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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推进线】
2035年3月,南太平洋,国际日期变更线以西某处。
铅灰色的天空低垂,仿佛触手可及。狂风卷起高达七八米的巨浪,狠狠拍打着“致远号”科考调查船的船舷。这艘隶属于华夏海洋大学、经过特殊改装的五千吨级船只,此刻正像一片树叶,在无边的墨蓝色怒涛中剧烈颠簸。
驾驶室内,警报声偶尔响起,与风浪的咆哮混成一片。船长紧握舵轮,脸色凝重地盯着雷达和电子海图。陈思源和林薇抓着扶手,身体随着船只起伏,透过布满水痕的舷窗,望向外面仿佛世界末日般的海天。
他们此刻所在的位置,正是“启明”密信中提供的坐标海域。按照计划,他们本应在一周前抵达,并利用船上搭载的多波束测深系统、磁力仪和深海无人机,对这片远离常规航线的海域进行秘密勘察,目标直指那份从故宫木匣中取出的丝绸海图(《四海总图》)上标记的“隐屿”——一个从未出现在任何现代航海图或地理数据库中的地名。
然而,自进入这片被船员们私下称为“魔鬼咆哮区”的海域以来,恶劣天气就如影随形。更令人不安的是,种种异常迹象接连出现。
“陈博士,林博士,”船长转过头,声音在风浪噪音中需提高音量,“刚刚收到的卫星云图显示,这片气旋云团的活动轨迹……很不自然。像是被人为加强了,就死死钉在我们这片海域上空。而且,我们与国内的数据链传输,从昨天开始就受到持续的低强度定向干扰,时断时续。”
林薇调出自己终端上的数据,屏幕上的曲线跳跃不定:“不仅仅是通信。我们布放的几个温盐深剖面仪(CTD),传回的数据也出现异常波动,尤其是磁场读数。这片海底下,要么有极强的天然磁异常,要么……”
她没说完,但意思很明确。陈思源眉头紧锁。出发前,赵海川曾郑重警告,此次行动保密等级极高,但鉴于之前“文明之心”模型引发的风暴以及“启明”线索的重要性,境外某些势力极有可能已经嗅到风声。“隐屿”如果真如推测,是郑和时代某支秘密分队的遗留线索或储藏点,其价值无法估量,必然会引来最贪婪的目光和最激烈的阻挠。
“深海潜航器‘蛟龙-7’号准备得怎么样了?”陈思源问。
“已经完成最后检查,随时可以下潜。”负责深潜作业的首席工程师答道,“但现在的海况……母船摇摆幅度太大,布放和回收风险极高。而且,如果海底真有强磁干扰,对潜航器的导航和通信也是巨大挑战。”
“等。”陈思源果断道,“等天气窗口。同时,用船上所有的被动声呐和远程传感器,持续监听海底和周围海域动静。我怀疑,我们不是唯一在这里‘等待’的人。”
他的预感很快得到了部分证实。
次日凌晨,风浪稍歇,但浓雾又起,能见度不足百米。声呐员突然报告:“左舷15度,距离约12海里,发现不明水下目标!移动缓慢,声纹特征……不属于已知的任何民用或常规科研潜艇型号!它在绕圈,似乎也在进行海底扫描!”
驾驶室内气氛瞬间紧绷。船长立刻命令调整航向,拉开距离,并启动船上的水下防御性声学干扰装置(非武装,主要用于驱离海洋生物和应对简单的水下侦察)。
几乎在同一时间,无线电公共频道里传来一个带着浓重口音、但语法标准的英语呼叫:“致远号,致远号,这里是‘海洋自由探索者’号私人研究船。我们正在此海域进行合法的海洋生态调查。请通报你们的任务性质,并保持安全距离。完毕。”
“海洋自由探索者”?陈思源迅速在内部数据库查询,反馈信息寥寥,只显示这是一艘注册在某个太平洋岛国、但实际控股方复杂的科考船,近年活跃于全球敏感海域,背景成谜。
“这里是‘致远号’,华夏籍海洋科学考察船,正在执行预先申报的国际海域科研任务。我方行动符合国际海洋法。请贵船遵守避碰规则,保持安全距离。完毕。”船长按照预案回复,语气平静但不容置疑。
对方没有进一步通话,但声呐显示,那艘不明水下目标开始向更深海域下潜,暂时消失。而那艘“海洋自由探索者”号,则始终在浓雾边缘徘徊,如同一头伺机而动的幽灵船。
“他们也在找,或者说,在监视我们找。”林薇低声道,“赵主任的担忧是对的。‘隐屿’的线索,可能从木匣开启那一刻,就已经泄露了。或者……‘启明’故意放出这个坐标,本身就是一个筛选和诱饵?”
陈思源没有回答,他走到海图桌前,再次凝视着那片被标注出的、理论上应该存在一片海底隆起或特殊构造的区域。“启明”指引他们来此,绝不仅仅是为了让他们陷入险境。这里一定有什么,是必须被找到,也必须被某些人阻止找到的。
“启动‘海眼’系统,”他下令,“用最低功率,间歇性扫描目标海域海底地形。我们需要一张哪怕模糊的底图。”
“海眼”是船上搭载的最新型合成孔径声呐,能在较深水域提供高分辨率海底成像。在强磁干扰和恶劣海况下,其效能大打折扣,但总好过盲目。
扫描断断续续进行了几个小时。就在天色将晚,浓雾似乎变得更厚时,声呐员突然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呼:“有发现!目标区域,海底约1850米深度,出现……出现规则的几何结构反射!不是自然形成的!像……像是人工建造物的地基轮廓,范围不小!”
图像被传送到主屏幕。尽管干扰严重,图像模糊且充满噪点,但所有人都能辨认出,那绝非寻常的海底山脉或热液喷口。那是由直线和直角构成的、依稀可辨的、如同巨大平台或坍塌建筑的基座轮廓,绵延数百米。
驾驶室里一片寂静,只有设备运行的嗡嗡声和外面海浪的低吼。
隐屿……可能并非一个岛屿,而是一座沉没于深海的、古老的人工建筑遗迹。
就在众人震惊之际,雷达员再次急报:“前方浓雾中,出现快速接近的多个水面目标!小型高速船只!数量……四,不,六艘!从不同方向包抄过来!速度很快!”
警报凄厉地响起。船长脸色剧变:“是海盗?还是……”
话音未落,公共频道里传来另一个声音,这次是生硬的、带着电子杂音的英语,充满威胁:“致远号!立即停船,接受登临检查!你们涉嫌在敏感海域进行非法勘探和破坏海洋环境活动!重复,立即停船!”
望远镜中,已经可以隐约看到破雾而出的、涂着灰蓝色迷彩、没有任何国旗或标识的快艇轮廓,艇首似乎有人影和类似武器的装置。
“是冒充的‘海上执法’力量,或者干脆就是雇佣兵。”陈思源瞬间判断,“准备应对冲击!启动最高级别应急通讯,尝试联络最近的我方护航力量!‘蛟龙-7’号立刻进入应急待命状态!”
“致远号”拉响了汽笛,巨大的船体开始艰难地转向,试图利用其吨位和机动性与快艇周旋。水炮被紧急启动,粗大的水柱射向逼近的快艇。但对方显然有备而来,快艇灵活躲避,并且开始使用高压水枪和某种发射器进行还击,砰砰的撞击声开始在船舷响起。
一场在远离大陆的茫茫大洋、浓雾与怒涛之中的对峙与冲突,骤然爆发。
而此刻,在1850米深的黑暗海底,那沉寂了可能数百年的规则轮廓,正无声地躺在那里,仿佛一个尘封已久的巨大秘密,等待着被惊扰,或被永久埋葬。
【历史闪回线】
明永乐十九年(公元1421年)春,大洋深处,一支偏离主航线的郑和船队分队。
天空是暴雨将至的暗紫色,海风呼啸,卷起如山浪涛。这支由三艘大型宝船和若干补给船组成的船队,已经与主力失去了联系多日。他们按照一张据说是三宝太监亲授的秘图航行,奉命探寻“更南方的赤土金山”与“天地尽头之通路”。
站在为首宝船“镇海”号高耸的舰桥上,分队指挥使、太监周闻(注:历史人物,郑和船队重要成员)面色沉静,但紧握栏杆的手暴露了他内心的凝重。他年约四十,面庞被海风刻满皱纹,眼神却锐利如鹰。身上的麒麟服已被浪花打湿。
“周公公,风浪太大了!罗盘指针乱晃,星斗全无,我们是不是……”副手,一位经验丰富的火长(导航官),声音带着焦虑。
周闻抬起手,制止了他。“陛下密旨,三宝太监重托,寻找海外遗珍,沟通天地之气。此图所示海域,虽凶险万分,但必有缘由。”他指向船舱内供奉的一幅绘在丝绸上的海图,图上在南海更南的茫茫大洋中,标注着一个奇特的符号,旁边有细密的注记,提及“上古先民遗泽”、“避世之墟”。
他们此行的使命,超越了一般朝贡贸易或宣示威德。据宫中极少数人才知晓的秘传,上古曾有先民跨海远徙,留下关乎文明兴衰的遗存。成祖皇帝在编纂《永乐大典》、汇聚天下典籍时,隐约窥得线索,遂密令郑和留意。而郑和则将这最艰险、最隐秘的一路探查,交给了最沉稳果敢的周闻。
连续数日的狂风巨浪和磁扰,已经让船队精疲力竭,也损失了一些小型船只。但周闻凭借多年航海经验和对那张秘图的反复研读,坚信目标已近。
“看!前面!云涡!”瞭望台上,水手发出嘶哑的喊叫。
周闻和众人顺指望去,只见前方海天相接处,乌云形成一个巨大的、缓慢旋转的涡流,涡流下方的海面异常平静,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深蓝色,与周围怒涛形成鲜明对比。而在那平静水域的中心,隐约可见一个……黑点?
“是岛!是陆地!”有人惊呼。
但随着船只艰难靠近,人们看清了,那并非通常意义上的岛屿。那是一座大部分淹没在海水中、只露出顶部些许奇异黑色岩石的庞大构造。岩石形状规整,似有台阶、平台之痕,绝非天然形成。更令人心惊的是,靠近这片水域,风浪骤然减小,但罗盘彻底失效,一种莫名的、低沉如心跳的嗡鸣声仿佛从海底深处传来,让人气血翻腾。
“下锚!派小艇,登上去看看!”周闻下令,声音因激动和警惕而微微发颤。
数艘小艇载着周闻、几名军官、通事(翻译)和工匠,驶向那露出水面的岩石。登上之后,才发现这“岩石”质地非金非石,冰凉彻骨,表面光滑如镜,却刻满了无法辨认的、非篆非蝌蚪的奇异纹路。工匠用随身工具敲击,发出沉闷的金属回音。
他们沿着隐约可辨的台阶向下探索,发现海水之下,是更为宏伟的、被珊瑚和藻类 partially 覆盖的通道和厅堂结构。墙壁上的纹路在昏暗的海水下泛着微光。在一个相对干燥的、位置较高的内室里,他们发现了更加令人震撼的东西:墙壁上镶嵌着巨大的、平滑如琉璃的板状物(后世或可理解为某种类似黑曜石或特殊晶体),板内似有星辰运转的影像缓缓流动;角落里堆放着一些密封严密的金属箱和陶罐,上面封泥印刻的图案,竟与中原某些极古的玉器纹饰有几分神似。
周闻抚摸着冰凉的墙壁,看着那流转的“星图”,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这绝非当今世上任何邦国所能建造。这或许就是秘图所载、陛下所寻的“上古先民遗泽”!
“记录!绘制图样!小心取样!”他强压震撼,快速下令,“注意那些箱罐,不可轻易开启!此地诡异,不宜久留!”
然而,就在他们紧张记录和取样时,外面留守的军官惊慌来报:“周公公!海水……海水在快速上涨!这‘墟’在下沉!而且,那种嗡鸣声越来越强,好些兄弟头晕目眩,站立不稳!”
周闻冲到入口,只见刚才还露在水面的岩石顶部,此刻已被上涨的海水淹没了大半,并且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沉。整个庞然大物,正在缓缓回归深海。那低沉的嗡鸣,确实变得更具穿透力,让人心慌意乱。
“撤!所有人,立刻撤回大船!带上所有记录和能带走的样品!”周闻果断下令。
众人匆忙撤离,只来得及带走一些拓片、素描和从那些箱罐旁拾取的几件小型金属器物(类似令牌或尺规)。当他们的小艇拼命划离时,那座巨大的水下墟址,已几乎完全没入深蓝的海水之下,只留下一个巨大的、缓慢旋转的漩涡,良久方才平息。
回到“镇海”号上,周闻回望那片重归平静、却暗藏无尽神秘与凶险的海域,心潮难平。他们找到了,却又仿佛只是惊鸿一瞥。此地蕴含的奥秘和力量,远超想象。他想起离京前,陛下和三宝太监那意味深长的嘱托:“若有所得,需慎藏之,非其时,不可轻泄。留待后人,或可应大变。”
“绘制详细海图,标注此海域所有异常。”周闻对火长说,声音低沉,“今日所见所获,除陛下与三宝太监,不得对任何人言及。所有参与人员,皆需立誓。此间一切,封入秘档,随船队核心机密一同保管。”
他小心地将那几件冰冷的金属器物和一卷绘有墟址轮廓、纹饰的丝绸放入一个特制的防水檀木匣中。他知道,自己带回的,可能是一把不知何时才能启用、甚至不知是否应该启用的“钥匙”。而那座重归深海的隐屿,将成为他,以及后世极少数知情人心中,一个永恒的秘密与悬念。
船队调整风帆,凭借经验和对天象的观测,艰难地寻找归途。身后,那片吞噬了上古遗迹的深邃海洋,雾气渐起,将一切痕迹掩盖得干干净净,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
只有周闻怀中木匣的冰冷触感,和脑海中那流转星图的奇异景象,在提醒他,华夏文明的源头与边界,或许远比《永乐大典》所载、比任何人想象的,更为深邃和广阔。而这个秘密,必须如履薄冰地传递下去,直到未来某个风云激荡、需要重光绝学的时刻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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