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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卷:断剑重铸 第五章:旧港遗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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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代推进线】

    2035年5月,马来西亚,马六甲。

    热带的阳光炙烤着这座古老的海港城市,空气里混合着海腥、香料和摩托车尾气的味道。红墙白窗的荷兰殖民建筑、雕梁画栋的闽南式庙宇、洋葱顶的清真寺杂乱而和谐地挤在一起,诉说着数个世纪以来东西方文明在此交汇碰撞的复杂历史。

    陈思源、林薇,以及一位精通马来语和当地方言、同时具备文物鉴定背景的年轻研究员小吴,三人以“华夏海洋大学与马六甲文化遗产保护中心学术交流项目”成员的身份,入驻了市中心一家由古老娘惹(土生华人)建筑改造的精品酒店。项目名义上是联合研究“15-17世纪马六甲海峡贸易陶瓷与航海技术传播”,这为他们接触当地华人社群、查阅非公开档案、甚至走访一些敏感地点提供了合理的掩护。

    抵达第二天,他们便拜访了位于鸡场街的“青云亭”——马来西亚最古老的华人寺庙之一,始建于明末。庙宇管委会**,一位姓陈的七旬老伯,听说来自祖国的学者对“三宝太监”和早期华人航海历史感兴趣,显得格外热情。

    在摆满鲜果贡品、香烟缭绕的后殿茶室,陈**用带着浓重闽南口音的华语,打开了话匣子:“我们这里的华人,很多祖上都是跟着三宝太监的船队,或者后来明朝、清朝的商船过来的。青云亭里,还保存着一些老物件,族谱啊,地契啊,还有几块明清时候的碑刻。”

    他引着三人来到寺庙侧院一个相对安静的偏殿,这里更像一个小型档案馆,摆放着几个老式的樟木柜。“东西杂,也没怎么系统整理,你们看看有没有用得上的。”

    林薇和小吴小心地翻阅着那些纸张泛黄脆弱的族谱、账本。陈思源则被墙角几块倚靠着的石碑吸引。其中一块清嘉庆年间重修庙宇的功德碑,内容寻常,但碑阴(背面)一些模糊的刻字引起了他的注意。那似乎不是正式的碑文,倒像是后来有人用尖锐物随意刻划上去的,笔画细浅,夹杂在青苔和风化痕迹里,极难辨认。

    他蹲下身,用便携式高分辨率扫描仪配合侧光,一点点地捕捉那些痕迹。经过图像增强处理,屏幕上逐渐显现出几个断续的字符,不是汉字,也不是马来文或阿拉伯文,倒像是……某种简化的符号或徽记。其中两个符号的抽象结构,让他心头一跳——与故宫木匣《四海总图》秘符的局部,以及“隐屿星图”中某个连接点的形态,有微妙的相似之处!

    “陈**,您看这几个刻痕,以前有人注意到吗?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什么人刻的?”陈思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常。

    陈**戴上老花镜,凑近看了看,摇摇头:“这个啊,老早就有了。我小时候来庙里玩就见过。听更老一辈的讲,好像是以前庙里收留过的、从大陆逃难来的‘反清复明’义士留下的暗号什么的,都是传说啦,没人当真。后来搞文物保护,也没人敢乱动这些老石头。”

    “反清复明义士……”陈思源和林薇交换了一个眼神。这与沈家后裔南迁、可能携带秘密线索的历史背景吻合。

    “除了庙里,马六甲还有没有其他比较古老的、可能保存着更早期华人遗迹或者传说的地方?”林薇问。

    陈**沉吟片刻:“老地方是有……比如三宝山,那里有很多明清时期的华人古墓,最早的可能到明朝。还有圣保罗山上的废墟,葡萄牙人、荷兰人都在那里待过,地下也有东西。不过,”他压低了些声音,“有些地方,现在不太方便去了。地皮值钱,开发压力大,还有些……被私人买下或者圈起来了,外人进不去。特别是跟早期航海、沉船传说有关的地方,这几年,来的外国‘寻宝公司’和‘考古队’也不少。”

    他话里透出的信息很明显:对这批历史遗产感兴趣的,不止他们一家。

    接下来的几天,小组以研究陶瓷贸易路线为名,走访了马六甲河沿岸几个历史上的码头遗址,以及几家收藏有明清外销瓷的私人博物馆。过程看似顺利,但陈思源敏锐地感觉到,他们似乎被“陪伴”了。总有一两辆不起眼的摩托车或轿车,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的考察车辆后面。当他们试图靠近三宝山一片据说有明代早期墓葬的核心区域时,更是被几名看似当地保安、但眼神举止透着精悍的人员礼貌而坚决地拦下,声称该区域为“私人文化资产保护地”,未经特别许可不得进入。

    “看来,有人已经在这里布防了。”晚上,在酒店房间进行加密通讯时,陈思源对赵海川汇报。

    赵海川的图像出现在安全平板屏幕上,背景似乎是某个指挥中心:“你们的感觉没错。我们通过其他渠道了解到,那个‘普世文明遗产基金会’在过去三年里,通过复杂的投资和捐赠方式,实际上控制或深度影响了马六甲、槟城乃至印尼三宝垄等地的数个‘文化遗产保护’非营利机构和私人博物馆。他们以‘保护’和‘研究’为名,正系统性地收购、管控与郑和时代及更早时期相关的文物、遗址信息和民间传说线索。你们遇到的‘保安’,很可能就是他们雇佣的私人安保公司人员。”

    “他们在抢先收集和封锁信息。”林薇皱眉。

    “不仅如此,”赵海川调出一些资料,“基金会下属的‘学者’,近年来发表了不少论文,将郑和航海的意义‘重新阐释’,强调其‘和平宗教传播’和‘奢侈品贸易’的一面,淡化其背后的国家力量、技术输出和潜在的战略探索目的。同时,他们大力资助一些本地学者研究‘马六甲本土航海传统’,试图构建一个‘去中国中心’的印度洋贸易史叙事。这是在学术层面进行‘软性切割’。”

    “双管齐下,物理封锁加学术重构。”陈思源感到压力,“我们想找的线索,很可能就在他们控制的那些私人收藏或‘保护地’里。硬闯不行,公开交涉也可能打草惊蛇。”

    “所以,需要更巧妙的办法。”赵海川道,“我们正在尝试从另一条线突破。还记得那个‘考古学家’吗?我们收到线报,他近期会出现在新加坡的一场私人拍卖预展上,目标可能是一件来自闽南地区的‘明代金属航海仪具’。我们的人已经就位,准备接触并尝试逆向追踪。如果那件‘仪具’就是沈家流落的‘钥匙’之一,或许能打开缺口。”

    就在这时,小吴敲门进来,脸上带着一丝兴奋:“陈老师,林老师,我可能发现了一条民间线索!”他打开笔记本电脑,“我今天在拜访一位收藏老船模的华人老先生时,他闲聊提到,他小时候听祖父讲过,大概一百多年前,有从‘唐山’(指中国)来的‘读书人’,在荷兰街(马六甲一条古老街道)的一间当铺里,当过一批‘很奇怪的老书和铁片’,后来好像没赎回去。当铺老板觉得晦气,把东西扔在阁楼,后来当铺几经转手,房子现在好像成了……一家 boutique hotel(精品酒店)。”

    荷兰街,当铺,奇怪的老书和铁片,一百多年前的“唐山读书人”……时间、地点、物品特征,都与沈家后裔或相关线索携带者可能的活动轨迹吻合!

    “那家酒店的具体位置和现状能查到吗?”陈思源立刻问。

    “查到了,酒店叫‘东印度回忆’,老板是荷兰裔马来西亚人。酒店确实是由一栋老当铺建筑改造的,阁楼现在是……总统套房的一部分。”小吴有些无奈。

    总统套房?这意味着寻常的参观或探查几乎不可能。而且,即便东西还在,经过百年变迁和多次改造,是否还能找到也是未知数。

    “我们需要一个进入那间套房,并且能合理进行‘检查’或‘探测’的机会。”林薇思索着。

    陈思源看向屏幕上的赵海川。赵海川沉吟片刻:“酒店老板的背景和喜好,我们来查。或许可以设计一个‘合作’方案,比如以拍摄文化遗产纪录片、需要取景历史建筑内部为由进行接触,或者……通过其他商业途径。这件事需要周密的策划,不能引起对方或背后监视者的警觉。你们继续按原计划进行公开的学术活动,吸引注意力,这条暗线,我们来操作。”

    旧港的脉络在历史尘埃与现实利益中若隐若现。公开的学术调查遇到了无形的墙,而真正的线索,可能隐藏在游客如织的精品酒店那奢华套房的古老地板下,或即将在新加坡的暗光拍卖场中易手。寻找“钥匙”的棋局,在东南亚闷热的海风中,进入了更复杂诡谲的中盘博弈。

    【历史闪回线】

    清嘉庆二十五年(公元1820年),荷属东印度群岛,巴达维亚(今雅加达)。

    湿热的季风裹挟着香料、污水和绝望的气息,弥漫在这座殖民城市的每个角落。沈怀瑾扮作一名来自暹罗(泰国)的华商,住在唐人街一家嘈杂的客栈里。距离他派出的联络人在三宝垄发现“隐屿”刻痕无字碑,已经过去了几个月。他亲自渡海而来,决心要撬开荷兰东印度公司那戒备森严的档案库和仓库。

    经过多方打点和金钱开路,他终于搭上了一个在市政厅做低级文员的混血儿(华人与土著混血),此人贪财且对荷兰上司不满,答应在夜间值班时,偷偷带沈怀瑾进入档案库外围的索引室——那里存放着非核心但仍有价值的旧文件目录和部分早期进货清单。

    深夜,油灯如豆。索引室里堆满了蒙尘的卷宗和羊皮纸册。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鼠粪的气味。混血文员紧张地守在门口把风,沈怀瑾则快速翻阅着那些用荷兰语、葡萄牙语甚至一些拉丁语写成的目录。

    他的目标是寻找一切与“中国古物”、“奇特金属器”、“不明用途东方仪具”以及年代标注在17世纪中叶(明末清初)以前的入库记录。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汗水浸透了他的后背。大部分记录都是关于瓷器、丝绸、茶叶等大宗贸易商品,或是掠夺自当地土王的金银珠宝。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时,一本边缘破损、标注为“1640-1660年特殊物品及缴获品临时登记册”的簿子引起了他的注意。翻开泛黄的内页,荷兰文书写潦草,夹杂着拼写错误。在1655年的一项记录中,他看到了这样的描述:

    “编号:OC-1655-07。物品来源:自万丹(Bantam)港口一艘破损的中国式帆船残骸中打捞。描述:小型金属构件若干,材质不明,非铁非铜,呈灰白色,冰冷。部分带有无法识别的凸起纹路。另有破损皮质包裹,内藏若干浸水严重、文字古怪的纸质残片及一卷绘有奇怪符号的丝绸残片。疑似航海仪器残件或宗教符物。暂存丙号库房,待进一步鉴定。评估价值:低(艺术性差,实用性不明)。备注:同船捞获者称,船员均已死亡或失踪,船只似遭遇非自然风暴。”

    沈怀瑾的心狂跳起来!时间(1655年,南明时期)、地点(万丹,爪哇岛重要港口)、物品特征(不明金属、奇怪符号丝绸残片)、背景(破损中国帆船,非自然风暴)——这极有可能就是一批在明末清初战乱中南逃,却不幸在海上遭遇意外(是否与“隐屿”有关?)的义士或沈家其他支脉携带的密语绢片甚至实物“钥匙”!

    他强压激动,继续翻找关于“OC-1655-07”的后续记录。在几年后的另一本库存转移清单上,他找到了:“编号OC-1655-07,于1662年转移至巴达维亚城堡主库房‘珍奇异物收藏部’。1670年,总督范·里贝克阁下任内,部分‘不明东方金属件’及附属残片,作为学术交流物品,赠予莱顿大学一位名为‘斯赫拉弗尔’的教授。剩余丝绸及纸质残片,因保存状况恶化,于1681年清点后销毁。”

    赠予莱顿大学!沈怀瑾几乎要晕厥。线索竟然流向了遥远的欧洲!而那些可能至关重要的丝绸和纸质残片,竟已被销毁!这简直是晴天霹雳。

    他记下了关键信息:莱顿大学,斯赫拉弗尔教授,大约1670年。至于巴达维亚城堡主库房“珍奇异物收藏部”是否还有剩余物品,他必须查证。

    然而,当他试图寻找进入城堡主库房的方法时,风险急剧升高。那座城堡是荷兰殖民统治的核心要塞,戒备森严,绝非一个低级文员能帮忙进入的。他尝试接触城堡内的一名华人仆役,但很快发现,自己似乎被盯上了。有几个面目阴沉的荷兰密探开始出现在他客栈附近,唐人街里也流传起“有北边来的探子”的风声。

    沈怀瑾知道,自己必须立刻离开。荷兰人对任何可能威胁其统治或窥探其宝藏的举动都异常敏感。他带着沉重的心情和那条指向欧洲的渺茫线索,混入一艘即将开往暹罗的商船,离开了巴达维亚。

    站在颠簸的甲板上,回望渐渐模糊的爪哇岛海岸线,沈怀瑾心中充满了苦涩与不甘。他找到了线索,却眼睁睁看着它断在了欧洲的学术象牙塔和殖民者的仓库里。那些冰冷的荷兰文记录,轻描淡写地记载着“价值:低”、“已销毁”,却不知道它们随手处置的,可能是一个古老文明在最危难时刻,试图保存下来的、关于自身源流与未来的最后密码。

    海浪拍打着船舷,如同历史无情的叹息。沈怀瑾知道,凭他个人之力,穷尽一生,恐怕也难以追到莱顿大学,去从那陌生的西方学者手中讨回故国之遗珍。他能做的,只有将这条用风险换来的线索,尽可能地传递回去,留给后世或许更有能力、也更有机缘的后人。

    火种的传递,不仅需要守护者的忠诚与牺牲,有时,更需要跨越文明壁垒的惊人耐心与历史机遇。而此刻,机遇似乎正随着大西洋的洋流,漂向遥远的欧陆,沉入另一个即将崛起并主导世界话语体系的文明的知识腹地,等待着下一次,或许更加艰难的唤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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