无息,若是在夜里,根本就无法察觉到他们的存在,再或不在,好像根本就没什么差别。
“各位公子可不要辜负了父皇的一番美意。”
因为弦月等人的离开,整个贵宾席空了许多,宁云烟站在周惠王的身边,浅笑依旧,端庄雍容,堪比盛开的牡丹,大度的让人诧异心折。
她笑,眼睛几不可见的眯起,华美的宫装,置身于人群正中,任由众人审视着,不卑不亢。
隔着重重的人群,她看着正对边站成一排的君品玉,轩辕昊还有兰裔轩,君品玉与轩辕昊两人挨的很近,这两个人,都是周朝的人中龙凤,她喜欢君品玉的温和俊逸,她想要的太多太多,可为了那些她不能舍弃的,她注定要放弃心中所爱。
饶是心底的压抑憎恨翻江倒海,逆流成河,尽管掌心在不经意间已经被自己划开一道道的伤痕,生生的痛,但她依旧得笑着,身为周朝的公主,她维系着的是整个周王朝的颜面,她有她的自尊和骄傲,不容许任何人侵犯,无论何时何地,她都不能有丝毫的失态。
“三皇兄。”
宁云烟蹲在地上,拍了拍周三皇子的肩膀,轻轻的叫了声,对一旁的太监道:“找最好御医为他诊治,一定要将皇兄的手医治好。”
这些,原该是身为人父和人君的周惠王说的,可他没说,宁云烟替她说了。
“兰公子。”
白战枫走到兰裔轩的跟前,他神采飞扬,眉宇间晕染着轻松释怀:“走吧。”
他看着被几个太监搬上担架抬出去的周三皇子,视线直直的落在兰裔轩身上。
虽说是楚国第一大家族的嫡子长孙,可这样的宫宴会,他并无好感。
那三皇子受了伤,却逼得凤久澜宣布弦月的身上,解开了他心里的结,他心情大快才愿意给这个面子,再者,念小鱼的事情,今日终于解决,心里的大石放下,他着实想好好庆祝一番的。
不过呢,他有些不放心兰裔轩。在他看来,兰裔轩就是他的情敌,他追求弦月道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上次在燕京,他将自己骗回别院,自己去找弦月,这次,他绝对不能给他这样的机会。
“白兄不送送念姑娘吗?”
兰裔轩手指着念小鱼消失的方向,垂眸,叹了口气:“你这般冷漠,想必会让弦月心寒的。”
面对兰裔轩的好心提醒,白战枫只是冷哼了一声,每次都是这样,一副好人姿态,善意的建议,可到头来,吃亏懊恼的总是自己。
“她是我的女人,我当然会好好待她了,像你这样的人,弦月那么聪明,一定不会选择你的。”
这种人,明道明抢,单打独斗还好,可若是斗智,谁也不是对手,再有,弦月贵为一国公主,定然不可能嫁给一个江湖出身的人,在这一点上,兰裔轩没有任何的优势可言。
兰裔轩挑眉,比女子还要浓密乌黑的睫毛有暗芒闪过,微抿着的嘴角向上扬起,看向拧着眉头的轩辕昊,对着君品玉微微一笑:“世子,请。”
**
弦月与凤久澜二人离开秋阳山庄之后,直接回到了凤久澜的住处,天府的海棠苑。
时值傍晚,金色的太阳被艳红的晚霞包围,像是爆炸的火球,光芒潋滟。
海棠苑内,来往无一人,十分的安静,光秃秃的枝头,地上满是枯黄的落叶,踩在上边,发出吱吱的声响,整个海棠苑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非但没有破败萧条之感,反有种冬日里难见的温馨。
弦月走在前边,直接推开凤久澜的房门,松开凤久澜的手,冲到桌旁,倒了两杯茶,笑着递给凤久澜,坐在凤久澜的旁边,端起另外一杯茶,一口气喝了金光,连续倒了好几次,这才满足的舔了舔嘴角。
她放下茶杯,凑近凤久澜,长长的睫毛颤动,清亮的眼眸,星星点点,如水花般,接受皆是笑意。
“哥哥,你要吃什么?”
她从座上起身,蹲在凤久澜跟前,笑着问道。
凤久澜放下手中的茶杯,温柔的抚摸着她的额头,牵起她放在膝上的手:“肚子饿了吧。”
弦月老实的点了点头,这几日,天天与柳心悠那个女人磨蹭,好不容易说服她让自己来参加武林大会,哪想到她还是不改变态本质,设下不输梨花阵的千门阵,她困在里边足足有一天的时间,破了阵法,快马加鞭,换了身衣裳,直接就去了秋阳山庄,这样算下来的话,她差不多两天没吃饭了,肚子怎么可能不饿。
“轻痕。”
凤久澜转过身,轻叫了一声:“月儿饿了。”
云轻痕躬身,退了下去,很快,婢女们手上端着托盘,鱼贯而入,上边还冒着蒸腾的白气,隐约可以闻到沁人的香气,让人不由的食指大动。
弦月看着摆在桌上的盘子,看着凤久澜,眼睛眯成了一条直线。
凤久澜看着她一副小馋猫的模样,又是好笑,心里却觉得酸酸的,十分心疼,对一旁放下菜盘的婢女道:“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下去吧。”
他对着弦月笑了笑,将盖在攀上的盖子拿开。
蜜汁鸡腿,淡菜虾子汤,蘑菇煨鸡,花菇鸭掌,绣球乾贝,枣泥糕…。
弦月诚实的吞了吞口水,凤久澜转头看他,没有因为她这和身份完全不符的动作而又任何的责备:“快吃吧。”
边说边给弦月递上了筷子,弦月看着凤久澜,傻笑:“哥哥什么时候准备的?”
凤久澜坐回原来的位置:“轻痕先回来,让厨房准备的。”
啊,果真是凤国最地道的花菇鸭掌,她好久没吃了,和记忆中的味道一模一样。
还有蜜汁鸡腿,她的最爱,这蘑菇煨出来的鸡真是太香了。
弦月一开始是用筷子的,可那鸭掌太滑了,吃起来十分不方便,她看着凤久澜,一双眼睛满足的眯起,放下银筷,直接用手。
凤久澜也不动筷,只是看着弦月吃,言行举止,明明是粗鲁至极的,可凤久澜却觉得满足,十年来,从未有过的满足。
这是他的月儿,如此的真实,他不停的眨着眼睛,然后瞪大,见弦月还坐在对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
以前在凤国的皇宫,他的膳桌上,永远都摆着两副碗筷,他吃一口,总是会习惯性的看着旁边的位置,有些时候,会看到那张甜甜的笑脸,可一眨眼,就不见了。
“哥哥,你怎么不吃?”
弦月嘴巴塞的满满的,手上拿着蜜汁鸡腿,满嘴的油,看着凤久澜,许是经常含着东西说话,早就习惯,吐字十分清楚。
“你慢点吃,没人和你抢。”
凤久澜唯恐弦月噎着,给她倒了杯水,递到她的手边。
弦月接过,放在桌上,她已经习惯大口吃肉了,根本就不会噎着,她更希望,哥哥能将茶水换成美酒,她一定会一饮而尽的。
她虽然会烧饭做菜,可梨花山除了跑的飞快动物,什么都没有,刚上山那会,她什么都不懂,几次险些饿死,她的速度,就是在与野兔还有其他动物的较量中提上来的。
后来,她下水能捉鱼,在林子里,野鸡什么的手到擒来,可每次刚烤好,柳心悠那个女人就来和她抢,她的功夫好,她自然抢不过,她每次只能多准备点,在她还没吃完手上的之前,把自己的那份吃完了。
“轻痕。”
弦月对着门口的方向叫了声:“让厨房准备些开胃的小菜。”
她吃的这些,太过油腻了。
云轻痕领命,很快就有人送了几碟小菜还有惹腾腾的白米粥,显然是早就准备好了的。
“殿下。”
云轻痕亲自将东西送到凤久澜的跟前,看着他苍白的脸因为开心兴奋多了几抹血色,心里也跟着松了口气。
这些年来,他一直跟在殿下身边,他是怎么过的,他最清楚。
公主刚离开的那会,他因为自责,将自己关在房间,一个月的时间,谁都不见,等他出来的时候,他以为殿下想通了,哪想到他却还是在折磨自己。
以前的殿下虽然严肃,可在公主跟前,脸上总是挂着笑容,可自从公主离开了之后,他就再没见殿下笑过了。
明明去雪桑殿只会触景生情,徒增伤悲,可殿下总喜欢一个人呆在那个地方。
他的身子原就不好,应该好好休息,可他知道,从公主离开,殿下根本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一天下来,常常是只喝小半碗白米粥,若非公主,或许殿下坚持不到现在。
弦月风卷风餐,吃饱喝足,习惯性的倒在椅子的背后上,抚摸着自己圆鼓鼓的肚子,满足的叹气。
凤久澜见到弦月,心情好,将云轻痕送来的小米粥全部喝完了,云轻痕看着那空空的碗,脸上那欣喜的笑容却让弦月的背一震。
“你看看你,吃的满嘴的油。”
凤久澜起身,取出手绢,蹲下身子,温柔的抹去弦月嘴角的油。
弦月闭上眼睛,精致的小脸上,长如蝶翼般的睫毛轻轻颤抖,她的嘴角上扬,夕阳的余晖透过敞开的门窗洒在身上,暖暖的,时光逆转,一切仿佛回到了从前。
以前,在凤国皇宫的时候,每次用完膳,一旁的宫女就会上前伺候,可她就是不让她们碰,那个时候,哥哥会很小心的给她抹去嘴角的油还有脸上的米粒,她有些时候调皮,就会将脸上的油擦到哥哥身上。
凤久澜低着脑袋,脸上带着笑容,专注而又小心,弦月的昂着下巴,锁骨处,那一道艳红的口子,虽不是很深,可衬着那雪白的肌肤,却十分的明显,凤久澜的眸光不由阴沉了几分,手上的动作微微顿住。
弦月对这种变化向来敏锐,蓦然想到什么,很快睁开眼睛,凤久澜已经恢复了一贯的柔和宠溺,她笑了两声,环住凤久澜的腰,像以前那般,在他的怀中蹭了蹭,这才坐直身子,扯了扯身上的衣裳,放在鼻尖,嗅了嗅:“哥哥,是不是很臭?”
她站了起来,凑近凤久澜:“刚刚出了一身的汗,一定臭死了。”
上次在阵内,困了一天,她急的一身的汗,白日里与白战枫的一番争斗,也出了不少的汗,现在身上好像是有点黏黏的,不舒服。
“找几个人,伺候月儿沐浴更衣。”
“哥哥,你的衣服也被我弄脏了。”
弦月手指着凤久澜胸前的一大片油渍,笑的十分开心。
**
沐浴以后,弦月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整个人顿觉神清气爽。
乌发披肩,发梢上还有残留的水珠,落在光滑的地板砖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这么多年在山上养成的习惯,她的头发一直是自然风干的,而之前,每次洗完澡,她总会跑去找哥哥,让他替自己把头发擦干。
她贪恋那个人的温暖,一直希望在他的保护下,任性的活着,极尽的挑剔,如果不是四岁时发生的那件事,或许她真的会由着自己一辈子在他的羽翼下生活着。
回到房间,凤久澜已经穿戴好等她了,看到披头散发的弦月,微微一笑,站了起来,对着她招了招手:“过来。”
弦月笑着,抽出搭在肩上的毛巾,跑到凤久澜跟前坐下,将手上的毛巾递给他,同一时间,凤久澜默契的接过。
“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也不会照顾自己。”
凤久澜无奈的叹了口气,微蹲着身子,替她擦拭发烧的水渍。
“反正哥哥会照顾好我的。”
弦月转过身,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她的脸上,是笃定,是坚信,是必然。
屋内,昏黄的灯光,映衬着那张苍白的脸,弦月没有看到,那温柔的眸光闪烁,是诉不清的担忧。
凤久澜没有说话,十年分别,一定会有一肚子的话想说,但是他没有。
他的月儿那般聪慧,怎么会不知道他要说些什么,他知道她不想听,而他现在也不想说,不想打破这样的静谧温馨。
“月儿不喜欢云烟公主吗?”
凤久澜沉默了半晌,突然开口问道。
弦月闭着眼睛,舒服的险些要昏睡过去,轻轻的摇了摇头,头靠在手臂上,说话有些模糊不清的。
“不是不喜欢。”
弦月顿了顿,睁开眼睛,取过凤久澜拿在手上的毛巾,放在椅子上,搬过另外一条凳子,与凤久澜两人面对面的坐着:“哥哥,她是难有的聪慧精明的女子,端庄大方,雍容高贵,有一国之母的风范,但是哥哥…”
她的身后,还有周朝,周朝一统天下五百年之久,在天下人看来,她便是正统,若是将来起事,她的身份,便是最好的号召,比起周朝这样的一个空壳子,这力量,不知强大了多少倍。
她还很虚荣,为了能让自己继续虚荣下去,她一定会倾其所能辅佐她的丈夫,从这些来说,她真的无可挑剔。
“我要的不是凤国的王后,而是嫂子。”
弦月弯腰,握住凤久澜的手,微仰着头,清亮的眼眸,火光跳跃,直直的盯着凤久澜:“她不喜欢哥哥,哥哥你也不喜欢她。”
哥哥为了她,真的做了很多来,她不希望,他将来日日对着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子,相敬如宾。
她不是傻子,如何能看不出来,宁云烟她嫉妒了,上次将她送回皇宫之后,她就知道,周朝的公主,以贵闻名天下的金枝玉叶,她觉得自己抢了她的风头。
君品玉,兰裔轩,白战枫,轩辕昊,若是寻常人还好,偏偏是周朝最为优秀的四大公子,还是在她想要选夫的敏感时期,她心里不痛快了,或许那个时候,她还能找到心里慰藉,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而她不过是江湖的草根,她还有沾沾自喜的资本,可现在,一切都成了笑话。
她有眼睛,看的出来,她最最在意的人是哥哥,为了争一口气,她或许会放弃之前的选择。
凤久澜手上喂喂用力,将弦月握着自己的手摊开,刚刚被水浸泡过的雪白掌心,那一道道伤痕,看在眼里,心都是痛的。
“月儿。”
凤久澜低低的唤了声,满是心疼。
“这些年你在外边受苦了。”
那眼底的愧疚,像是泛滥的洪水,将弦月淹没,她慌张的抽回手,一向灵活的脑袋却编不出合适的理由来,她笑了笑,在心底诅咒柳心悠变态:“只是一点小伤。”
说完,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
“是哥哥对不起你。”
凤久澜的心里波涛翻滚,那名为愧疚的情绪不停的发酵,将弦月一并淹没。
弦月不知道凤久澜这些年是怎么过的,但是那苍白而又铁青的脸,仿佛风一吹便倒的孱弱身体,从看到的第一眼就让她觉得心疼,心疼的想哭。
“哥哥。”
弦月低低的叫了声,轻柔的嗓,像是在撒娇一般:“我是你妹妹。”
她靠在凤久澜的怀中,记忆中熟悉的气息,温暖的让人想哭。
“你没有对不起我,我们两个,更加不需要说这些,追根究底,这件事情,不是哥哥的错。”
十年的时间,哥哥他变了,记忆中那个阳光的少年,那干净而又温和的眼眸,总被似有若无的忧伤萦绕着,他一直以为,那是思念留下的烙印,现在才明白,原来是愧疚。
“哥哥是因为我才落水的,如果哥哥没有落水,就不会被扶桑草绊住,也不会昏迷。”
身体更不会这么差。
凤久澜像往常一样,轻轻的拍着她的背,月儿说的这些,他何尝不明白,但总归,他觉得自己没有照顾好她,幸好,她现在一切都好。
“月儿,不许这么想。”
凤久澜的声音有些急促,几乎是用命令的口吻,抢声而出。
他明白,背负着的愧疚,是最沉重的包袱,这些年,他被压的险些喘不过气来。
弦月吸了吸鼻子,笑了笑,点了点头,指着凤久澜:“那哥哥今后也不许再想这件事了。”
凤久澜握住她的手指,站了起来,扶着弦月让她在床边坐下,然后蹲下身子,弦月看着他从床底取出来的东西,扑哧笑出了声,眼底的泪花像是喷泉一般射了出来。
“惹祸精。”
凤久澜将箱子打开,雪白的纱布,剪子,一大排打一排的瓶瓶罐罐,上边的标签有些老旧了。
她就是个惹祸精,这还不是拜凤玄凌所赐。
后宫的那些女人,一个个吃饱了没事干,学着李贵妃一起,见她不受宠,想着法的欺负她,不过她哪里是那么好欺负的人,常常会跑到他们的寝宫做些她自认为有趣,可那些妃嫔却大吃一惊的事情,而她,常常弄的一身的伤。
每晚睡觉前,凤久澜都会去雪桑殿检查一番,十次通常有九次是有伤口的,这些事情,又不能让别人知道,便在她的床底准备了医药箱,每晚为她上药。
“这些年在外边有人欺负你吗?”
凤久澜状似随意问道,那微微颤抖的声音却泄露了他的在意紧张。
弦月踢掉鞋子,双腿盘着,坐在床上,昂着下巴:“我是那种会让别人肆意欺辱的人吗?”
弦月豪爽的拍了拍胸口,惹的凤久澜轻笑出声,弦月也跟着笑出声,认真的看着凤久澜:“我不欺负别人就算了,别人那里敢招惹我,哥哥,你知道那个白战枫为什么对我死缠烂打吗?就是因为他每次和我斗嘴都输给我,还有那个周朝三皇子…”
弦月冷哼了一声:“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不管是谁,我都不会让他有好果子吃的。”
凤久澜听她提到被他折断手的三皇子,在他看来,他的月儿下手自然不算狠的,反而觉得那样做太过便宜他了,不过这样一想,也觉得弦月不是那种会让别人欺负的人。
这样的两兄妹,他们的底线都不是自己,而是对方。
这也是宁三皇子倒霉,若在平时,或是当时凤久澜不在,便是他骂破了喉咙,弦月也不会搭理他,她那样做,一方面是为了让凤久澜放心,另外一方面,也算是彻底绝了宁云烟的想法。
她和凤久澜之间,注定有一个人的幸福是要为凤国牺牲的,她向往一生一世一双人,憧憬执子之手与子携老,不过她早就绝了自己的那些念想,老天对哥哥已经很不公平了,这些年来,他过的比自己辛苦,今后,有她在身边,她希望他每一天都能开开心心,而不是整日与自己的另一半,相敬如冰。
“那你的师傅呢?她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
隔开这么多年,他还是和以前一样,轻柔小心的动作,十分灵活,半点不会扯到她的伤口,一点也不会像其他男子那样,笨手笨脚的。
柳心悠,柳心悠,弦月直直的盯着凤久澜的头顶,闭上眼睛,汲取着那让自己温暖的熟悉气息,好不容易才压制住心底滔天的憎恶,深吸几口气,脸上恢复了一贯的笑容。
“你说柳心悠啊。”
她笑着,口气悠闲。
凤久澜将她手上的伤口包扎好,抬头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身上还有没有其他的伤口了。”
弦月憋了口气,娇俏的脸蛋飘出两片红云,低头害羞道:“哥哥,我都这么大了。”
只有她知道心里明白,她这样做,根本就不是因为害羞,她的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太多,如果被哥哥看到,他一定会自责难过的吧。
凤久澜看着她,小女儿一般的娇羞,抚摸着她的脑袋,差点忘记,他的月儿,已经长大,可他的记忆却还停留在她四岁离开的那年,那个时候,她不及自己的腰高。
他还记得,那个晚上,她亲手为自己做了寿面,她踩在凳子上,整个人趴在桌上,才能将食盒打开,一晃眼,她已是亭亭玉立。
是呀,她长大了,他刚刚不是还想为招一个能代替他照顾她一辈子的驸马吗?
“柳心悠怎么了?”
柳心悠对她做的事情,完全就可以用四个字形容,罄竹难书,不过那些,她都不会说的。
“哥哥知道我吃东西为什么这么粗鲁吗?”
弦月选择了她最轻的一个罪行:“她这个人很懒很笨,自己不会烧饭,这些事情都让我做,每次我刚烧好饭,她都差不多把菜给吃光了,我只能吃白米饭。”
她几次三番,差点把她饿死。
她会在想那个男人发疯的时候,用鞭子狠狠的抽自己。
她会在自己偷偷看医书的医书,将他们扔进火里烧了。
她还用哥哥的安危,时时刻刻威胁着自己,直到现在,她还无法摆脱她的噩梦。
“月儿,不要瞒我。”
弦月抿着唇,使劲的摇了摇头,做发誓状:“我没有。”
她呵呵的笑着,环住凤久澜的手臂,靠在她的怀中:“后来我学聪明了,每次做菜都会放好多的盐,柳心悠她就没让自己做饭了,我可不管她是谁,她敢欺负我,我就敢欺师灭祖,哥哥上次不是看到了吗?我要是凶起来,也能把她压在地上毒打一顿的。”
不过,那真的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若非兰裔轩他们帮忙,她哪里能把她压在地上打,发泄这么多年来心里的怒火。
凤久澜没有再问,轻轻的拍着弦月的背,温柔的抚摸着她的发丝,他的指尖微凉,还带着浓浓的药味,凉凉的,一点也不难闻。
弦月靠在他的怀中,看着桌上摇曳的灯火,整个人觉得迷迷糊糊的,困意席卷而来,她打了个哈欠,眼皮开始打架。
三天三夜,她几乎没有闭眼,现在,靠在哥哥的怀中,她真的觉得好困。
“想睡就睡吧。”
模模糊糊的,她觉得那声音和那熟悉,就像腰间胎记一般,烙在了脑海,让她莫名觉得安心。
她笑了笑,眼睛一点点慢慢的合了上去,在凤久澜的怀中蹭了蹭,嘴角上翘,熟悉的温度,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她居然躺在哥哥的怀中。
“哥哥。”
她轻轻的叫了声,在凤久澜的怀中,慢慢的睡了过去。
凤久澜低头,借着屋里的灯光,看着怀中的弦月,仿佛怀抱着整个世界,说不出的满足:“好好睡,哥哥守着你。”
凤久澜原想让弦月靠在他怀中的,担心弦月会着凉,刚好云轻痕端着药进来,放在桌上,走到他跟前:“殿下。”
“把枕头放下。”
那样的温柔,那样的小心翼翼,云轻痕在心底叹了口气,有些为白娉婷感到惋惜,其实,她是个很好的女孩子,这些年一直等着殿下,可是…
他看着凤久澜怀中的弦月,殿下他所有的温暖都已经给了公主了。
云轻痕依言将枕头放下,凤久澜小心的将弦月从自己的怀中移到睡枕上,将她的腿扶直,这才给她盖上了被子。
“殿下,该用药了。”
云轻痕的声音很轻,他自己只感觉得到自己的唇在动,指着放在外间的玉碗。
“要不要端进来?”
凤久澜摇了摇头,小心的迈着步子,走了出去,端起放在桌上的碗,一口气喝完:“出去吧。”
云轻痕端着药碗:“公主无恙,太子可以放心了,殿下的身子不好,早点休息。”
云轻痕出去,又小心的将门关上,整个房间,只剩下弦月和凤久澜二人。
海棠苑本就安静,各国的公子使臣都去了庆宁殿,整个天府十分的安静。
凤久澜搬了条凳子,坐在床边,他像是怎么都看不够一样,细细的看着弦月,低下头,温柔的替她整理着额前的发丝,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脸。
她的月儿,长大了,他可以为她找能够照顾她一生的人了,她聪慧,好强,身手又好,尤其是不肯吃亏,她不是养在皇宫的富贵花,经不起半点的风风雨雨,这些都让凤久澜觉得放心,却又忍不住的心酸难过。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或许下一次病发,他咬牙无法坚持,就不能再继续守着她,错过了的十年,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弥补?
他握住弦月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她穿的不多,手却很暖和,他的脸冰冰凉凉,也有了点点的暖意,却见弦月的眉头皱起,他伸手,轻轻抚平。
“月儿。”
他看着睡梦中的弦月,轻叹了口气,有太多的无奈,也有太多的希冀:“我只愿你是最平凡的人,过最简单的生活,是哥哥的拖累了你。”
他不止一次的想,若现在是太平盛世那该有多好,他没有那么大的野心,没想过要称霸天下,只求凤国的百姓安居乐业,免受战乱的侵扰,如果是太平盛世的话,他的月儿,可以找一个喜欢的人嫁了,纵使平平淡淡,却可以快快乐乐的过一辈子。
那个男子,和他一样,一辈子都会把她当成掌心的至宝,细心呵疼,为她挡去一切的风风雨雨。
她要的是嫂子,而不是一国之母,他们两个必然是要政治联姻的,不是他,那就是她,真真是他的傻月儿啊。
夜里的风有些大,吹的桌上的红烛摇曳,左右晃动,凤久澜坐在桌上,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可他的心却觉得暖暖的。弦月觉得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压在她的胸口,十分的不舒服,她皱着眉头,不是自然醒,大脑迷迷糊糊的,脑袋像是灌了铅一般,沉重的很。
眯着眼睛,刚想要将压在胸口那讨厌的东西推开,蓦然想到什么,眼睛陡然睁开,看着靠在她身上的凤久澜,皱成一团的眉头一点点舒展开了,疏朗开阔,带着点点的笑意,闭上眼睛,重新躺会床上,忽又睁开了眼睛,看着桌上摇曳的烛火,摸了摸凤久澜的手,不出意外,冷冰冰的。
她的身子一点点,小心的向床的内侧移动,凤久澜躺在床上,她抽出身子,从床上小心翼翼的坐了起来,猫手猫脚的下了地,在房间找了圈,也没看到毯子之类可以盖的东西,便将方才自己盖过的那床被子披在凤久澜的肩上,坐在床榻旁,看着那深陷进去的乌青眼眸,苍白的脸,打消了将他送回床上的想法。
这些年,哥哥他和自己一样,没睡过几个好觉吧。
方才一番动作,弦月的困意消失,整个人清醒了不少,看着敞开的窗户,月光皎皎,一地的银华,今晚的月色很好。
她提这鞋,蹑手蹑脚的走到窗边,将窗户合上,转身看了凤久澜一眼,小心的开了门,将鞋放在地上,刚穿好,便瞧见朝着这边走来的云轻痕。
“公主。”
弦月指着屋内,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轻点,哥哥在睡觉。”
云轻痕一喜,点了点头。
“云统领,哥哥他这些年过得好吗?”
弦月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云轻痕看着弦月的侧脸,沐浴在柔和的月光下,越发的柔和,神圣不可亵渎,他紧抿着唇,低头,不语。
怎么可能过的好?这样的话,叫他如何说?
“我知道,他过的不好。”
弦月的声音,悠悠的,随风飘进云轻痕的耳畔,抬头,弦月的脸上已经是一贯的笑容,动了动手脚:“我出去走走。”
云轻痕追了上去,叫了声:“公主。”
弦月转过身,云轻痕动了动唇,张口语言,到最后,只说了句:“公主不要走得太远了。”
殿下醒来找不到,又该着急了,只是后边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
公主那般聪慧,殿下他应该不希望公主知道这些吧。
和其他的楼院不同,海棠苑并不是很大,凤国的开国国主是个英姿飒爽的女子,十分喜欢海棠花,海棠苑也因此得名,她不喜欢热闹,所以这海棠苑才会建在这样偏僻的地方。
十一月了,海棠花早就谢了,树上也是光秃秃的,破败的一片,没有巡逻的羽林军,只有隐在暗处的影卫,整个海棠苑空落落的,安静的吓人。
磐城的天本就冷,尤其是夜里,那风吹在脸上,生生的刮人,若非有深厚的内力,弦月怕早就冷的瑟瑟发抖。
弦月穿过海棠阁,周围全是越过墙头的枝干,她无聊的拨开头顶的的树枝,看着靠在拱形小门上的紫色身影,蓦然瞪大了眼睛,眨了眨眼睛,那紫色的身影还在,不是幻觉。
因为是背对着自己,弦月不敢肯定,不过那种感觉,绝对错不了。
“兰公子,难道这海棠别院的月亮比兰宣院的圆?”
弦月走到兰裔轩身边,顺着他的视线,越过高高的围墙,看着悬挂在夜空的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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